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万年猫控

作者:  录入:08-10

  这麽多年,我就是用这样一个稚嫩的什麽也不懂的孩子绊住他的。
  “庆儿来,你看,这是月下白,这是青心白,玉满楼、三学士……”乔後揽著庆瞻指点著花丛,温柔大方。
  看著他们,我慢慢坐起,用手抵著额角,静静地出神。
  “启禀陛下,英国公求见。”宫人走到近处突兀地道。
  我立刻回神,乔後识大体地牵著庆瞻退避。
  冷珧罄进了菊香院,神色慌张焦急,急急地叩首。
  “有事?”我问,暗自庆幸今日的菊花都齐整地开全了。
  “陛下,肃王的孙子尚且年幼啊!”冷珧罄张口就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一边侧立的宫人不禁微微显出疑惑的样子。
  我冷冷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陛下,孩子只有一岁,大人的事与他何干?!”冷珧罄急得出了汗,把鬓角染得晶亮。
  “英国公,注意你的措辞!朕今日从早上就与皇後、太子在菊香院赏菊,你到底在说什麽?!”我面无表情道。
  冷珧罄紧张地凝视著我,忽而眼波闪了闪,露出略微吃惊欣喜的表情,抬手擦了擦脑上的汗,低头道:“是臣愚钝莽撞了,臣告退。”说完,不等我的指示匆匆退下。
  我用手覆住额头,向後仰躺在廊台上。
  “臻宪似乎安静得过头了。”上书房里,我淡淡问坐在下首的乔宣,他沈思地点头。
  “前几月还有些走动,最近越发安静,几乎销声匿迹,这不是本分低调,是掩饰。”我继续道,唯独剩下的一个兄弟,也忍耐不及了吗?
  “他最近和谁有过交流沟通?”乔宣不安地起身走来走去。
  “不知道,我刚叫人去查。”
  乔宣回头惊道:“你没派人跟著他?!”
  我默默摇头,不是没想过,只是不忍心,也不敢。
  怕再在自己手里葬送一个血亲,亲手杀掉亲人的感觉,实在不能仅用绝望形容。
  “报──”墨衣人急掠入殿。
  乔宣立刻道:“查到什麽?!”
  探子道:“泽央王於京郊密置田产庄园六所,集众一千人,其中八百是其封地上偷入京城的王府兵丁。”
  我吐口气,“他要反我。”
  “报──”另一个墨衣人掠入殿。
  “说。”我沈沈看他一眼。
  探子道:“泽央王近三个月只与朝中一位大臣有过往来,此人是英国公冷珧罄大人。”
  “不可能!”我倏地站起来。
  下章开虐……

  《不如》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每个人都有争取幸福的权利,以前我的幸福是要让冷珧罄爱我,现在我的幸福是让他留在我身边。
  只是想时刻能看到他,难道过分吗?
  自那日过去一个月,朝中仍是宁静无波,周瀛觉带领的言官出奇地老实。
  风雨欲来,我尚独坐钓台。
  “珧罄,上钩了。”秋末,我拉冷珧罄垂钓碧黎湖。
  冷珧罄回过神,轻提钓竿,一条鳜鱼蹦跳著露出水面。
  “放了吧,看它怪可怜的。”我指指鳜鱼轻笑道。
  “既然已经钓上来了,又何必当好人呢?被人戏弄是很痛苦的。”冷珧罄淡淡道。
  清风撩起他的发丝,岁月安好,他的面孔添了成熟和韵味,如此江中垂钓,很有些仙风道骨的脱俗。
  “出於喜欢的戏弄和禁锢,对双方来说都是痛苦的。”我垂目道,径自缠著钓线,“你太敏感了,放了它吧。我只想和你好好地呆一会儿。”
  冷珧罄解下鱼抛入水中,起身望著无波的湖面,“你为何不抓我?明明都已经知道了。”
  我笑著抬头,吃力地仰视他,“我不忍心。你狠心,可我不能,我做不到。”
  冷珧罄缓缓摇头,“你我纠缠多年,你为何还不放手?就算我要你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可是我以为你知道为什麽。你说我为什麽?”
  冷珧罄默默地回看了我一眼,眼圈微红。
  我移开眼神,忍泪笑道:“我不会动你,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想走我就会放你。只是,我要你自己开口,说你想走,想离开我。否则……我就缠你一世……”
  “这就是帝王的爱吗,从一而终的……霸道……”
  一个月无风无浪地过去,我渐渐麻痹自己,遗忘了冷珧罄和臻宪的谋反。
  第一次,我希望就这样把王位让给一个企图杀了我的亲人。
  我等著,等臻宪的人进到皇宫。
  等著冷珧罄说他想走。
  十一月,泽央王在京中府邸的管家到大理寺告发泽央王密谋谋反,举朝惊动。
  然而,最诧异的竟然是我。
  那个管家当著大理寺和宗人府诸位大员说,是英国公冷珧罄教唆泽央王谋反。
  一时间,天地变色。
  六部尚书集体上奏要求收押冷珧罄和臻宪,彻查此事。十三道御史虽然在周瀛觉的指挥下多方打点却无济於事。
  碰了谋反的人,除了皇帝本人谁也保不了。
  无所谓谁教唆谁谋反,我一样痛心。可是如果天下都知道是冷珧罄先背叛我,继而把泽央王拉下水,那他就必死无疑。
  我可以忍痛舍弃臻宪,但让我亲手埋葬冷珧罄,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他。
  三司会审,冷珧罄,万俟臻宪,灭九族。
  当夜,宗亲和太後一起来找我,希望我放过臻宪,说他只是年轻不懂事,被冷珧罄欺瞒误入歧途,说他是我残余的惟一的兄弟。
  看著他们紧张的眼神,我禁不住冷笑点头应允。
  一个和我最爱的人一起,想要杀我的,惟一的兄弟。
  宗人府重审,臻宪被一辈子幽闭在皇宫东面的霞合宫,终生不得自由,冷珧罄念其辅佐朝政多年,不波及家人,三日後午门斩首。
  他们想要放过臻宪,我为什麽不能救我的冷珧罄。
  天下是我的,我说,没有这个道理。
  行刑的前一夜,我一个人悄悄进了死牢。

  《不如》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短短十五天,他瘦了很多。
  我站在牢房里静静凝视著他。
  冷珧罄沈沈睡著,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初冬了,他还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衫,月光从气窗里透进来,不知是月色皎洁还是什麽原因,他看上去格外憔悴苍白。
  “珧罄。”我轻轻唤他,解开厚重的斗篷覆在他身上。
  冷珧罄幽幽醒来,起初稍有迷茫,眼睛里像含了淡淡的雾,没有心思地笑起来。
  我不禁落泪,揽过他吻。
  他随即清醒,大力推开我,脸上盖上冰冷的面具。“陛下,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坐在对面,“珧罄,为什麽不听我的话,你要是早来跟我说或者早点动手就不会这样了。”
  冷珧罄淡淡一笑,“那你又为什麽总是听不进我的话呢?我说过,我、不、爱、你!”
  我苦笑,“没办法,我爱你啊,就算你不爱我我也爱你。”
  冷珧罄把脸转向另一边,声音有些干涩,“没用的,你放弃吧。”
  我摇头,“都十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他把头转回来,喃喃道:“是啊,都十多年了,也不在乎这剩下的一两天了……”
  我忙抓住他的手,“别乱说,我会保护你的,放心,你不会有事!”
  冷珧罄把手抽回去,冷漠地说:“无所谓,我只是一个人,死了也无所谓。”
  我悲伤地看著他,我的冷珧罄,总是让我伤心,难过,总是当我不在身边。
  “只是……”他好似忽然想起什麽,嘴角挂著一丝笑容,“你不能杀臻宪,一定要保全他。”
  我出神地看他,默然许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失心一般问:“为什麽……”
  三代内的宗亲仕达权大的大有人在,他就算要谋反也应有更深的计谋,为什麽一定选了一个身份最为尴尬年纪又最轻的臻宪?
  他冷笑著扫过我,“我爱他。”
  我恍然如冬天独自行走在雪山里的路人,感到了透骨的寒冷。
  “你、爱他……”我听见自己嘶哑著嗓子问。
  “对。”冷珧罄有些苍凉地笑笑。
  “你……爱他……我不信!”我强扳过他的脸,“我不信!”
  我的样子一定又偏执又疯狂,冷珧罄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惊讶,随即冷笑:“陛下不信的事难道就一定是假的吗?”
  我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掼在墙上,感觉自己的心和声音一样颤抖,“珧罄,说,你不爱他!说啊!”
  冷珧罄淡定地看著我,一字一顿地道:“我爱他,我、爱、他!”
  力量瞬间从身上脱离,冷珧罄滑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我低头无措地看向四周,眼泪在眼眶里,心却不知去了哪。
  “你怎麽能这麽对我?!你忘了我这十年是怎麽对你的吗?!啊!你怎麽能……”我声音嘶哑,强撑著站在那。
  “请陛下赐臣死罪……”冷珧罄轻声道,“但是请陛下看在微臣和宗亲的份上保全臻宪。”
  “看在你的份上……看在你的份上,让我保全臻宪……”我仰天大笑,眼泪终於挣脱眼眶滑下,“你知不知道,死的只有你一个啊,你一个!你竟然让我保全他,你竟然亲口让我保全他,看在你的份上,哈哈!”
  冷珧罄错愕地看了我一眼,偏过头去,眼圈微红,“他能活著就好,他是唯一的宗亲王,只要他能活著就好,微臣任由陛下处置……”
  我安静下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只管盯著他看,他也不说话,侧头默默地坐在床上。
  许久,宫禁的击板声把我惊醒,我哑著嗓子最後一次问:“珧罄,你真的爱他吗?只要你说不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给你一切,就算是……”
  “陛下,请赐臣一死。”冷珧罄没有任何表情。
  “你真的爱他爱到想杀了我麽……”我缓缓站起,走到牢房门口,猛地把手指粗的铁链扔到一边,背对冷珧罄道,“出了牢门左转自然有人接应,出宫之後立刻离京,随便你去哪,不要再回来了,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暴毙狱中,从此世上就没冷珧罄这个人了。”
  “陛下──”冷珧罄吃惊的声音在背後想起,停顿片刻便沈了下去,“臣不会走的!”
  我回头苦笑,“谋反你都做了,现在竟然还拘泥在这里。好了,你快走,朕、朕以後就当没冷珧罄这个人,朕以後也不会……想你……”
  “陛下,臣不走!”冷珧罄蹙眉道。
  我低头笑笑,想必是笑得难看凄凉,冷珧罄的眼圈红了,“快走吧,这不是随了你的愿嘛,以後就可以离开朕的身边了,快走!”
  下章继续虐……

  《不如》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冷珧罄只是盯著我,身体丝毫不动甚至有些颤抖。
  我立刻回头,忍下眼泪双手轻击,两个宫人躬身进来,“带他出去。”
  “陛下,你不能……”冷珧罄挣扎起来,但到底书生单薄,这两个宫人又是我精心挑选武功上乘的,轻易便把他打晕抬出牢房。
  “带他到城郊的客栈就可以了,剩下的他自然不再强推。”我不忍看他离开我,轻声吩咐。
  “遵旨。”宫人抬著冷珧罄从偏门出去,我始终背立对门,轻启的门外,夜很静谧,风很冷,我的冷珧罄就要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
  回到寝宫,没想到这麽晚还有人在廊下等我。
  我揉揉僵硬的面孔走过去,乔宣在面前跪下,“微臣参见陛下。”
  “都下去吧。”我挥手示意身後的宫人退下。
  “陛下,英国公虽罪大恶极,但希望陛下念在他曾追随陛下征战和教导太子多年上饶他死罪!”
  “起来,进去说话。”我不看他直接推门而入。
  “臻珃,珧罄怎麽办?!”乔宣闭了门,急得团团转。
  我知道他既是替冷珧罄这个表弟著急,又是为了我著急。我在正中的椅子坐下,一丝苦笑漫过嘴角,“他走了。”
  “什麽?!”
  “我刚才去死牢偷偷把他放走了。”我本想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里实在沈重,一点力气也没有,向後靠在软垫上,“你猜他跟我说了什麽?”
  “你没事吧?”乔宣见我脸色不对问道。
  “他说他爱臻宪,他爱万俟臻宪……”说出口的同时又不禁想起他说话时冷清又绝情的样子,心里像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不可能!”乔宣镇静道,“他是神智还清醒的时候跟你说的吗?”
  我苦笑一下,“这是我听过的最残酷的话……比听他说不爱我还残酷……你说,我这麽容易伤心是不是我过去的日子都过得太顺利了……”心脏好痛,我沿著椅背慢慢滑落躺倒。
  “喂!臻珃!你不要吓我!来人,快来人,快!”乔宣急急忙忙跑出去,外面顿时一片喧闹嘈杂。
  视线渐渐模糊,内室的门缓缓开启,一个小小的身影怯懦地蹭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我身前,脸上带著吃惊和害怕,“父皇父皇!你不要有事!”
  呵,我的太子,你听到了麽……
  “启禀陛下,罪人冷珧罄昨晚从死牢逃走了!”第二天上午刑部尚书惴惴不安地跪在我寝宫向我报告。
  我面无表情,亦没有任何话语指示,只是把头转向了床的里侧,闭上眼睛。
  冷珧罄,冷珧罄,冷珧罄……
  “都出去!没见到皇上身体不吉祥吗?!都是你们这些臣子各个不安其职,弄得皇上……快都给我出去!”母後坐在床边对著跪在地上的大臣呵斥道。
  过了很久,我始终不肯说话,母後便仔细吩咐了宫人离开了,耳边终於清静下来。
  一得清静,过去种种和冷珧罄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在这种时候,一丝一丝地品味,与其说是浓浓的悲伤,竟还夹杂著些许劫後余生的安慰。
  现在才明白,他的命对我来说毕竟是第一位,爱情也许只能排到第二。
  无论如何,他还活著,就算他不爱我,他总算还活著。
  他这样的男人,如果没有我纠缠这麽多年,必定家庭美满,仕途顺利,烦恼必定也少了许多,过一种别人认为完美也确实完美的生活……
  如果没有我纠缠这麽多年,他肯定有一个美丽的大家出身的妻子,这个年纪也一定当上了父亲。如果没有我纠缠这麽多年,他肯定正是政坛得意之时,年纪又轻,思虑又深,正是得用的人才。如果没有我纠缠这麽多年,无论他到哪里都会是个人物。如果我早放手……
  半梦半醒之间,宫人禀告:“大理寺卿请求觐见。”
  勉强打起精神从雾蒙蒙的感觉中醒来,我点头示意宫人。
  “微臣参见陛下!”不知为什麽,他的额上滚满了汗珠,脸色也可怕非常。
  我稍稍坐起来些,看著他,“怎麽了?”
  “一个时辰前,已逃走的罪人冷珧罄到大理寺自首……并当场刎颈自尽身亡!”

  《不如》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记不得是怎麽冲到霞合宫的,一把推开门,在偌大空旷的宫殿里像疯子一样跑来跑去,然後终於在後花园的湖畔发现正独自沈思的臻宪。
  我红著眼,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大吼:“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了吗,他死了!”
  臻宪呆了一瞬,露出讽刺的笑,“冷珧罄死了?”
  我一拳将他击倒,身後的宫人立刻慌忙地把我拉住,“陛下,小心身体,不要动怒!”
  “听说您因为身体不适今天连早朝都取消了,现在看来精神不错嘛。”臻宪擦这嘴角溢出的血从地上站起。
  “滚!”我挣开宫人,又一拳将臻宪击倒,“你害死了他!是你!”
  “我?呵呵,怎麽是我?”臻宪索性直接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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