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下)----clairekang

作者:  录入:08-20

  藤真听牧说过类似环境,但集装箱这么多,他要如何找牧?找了半天他没找出个名堂,他缓过两天一来的第一口气,思索自己这究竟是做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多久开始爱上牧的,此时此刻,他简直觉得第一眼看牧时自己就已深陷其中了,只不过不懂这个感觉而已。他盼了多久啊,一个可以让他爱的人,现在这个人终于到来了;虽然可惜了些,已经不能爱自己了,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藤真是如此打眼,这个区域又这么敏感,走私的杀人的偷货的警察搞埋伏的都在这里转悠,藤真很快吸引了管这块儿的所有人的目光。走着走着,他隐约听到了什么,似乎是吆喝声;他觉得自己找对了,于是顺着风的呼声朝前走。他听见了些许脚步声,逐渐包围了自己;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逐渐地停下了脚步。
  身边出现了一些人,都看着他,都不作声。一些人亮出了刀,牛犊子藤真却也不怕,静静站着——莫非还琢磨着同这些人问路?
  最后是泉步出来干涉的,泉步在暗处对那些人说,我的客人,那些人立刻退开了。藤真只听泉步哼哼过两声,但他居然认出了这个声音;他怒目瞪去,定眼辨认一番,立刻确定了目标。他冷冷地注视着泉步,泉步走上前两步,脸露了出来;他说:“你找绅一是不是?你来得正好。”
  他转身走进了集装箱山,藤真跟着进去了。跟着进去时藤真才让脑子冷却下来,一冷却下来他才想,找到牧又如何,相处的模式不会变,自己对他他对自己的方式、亦或态度、都不会变,自己这么着急是做什么呢。只不过察觉到了一份心意,改变了一些心境,定义了一个东西,这世界怎么就看着不像从前的世界了呢,它其实什么也没改变不是么。藤真这才发现一份心就是一个世界。
  两人左拐右拐走到一座集装箱面前,泉步敲了几下门,回头示意藤真跟上。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世界,里面热火朝天挤满了人,中间一个台子,两人正撕扯着,藤真看得瞪圆了眼睛,觉得其中一人就要死了。泉步带着藤真去了小房间,进去时牧正不要命地跟另一人厮杀,两人都没穿任何衣物,两人都打得头破血流。
  藤真仔细看牧的伤,随后温柔下目光看牧的脸。这段时间他都来这里打么?莫非牧技艺超群总未受伤?不然怎么不来自己这儿包扎呢?他看着牧的动作牧的脸,想自己喜欢不喜欢牧外面的一切都不会改变,然而自己的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藤真健司都不是藤真健司了。他愣愣地看台上的牧,泉步靠近藤真低声道:“你能不能管一下?他再打下去这个月之内肯定死了。”
  藤真一惊,问泉步:“他受伤了?”
  “上个星期美国回来了个人,专长是踢头。他的头中了十几下,对方最后被他打残了。”
  藤真惊奇自己居然会跟撞断薪的腿的人如此和谐地交流,他仔细看台上的牧——除了肚子上一块抓伤之外并未见明显外伤。对方打牧如打沙包一样,牧打对方像打木人桩;藤真看得直皱眉头,怕对方打牧的要害。他知道牧火爆,同牧打球就知道;可他不知道牧是不顾生死责任的人,眼前的牧,就如宁愿打死在这里也不愿活一般;他美丽的妻子呢,他可爱的儿子呢,他苦命地母亲呢?他都不管了?……
  ……可是打架时的牧浑身罩着慑人地美,藤真看呆了。这时,牧要抓对方的脚踝,手却哆嗦着抓不稳。对方趁机扬起手臂,用双肘撞牧的后颈。这个动作太致命了,藤真沉声对泉步说:“喊停。”
  “不能喊,打下台才停,或者打死。”泉步咬咬牙,突然冲去台子边狂喝道:“停!两个疯子都给我停!”
  两人根本不停,牧的脸上挨了很多下,藤真看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发现牧的问题了,牧的双拳捏不紧,手控制不住根本无法攻击。看着如此处于劣势的牧,藤真突然丢下拐杖去了台子边,灵活地翻进台子,盖去了牧身上。这下台子下都哗然了,无数人喊犯规还有无数人喊对方直接把藤真打死。藤真盖在蜷缩在地的牧的身上,拼命保护他不挨打。盖上去这一下藤真的心终于踏实了,背上几拳头下来,他只觉自己的胸膛和牧的后背镶在了一起,巨大地幸福让他失去了理智。对方一开始打了几下,打下去时藤真的肌肉又硬又紧,对方还以为藤真本人也是打拳的,便一把抓住藤真的肩膀,要拉起他来和自己打。藤真紧抱着牧不放,他在牧耳边喃喃道:“你疯了?你想死了?你好不容易出来,为什么要死?”
  对方又打了几下,实在没意思,退去了一边。藤真的背快给揍断了,胸口发闷眼冒金星,肩胛骨也好肋骨也好都像燃烧一样疼;自己挨几下都这么疼,牧是什么感觉?他和翻上来的泉步一起把牧拖回了台下,牧的鼻子让血块堵住了,藤真拿过旁边一支笔,喊泉步把牧的头扳起来,然后对牧说:“忍一下。”
  他将笔探进去死命戳那块血块,血一下子喷了出来,藤真面前毛衣上全是血。藤真和泉步架着牧回了泉步的休息室,泉步留意了下藤真的腿,藤真的腿平时看着一点儿也不瘸,现在没了拐杖才看出他之所以不瘸是因为手臂力气大,硬生生撑住了身体;藤真的膝盖不能借力,脚踝不能动,架着牧走得极是勉强。泉步伸长手臂捏住了藤真的肩膀,帮助他控制身体;一捏藤真的身体,泉步心里咯噔一响,只觉手下捏着坚硬地大理石;他从没捏到过硬成这样的肌肉,这人看着细瘦,隐藏在内的却是这样一副身子骨。
  牧脑子昏乎乎地,也没搞清谁在他身边;藤真拿冰块压住他的鼻梁,随后大致检查了他的骨头,对泉步说:“电筒。”泉步让下面的人找了电筒过来,藤真拿电筒看了看牧的瞳孔;除了充血之外,左眼和右眼对光的反应也完全不一样,左眼瞳孔明显呆滞很多。藤真一边检查一边问泉步:“他手抖了多久了?头部重创具体作用在哪里?最近有没有恶心感?下台后他吐了没有?”
  “吐得死去活来,”泉步佩服地观看藤真熟练地检查病患:“看起来是脑震荡。”
  “明天照个片,可能有内出血。”藤真将电筒放去一边,对牧大声道:“牧绅一,你捏一下我的手。”
  牧有气无力地捏了几下,藤真拍拍他的脸,喊他:“你头痛么?恶不恶心?”
  牧头昏,找不到方向,东倒西歪地靠在藤真身上,说不出话。藤真再次看看泉步,泉步咬牙切齿地说:“四月开始打,十月之后越打越不要命,最近干脆直接疯了。我三天前才回来,回来就听说了——现在每个人都在说他——说里面有个人又能打,又不要命。”
  “你们不做药,他也不会拼命。”藤真粗鲁地捏开牧的嘴巴,查看里面的情况:“他工作压力太大。”
  “我看是家庭压力,”泉步没好气地哼哼:“感谢你朋友。”
  藤真转头看泉步一眼。
  “真木先生拼命救令尊,你也没点表示。”
  “你要我怎么表示?”藤真发现牧的一颗臼齿松了,怕它松脱卡住喉咙,干脆伸手给他扯了:“为你们提供技术支持?替你们麻醉病患?”藤真再次看看泉步:“回应他的追求?”
  牧突然呛到了,藤真一皱眉,泉步一惊,以为藤真要给牧做那传说中的人工呼吸。哪知藤真毫不客气地把牧的上半身整个压了下来,对着对方背一阵猛捶。牧立刻不咳了,整个人昏了过去。
  泉步呆呆地看藤真粗鲁对待病人,吞口水道:“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
  藤真把牧放平,绞了张毛巾摊在牧脸上。泉步对藤真说:“真木先生和笛木先生闹翻了,都是为了你,是你喊他清理掉药品的,他现在真的开始清理药品了。所有人都跟笛木先生,只有我跟着真木先生,你这样的要求会要了他的命。他为了救令尊经常不眠不休思索好几夜,每次输血还亲自抽他自己的血;他想向你道歉,可我不知道他欠了你什么。”
  “他的手还能动?”藤真坐在牧身旁看牧的脸:“他需要尽快就医,不然他很快就无法再跳舞了。”
  “你愿意治?”泉冲去藤真面前,抓着藤真的双肩问。
  “他是我的病人。”藤真利索地检查牧各处骨头:“我没有理由不治。”
  泉捏着藤真的肩膀不断点头,急切道:“我知道你是好人,真木先生深爱着你,绅一把你当推心置腹地兄弟,你一定是位够义气的人。请救救他,他的手比绅一还糟糕,已经无法握笔了。”
  藤真看着牧,点点头。已经四点了,两人早上想送牧去医院照个片,藤真也就不想回家。他们一左一右挨着牧坐,牧的头睡在藤真腿上,脚翘在泉步腿上,鼾声大作。泉步看着前方说:“我不会为撞车的事情道歉,你那朋友罪有应得。不过你不要误会,不是绅一指使的。”
  藤真不作声。泉步又说:“最近真纪回来了,绅一的衣食有人照顾;他向来不会打理自己,住寝室时是我们帮他管内务,回家真纪管。”
  藤真一愣:“她不跳舞?”
  “想绅一,回来了。他们两人感情好,读书时我们几人经常去他们家过周末,真纪贤惠人又温柔,脾气好得很,绅一也是好兄弟。”
  泉步看看藤真,藤真正瞪着对面的墙壁发呆。泉步记得伸市说这人该是喜欢牧,给牧送信,冒着生命危险救牧之类的,但这么看真人的话又觉得不太可能——泉步可从没见过哪个暗恋者对自己的暗恋对象那么粗鲁。近距离看藤真,泉步也相信了伸市的话,“美人”真的挺单纯憨厚,还是幅少年样子,搞不好看到裸体女人还脸红;“美人”看着很让人安心,给人感觉很像童年或者少年时代的玩伴,一群人嘻哈打笑,没什么你暗中整我我背地里嫉妒你这种事,这都是长大后才有的。
  天亮时牧很准时地醒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睡在藤真的大腿上,紧张得差点跌下去。藤真和泉步都在打盹,但牧这么一翻,两个人都眼明手快地一头一尾将他扣住了他。藤真瞪着牧的眼睛说:“走,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牧站起来:“我没事。”
  “走,由不得你说。”泉步跟牧一样高,架着牧的肩押他朝外走。牧回手扶住了藤真,藤真再撑着他的手臂去外面拣了自己的拐杖。三人开着牧的车去了医院,藤真认识人,直接从医生办公室把牧塞进了房间。等结果时医生先出来喊藤真进去了一次,随后藤真出来看了看泉步和牧,喊他们多等一下,又进去了。
  牧和泉步正说话,手机又响了。真纪在电话里软绵绵地唤他:“绅一,你快回来,宝宝又做了不得了的事。”
  牧看看电话再看泉,泉低声说:“真纪?催你回家了?”
  藤真出来了,一脸漠然,腮帮子鼓着。他想跟牧说什么,牧先开口道:“真纪说小莲怎么,我先回去。你今天上班?”
  “你们先走。”藤真点点头:“药的事,你看着办。”

  第五十七章

  牧回到家就瞧见了惊人的画面,他那高大魁梧的“哥哥”站在走廊上,母亲和真纪跪在门边儿,三人都瞪着屋子里看。介于“哥哥”救下了儿子,牧也不好轰人家走;他走去门边儿,加入了围观的行列。
  小莲认真地画着画,其中一副已经画好了,正捏在牧明手里。牧接过来看了看,见是笛木的肖像画,画得惟妙惟肖,那种科学怪人的气质勾勒得无比传神。牧大惊,猜着儿子之后要把真木给画出来。果然,小莲把真木给画去了纸上,还很形象地没给真木的眼珠涂色,眼珠是个空洞地圈圈,不会对焦,整个人像座雕塑。
  “这个是笛木京介,”牧明拿着纸:“那个是?”
  牧暗想泉步和真木果真好功夫,查成这样了真木的脸还能藏着。他指指真木:“西海贤治的情人,帮西海做药。原始药是他和笛木发的货,新药他在查。”
  “查?”
  “和笛木闹翻了。”
  牧明点点头,牧走上前,将兀自画画的儿子抱起来,对他说:“喊大伯。”
  小莲瞪眼看牧明,对着陌生人小莲要害羞,所以他立刻转头缩进了父亲怀里,躲得好好地。真纪觉得可爱,轻声笑,牧明有点想笑但又没笑,僵硬地点点头,不知道是该进来抱小孩还是说点什么。小孩贴着牧耳边说什么,牧静静侧头听,牧明夹在中间觉得尴尬得不得了,慌乱中随口说要回东京,转身朝门外走。真纪想留对方吃个午饭,对方急匆匆说:“只是过来看看,没事我也走了……你们家庭生活和睦就好。”
  牧下来时牧明已经跑了,真纪愕然地看着街口,问牧:“怎么就走了?”
  “走得好。”牧咕隆道,将真纪带回了屋子。牧抱起儿子,他对儿子说:“儿子,我为你自豪。”小莲听懂了,不好意思地笑。夫妻俩陪小孩去医院复查,牧突然想起藤真刚刚也在这座医院,心里别扭了一下,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莲恢复得不错,牧主动带妻子和孩子去市区购物,真纪抱着小莲看首饰,看了很旧,所以牧送了真纪那串项链。本来真纪没觉得那项链那么那么好看,只是挺华丽的,好多好多钻石一大片儿,摆在最显眼的橱柜里,她就多看了几眼——但牧立刻买了下来。真纪从未收到过牧这么贵重地礼物,幸福之余,却猜不透丈夫的心思。中午左右小莲反应过来了,这才开始问刚刚那个叔叔是谁;牧说到了京都,小莲好奇“京都”是什么,真纪突然提议说要不干脆去京都看看好了。
  父亲的祭日快到了,牧对母亲说了这个提议,母亲感动得不得了,说牧终于懂事了。二十五号那天全家乘车去了京都,扫墓之后在大阪逗留了一天。那天晚上,牧和母亲在院子里看梅花时问母亲:“你见过爸的夫人没有?”
  “见过一次,”牧妈妈笑眯眯看梅花:“在兰园附近。我们都知道对方是谁,我对她笑了笑,她没有回应我。”
  “你说我跟爸像?”
  “一摸一样,特别是性格。”
  “怎么说。”
  “不怎么说,”牧妈妈侧头看看儿子,拍拍他的肩:“你不要再记恨他,他爱着我们母子,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你要理解。他曾多次想要离婚,对我们负责,但他做不到。”
  “你不觉得光等是弱者?”
  牧妈妈摇头:“你和你爸爸一样,太好强。儿子,感情里面没有人是强者,人人都只能等待。你不要把男人和女人想得差那么多,人都是一样的;你会坚强的时候女人也坚强,女人软弱的时候你也会。”
  牧轻笑,牧妈妈扶着儿子的手臂:“等不到的话,只好算啦。”
  “算了。”

  第五十八章

  藤真夹着文件夹回了办公室,他立刻叫来真希,把东西递给真希看。真希不知道这是谁的CT,看了看位置,吞吞口水问:“……你喊我做?”
  “不是位置,”藤真遮着眼睛:“是形状。”
  真希仔细看看,再次吞吞口水问:“鹌鹑蛋?”
  “你拟一个方案给我听。”
  “这么深,伽马刀照比较保险,”真希举着CT结果朝灯看:“但……这么大,当然是割了。”
  “打开看看,不行再照。”
  真希再次看位置:“脑干不敢随便碰,但又处在中脑……这么深怎么会是良性?”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
  “831?”真希不确定:“还是已经出去的又复发了?”
  藤真抬头瞥真希一眼:“牧绅一。”
  真希吓一跳,紧张道:“呀,你怎么这么镇定?——怎么今天才照CT?这么大他不痛?他本人知道么?”
  “不知道,今天早上照片后,他先走了。你看看怎么做,等下我联系医院。我疏忽了,他的手抖了很久,我一直看见,但一直没在意。我……”
  “生长速度多快?照的话尺寸太大效果慢,怕一直压迫周围组织出事。他脑压多少?视力如何?肾方面呢?”
  “肾我不知道。有头痛,有吐,视力减退。我都看见了,一直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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