世界第一的约定
作者：Wordlag
世界第一的约定（1）
这篇是旧稿，已经写完了
两万字的小短篇～
拿出来贴一贴XD
﹍﹍﹍﹍﹍﹍﹍﹍﹍﹍﹍﹍﹍﹍
「阿敬，我问你喔，你觉得啊……坠入爱河，是什麽感觉啊？」
「很蠢的感觉。」
「……那、那，喜欢上一个人是什麽感觉？」
「很蠢的感觉。」
「咦──那那我问你，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你会跟他告白吗？」
「不会。」
「为什麽？」
「因为会告白的人都是蠢蛋。」
★
他沿路走过开满白色野花的乡间小路，随著脚步缓缓打量这个十多年来几乎未有改变的小村落，每一步每一步地踩落，都恍惚有种自己这十多年的都市生活不过是场梦的错觉。
如果不是身上穿著的黑色西装太沈重，整齐打著的领带束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他真的要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制服不穿好、四处乱跑的少年了。
甚至，甚至就要以为再走两步，就会遇见那个人，站在下个路口朝他大力挥手，笑出一脸又天真又蠢的表情。
明明是春天，却有些热过头了。他稍稍拉扯领结，觉得眼前被热出一片模糊，花香则越发浓烈，香得超过，他发现自己稍微有点晕眩。
就像是十几年前的春天盛开的花与十几年後的春天重叠了，花香一层又一层，像是要逼得他在回忆当中无路可逃似的掐紧他的咽喉，淹没他所有感官。
他深呼吸几口气，正想从口袋掏出香烟，就见路口站了个少年。
一瞬间他以为对方会像当年一样，举起双手跟他大力地挥啊挥，一派天真的又跳又叫，不过再一眨眼，就发现那不过是热过头的幻影罢了。
他忍不住笑自己没用。果然人往中年走过，脑袋里就只剩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了。
世界第一的约定（2）
整个村子都觉得他是坏小孩。
没有错，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坏小孩！
他偷采别人田里的作物，放蛇去吓别人的家畜，跑给阿公追，还喜欢欺负村里的小朋友。
他是大坏蛋，不──折──不──扣──的──坏──蛋！
阿公说，温家会生出他这种小孩，「金架系撩连」，他也不干示弱地跑远远对阿公大吼：「哩老嘎安捏咖洗撩连啦！」然後被阿公抓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虽然被揍到照镜子认不出那是自己，不过温登敬心想自己可不是普通的坏蛋，而是很坏很坏的那种，所以他顶著一身伤，继续去偷水果、吓牲畜、跑给阿公追、欺负小朋友，凭著一身的怒气偷闯进村里一向突兀的洋宅花园，正躲在树丛里思考自己该从哪里闹起，就看一团白白软软的东西跌出来，手上还抱著自己哭三天三夜都哭不到的熊娃娃。
那东西跌坐在草地上，摆好娃娃，竟然就跟娃娃说起话来了。
温登敬定睛一看，才认出他是谢家的小儿子，明明跟自己同年，个子却小得不像话，平常也不出门跟村子里的孩子玩，久久见他一次，都不觉得这个小个子有什麽变化，一直都是白白小小的，一副娇嫩少爷的蠢样。
温登敬一向看不起谢家的人。
谢家是有钱人家，听说是从都市搬过来的，气质跟他们这种海边小村人家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也不太答理村里的人，满脸都市人骄傲的样子，看了就有气。
温登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从没看过都市，想像中的都市除了有高楼大厦，还全是长得跟谢家一样的人，心里偷偷对高楼大厦羡慕，又忍不住觉得厌恶。
本来还在打算该怎麽藉故修理这个谢小个子，却忍不住一直往他怀里抱的熊玩偶看去，越看越用力，视线像著魔一样，怎麽也移不开。
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谢小个子就在此时回过头，视线很准地对上他，然後拉出呆呆傻傻的笑容问：「你怎麽在那里？」
温登敬没想到自己躲在树丛里还会被发现，吓得心跳猛然迅速跳几下。心虚地说：「我、我经过！」
完蛋了，阿公以前警告过他，偷闯别人屋子会被警察抓去打死，他开始害怕，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逃跑，他一点都不想被警察抓走，他看过几个镇上的警察，都长得又凶又壮，这样子的警察伯伯下手绝对不会比阿公轻。
完蛋啦，他真的会被打死！
偷偷一只脚往後踩，打算小个子一大叫他就要逃跑，却没想到小个子只是歪歪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这样啊！那你为什麽不要进来玩呢？只有我跟小熊，好无聊喔。」
温登敬一顿，藏在稀疏树叶後的脸满是戒备：「你、你说什麽？」
「我说你－－进来玩啊！」说著他竟然就扔下熊娃娃，拍拍屁股往他走来：「陪我玩。」
温登敬还躲在树叶後面，觉得这个凑到自己面前来的家伙很可疑：「我、我为什麽要跟你玩？有什麽好处？」
「好处？」谢小个子听了歪歪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你可以跟我变成好朋友啊！」
温登敬哼了哼：「少臭美了，谁要跟你变朋友啊？」
谢小个子皱起淡色的眉：「变成朋友不好吗？你不想跟我变成朋友吗？我只有娃娃当朋友，每天都好无聊喔……」
温登敬往那只倒在草地上的熊看去，又觉得自己视线被黏住了，小声抱怨：「什麽无聊，超好不好不好……」
谢小个子眨眼，也跟著回头看小熊：「你喜欢我的小熊吗？」
「喜……呸呸呸！谁喜欢啊！」他猛然站起，头上肩上身上都沾著树叶，脑羞地满脸通红：「谁稀罕你的臭熊啊！我有一堆朋友，每天都超开心，才不羡慕你咧！」
他一站起来，谢小个子就得微微抬头看他，在阳光底下他抬起的脸白得像是云做的，眼睫毛沾著光，一眨一眨的，每一根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张开嘴，好一会才说：「你有很多朋友吗？」
温登敬稍稍心虚：「对、对啊……」
「好好喔，」谢小个子满脸崇拜：「我也可以跟你们玩吗？」
「不行啦！」他急急忙忙说：「我、我们干麽让你加入啊！」
「咦……不行吗？」
「当然啊！你这麽矮！一撞就倒了！」
「对喔，我、我这麽矮……」他扁嘴，低下头拉了拉衣服：「可是我好想要跟你们一起玩喔……」
温登敬哼了哼，刚想多数落他几句，眼神又不小心被熊玩偶吸去，他咽几口口水，对谢小个子说：「让你跟我们玩，也不是不可以啦。」
谢小个子连忙抬起头，一张脸兴奋地发红：「真的吗？」
「对、对啊，」他视线还在熊娃娃上面：「虽然我是不稀罕你的娃娃啦──可是如果你把它给我，我明天就带我的朋友来找你。当然啦！我不是稀罕你的娃娃！我只是跟你交换而已！我一点都不稀罕喔！」
温登敬原本以为小个子至少会考虑一下才答应，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小熊往他身上塞，笑出很笨的笑容：「好啊！小熊给你！」
温登敬愣住了：「咦？」
「给你啊！」他又往前塞了塞：「那你一定要跟我做朋友喔，明天早上也要带你的好朋友过来。」
温登敬呆楞地看他，一会才意识到塞在自己胸口的真的是熊玩偶，他回过神来，一把抢过娃娃就往外跑。
呆子──呆子！
谢小个子真的是个呆子！
揣著小熊一路跑回家，偷偷窝在仓库里面捏捏又软又舒服的玩偶，玩到仓库外传来阿公脚踏车煞车的声音，他才小心地将娃娃藏在仓库一角，偷偷溜出仓库。
那晚吃饭的时候阿公还用怀疑的眼神问他：「你也会准时回来吃饭喔？很不正常喔，该不会又做坏事了吧？」
温登敬撇开视线，刻意大声地哼两声：「才没有咧！每天怀疑东怀疑西，小心死得早啦！」然後迅速放下碗筷往外逃跑，可惜跑慢了一些，被阿公逮住又狠揍了一顿。
伤上加伤，那晚温登敬连躺下都痛到想哭。
不过身为男子汉，这点痛他还是忍下来了，尤其想到仓库里还有一只刚刚骗来的熊，虽然手段让他有点不安心，不过拿到熊的喜悦还是战胜了他的良心，睡得又香又甜。
不过不晓得是睡到了哪个段落，他突然梦见了谢小个子。
梦里，谢小个子站在那个又大又宽的花园里等他，等了好久好久，突然嘴一扁就哭了。
「你骗我……！」谢小个子边哭边说。
对，没有错！温登敬在梦里面又心虚又理直气壮地大吼：「谁叫你这麽笨，要被我骗到啊！」
世界第一的约定（3）
第二天早上温登敬没有依照约定去找谢小个子。
那是当然的啊！他可是大坏蛋，大坏蛋怎麽会遵守约定？哈哈，谢小个子真是太笨了，笨蛋！
温登敬窝在仓库里对著小熊又戳又捏，脑袋里忍不住就想到谢小个子抱住熊傻笑的样子。他拚命摇头，逼自己不要想了，反正现在熊在他手上，谁都抢不走。
越是心虚害怕，他就捏越大力，然後紧紧抱住熊娃娃，满脸倔强地缩在仓库角落。
「又不是我的错……」抱著抱著，不晓得什麽时候睡著了。他梦到了又高又壮的警察叔叔把他抓去警察局，拿著棍子在他身上又甩又打，打到他大叫救命，警察叔叔却突然变成阿公。阿公气得脸又红又紫地骂他：「我有你这种孙子，金架洗衰小啦！」
干，又是说他撩连又是衰小，他真的要气死了！
於是他愤怒一扑撞倒阿公，眼前警察局突然一换变成了谢家花园，小个子哭哭啼啼地站在里头，整张脸都是眼泪：「人家、人家是真的想跟你当朋友，你怎麽可以骗我……」
梦中温登敬站在他面前，看他哭了很久很久，才心虚地说：「因为我……」
温登敬疲倦地转醒。
还是黑漆漆的仓库，怀中还是谢小个子的小熊，他偷偷打开门往外看，外头已经是黄昏，再过不久阿公就会骑著他那台老旧的脚踏车回家。
他看了看怀中的小熊，咬咬嘴唇，下定决心抱著小熊往谢家跑去。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急，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撞上回来的阿公，到时候被阿公知道他骗了谢小个子的熊，他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一口气钻入草丛，他躲在昨天的位置往花园里看。
他心想，谢小个子现在应该不会在花园了，没有人可以等这麽久的，他只要趁他不在把小熊丢到花园里再逃跑，让谢小个子自己拿回去就可以了，他就不会被打、不会被骂，更不用跟谢小个子坦承谎言。
刚这样想，他就看到谢小个子靠在墙边睡著，手上还抱著一台小车子。
温登敬没想到他还会等在那里，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满他胸腔，他想可能是因为愧疚的关系，才会一瞬间有种热热的感觉冲上胸口。
也大概是因为太愧疚了，他才会抱著小熊走出树丛，鼓起勇气叫醒他。
谢小个子模糊地睁开眼，看到他，一脸惊喜又傻气地笑开：「你来了啊！我等你等好久喔，你看，我还带我的车车要跟你们玩──」
温登敬绷著一张脸，将小熊推回谢小个子身上。
「还你！」
谢小个子手忙脚乱地跟著车子一起接下小熊：「咦、咦？为什麽？」
「我不要了！」
谢小个子呆楞片刻，突然满脸委屈：「为什麽？」他往他身後看看：「你的朋友呢？你怎麽没有带你朋友来？」
温登敬一咬嘴唇，鼓起全身的力气大吼：「因为没有啦！」
「咦？」
「因为没有啦！你懂不懂啊！」他气得跳脚：「因为我是骗你的！我也没有朋友！我是坏孩子，没有人要跟我当朋友！你懂不懂啊！我是骗你的！你被我骗了！」
谢小个子直直盯著他看许久，环著车子跟熊，很不解：「……你为什麽要骗我？」
温登敬更生气了：「因为我要骗你把熊给我！可不可以！气死了，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我要回家──」
他急急回头往草丛走去，小个子突然丢开手上的东西急忙追上他：「等一下、等我啦──等我──」
一手被抓住，温登敬气得回头瞪他：「干麽啦！」
小个子一缩，又弱弱地挺起胸膛：「你骗我耶！还敢这麽凶！」
「谁叫你这麽笨啊！放开──」
「不要──你、你要是敢走，我就跟我把拔说你骗我！叫他找警察把你抓走！」
温登敬没想到这个谢小个子这麽厉害，一下子就抓住自己的恐惧。他浑身一僵，结结巴巴说：「那、那你要干麽啦……」
小个子的脸仰得高高的，也结结巴巴说：「我、我们来……来当朋友。」
「啊？」
「不好吗？你没有朋友我也没有，那我们就来当好朋友！」
温登敬用力甩开他：「你脑袋坏掉了啊！我可是大坏蛋喔！我只会欺负人而已，我不会交朋友！」
「咦……」小个子抓著衣襬，一脸落寞，他低头想几秒，突然又一脸开心地说：「那不然我娶你！」
温登敬一下子没控制好音量，惊愕地「啊？」一声，小个子没被他大喊的那声「啊？」给吓到，反而兴奋地凑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样好吧？把拔说我长大要娶自己喜欢的人当媳妇，可是我又没有朋友，不知道谁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就选你当媳妇！这样好不好？我娶你好不好？」
世界第一的约定（4）
「不好。」
温登敬冷冷看著眼前这个穿著高中制服，捏著书包背带一脸期待地问他：「阿敬，你星期日要跟女朋友出去玩，我跟你去好不好？」的家伙，然後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好。
那个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得比自己高的家伙正垮下脸，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模样地问：「咦……为什麽？」
温登敬将课本通通从书包拿出来塞进抽屉里：「人家约会，你跟个屁啊。」
谢小个子……现在已经变成谢大个子了，到底为什麽他可以在国中三年内迅速抽高，从当年那个跟在别人身後跑的小矮子，变成站在他面前能挡住太阳的少年？温登敬咬牙切齿地想。他偶尔会觉得眼前的谢大个子已经不是原本那个人了，可能是被外星人抓走，又或者这个人根本就是披著谢小个子名字的外星人……
「约会我不能跟吗？」谢大个子还站在他身边歪头问，满脸无辜。
温登敬瞪他：「不能。」
「为什麽？」这会他除了歪头装无辜，还伸手拉住温登敬手臂，将他整个人拉到自己胸前贴著。温登敬突然全身一僵，像是碰到什麽脏东西一样地向後退开。他瞪大眼盯著对方看片刻，突然抄起书包往外退。
谢大个子看他要跑，不明所以地跟上：「阿敬，你干麽啊？」
「不准跟上来！」温登敬面对著谢大个子一步一步小心往後踏，满脸戒备：「谢繁夏，你不准跟上来。」
谢大个子皱眉：「为什麽？」说著又要往前踏一步，温登敬连忙拔腿往外跑。
「谁跟上来我就跟谁绝交！」
原本已经冲到教室门口的谢大个子脚步猛然一缩，扶著门框险些摔倒。他按著门边，眼睁睁看著温登敬跑走。
不满地看著他跑到走廊拐角处不见，他额头靠著门边叹气。
「……什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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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登敬想，这一切都是灾难。
从他跑进谢家花园那一刻，迎来的就是一串他挡也挡不住的灾难。
那年谢繁夏没头没脑地说要娶他，温登敬觉得这个小个子脑袋真是坏掉了，一下子吓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僵住不动，谢小个子就以为他答应了，兴奋地越凑越近，说是要亲他。
在谢小个子的脸凑到自己眼前的那刻温登敬终於爆发了，他猛然推开谢小个子，红著脸一路跑回家缩在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