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吃吧,可别反抗老爷子。”突然说话的,是林强的大哥,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才俊站起身走过来,把手里一条老式的呢绒宽围巾小心搭在老人肩膀上,然后冲我笑,“我爷爷退休之前可是北京军区里头说了算、用得着的那个级别,首长发话,你最好照办。”
气氛瞬间缓和了似的,老爷子爽朗的笑了出来,继而是在一边看电视的林强母亲补充一般的劝说:“就是,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吃个便饭吧,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待会儿让三儿送你回去。”
我没能拒绝,最终,我也没能拒绝。于是那天,我就真的跟着林强那一大家子人,在哈德门饭店下头的便宜坊,吃了一顿烤鸭。
我不想形容那顿饭的味道,说实话,席间我的谨小慎微已经大大影响了那京城老字号绝美的口感,我小心应付,小心应对,小心应答,即使是在林强认认真真却还是显得笨手笨脚的给我卷了薄如蝉翼的饼皮儿,然后递给我,还跟我说留神烫着的时候,我都没敢让自己脸上现出太过欣喜的表情。
那顿饭,可以说是别扭的,直到林强的爷爷发了话,说要结账离开,我才真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当天下午,天黑之前,林强开着车,带着我离开了哈德门饭店。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只想伸个懒腰,然后长叹一声“我的亲爹,可算能缓口气儿了——”
“紧张坏了吧你。”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林强轻轻笑着问。
“废话,长这么大头回跟高干一桌儿吃饭,孙子才不紧张呢。”我对他的问题嗤之以鼻。
“我爷爷退休了已经。”
“那也是前高干,威风不减当年吧……”看着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我稍稍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哎,你爷爷当年,是不是特威风?”
“嗯,我倒是见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穿军装的。”
“真了不起……”感叹着,我在脑海里搜索着少年时代曾经见过的,被抹去了“林副主席”的九大元帅戎装照,然后,我突然开口,“哎对了,我觉得……你爷爷的架势,有点儿像叶剑英!”
“啊……?”他对我的说法有点讶异。
“真的,当然了,没叶剑英那么魁梧,可要光说气势,真的有点儿像。”
“是嘛。”他笑了,“那要这么说,年轻的时候可能更像,就是脾气更大,听我爸说,当年有人要来‘调查’他的情况,结果让我爷爷几句话就给骂出去了。”
“真的?给我讲讲。”我来了兴致。
“哦,就是,不是来人了嘛,然后我爷爷站在门口,一听说那些人要干嘛,当时就急了……”
那天,林强讲了一个虽说简短,却颇有些传奇色彩的故事。故事的大致内容就是,面对着一群入侵者,他爷爷挺直了腰板儿说了句:“我跟着主席打江山的时候,你们还他妈不知道在谁腿肚子里转筋呢!想调查我的‘情况’?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人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就是我的‘情况’!!”……然后,他一把薅着那帮人的头儿的领子,把人家给拽到堂屋,指着墙上一张镶在镜框里的,和主席亲切握手的相片儿,说“你们不是喜欢砸东西嘛,那就有胆的先把这个镜框给我砸了!!”
结果自不必说,老爷子凭着一身正气和抹不掉的军功,以及那张救命的合影,吓跑了前来无事生非的人,护住了一家子老小。
我只想感叹,在那个年代里,有这样的胆量是何等的不容易,在那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岁月中,有那么一张了不得的合影,又是何等的幸运。
“其实,我爷爷也不是愣头青,他后来往中央写了份儿‘检讨’,借着‘检讨’的机会寻求了一点庇护,要不那些年也撑不下来。可就这样儿,还是有几个亲戚挨抖了,不过倒没把命搭上。”林强口气很轻松,甚至还带着点笑音,“我一直想问问他那份儿检讨写给谁了,怎么递上去的,他老不说,后来我爸跟我说,他连自己儿女都没告诉过,估计也是怕将来受牵连,嗐,其实都九十年代了,还能有什么可牵连的……”
林强说到后头,便没了言语,只是傻傻的笑了两声,我侧过脸,看着他傻笑的模样,半天却只是沉默。
然后,我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突然开了口。
“我觉得……你大哥比你强。”
“啊?”他条件反射看了我一眼,语气里的受打击因素大于疑惑不解。
“真的,你大哥说话多利索啊,还有你爸,一说话就是儒商风范,你姐也是,你爷爷就甭说了。”我逐一列举他家里说话比他利落的成员,继而做了个简单总结,“好像,就你一个,属闷葫芦罐儿的,不打不出声儿。”
他半天没言语,我估摸着他是在寻找应对的句子,可到最后,这家伙只是给了我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
“……外甥随舅舅,我妈他弟……倒是从小就不爱说话,估计……是吧。”
“是什么啊!你甭拿这话解心宽了你……”我忍着笑,想寒碜他两句,却突然发现行车路线的不对劲,回过头去看了看刚刚路过的一个路口,我伸手推了一把林强的大腿,“哎……你是不是开过了?”
“啊?”他又开始冒傻气了,“过了?”
“不应该是刚才那个口儿拐进去嘛。”
“啊……唷,那还真是,你看这事儿……”尽力不让自己显得慌乱,林强一脸尴尬与紧张的把车靠边儿慢慢停了下来,然后在沉吟了几秒钟之后开口,“要不……从前头那个口儿拐过去,应该……能拐过去吧。”
“钻小胡同啊,能行嘛?这可不是自行车。”我无奈至极瞧着他,直到瞧得他脸颊开始泛红,不知是“娇羞”了还是不好意思了,林强抓了抓头发,松了松安全带之后再次挂档,这辆打眼的大皇冠离开了路边,朝前行进了过去。
“先试试吧,北京马路正南正北,怎么走都到得了家。”带着几成心虚,他这么说。
那天,我们从另外一条街上拐进东四了,把车停下,进了院门,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让我不自觉有些紧张。
“川儿还没回来呢。”我看了看堂屋门上的锁,“嚼子也不在,估计是又卖苦力去了。”
“嗯……也没准儿是俩人一块儿出去了吧。”林强搭腔,随后往小厨房走,“饿吗?我瞅瞅冰箱里还有什么。”
“再饿我就不是人肚子了,中午我可没少吃。”我嘴上拒绝,脚步却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得了你。”林强笑了一声,然后扭过头瞧了我一眼,话一出口,是我绝没想到的内容,“你吃饭的时候光剩下紧张了,我可瞧着……你没怎么吃饱。”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回头去翻冰箱了,我看着那家伙的背影,看着那漆黑的马尾顺着肩膀滑下来的流畅质感,听着他嘴里不知道在低低念叨着什么的声音,突然间,脑子里就只剩了一片空白。
我怪异的笑了两下,然后,我不由自主伸了手,摸上了他的后背,那家伙微微战栗了一下,继而站直了身体,回头看我。
然后,在他试图问我怎么了之前,我就用极其自然,极其顺理成章,却也带着难以抹杀的慌张的,慢慢凑过去,靠过去,靠在他身上,并最终,就那么把脸颊轻轻的贴上了他的胸膛。
如果让我拍着良心说话,我会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被顶在了冰箱上的。
就那么让林强整个人给抵在冰箱门上,拉门把手硌得我后腰一阵钝痛,但很快的,他就把一只手顺理成章滑过来,挡在我腰间了。
“九儿……”他喊我名字,是那种低沉的声音。他嘴唇贴在我耳侧,呼吸里带着撩拨的温热。我一阵战栗,但在我想好该怎么应付这种战栗之前,就被他下一步急不可耐的动作扰乱了全部思路。
带着灼烧温度的手掌是何时钻到我衣服里去的?我想不起来了,应该说,我一旦面临这种情况,就再也没心思去胡思乱想什么准确时间了。我就只是任由他不得要领的沿着我身体侧线一路摩挲,然后,在一个湿热的吻压下来的同时,那只手就再次下滑,轻轻松松穿过腰带,溜进我绷在身上的牛仔裤里,继而隔着那层布料在我身后反复磨蹭了。
我只觉得,我连头皮都发麻了。
那一夜的疼痛再次透过太阳穴神经质一样的钻进了脑袋,这让我没来由的一阵毛骨悚然,极力定了定心神,冷静下来,我躲开他再次压下来的亲吻,用了全部定力拉住了他的袖子。
“等、等会儿……强……”他的名字我都没来得及喊全,下一个压迫性的吻就又跟了上来,我真不知道这家伙哪儿来得那么大蛮力,愣是能让我连挣脱都做不到。
“九儿……”仍旧是叫我的名字,却比刚才多了些迷乱的语气,林强总算不再没完没了堵我的嘴了,他那薄嘴唇沿着我脸颊侧面一点点亲吻,一直挪到耳垂。轻轻的一下啃咬,在带来少许刺痛的同时,竟也给了我一种类似于助燃剂的刺激。
身上的某处开始着火,我不甘于只有自己燃烧一样的攀住他的肩膀,接着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耳廓。
力道,想必要大于他咬我,于是,下一秒,那个被我结结实实给了一口的男人便全身震颤了一下,我离开唇齿,很是满意的看着他耳廓上我留下的齿印,低低笑了一声之后,我将手绕到他颈后,一把就扯开了他绑头发的皮筋儿。刷拉一下子,那漆黑光亮的长头发就散了下来。
“……挡着点儿,省的让眼尖的瞧见了,还得问你是怎么回事儿。”我的笑显得有些嚣张起来,指头沿着他头发一点点捋下来,还没到发梢就又被他捉住了手腕。
“饶了我吧你……”那语气该说是无奈的求饶了吧,林强拉着我的手,像是极度纯情的老漫画那样,一个吻,落在我掌心。
起初我还想笑他的动作,但当我意识到他那个亲吻带着何等的火热温度和怎样“解恨”一般的霸道时,我就什么也笑不出来了。
那时候我能想得,唯有猜测一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即使是这猜测,也因为脑子里乱成一团而跟着不着边际起来。
他接下来还打算如何?
倘若是想抱着我,像抱个小媳妇儿一样的抱去西厢房一番云雨,我绝对要一把掐断他的慧根,我让你煽情!我让你装大淑男!
倘若,他还打算继续这在厨房里发生的情事,好吧我可以配合,但如果这时候川儿和嚼子回来了,正好赶上,我还是有可能一紧张一把掐断他的慧根,活该,谁让你摊上我了,我容易紧张,我一慌乱就不知道自己会干嘛。
倘若……他就此打住……
好吧,这就更该一把掐断慧根了,男人这种没出息的生物,情事从来都是开始的容易,很快进入状态却不能忍受半途而废,我那时不可谓不够纯情,但再纯情也是男人呐,他敢中途停止一个试试,老子绝对……
我没来得及想出来“绝对”后面应该跟着的刑法,因为一阵拉链拉开的声音响起,几秒钟之后,一个烫人的温度就贴了上来,等我克制着想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喘息声,稍稍低头去看的时候,所见的景致已经完全让我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那个榆木疙瘩,那个三脚踹不出一个痛快屁来的高干子弟,居然用他那双手就那么攥着两个人的胯 下之物贴到一起缓缓搓弄开了。
我只觉得脸上一片高烧。
他从哪儿学来的这种鬼招式?!他居然……居然可以做到用吃饭的手捏着彼此的家伙事儿还似乎很陶醉的上下抚触!而且……而且他还可以一只手就把两样东西包个严实,他、他手确实不小……啊……其实、其实他那根儿也确实不小,如果让我去像这样握着两根……那个,我可能还真的不能完全攥住……
“真他妈的……”惊觉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时,我脸上的高烧翻了一番,低低的骂了一句,我抬手抓着他的头发,硬把他朝我这边拉了过来,然后赌气一般的狠狠吻上了他的嘴。
这样的亲吻,绝对是管用的。
他的动作在我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开始渐渐缓慢下来,像是在拉长激情的过程,像是在享受那种想要更快却偏要让人在欲求中煎熬的快乐,我多少有点儿急了,我知道林强比我还急,因为在亲吻还没结束的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就又快了起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很快的,便只剩了靠在他锁骨上喘息的力气。
应该说那次所经历的时间并不长吧,我就记得我好像没过多久就射了,他比我持久,于是,当那种黏黏腻腻的触感让他的指头在继续搓弄时带出来的黏黏腻腻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就好像连腿肚子都软了似的。
但我很不喜欢自己如此虚软的表现,我不想在情事中表现的像个大姑娘小媳妇儿,这种难以遏制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到一定程度,促使我决定抛掉所有矜持和顾虑,开始尝试愈加大胆的,突破我二十来年心理底线的行为。
闭了眼,伸出手去,我忍了所有的排斥感,试探一样的握住了彼此的东西。
“操,你丫还真是……”还真是不小,我想这么说,结合上次真刀真枪的经验,我只觉得这次用手掌丈量那家伙胯 下那根东西的尺寸就好像在复习一样。然后,那种他确实有个值得骄傲的玩意儿的心理就占了上风。我不想说他跟大洋骡子似的,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头母骡子。于是,我只是话到中途闭了嘴,只是就那么伸手攥住了自己还没完全疲软下去的东西,和他仍旧斗志昂扬的凶器。
我果然没能一只手完全包裹住两件宝贝……
可我没来得及懊丧,因为很快的,林强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带动了我的指头跟着他动作起来。
然后,紧跟着,没多一会儿,那个低沉粗重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来,林强压抑着自己的声响,几声低喘之后,滚烫的,粘稠的液体就那么喷溅在我指掌之间了。
我忽然觉得,真是松了口气的。
他半天没说话。
我也是。
半天之后,我慢慢推开他,默默低头,拉好拉链。
我看着林强也在呼吸平稳之后认真收起他那根宝贝,继而带着脸上还没退去的淡淡红晕冲我傻笑。
“你、你等会儿啊……我拿手纸去。”他说。
我鄙视了他一眼。
“拿个屁啊,守着水龙头还用拿纸?!”
没有理会那家伙恍然大悟了一样的表情,我转身过去,拧开切菜墩儿旁边的龙头开始洗手。林强乖乖等我洗完,给他让了地方,才乖乖过来跟着洗,然后,他很欠打的,头一回让我觉得他比裴建军有时候严重犯贫都欠打的,开始哼哼起什么曲调来了!
“……你唱什么呢。”我皱眉问他。
“啊?噢,什么都没有,随便哼哼。”说完,他不再制造奇怪的曲调了,脸上的笑却比刚才泛滥起来我只觉得一阵火撞顶梁门。
“挺美的哈。”沉着脸说了一句,我没等他回答就转身往外走。
“嗯,嗯?哎……九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家伙慌里慌张关了水龙头,追了过来,他跟在我后头,语调有些紧张,“怎么了?啊?”
“没事儿。”我没停下脚步,出了小厨房,沿着房前的游廊往西厢房走。
“……真没事儿?没事儿你走那么快……”不放心的声音还在继续追问,我多少有点儿不耐烦了,突然停下来,回过身,看着差点儿撞上我的林强,我低头瞧了一眼他的衣襟,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衣襟。
跟着我的指头低头看时,他那该死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出现了。
“我换衣服,你不换嘛?”用淡定的表情看着他时,我只觉得脸上都快要喷血了,彼此体 液沾染到衣服上,这对我来说是何等尴尬的事实!更可怕的是,再一低头,看见林强的一边鞋面上也沾染了同样的东西时,我只想干脆一头碰死算了。一遍遍心理暗示自己,那不是我的,那是他自己的,我眉梢动了动,然后伸手去推西厢房的屋门。
门没动。
锁着呢。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从回了老宅之后,我们俩就直接进了小厨房,然后就是在小厨房忙了一顿“正经事”,压根儿就还没回西屋呢!
因为尴尬和羞臊而烧起来的无明业火拦也拦不住了。
“开门呐!”我瞪大眼皱着眉,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林强。
那天的场景,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会偷偷笑出声来,人事儿不懂的两个傻小子,就那么在懵懂的年纪里开始贪恋上彼此的身体,那有着同样性别,同样构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