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秦人秦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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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
作者:秦人秦鬼

文案
孟家三郎惊才绝艳,有谁清楚他不过是个不善言谈谨小慎微的书生罢了。
天仁帝庸碌无为,有谁知道他曾为了爱人拼尽心力。

“我这一生,总是不断的被人遗弃着。”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怅然若失

主角:孟慎言天仁帝

第一章

史书载:成宝六年春,夔朝天仁帝驾临敏州,登太一山祭天酬神。返程途中,幸敏州杏坛。杏坛之地为万世圣贤孟仲故里,孟氏族人夹道相迎,天仁帝逗留数日而返。
一说起孟家三郎,多少少女盼痴了一颗芳心;一说起孟家三郎,多少才子哀叹自身才低;一说起孟家三郎,那是惊才绝艳,风姿无双。
孟家三郎是夔朝的神话,人人都道孟家三郎有松竹之姿,梅菊之质,若是孟家三郎参加科举,那可是状元之才;若是孟家三郎位列朝堂之上,那必要登上丞相之位。可惜,孟家三郎却不愿入仕,只是每月逢五逢十便在杏坛开场讲学。为睹孟三郎风采,为聆听圣人之后讲经,天下士人纷纷而至,居于杏坛。
这一日,正逢三月初十,孟家三郎开坛讲经。杏坛城中万人空巷,天仁帝缓步行走在街上,路旁两侧的店铺纷纷打烊,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开着的茶楼,便迈步进去。
茶楼里布置的倒是十分风雅,天仁帝笑笑,心想这圣人故里倒是真与别处不同,一间小小的茶楼也要比别处风雅几分。店小二懒懒的趴在柜台上,看见有人进来也不赶紧上来招呼。天仁帝皱了皱眉头,跟从的侍卫急忙吆喝来店小二。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
天仁帝垂了眼,随身的侍卫说着:“要一壶毛尖,来两样特色的点心。”
“好嘞!”店小二正待下去,天仁帝突然出了声,他问到:“为何今日杏坛城中如此萧条?”。店小二眼睛一亮说到:“客官不知道?每月逢五逢十孟家三公子开坛讲经,大家都去听了呢!”。店小二滔滔不绝的将孟三郎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天仁帝听的暗暗咋舌,这孟家三郎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当日孟家接驾之时,自己为何不曾留意到过。
“陈双,那日为何未见这孟家三郎?”天仁帝低声问着身旁的侍卫。
“回王公子,当日孟慎言并未在杏坛,所以未来接驾。”
“原来孟家三郎名叫孟慎言啊!”
“是,王公子,孟家三郎名慎言,字谨之。”
天仁帝对这孟家三郎起了那么些好奇的心思,他放下手中茶盏说到:“陈双结账,咱们也去看看这孟家三郎。”。
高高的讲坛上,孟慎言端坐着,坛下是天下间或慕才名,或慕色名而来的众人,目光都汇聚到端坐中央的孟慎言身上。
孟慎言着一袭灰色长袍,轻风拂过长发随风而动。有道是:“君子如玉”,这四个用来形容孟慎言是恰恰的好。天仁帝站在不远处,看着讲坛上的孟慎言,怔了怔之后缓缓的说出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天仁帝第一次生出了要完全拥有一个人的心思,而高坐讲坛之上的孟慎言并不知道,自此之后,他将走上的人生道路会有多么的艰难。
孟家主事有些惶恐的站在天仁帝面前,低着头恭谨的说着:“不知道皇上招草民前来有何事要吩咐?”。天仁帝喝了口茶水,淡淡的问着:“听闻孟家三郎才高,朕想招他入宫。”。孟家主事擦着额上滴落的汗珠:“草民,草民自当尽力而为。”。
天仁帝点了点头,却始终未曾抬眼,他淡淡的说着:“朕明日便要回京,还希望孟夫子能早日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请皇上放心。”
孟慎言皱着眉头看着坐在上位的父亲,“爹,你在说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入朝为官的!”。
“皇上要你入朝是看得起我们孟家,你怎能如此不识好歹!”
“爹,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入仕的,您也知道,我这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做官的。”
“慎言你怎的如此糊涂,皇上已经发了话下来,你即使不想入仕也不行了啊!”
孟慎言看着老父一脸为难之色,无奈的叹息着:“我知道了爹,我先去拜见皇上吧!”
“皇上,孟家三公子孟慎言求见。”
“快请谨之进来。”
孟慎言低着头进来,跪地行礼:“拜见皇上,孟慎言未及时接驾,还请皇上降罪。”。天仁帝浅笑吟吟:“谨之不用如此拘礼,早就听说孟家三郎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孟慎言低着头,不敢窥天颜,还是恭谨的说着:“皇上过奖了,都是些浮名而已。”。天仁帝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玉如意,不在意的笑着:“谨之谦虚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谨之是当得起这句子的。”。
孟慎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总是不太擅长与人相处。
“谨之来见朕,可是为入仕之事?”天仁帝解了有些沉闷的气氛。孟慎言点了点头,跪在地上说着:“请皇上恕罪,慎言,慎言暂时无法入朝为官。”。天仁帝脸色一暗,没想到这孟慎言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虽然心中不快,但还是温言问到:“为何?”,孟慎言重重的叩头道:“家母过世,慎言丁忧未满三年,不敢离去。”。天仁帝抬眼看向他:“谨之,抬起头来。”。
孟慎言抬头看着面前的天仁帝,他十六岁即位,今年已经年近三十岁,可岁月带给他的却只有成熟与稳重的气息。
“谨之,将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家母过世,慎言丁忧未满三年,不敢离去。”
天仁帝静静的看着孟慎言的眼睛,孟慎言被他盯的发慌,却还是没有退缩。天仁帝低下头啜饮了一口茶水:“那何时满三年?”。
孟慎言心中忐忑,其实还有一个月便满三年,说实话还是说谎话。真假便在一念之间,孟慎言还是选择了真话,毕竟面前的人是夔朝天子,他无法拿族人的性命作为儿戏。
“还有一月便满三年。”
天仁帝唇角轻轻扯出一抹笑,“那么,一月之后请谨之进京,朕在京城之中等着你!”。
“草民遵命。”
史书载:成宝六年,四月二十六日孟慎言进京,官拜翰林学士,正三品。
孟慎言成为夔朝的神话,从未有人像他这般得到皇帝的宠爱,身无功名却能官拜三品,那些终其一生都沉沦下僚的士人莫不眼红这当世之上最为春风得意的孟家三郎。
孟慎言跪在殿前,明黄的色泽晃花了他的眼睛,也让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并没有想到天仁帝会给他如此之高的官职。满殿文武嫉妒的眼神让他如坐针毡,恨不得能马上就逃离牢笼一般的地方。
“恭喜孟大人,以后大家同朝为官,还请孟大人多多照应啊!”,身旁的官员们拱手奉承着。孟慎言回礼着,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你来我往的虚假客套让孟慎言心烦。
“孟大人,皇上请您到宝章阁去。”走来的小太监及时的解了孟慎言的围,孟慎言忙不迭的应承着:“烦请公公带路,诸位大人,我们改日再聊。”。
“刚刚坐上天章阁学士的位子,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就是,什么孟家三郎,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宵小之辈罢了!”
不是没有听到身后那些不屑的声音,可孟慎言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他本就不擅与人交往,人际上往往有些笨拙。他本就名声高,士人多是又羡又妒,眼下更是被天仁帝推上这风口浪尖之上,被人传些闲话也是当然之事。
孟慎言被小太监领进宝章阁,可阁中空空无人。孟慎言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中央四下望去,周围都是一层一层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本。孟慎言靠着书架,抽了一本出来看着。手中的书是难得一见的珍本,恐怕也只有皇宫中才能寻得到。
天仁帝走进阁中之时便看到孟慎言的侧影,他身穿着一件青色袍服,背靠在书架上,手中捧着书本认真的读着。阳光打在他面庞上,一根根的睫毛好似都能让人看的分明。天仁帝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孟慎言并未发现他。
抬手拍了拍孟慎言的肩膀,他被惊的掉下了手中的书。看见面前的天仁帝慌忙的跪了下去:“皇上!”。天仁帝扶起他:“谨之不用多礼,此处就你我二人而已。”。
孟慎言低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天仁帝有些失神的看着。
“皇上,皇上!”身旁内侍的叫声将天仁帝惊醒,他有些不悦的问着:“怎么了?”。
“皇上吩咐带来的茶点要摆在何处?”内侍小心的问着。
“就放在旁边的书案上吧!对了,再去取几样时令的水果过来。”
孟慎言不解的看着天仁帝:“不知道皇上唤小臣前来所谓何事?”。天仁帝笑了笑,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无事不能寻你么?今日不过是想与谨之你闲话家常而已。”
“闲话家常!”孟慎言在心里惊叫了出来,皇上要与他闲话家常还真是件奇怪的事情。小心翼翼的捧起桌上的茶盏浅浅的饮了一口,孟慎言问到:“不知道皇上要闲话些什么?”。天仁帝看着他好似小动物一般的动作,在心中暗暗的笑着。
“谨之随便说些有趣的事情吧!朕镇日闷在宫里,多少有些无聊。”
孟慎言想了想,便开始讲起了当年游历大江南北之时遇到的奇闻异事。这一君一臣便一个讲,一个听,仲春时节草木的香气淡淡环绕。

第二章

沙沙的翻书声响起,笔墨的香气在这里弥漫着,孟慎言抬起头揉了揉眉心。看着与他同在阁中的各位翰林院的同僚,孟慎言忍不住还是开口说到:“诸位大人休息一会吧!今日已经抄写了数个时辰了。”。
“孟大人说的是,诸位同僚,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好了!”一位大人附和着说到。其余的诸位大人也纷纷的停了笔,侍奉在门外的宦侍端来了茶水与点心,各位学士们也坐在一起谈天和诗,倒是热闹了几分。
“孟大人什么时候归乡探亲啊?”突然有人问着,孟慎言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说到:“这么快就可以归乡么?”。那人笑着说:“孟大人可以向皇上告假啊!孟大人现在可是三品大员,富贵不归乡,岂不是与锦衣夜行无异?”。
孟慎言不在意的笑了笑,低下头喝了口茶。他并无意回乡,本就是被强逼着来到京城的,现在回乡不过是平添了几分郁闷而已,况且皇上会不会准他的告假也是个未知数。
“孟大人哪里需要富贵归乡了!”有人酸溜溜的说到:“即使孟大人不是这翰林学士,也已经是名满天下了,我们这样的平凡人怎么能比!”。孟慎言有些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别人有些恶意的言语让他难受的咬紧下唇。气氛一时有些沉默,那位大人恐怕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孟慎言是当朝新贵,自己这么冒失的得罪他也没有多少好处。
那位大人打着哈哈,连忙转移了话题。孟慎言也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大人们说话。与这些人相处了也有十日左右了,可他始终还是融入不进去他们的话题,即使他们所说的自己也有兴趣,可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他可以再万人面前侃侃而谈,讲经论道,可却无法与他人交流。孟慎言总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享受那种将自己的学识想法传播出去的感觉,可却不敢与人聊天。孟慎言有些自嘲的笑话着矛盾的自己。
其实他很感激天仁帝分派他来翰林院,因为这里的工作相对而言并不需要跟太多人打交道。他平日里就只需要抄抄书,为那些上古文章作些解释,对他而言是极简单的工作。别的大人常常要查找资料,可孟慎言却不用。
翰林院的大人们常常觉得不服气,可却毫无办法,即使他们自幼便就读于鸿都门学,又怎么及得上孟慎言这样的圣人后裔。
日头西沉,翰林院中的人早已经走的稀稀落落,孟慎言却还坐在位子上。屋子的光线渐渐的暗了下来,书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孟慎言合上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哈欠,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
孟慎言被吓了一跳,他猛的转过身去:“谁?谁在那里!”。阴影中慢慢的走出一个人,待看清楚时,孟慎言便急忙的跪在地下:“参见皇上,恕臣莽撞。”。天仁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谨之不用这么多礼,这里就你与朕二人而已。”。
“这个,可是君臣之礼不可废。”孟慎言小心的说着,天仁帝坐了下来,笑了笑说着:“谨之,你这是要抗旨么?”。孟慎言慌忙的说着:“是臣不识好歹了。”。
“好了,朕说笑的,谨之用过晚饭了么?”
“臣正准备回府。”,边说着话,孟慎言的辘辘饥肠便抗议了起来,孟慎言面上一红,没想到自己在天仁帝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天仁帝朗声笑了起来:“看来谨之饿得紧了,来人呐!”
天仁帝唤来一直侍奉在门外的内宦,让他端了饭菜与灯烛过来。孟慎言看着一桌菜傻了眼,没想到天仁帝竟然与自己同桌而坐。孟慎言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该坐还是不该坐,天仁帝伸出手拉着他坐了下来。
“以后,就谨之与朕二人之时不用那么拘束的,谨之记住了么?”
“臣,遵旨。”
孟慎言终于坐了下来,可这一餐饭吃的他战战兢兢,背后的里衣被冷汗打的湿透。天仁帝倒是从头至尾都心情出奇的好,难得这人安安稳稳的坐在自己面前,还陪着自己用膳。
“谨之在翰林院还呆的习惯么?”天仁帝淡淡的问着。
“回皇上,臣很喜欢这里。”孟慎言的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天仁帝看着他的笑,一时有些失神。
“多谢皇上安排臣进翰林院,臣一直想为五经重新作注解。”孟慎言由衷的说着谢谢,若是天仁帝将他安排进了六部,估计光是认人他就要头疼死了。
天仁帝但笑不语,他将孟慎言带入朝中,本就不是为了让他成就功业的。孟慎言惊觉自己好似有些得意忘形,便顿时红了脸,低下头说到:“臣失态了,请皇上恕罪。”。天仁帝摇了摇头说到:“谨之,没有关系的,刚刚都说过了,不用拘礼。”。
孟慎言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觉得自己要谨慎一些为好,毕竟伴君如伴虎,今日他这样说了,保不齐明日自己就因为不敬之罪身首异处。
“谨之,谨之!”,天仁帝看着明显神色茫然的孟慎言觉得好笑,明明看起来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时常就走神了。
孟慎言回过神来,连忙猛扒了几口饭菜,结果被呛了正着,天仁帝拍着他的脊背,放了一盏茶在他手中。孟慎言就着皇上的手喝了口水,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心想这饭再不吃完的话,自己非要羞死在这里了。
“天色已晚,朕也该回去了!”天仁帝的话一出口,让孟慎言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气。要是这样跟皇上吃上几次饭,自己小命都要送掉半条了。孟慎言说着:“恭送皇上”。
天仁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了个透,便吩咐了随身的一名侍卫送孟慎言回家。没想到天仁帝如此细心,孟慎言心头一暖:“多谢皇上了!“。
看着孟慎言离去的背影,天仁帝淡淡的笑着。网已经撒开了,孟慎言刚好就站在了中心,他不会也不允许孟慎言逃脱,这是一开始就明了的事情,他要得到他。
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的难熬,刚刚入朝之时朝中众臣纷纷都示好,时间久了发现孟慎言只是静静的在书斋中,并无大的作为,而皇上也并未显示出要重用他的意思。大家也就慢慢的淡了来往,这刚好合了孟慎言的心意。
虽然平日里孟慎言总呆在翰林院中,却跟同僚并没有亲密之人,有时会有些寂寞,可只要有卷在手,孟慎言便并不是多在意这样的感觉。自那一日与皇上在翰林院中一同用膳之后,很长一段时日里,孟慎言也并没有与天仁帝有过私下里的邀约。
这一日孟慎言难得清闲,他手里的那部经书的注释作完了,他便早早的离开了翰林院。偷得浮生半日闲,打算趁着今日在京都好好的逛游逛游。
京都果然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客商,甚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海外之物也能见到。孟慎言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好似个孩童一般。
“店家,这个酒觞怎么是透明的!”孟慎言拿着手中的酒觞惊奇的问着,那店家是个富态的中年人,他笑眯眯的说着:“公子有所不知,这可是从大秦运来的琉璃盏,难得一见呢!”,孟慎言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爱不释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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