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不说话。
下课后,却突然说要让我请他吃饭。
我自然是不干的了。
输人输心还合计着要倒贴钱?这算什么事儿啊!
“要不上你家,给我做一顿经济的也勉强凑合了。”
瞧这什么话,我还勉强他大少爷了?——“那就更不行了,诶,我说今天是吃错药还是怎么着?干嘛非得赖着我个穷汉不可啊!?”
“我这不是忘了带钱包嘛。”
“你可以打的回去……”我垂死挣扎着。
“下午还有课……这样吧,下次算我的,去哪儿都行!”
我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放心吧!”他笑了。
进了屋,书都没来得及搁下,那头人家电话就响了。
正好我就站在他旁边,虽然只来得及瞅上一眼,但也够让人窝火的了。
某张漂亮且令人很不爽的照片正在屏幕上跳个不停,不用说我也知道是哪个来的电话。
哼,他还当时尚呢。整得跟个小娘儿们似的,我妹她们那群小丫头们都不爱来这玩意儿了,他还光荣了吧。
待心里火光渐息,我便不声不响地走进厨房。
当然一边耳朵还是支着的。
“什么时候?……嗯,我知道了,一会儿吧……行,你就跟我妈她们说我在朋友家……”
“不用……我吃过了……对,我在庄陵这儿……”顿了一下,那头某人貌似有些激动起来:“……好了,我挂了。”
……在我犬般的听力以及超人的理解能力的观察下,本段对白的大意应该是说,某太子家里要求他一起去参加什么聚会来着,然后他家便派某人过来找他,于是乎……
“家里有事?”我这虚伪的腔调可是驾轻就熟的。
他笑了笑,悠起一边嘴角:“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蒜皮事来了?”
“大概是因为无聊吧!”耸耸肩,我故作大方:“要有事的话先走没关系。”
“理他做什么,能有啥重要事?不就跟一堆老不死的瞎扯淡吗。”他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而后奇怪地看我一眼,挑起眉来:“……好像有股焦味?”
糟了,我的韭黄炒蛋……
“本来以为今天的午饭顶多也就是个泡面什么的……”他嘴里叼着菜,话都说得含糊不清了。
我白眼一翻,作势就要拿走他饭碗:“不吃拉倒!”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他赶紧拦住:“这年头,说句实话都不容易……!”
“你……”我正准备开骂呢,结果那头他电话又响起来了。
拿过手机来一看,他眼皮都不眨地就挂掉。
我一愣:“谁啊?”
“打错的。”话还没说完,一连着好几个“打错的”又过来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
“行了,你去吧,吵得人心烦!”我甩甩手。
他笑:“不是都听明白了吗刚才?”意思就是说我装。
就是装了咋地?我还要继续呢:“那你怎么又不接了?万一人家真的有急事咋办?”
“那就让他们急去呗。”他很顺手地就关了机。
然后坐下来吃饭。
好笑地发觉这场景很像在外面包二奶的男人被老婆催着要回家的样子。
嘁,什么破比喻。
人家二奶好歹还是新欢来的,有我这么不着调吗?
都把自己给整郁闷了。犯贱不是?
烦躁地顺了顺头发,也跟着他低下头,安生地吃起饭来。
一顿饭吃得憋死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饱还是依旧在饿。
赵晗大约是两点半走的。
他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跟着不停地吃起来。胃里好一阵翻腾,感觉还饿着。于是又拿起碗来,不停地往肚里塞东西。突然就想起几天前小池还取笑说我是饿鬼道的,总不知道饱。
我不是很能吃的人,但有的时候,却对食物有着病态的执着。
心里空落落,总像是缺了些东西,不知道餍足。
要不停地填,不停地喂。
不然犯起胃疼可就麻烦了。
生如烟花
躺下去没多久,就给一个手机短信震起来了,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关机。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过几天给你个交代。”
赵晗的名字在屏幕上稳当地挂着,嘴角不由就咧了好大一个弧度。
“没意思……毫无悬念呢。”回他一句。
“呵,你小子能耐,这回的来头可不小。”
“不用你插手。”
这话发出去后,他老半天才知道回我——“有点麻烦。”
“什么意思?”
“过阵子咱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手指一停,我“啪啪啪”将这三个字删去,而后打上:“有什么是不能现在说的吗?”
“现在不想说。”
这次换我当机,老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想了很久,才终于打上一句:“随便你。不过下次谈话的时候最好是你提问,或者你说话,不要让我说。”突然感觉有点腻味了。
“什么意思?”可以想见,那头他眉间必是已凸起一道小小的不悦符号。
“总之……到时候再说吧!”发完后然后赶紧关机,很难保证,面对他下一条的逼问,我还有继续缄口的毅力。
这次的事多少是受了些委屈的,但我从没想过要去跟什么人诉苦。
但凡是已发生过的,或者无力扭转的事情,饶是说破了一张嘴皮,又于事何补?
更何况,某些事我是刻意不想去提及的,对他解释,只会让我觉得累。
如果说是真的不愿意解释,就未免过于矫情了些。
很多事情,我不愿意跟他解释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害怕,如果解释之后他依旧不能够信任我,那还不如就这么误会着。
好歹算是个交代。
至少会让我觉得,他之所以对我不好,是因为我们间有误会存在,而不是别的什么。
有些犯傻不是?
说到底,我也不能确定……一直以来,他对我的态度,到底是因为误会,还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对我好。
真可恨,脑袋里一片浆糊,但心中却清明无比。
糊涂着实不易。
所以说,唯独这情事,是要用心去思考的么?
“怎么受的伤?”李颐一掀开我衣服,立马就皱起眉来。
“嘻嘻~”我一手勾上他脖子去:“是觉得亏本了~?”
“说什么呢!”他恼恼地拉下我手,把我转来转去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这谁干的?去医院看了没有?”
我敛起笑:“去了,要做赶紧,废话那么多!”
他抓着我的手猛地握紧了,站定老半天不说话,然后转过身去,待到肩膀平缓下来后,才回过身笑:“你可真够狼心狗肺的啊!”
又说:“我看你压根就没去医院吧?”
“谁说的!”输人不输阵。
“哈,依照经验来看,一般对别人没良心的人呢,对自己也特能残忍。”他笑笑:“走吧!”
“我不去……”现在钱倒是其次的了。
首先,我不想欠下他人情,再则,还有心理负担。这份好意,我承受不起。
我是很难想象,真会有人无条件对另外一个人好吗?
结果还是拗不过他,跟着上了车。
拍过片后,医生说是表面上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问题,需要等片子出来。
谢过医生后,李颐就带着我离开。
“明天我跟你一起过来取片吧。”
“不用了。”
他笑:“以为我这是在跟你客气嘛?那是因为不相信你!”
这人真直接:“我人品忒好了……”
“好毛啊!”他好气又好笑地拍我一记:“明天如果我不过来的话,八成你又忘了个精光,再不然就是准备知情不报。”
“我怎么会~嘿嘿……”确实。
“得了吧你!”
第二天来取片子的时候,已经换了个医生,年纪不大,镜片却还挺厚。
“今后再跟人打上十几场都没啥问题。”他扶扶镜框。
李颐扯过我衣服,一脸不信:“都成这样了还‘没啥问题’?!”
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毛手,当他卖鸭仔呢,爱咋揪咋揪。
小医生不疾不徐地瞥了他一眼:“咋呼啥,断这断那的我见多了,这样的,就叫小毛病知道吧?”
“你……!”
老狐狸吃瘪,我心里自然是爽滴,推开他,转头问小医生:“那行了,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休息几天就没可以了,如果还是放心不下的的话,熬点中药来调理也行。”
结果直到出了医院,李颐还真的打算要带我去看中医。
出乎意料的较真性儿啊。
“这上哪儿去呢?先声明一下,我可绝对不会去吃什么中药的!”
他“噗哧”一声:“看把你吓得……走吧,还能把你给卖了不成?”
当然不能,因为我本就是出来卖的不是。
“这……”
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烟花过后是寂寞。
不是不知道,这一场盛世华宴之下的空寥,有多么冷清。
但我还是仰慕着这一场繁华灿烂的星空,热爱这璀璨灼星的暄妍。
尽管绚烂之后,一切又会恢复初始的样子,那种犹如幻觉般的幸福感,瞬间就消失了。
那又如何?
只瞬间便可,幸遇与我,终归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星空如是,坠入草中的闪烁如是。
高者不可触及,一旦坠地,便又再不能恢复,那繁华美好的样子。
“伸手摘星,未必如愿,但不会弄脏你的手。”这话对妄想采撷烟花的人来说,是否残酷了些呢。
李颐从身后环住我,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安静的样子,很喜欢?”
你没见过的又何止这些:“大概是因为咱们不熟吧。”
呃……突然有点呼吸不畅。
“不熟?”他用力掐起我的下巴:“你这张嘴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然后便把我往死里吻,整片嘴唇被他咬得都快麻痹了。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火了。
“都这种关系了你还说不熟?那要怎样才算熟?……”他调整着气息,望着气息同样不稳的我,突然就开心起来。
看着我傻笑的人,真的很多。
所以你别想诱惑我。
“没关系,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他微喘着靠近我,末了,还来上一句很煽的:“哎,说真的,刚才你看起来……真的很美。”
一边承受着他的热情,我一边眉开眼笑:“比烟花还要灿烂吗?”
“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放。”很有点答非所问的味道。
主动纠缠住他,我不愿意去思考那些关于未来关于允诺的东西。
再美,也只是烟花罢了。
慢走不送
早上十点左右,我给一阵铃声惊醒了过来。
推推一旁的李颐:“唔,你电话……”
“嗯?谁啊……替我接了吧……”
这时的我俩都有些后知后觉,我没反应过来还算正常,倒是李颐,居然也稀里糊涂地就让我接了电话。
这万一要有什么要紧事,可就麻烦大了不是?
“喂……”我想,此刻自己的声音在对方耳里,应该是十分慵懒和暧昧的吧。
“……”对方沉默老半天不说话后,隐约间我听话筒转手的窸窣声,于是便再度开口问道:“哪位?”
然后,对方终于出声了,那道熟悉而又冰冷的声线,瞬间越过耳膜,与我耳垂上的暗色坠子相映生寒:“……让李颐听电话。”
一瞬不迟,我将电话砸给李颐,生怕晚了一步,话筒那头的霜气便会将自己给冻住。
他拾起电话,睁开半合的眼皮:“……怎么了?……对,是我……”
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他按住话筒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十分诡异,说不好究竟是嘲讽还是愉悦。
“……是你啊,真意外……那又怎样?……哈,赵大少管得也未免太宽了些吧……喂?!”然后,话筒被抢的一阵停顿,他转身揽住挣扎的我:“小肖?……知道了,我会准时到场……你当我什么人?还有,我警告你,以后少给我整些花花肠子,否则有你好受的……没事挂了!”
他走下床,套了件休闲裤后就站到窗边伸展四肢。
完后回头瞟我一眼:“怎么?还在介意刚才的事?”
“介意?你当我谁啊?”咬着拇指,我恨恨地问:“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
“哈哈……”他坐回床上:“还说不是嫉妒?”
“是又怎样?”我抬头。
“怎么一大早起来就跟吞了火药似的?家族聚会,赵晗应该是被邀过去玩的。不过这小肖这段时间是越来越不安分了……这么损的事都干得出来。”
白他一眼:“可不是么,家族遗传嘛!”
“你小子!”他大笑着拍起我的头:“早知道刚才就开免提了,你都不知道,太子那口气憋得~”
“我说就尽量吊我胃口吧你!”
“呵呵……”李颐光只是笑,一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谁稀罕。”跳下床去穿衣服。
点上支烟,我瞟向准备着要出门的李颐,眯起眼,很是餍足。
他有些好笑起来:“今天没课吗?”
“怎么,用完了就丢啊?赶我走?”我不以为意地吐了个圈圈。
“你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他耸耸肩,别好另外一只袖子上的纽扣。
“哈……”我低头闷笑,烟灰一抖一抖的:“你不觉得现在这日子,实在是太和平了么?”
他皱眉:“你想说什么?”
“用得着露出那样的表情么,我只是感慨而已。”一手搭勾住他脖子,我另一只手很不安分地玩着他立起来的衣领。
他笑笑不说话,依旧不慌不忙地穿着衣服。
真的,现在的生活,像流水一样,舒缓,平淡。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平淡是个含着些贬义的字眼,但我向往这样的色彩。
那种浓艳的五光十色,沉重的铁锈味,我再也不希望尝到,眼下的我,是力求保持平和。
跟一般人一样吃饭睡觉,喝酒唱歌,上课学习,病了吃药,痛了就哭。
那段饥不得食,痛不能止的时间,仿佛是遥远的一场噩梦。梦中的孩子,在无奈的疼痛中,唯一的安慰便是那污浊的褐黄色的稠状物体了。即便是瞬间的缓和,但那罂粟所带来的快感,还是能够让他产生些不实际的快乐的。
一只手轻敲着沙发扶手,一边将手里的光盘翻来覆去地观察着。
温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我送来这个?脱离那一行之后,我已经很久都没联系以前的朋友了啊。
算了,开来看看再说。
有个玩得很熟的客人曾经对我说,庄陵,你胆子确实很大,也玩得起,但是千万记住,无论自己怎么玩,都不要拉别人下水。
当时怎么回答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大约就是自己已经不碰那些东西的解释吧。
他接着就补上一句,还有一点,我知道你条件好,不过条件再好,人品不好也是白搭。干你们这行的,要有职业道德,怎么逢场作戏都随你去,可是不要破坏人家感情。
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违背了当时的允诺呢?总之除非赵晗亲口说不要我,否则我还是不会退让的。
本来以为这样的事情让自己碰上,已够倒霉的了,不想温温比我还要不幸。
他的事情,我并非毫不知情,但自身难保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开导他。说到底,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吧?那么这样的劝解和安慰,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心里是这么想的没错,可此刻看到电视里出现的人时,手不由自主就往脸上使劲地扇了几下——如果自己再关心他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