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王宫侍从们也跟著大王子飞奔而去。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激动?既然可以安全著陆,那麽也许就有安全升空,一千多年来,厚土星的金属人们第一次看到了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希望!
但,狂奔的人群并没有发现,刚才还似乎很激动的二王子谢昔,这时候却十分悠闲地走在了人群的最後,他眼睛里的光,却分明是嘲弄的、怜悯的,就像在看一群傻子上演闹剧一样!
第十一章 翻译
星际移民历1113年7月18日晚七点,高琪百无聊赖地在密闭的牢房里走来走去。整天的无所事事後,他拿著手里的日记本不知该如何去记今天的日记,难道就写他沈沈地睡了半天觉,剩下的半天则在发呆?他不想给可能发现这本日记的後人留下如此无聊的一笔。
“!──”金属墙自动打开,後面出现的是二王子谢昔。高琪不禁吃惊地望著他,有惊喜亦有恐惧,他猜谢昔多半是来处决他的,但又忍不住有些渺小的期许著谢昔的到来是另有打算!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他不是不怕死,他只是灰到极点後的漠然。而自由也许没什麽用,但是,自由却教会了他做人的自尊,即使後来你已经一无所有,这自尊到底也是甩不掉了。
谢昔故意半天不说话,发现面前的高琪虽然脸色苍白、身体有微的颤动,可眼睛里见到他後的夹杂著惧意的喜悦的表情却是真的,更没流露出什麽贪生畏死的丑态,心里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高兴,就说:“你原来在市电波发射站工作?”
高琪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上了!谢昔为什麽这麽问,难道几天前他做的手脚被发现了,还是那艘神秘的飞船到底没逃出任人鱼肉的下场?!他心思转了几转,到底是稳住了狂跳的心脏,尽量力持镇定的点了点头:“是!”
“市电波发射站的站长说他们那儿有个员工,平时闲著没事就爱学各种外星语,说的是你吗?”
“是我!”
“那你学过的外星语里有深蓝星语吗?”
“有!”
“水平如何?”
“普通的对话可以应付。”
“那行,王宫今晚要设宴款待深蓝星来的客人,你就跟我过去充当翻译吧!”
高琪彻底愕然了,以厚土星甚至以前古人类的科技水平,早就发明了各种宇宙语的同步翻译机,不论什麽样的跨星际交流活动基本上都无需人工翻译了,就连他自己学外星语也仅仅是为兴起,顺便也可以打发无聊的漫漫时光,并不是真地指望能派上用场!可为什麽,谢昔会让他这个自然人去充当王宫宴会上的翻译呢?不过,时间相隔这麽近,漫漫宇宙不可能说飞船满天都是的,深蓝星来客十有八九就是当日那谨慎神秘的飞船主人,如果真能与他近距离接触,高琪绝对是愿意的,但,那也是金属人的宴会,如果他这麽个完全祼露的自然人岔进去,那情形绝对就就像一只孤单的羔羊站在狼群里一样,想想就直让人不寒而栗。
“我……”高琪竭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地保持面无表情的木然,字斟句酌地说,“那不合适吧!想我毕竟是一个平民,如果……”
“放心,有我在,在宴会上你暂时还是安全的!”谢昔反而露出一丝易不易觉察的轻笑,高琪的外貌是那种成熟阳光帅哥的模样,可当他极度惧怕著又竭力掩饰时,又像自作聪明的小孩儿,流露出的气质分明就是厚土星上罕见的童真!
话说到这个地步,身为阶下囚的高琪就知道他没有说不的权利,还不如索性大方些,就问:“那行,但尊贵的二王子殿下,你好歹得先给我一套衣服吧!王宫总不可能开的是无遮大会吧!”
“嗯,那你就穿王室式样的礼服吧!今晚你的身份是王室的翻译官,可千万不能给深蓝星的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震惊、不信、疑惑……当大王子谢今看到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的高琪时,原本专心於讨好深蓝星上将李清的情绪顿时出现了极大的波动,差点就要跳起身直接去抓高琪了。总算他当了一百多年的王子,涵养功夫多少是有的,尤其是记得不能让李清看出破绽,这才稳住了身形,但那双得自十岁孩子小玲的眼,却再也无法藏住天真纯洁下的刻骨怨毒,直直就刺向了紧随高琪身後的二王子谢昔脸上。谢今明白,高琪说到底是个卑贱的自然人而已,能捣鬼的只有身为金属人的谢昔!是谢昔骗了他!呸,一个养在宫外的贱种而已,居然敢对他耍心眼,他发誓,只要一出李清的视线,他一定要把那贱种拆成零碎的金属块,让那贱种永远无法再复生!
深蓝星人都是蓝发蓝眼,深蓝星上将李清就有浅蓝的发色和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加上笔挺的军姿与修长的身形,一眼看上去,绝对是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美男子。他更是一个谨慎的人,十分敏锐地就捕捉到了对面作陪的厚土星大王子的情绪波动,然後,他就顺著厚土星大王子的眼光,十分谨慎与不易觉察地瞟了瞟新进门的两人。而这时候,王宫唱礼官才开始大喊:“二──王──子──到──”
二王子谢昔就带著高琪走近了李清与谢今,并回身介绍道:“王兄,这位就是我替李上将找的翻译官,他叫高琪!我想李上将在这茫茫宇宙旅行了这麽久,一定很相找个人一起说说家乡话的,你说是不是。李上将?”
第十二章 青松
宴会实际上没持续很长,参加宴会的高官及贵族们都是眼光灼灼地紧盯著李清、高琪这两个全场唯二的自然人。李清不是傻子,甚至比一般人来得更加的聪明和敏锐。只等尊贵的国王与王後大人盛装完毕,刚来露了个脸,他就借旅途劳顿,提前退场。他这一走,作为陪客的两位王子及翻译高琪自然也得送他去下榻的地方。
二王子谢昔前面带路,大王子谢今和李清并排而行,高琪落在最後,一起往王宫後一所据说是专门为深蓝星客人准备的小院走去。虽说高琪是翻译,但是借助於宇宙语同步翻译机,两位王子和深蓝星上将李清交谈自如。
这时候谢今已经对谢昔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只要谢昔跟李清一说话,他立刻就把这个话头给抢过去了。不过他也是做了一百多年王子的人,即使心里恨得咬牙,面子上却是做得滴水不漏,抢话头也抢得很有水平。
谢昔刚说:“李上将,那个院里还有一棵很高的松树……”
谢今立刻就道:“说到松树,小王倒是想起李商隐一首诗来,‘高松出众木,伴我向天涯。客散初晴後,僧来不语时。有风传雅韵,无雪试幽姿。上药终相待,他年访伏龟。’杜甫亦有诗云:‘弱枝岂自负,移根方尔瞻。细声侵玉帐,疏翠近珠帘。未件紫烟集,虚蒙清露沾。何当一百长,欹盖拥高檐。’这松原就是风雅高洁之物,所谓青松青松,正由此而来,而且刚好与李上将名字相合呀!”
高琪仍记著谢今夺臂时的凶残,倒意外他居然还有这一面。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也明知道以金属人们人手皆备的植入式智脑而言,随时都可以背出《唐诗三百首》,但谢今本来就生得好,像黑马王子,与他的弟弟谢昔相比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就连蓝发蓝眼的李清也绝对不丑。三个风格各异的帅哥走在这静静的王宫里,偶尔谈谈诗文,气氛就有了些厚土星上十分罕见的空灵与平和起来。
高琪虽然也是帅哥,这种场合下他可不敢多嘴!心里乱糟糟的,一时想起市电波发射站里被自己抹去的电波纪录,一时想自己这个翻译实际上并没有派上用场,谢昔非让他来到底是什麽意思?!虽然愁肠百结,虽然不甘心命运的播弄,但在这座星球上他就处在绝对的弱势上,多想亦无益。
一时小院就到了,普普通通的小院,不外是四五间土屋,院里铺满土,院子正中间是一棵高大碧绿的松树,树下是一处大型盆栽和石桌、石凳。但因为这儿是号称厚土实际上最稀缺的资源就是自然土壤的厚土星,任何一般智慧星球上的寻常东西,在这儿都弥足珍贵。
可怜高琪长这麽大,除了自然狗毛毛,放眼所及皆是闪和硬的金属物,一时如同身在梦中,竟是看痴了,尤其那盆栽里的高山、流水、湖泊、钓叟……皆具体而微,在绿的松针的掩映下,恍恍惚惚正激发著他无穷的想象,那是对人类先祖与自然世界的想象。可惜,那却是他、是所有厚土星的金属人类再也回不去的镜花水月……
不过怕也只在王宫里才能有这番景象,在外面的话,早被人抢光了,而且抢的时候也早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哪还有一丝青松的高洁?!即使这几日时时刻刻都生活在死亡的威胁中,高琪也没有哭过,但现在他却再也忍不住,任凭泪水逐渐模糊著自己的眼睛!
他正在发呆,自然没发现两位王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小院。离开前,大王子谢今就很是冷酷地看著自己的弟弟,那样子就是要立刻秋後算账的样子。而二王子谢昔却是回过头,最後瞟了一眼正怔立著的高琪,平时总古井不波似的金属眼就闪烁了一下,是微微的几乎不易觉察的一闪,转瞬即逝。
第十三章 异形
“咦,你没走吗?”李清刚刚走到里间,也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座小院,出来却发现小院里只剩下了翻译一个人。虽然心知肚明厚土星人这麽做的用意,但他还是觉著厌恶。一个高度发达的碳基生命种群,怎麽就变成这副鬼样子的!连讨好自己这个外宾,都找不到一个自然美女,非拿男人来充数!
“啊──你是说我吗?”高琪这才回过神,回头一看谢今谢昔都走了,只剩下那个深蓝星的李清上将一脸厌恶的瞪著他,所说的是深蓝星语。当年高奶奶费尽心机,才帮孙子躲掉了厚土星上每个婴儿满周岁後都要安装的智脑,所以,高琪是无法使用智脑的。他茫茫然楞了半天,才费力地理解了李清的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费力地把自己要说的话在脑子里翻译成深蓝星语,然後一字一顿地蹦出来,“不好意思!我忘了,我这就走!”
高琪的转身就走,倒让李清有些迷惑了。根据他发射的间谍卫星回传的情报显示,厚土星上自然人处於被压迫的最底层,随时会撞在金属人的枪口上性命不保。这个小小的自然人翻译看到他不应该奴颜婢膝地讨好、力求攀上这唯一一棵大树麽?就算最後还是攀不上,也能多活数日!而他却急著走,是急著回去被那个二王子拆皮析骨麽?
“站住!”李清就叫。用的仍是深蓝星语。但高琪对深蓝星语就是个半桶水,虽然听到了,但一时也未理解这个词是什麽意思,仍旧是急急地打开院门,抬起一只脚就迈到了门外。
“你聋了!”李清就烦了,上前两步拉著他的胳臂就把他拉进了院内,然後用力地甩在了地上,上去又把院门给关了,反身回来瞪著被摔得灰头土脸的高琪就骂,“你聋了,我让你站住你不站住,难道你们家王子就是让你这样欢迎我这个贵宾的!”
高琪这回认真听才约略听懂了他的意思,慢慢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淡淡地说:“李上将,你弄错了,我不是宫奴,我只是一头被捕获的猎物罢了!”
“我知道!”李清冷冷地道,“不过长途的星际旅行後,我想找个人来捶捶背按摩一下不为过吧!走,跟我进屋,替我捶背!要不然,不用大王子把你拆开,不用二王子‘激活’你,我就能把你给杀了!”
“你──你恩将仇报!”高琪怒了,尤其是想起他还煞费苦心地替这个深蓝星人掩饰过,甚至於由此跑到了酒吧,由此落到了这般境地,就更加怒不可遏!
李清更是轻蔑地一笑:“你说市电波发射站!那又怎麽样,你们厚土星上没有飞行器,只有我有、我李清有!用不著你的多事,那些愚蠢野蛮的金属人又能把我如何?”
高琪一时楞住了,李清既然看不上厚土星、看不起金属人,那他还冒险降落干吗?他到底有什麽阴谋!於量,就拿眼睛很是警惕地看著他,就像多年前古地球人在看入侵的异星生物《异形》一样,眼角的余光却在四下里扫瞟,力求能逃出去!
李清只觉得好笑,一个被困待死的自然人居然还这麽有精神,倒也算异数!感觉有点意思了,就不知道是厚土星上的所有自然人都这样,还是单只这个小翻译!小翻译也不想想,自己是久经战争场的职业军人,真想做什麽,他一个厚土星平民挡得住麽?
李清使出军中锁拿的手法,抓住高琪的胳臂和王室式样的礼服一撇一扭,就将他连胳臂带衣服都给反扭在了背後,巧妙地用礼服捆住了。一低头,水蓝色的发梢轻轻飘洒间,就朝高琪的唇轻轻吻下。
第十四章 高热
如果是别的,也许高琪不会那麽大反应!但双臂既受制,唇里复侵入陌生的气息,无不是将他内心深处尚未愈合的伤口给血淋淋又撕了开来,裸露出的就是极度深寒的恐惧与绝望。即使在沮丧到了极点後他已经漠然,但,他是男人,更是一个短短数日前还活得自由自在的自由人,这样明显侮辱性的动作也彻底激怒了他。
血全涌上了头顶,他死命、拼命、玩命地挣扎,奈何在这种星际大航海时代,职业军人与平民的区别并不全是锻炼造成的,更多的在於种种能极大提升体能的整型手术、基因药物。一个真正的职业军人身体强度是不如金属人,但差距也并非极大。高琪的挣扎不外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能动摇正在强吻他的李清分毫。
而且更糟的是,他的竭力反抗起了反效果。其实,李清的飞船飞遍大半个宇宙,他什麽美人没见过,况且飞船上虽然没有女军人,但临时制造个把生化美女泄欲却半点不难,感觉也不算差。这个小翻译充其量是长得还行,离真正激发他的“性趣”还差得远了,但,小翻译分明就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推拒唯一的救命稻草,所谓人之违常,非病即妖,李清倒是很想看看小翻译和小翻译背後的厚土星王室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明明是生平仅见的最美的自然院落,但高琪只感觉身陷海底一万米,感觉到的只是超越人体极限的黑冷,他只想撕心裂肺的惨叫、想不顾一切地求救……但李清的吻却更加深入,禁绝了猎物的一切呼救与惨呼,铁板般的身子将猎物牢牢置於自己的掌控,手则不安份地穿过猎物的礼服,抚上了礼服下完全真空的胴体,那触感,竟意外的细滑,像刚出生的婴儿皮肤,瞬间就带起一股战栗般的快感,从手上直向李清的身体四肢飞快地蹿伸开去……李清再也忍不住,将高琪打横抱起,就朝里屋走去。
无法呼吸、无法说话、无法无弹、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高琪活像一条离开水里的鱼有了濒死的感觉,但他不甘心、不甘心呀!“啊──”他感觉口里就是一甜,从心口处激起的一股热血亟欲喷涌而出,偏偏又被堵住了,这股饱含人生最深重的绝望与激愤的热血就被迫又原路退回,无处发泄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四处游走,带起撕裂般的痛楚。
但高琪心里反而快意,既然已经被人欺辱得无处可躲,死,反而就成了一种成全,成全了他对人类尊严的保全。
已经撕下了猎物全部包装并把它压在了床上的李清,忽然就感觉身下赤裸著的胴体陡然升高的体温,而且就在他微感楞怔的短短一两秒里,更变本加厉地像一块烙铁般滚烫起来。“啊──”饶是久经考验的星际战士,李清也一时抵受不起,本能地就跳起来。但他更没想到的是,昏迷中的高琪仍然没有失掉挣扎的本能,忽然,这禁锢一去,他的四肢却仍是顺著挣扎的姿势向上就是重重地推踢,连脑袋也是向上顶去,整个姿势虽然比较怪异,但猝不及防的职业军人李清却再也躲闪不及,这五下实打实地就挨上了。
“啊──”李清再次发出一声惊呼,但这惊呼後面的修饰符却是一大口血箭在空中,与他被打得向後的偌大身体一起齐飞。“啪!”重重的就把完整的一套在厚土星上足以卖到天价的木制桌椅给压得粉碎,落在了地上,然後就再也不动了,脸色皑白皑白的,生死未卜。
厚土星王室显然在这儿装了监视器,李清第一时间出事,第一时间珍贵的木制院门就被蛮力撞得向两边飞去,两位王子就各自带领一队武装机器人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