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中)----clairekang

作者:  录入:08-20

  “我头上主动入狱,罪名是贩毒,不是bi制造。他进去了,在里面做药,我在外面做运输。运药方法,一般来说是,我们把药放出去,警察定点缉获,抓人。有用的我去保出来,没用的抓进去就算了,这些人中有些本身就是药贩子,不见得是我的人。警察把药带回局里,不充公,连同药贩子身上缴获的钱一起,自己私底下分了,然后砸碎药丸稀释之后重新流回市场。”
  泉步喝口酒:“第二波风头过了之后,神奈川和千叶同时少了主要实验人员,但都还在做药,就是之后的二、三、四、五号。两边都要求警察掩护,两边的警察都吃钱,中间彼此也有联系,但我不知道具体。千叶和神奈川的警察逐渐起了冲突,两边实验室也有冲突,最后四国大战。”
  “主要问题在这里,神奈川和千叶本可以自己管自己,但市场最大在东京,东京具体怎么分成了问题,因为千叶和神奈川一人一头。还有一个问题,最上面有几个人是铁判官,买不通,做事绕着来,是不是自己人的很容易搞混……”
  牧咬着牙关不作声,泉步安慰道:“铁判官……那人不是你哥,我知道——长得跟你一摸一样……哈哈……”
  牧撑着下巴、竖起手指捂住嘴巴,不想理泉。泉继续道:“千叶警署的人太黑,每次要抽60%的钱,运输途中药贩子的家当也全部要,这群人,海洛因兑得跟面粉一样稀还敢拿出来买。卖出药品之后他们回给我40%,但药品本身经过稀释可以卖两道,他们其实赚120%。之后他们再上学院定期搜查,扣回药品之后二度稀释,再次卖出去……原始药之后的药品之所以药效不强就是稀释的结果。”
  牧点头,警察是够黑的。
  “……目前已经有五度稀释的药了,学院学生上瘾了也花钱买。当然学院本身为了躲搜查也要给钱,他们中间怎么沟通的我不清楚,但又能吃一笔,肯定。”
  “干这么大,东京也有人进来。”
  “肯定有,我不清楚而已,”泉步回头看牧:“神奈川这边学院少,货主少,本身吃亏。运去东京,神奈川这边主要是运输困难,买通警察的钱基本花在这里。好在这边的警察相对单纯,当是运毒,还没对bi引起专门重视。千叶自身条件好,玩太大,先垮。神奈川这边资金主要来自赞助,所以不奇怪实验室里面不止做bi研究;他们要做其他事情赚外快……”泉步抬头看看牧:“……外快赚多了忘记正事,我上面想出来干涉一下;你在狱中给他递条子时,正好顺水推舟。”
  牧眨眨眼睛:“我上个月漏话,喊警察去神奈川实验室查了一次,也给了个警告。你这边也缓一下,压太紧里面拿病人生命开玩笑。”
  “你管多了吧,”泉奚落道:“我们谁不是案板上待宰的鱼?你有时间同情他们不如回家陪真纪。”
  “警察什么钱都敢碰,妈的,”牧啐道:“这个月我翻了他们四次台子,再翻下去要查到我头上了,我回家缓几天。做bi的肯定也贩毒,贩毒的肯定也收赃,收赃的还跟妓院有联系,码头那边尽是女人,一船一船过来,人肉都卖不起价钱了。我前几天去码头看他们交接bi,”牧鼻子里哼哼着一声笑:“码头下面一排钓鱼的,每个人等自己的生意,钓到货收杆走人。”
  “都是什么货?”
  “还是毒多,”牧往手上缠绷带,看样子又要去打架发脾气了:“也有做事的,都是晚上,喂鱼。”
  “我这边也是喂鱼。”
  “那你说吃鱼肉和吃人肉还有没有区别?”
  “难说,”泉装作深思:“我拉的屎哪天还可能吃进我嘴里呢。”他揽着牧朝外走,边走边说:“最好是喊局里那些人自己拉屎自己吃,你该喊他们吃药,吃到最后到这边实验室来做猴子——诶你那个跟猴子搞的朋友……”
  牧一脸厌恶:“恶心。”
  “他爸怎样?那给他爸治病的医生也是千叶实验室、跟着西海贤治出来的人,人家和你一个监狱,是你‘邻居’的邻居,在一间屋子做药,只不过没跟你下棋——西海贤治一手带出的得意门生,病理和药学方面无一不通——诶你那朋友家里是不是养了母猴子?”
  牧想到藤真养的可是真希,“噗”一下笑了。他跳上台,对着台下的人说,谁要上来?下面的人便都抬起了头。

  第四十四章

  真纪比预计的恢复得快,大概十天就消肿了,十五天的时候已经在练习室里蹦蹦跳跳了。小夜子因为排练,早回了法国,薪多留了几天之后,也回了东京。小夜子和真纪在东京匆匆见了一面,她再次让真纪跟自己去法国,真纪说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要是什么了才去法国。小夜子才不听这套呢,她知道真纪是赖着老公孩子不愿意走而以。她对真纪说,你或许是对的,当年我丢下老公孩子走了,现在看来,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他们。真纪忙安慰她,说婆婆那天还说宝宝来我们家玩了,精神着呢,画画得跟叔叔一样好。
  “他都多大了,”小夜子叹道:“还在玩……”
  然后她又说:“让他多玩玩儿也好。”
  薪和真纪要排三出舞,一个月时间三出,是有点紧。第一出说爱情,两人游刃有余,默契地扮演着恋人。第二出是痛苦的恋人,这个也不是问题,两人便痛苦了番。有问题的是第三出,即将与丈夫生离死别的荒木小夜子女士编了部关于死亡的舞蹈,两人看了半天没明白风格,要问人时小夜子已经急匆匆地回法国了。
  按照小夜子的脾气,她也不喜欢多说自己的作品,好像自己写出来了,看得懂的人是福气,看不懂的是窝囊废,不关她事。她老转述藤真爸爸的话,什么当你听音乐时你不需要询问过多,因为音乐会告诉你一切,作曲家作曲时,一切画面他都已设想好了。这话拿给小夜子来说就是,我写的时候,可把我要说的东西都写进去了,你们直接看就可以了,仿佛那个舞谱旁边尽是注脚。
  除了这个是双人舞之外两人看半天没搞明白哪个角色是哪个,好像是一个病人和一个死神,好像是一个病人和他内心在斗争,一边想早死早超生,一边还想多活几天。真纪还看出诸如前世今生之类的话题,薪琢磨着真纪的思维,突然又觉得这两个角色一个是人一个是时间……死亡包含广阔,你其实说它是什么和什么都可以,两人头一天看舞谱时坐在地上讨论了一上午,最后还是决定姑且相信一下小夜子的话,去跳跳,说不定答案就出来了呢?
  跳了半天只是更加迷茫,这舞一点也不顺,这个动作和下一个动作根本没有联系,不知道是小夜子脑子混乱了,还是两人没摸出小夜子的逻辑。两人花了一个多星期把舞谱背熟了,憋着自己觉得这个舞很顺,可毕竟是不顺的,他们怎么理解也无法从中摸出感觉,这就像读着外文书籍,书里哪怕是至理名言也等于垃圾一样。前面两出舞早排好了,就这出舞,折腾得真希连掉四斤肉,薪吸粉的次数番了两倍。真希一次又一次地跳着,希望自己学会这套陌生的外文语言,了解它的含义。薪则三天两头朝藤真那里跑,寻求他精神导师的帮助。
  薪讲述了自己的理解,然而藤真否定了每一项理解。薪说,于干爹的话,我其实觉得这是一个人和时间的交流,这个时间可以是物理的时间,可以是时光,当然也可以是某个具体的时段。后来他又推翻了自己,说死亡还是自己与病魔的较量。
  藤真不知道答案,但他提醒了一点,第一,死亡的一方不见得是病人,或者自己。
  要让藤真用语言准确表达这类感觉是困难的,藤真对薪说:“我一直觉得,你在舞蹈理解上面,有个误区,你总是用自己认为最好,最高尚,最深刻的理解来诠释——你懂我的意思,我找不准词——但是很多东西,就算理解了它的好,你也不见得真的那么做。”
  薪枕在藤真大腿上,藤真埋头看他:“我的意思是,自己心里不起眼的感觉,才是你的感觉。”
  “我觉得爱情和性没有分别,”薪弹起来,继续跳那出有关爱情的舞蹈:“你说我怎么表达?”
  “我不知道。”藤真摇头:“其实,我妈也不见得是说两个角色,可能是要你们两人跳出一种舞台效果,一个人跳,画面有点窄。”
  “芭蕾演员,你看,演员,”薪灵巧地跳着:“专业演员,是要把自己带入角色,不是用自己去理解角色。你不是也说,自己的想法不见得是他人的想法,自己的感受不是他人的感受嘛,每个人的世界观是不一样的。我应该努力去理解角色的世界观和表达方式,不是反过来。”
  “我不知道。”藤真自再次摇头,这样的理解超过了藤真的能力范围,他这辈子没这么去想过东西。
  “真纪比赛那天,我碰上谢尔盖了。”
  “他现在在英国跳?”
  “啊,他去英国,我顶了他的位置。”薪重新坐回藤真身边:“你知道他说什么麽。他说,我的舞伴永远都比我好,我是靠舞伴红起来的。他还说我跳舞毫无新意,更不会超越自己。”薪一声轻笑:“他还在找你,找了十年了,还在找。他永远找不到。”
  藤真埋头看薪,薪说:“他说我那些话……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我们所里新收了个病患,芭蕾舞,跳得不比谢尔盖差。”
  “真的?”薪弹起来。
  藤真点头:“你是不是觉得超越谢尔盖了,你就是目前同辈人中,跳得最好的?其实说不定,在哪里,还有人比你跳得好。你还是不要想超越谁了。”
  “你也说了嘛,我知道这么想才对,但是我无法这么想。”
  “如果不理解死亡,你就跳你不理解,你面对着你不理解的东西。”
  “说得好。”薪点头。
  薪突地轻松了很多,他高兴地说,还是我家小牛最了解我。时间还长,他陪着藤真和真希去买菜。走在大街上时,他心情愉快,觉得时光流逝,还是小时候的伴儿最珍贵。他突地抱着藤真左亲右亲了好几下,惹得对面所有的顾客都看了过来。藤真当时就生气了,在家亲他他虽然别扭但因为从小亲到大他也就算了,现在在外面,这人又不是不明白规矩,为什么要胡闹呢。藤真不舍得对薪生气,所以他虽然马上就露出了又生气又难过的表情,但却没骂出来。三人尴尬了一秒钟,藤真转头,轻声说:“我去拿油。”说罢撇下薪和真希朝店后面走去。薪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一股失重感贯穿全身。
  真希也不好说话,三人别扭着买了菜回家,不久之后薪就说要开车回东京了。藤真和真希留他吃了晚饭,藤真看着没气了,可是气氛不对,藤真显然又还在生气。吃饭之后藤真去所里看一下病人,真希送薪离开时劝他:“健司没谈过恋爱还很纯情,亲啊抱啊在他眼里都是大事,你那样吓到他了。”
  这话一出来薪马上就不难过了,高兴道:“对啊,我都忘了,我们家小牛还是宝宝呢。”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四章
  回到东京,薪连夜去了真纪的住处,把藤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真纪亦思索了一天,也有些自己的理解,她叙述了自己的理解,随后谦虚地说:“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我们的理解多少有出入,你的理解也有你的道理。”
  薪看着真纪的眼睛说:“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女人,我们没有差别。”
  “男人是怎样的?”薪问。
  “男人是天塌下来也独自扛着的。”
  “女人呢?”薪问:“天塌下来就砸死?还是躲去男人那里?”
  “女人会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死去。没错,砸死。”
  “女人也可以独自扛着。”
  “男人却永远不会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死去,”真纪轻笑:“他会说,他还有正事没做完。”
  “我从小就被说不像男人,你知道不知道?”
  “我从小也被说不像女孩,我比男人还高。”
  “我们那里男人都很脏,我讨厌脏。你看健司,他从小到大没有一天衣服是干净的,膝盖没有一天是好的,可是大家都说,男人就是那个样子的,不脏还不对呢。初中的时候,打完球,他把球鞋带子拴在一起,挂在脖子上,赤脚走回了家,可是他的脸那么好看,天使一样的脸,你看,简直是……”
  “我家那个也差不多,”真纪大笑:“每天一回家,走廊上就会飘着一股酸汗味,久久不散。你就知道他回家了。”
  “每个人都说我是同性恋,说我举止像女人。娘娘腔是我的外号,从小学开始喊到现在。除了健司我在家乡没有朋友,就因为我娘娘腔。”薪站起来,有意做了几个很优雅地动作:“可我觉得这样好看,我也愿意这样。”
  “那是各人自由。”
  “男人是什么?”薪问。
  他又问:“是男人了就怎么样?”
  “是男人了便累了,有时候我反而希望男人不要太在意自己是不是‘不男人’,这样,他们才敢撒娇,才敢示弱,”真纪抱着膝盖出神道:“才愿意对我诉说他们内心的委屈和痛苦。”
  “你和他不说?”
  真纪摇头:“做男人,要顶天立地,要给予妻儿安全感,不让妻子分担任何烦恼。她只需要幸福快乐就可以了。”
  薪瞥了真纪一眼。
  “做男人,总有做不完的事,都是‘正事’,”真纪埋头入自己双臂之间:“女人最好不要过问,更不要干涉。”真纪的声音逐渐小了:“……我和他一个月没见面了,这和坐牢的时候有什么差别?”
  薪搂过姑娘:“会见面的。”
  真纪低声叹道:“我和寡妇有什么区别?——我已经习惯做寡妇了。”
  “你的丈夫不称职,”薪安慰她:“是他的错。”
  “为什么我要是女人,而他是男人呢?”真纪婆娑着眼睛抬头看薪:“为什么不是,我是男人,他是女人呢?我知道女人最希望什么,我一定会让‘他’开心……她开心……我才不管一般来说男人应该做什么呢。”
  “那你知道男人最希望什么麽?”
  真纪哑巴了,不确定地说:“……被依靠的感觉?能让家庭富裕幸福?……事业上成功?”
  “我告诉你,”薪搂着真纪的肩膀:“他们最希望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老婆。”
  真纪“噗”地笑了出来。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五章
  泉步手下、上次佯装卖货那人,出去时让警察扣了,货也让警察贪了。本来这是例行程序,这次货定价五万美金,警察卖了货之后局里会给泉步两万美金,人也还给泉步,大家便埋头继续做事。可这次局里面分羹的人太多,三万美金分不过来,结果闹出了些纠纷,到头来泉步手上只有一万多一点美金,泉步的人也进去。这人是泉步手下最熟的几个,泉步一贯义气得不得了,他怕警局杀人灭口,连夜跑过来找牧办事。牧要了对方的资料大半夜赶去东京,就这样赶了,人弄出来时也已是要死不活,让警察以拷问的名义打得内脏大出血。泉步身份敏感留在神奈川没过来,牧独自把这人送去东京地下、他最近查事情时搞熟关系的一间诊所,折腾半天才救回来。那人醒后用生命发誓要把这堆丧尽天良的警察整死,不然自断□,不做男人。
  这人立刻跟了牧,连带着底下一堆让警察整得家破人亡的男人一道,他们商量了一连串办法。于是,泉步先跟警察闹了几次小矛盾,佯装自己因为兄弟死了,难过,要为难一下警察。警察很容易地制伏了泉步制造的骚乱,也很威风地给了泉步一个“下马威”。那之后,“没有渠道运输货物”的泉步还是不得不借用警察的网络运货……
  可货到东京之后,才被缉获不到半天就出了问题。神奈川警署说自己运货过去那么远距离,又是躲纠察又是通关系,钱到手了怎么自己都该拿六成。东京新宿地区参与入货物交接的警察却说自己这边人事复杂要花大精力疏通,破嘴皮子那么累,肯定要拿个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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