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收了声,跪下。
庆瞻忧郁异常,仿佛我转瞬就会消失。他直愣愣地站著,始终不肯接旨。
於是我走下宝座玉阶,亲手把逊位的诏书按在他手里。
他怔怔地拖著绢帛,眼圈很红。
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儿子啊,这就是江山……这就是江山……
翌日我悄悄搬到冷府,只带了两个稳重的老仆。
等到乔宣他们发现我在这时,一切都已收拾妥当。
他们看著我十分安稳地坐在冷珧罄曾经安坐在上面伏案苦读,批阅文书的椅子上,便都沈默著走了。
白日里,我用冷珧罄用过的茶杯,修剪他曾修剪的花木,踏过他成长中跑过走过的石板路,看他看了二十几年的风景。
晚上我躺在冷珧罄的床上,枕著他的枕头,盖著他的被。
白蒙蒙的帷帐,蜡烛结了一个灯花,落下发出劈啪的声音。
我以为我会满足。
半个月之後,我偶然间看到床顶上有一处跟整张床的雕花极不相同的图案,於是执著蜡烛站在床上昂著头往上看。
木制的床很有些年头,雕花复古且反复,灯光昏暗,我仔细地看了几遍,又用手摸了摸。
万俟……臻珃……
万俟臻珃……
我放下蜡烛,躺下来。
轻声笑。
我看到你的秘密啦,冷珧罄。
躺下之後,那字的位置对著,心脏。
一夜无梦。
“为什麽这麽固执?”我拨弄著植物巨大的叶片对那个终於肯来接我的人说。
“说出来又怎麽样?我会吃了你吗?”我轻轻地笑。
“这次对我好些,不然我会生气的。”我微笑著,将手伸给他。
第一次,你选择了天下舆论;
第二次,你选择了盛世功名;
第三次,你选择了我,却也永远地抛下了我。
我只给了你三次机会,可你都舍弃了我。
所以,这样的结局,我不意外,只心痛。
但是,冷珧罄,我万俟臻珃,今生能与你相遇,至死不悔!
完结了,各位,虐得开心不?
还有一篇冷珧罄视角的番外,明天更新,明天还一起开新篇哦……
《不如》 番外
番外
夜是很冰冷的,即使内殿燃著无数枝桠形的宫灯,橘黄色的光晕笼罩了每一块瓷砖,我依然能看到他眼里的孤独。
坐在对面一同饮酒的是他唯一剩下的血亲兄弟。
两个人长相酷似,同样清瘦。
“你只敢在这种时候悄悄看他吗?”乔宣在我身後问。
“不好吗?”我回他。
离的太远,无法听清他们说了什麽。
“为什麽不直接和他在一起,你们明明就是相爱的。”
“相爱……”我冷笑,“一位皇帝,一位大臣,两个男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单恋,这对他的身体不好。你不心疼吗?”
“我们都是男人,就算我心疼那又能怎麽样?”
乔宣默默地走了。
我对著乔宣的背影道:“不要告诉他,我这麽……看他……”爱他……
得不到触手可及的爱,是最痛苦的。
我已经决定,要保护你,即使用我的名节生命,也要捍卫你。
我们的爱会随著我们终有一天的逝去而消散,可是你的名声会被写近史书,写进太庙。
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是,我要你的名字,被後代万世子孙仰望膜拜。
我已经决定,要保护你,即使牺牲我们的爱情,也要捍卫你。
计划很顺利。
“我爱他。”话说出口的瞬间,他眼中的崩溃,让我的心前所未有的疼痛。
他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掼在墙上,声音颤抖,“珧罄,说,你不爱他!说啊!”
我感觉到他的泪滴到我的脸上,顺著面颊的弧度流下。
我收了心神,僵硬著道:“我爱他,我、爱、他!”
一切都已覆水难收,这就是……我要的……结局……
他的偏执超出了我的预料,或者说,他的深情超过了我的心。
醒来後,身边有一叠银票,伪造的身份文书,全部细节都被打点得天衣无缝,只要我离开京城,就能到任何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十分安乐富足地过完我的一生。
罪臣,冷珧罄……
处决前一夜从固若金汤的死牢中失踪,没有人会糊涂到多问他一句话。
然而,每个人都知道吧,这个答案……
我保住了臻宪,保全了他的良心……我,为什麽不能保全他的英名……
大理寺卿无措地看著我,白色的胡子抖动著,质问:“来者何人?!”
看,他也知道是谁放了我,所以不敢多说一句。
这正是我害怕的呀。
“罪臣冷珧罄,特来自首。”我跪地大声道。
“你──你到底是何人?!”他死不承认。
“罪臣……罪大恶极,辜负皇恩。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有劳大人动手。”我淡淡地笑,从怀里掏出买好的匕首,狠狠地划向脖颈。
血喷溅到脸上身上。
臻珃啊,原来像我这样狠心的人,血也是热的呢……
闭上眼睛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千秋万代後他的名字在史书上无比完美。
“你好不好?”我问。
他点点头,脸上都是幸福和甜蜜。
“都怪我上次太匆忙了,你叫什麽,可以告诉我吗?”我低著头。
他眼睛里有微光,“我叫臻……”
“臻。真好听。”我笑著。
他默然,道:“我已经不在这里住了,你以後还要找我吗?”
我点头。
“好,这个你拿著。”他递给我半个玉佩,“如果你真心喜欢我的话。”
我毫不犹豫地接下,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笔交换,“我以後怎麽找到你?”
他接过来,慎重地放进怀里,“逢五和十的夜里子时,护城河上见。”然後上前在我唇上轻轻印了一吻,转身跑掉。
护城河边的柳树,今年还是一样婀娜啊……臻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