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感到愧疚,是我们强求了。」时寅转过头,对著他微笑,「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回来,左焉一直不肯面对现实,而凛然……我不忍让他们失望,没有说破,直到你拨了那通电话时,我就想,事情总算可以结束了。」时寅的眼神有了黯然,瞧见凛然皱眉凝视,又淡淡笑了。
「我很高兴,我们都自由了,被困在当年的回忆之中,一直巴望我们的『光』可以再次照亮,却忘了你也是个人,也会有凡人的痛苦,强迫你担任那些沉重又不属於你的责任,林实,谢谢,还有抱歉。」
「至於段老先生,即使林实不再是我们的首领,但若你执意要为难他的话,就是和『飒』作对,我们不会坐视不管。」冷然目光落在病床上一脸错愕的老人身上。
「你是……」瞪大眼,段善没想到对方竟是『飒』,那个世界的……
「我们是『飒』,贫民窟里的王,和我们作对,就是和整个贫民窟为敌;他们的实力你应该有所耳闻,相信段老先生会有理智抉择的。」
是的,那个世界的名字,贫民窟,乍听之下彷佛是穷苦低贱的地方,如此肮脏、贪婪,却是人们万恶根源的所在,一个连生命也可以贩卖、背叛的地方,更是杀手们最好的聚集地。在那里的最上层,统治整个贫民窟最上层的组织,就是名为『飒』的杀手集团。
谁也想不到,爱好和平的林实竟然曾是里头一员,十几年前更会是『飒』的首领。
「林实,永别了。」
消失在暗夜之中的三人,彷若深夜梦魇,震撼著脆弱人心,飘然离去。
沉默望著,林实仍拥著逐渐冰冷的林宇穗,而後看向了段善。
「你还有其他手段吗?我……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失去了。」垂下眼,林实看著怀中的弟弟,那张僵硬惨白的脸孔,惨澹一笑。
「我……」明明自己才是该愤怒的人,段善看著林实,心里渐渐有些愧疚。
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还没到老眼昏花、善恶不分的年纪,从儿子几次怒声坦白、林宇穗咬牙告白,甚至是亲眼见了眼前的年轻人,段善无法再自大的把错误推给林实,说他是勾引自己儿子误入歧途的狐狸精。心里也早就明白段未眠是个怎麽样的人,那些反对不过是无用挣扎罢了,只要段未眠想的,哪是他这个亲生父亲可以左右。
原来是特意弄成的病重妆扮,现下却使得老人看起来更是苍老几分,一向固执直挺的双肩垂下,屈服无奈。
「……我还能怎麽样呢?『飒』的首领都开口了,我如果还想保住这条老命,当然是对你视而不见而已。」哼了哼,段善还不肯放下身段。
「那麽,我可以走了?」摇摇晃晃起身,林实也没将怀里的人放下。
转身时,见了钟原还脸色阴沉的靠在门边,林实淡淡苦笑。
「钟原,我要悔约了,段未眠他……依他的实力可以自己当上帮主,不用我帮忙了。」
钟原没有回话,视线甚至也没和林实相对,那张漂亮的脸有些扭曲,仅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回应。
「还有,帮我告诉段未眠一声,我这一生罪孽太重,不值得他这麽执著看重,他还会遇上更好的对象,请他……不要再来找我了。」语气艰涩的说,林实走了,脚步如此沉重、痛苦。
夜深,是谁在唱歌 第十五章 一
分错段了啦……(跪)
***
几天後,D市最後的一则大新闻,邪风帮跨了。
就算是可以预料,但这个结果还是震撼人心般地在D市里大肆传开。
接手邪风帮的是个新起帮派,最初也是他们挑起了邪风帮的风波。虽然是个新起之秀,但却能残暴又技巧的解决那些上门找麻烦的、屈居於邪风帮的其他帮派,使得当邪风帮退位、那个帮派接任时,并没有其他怨声响起。
但即使是使出不当手段,台面上的风光交接却是不可避免,这是一种象徵,表示今後D市的龙头老大将名正言顺的换人担任,往後若是有纷争或是欲找麻烦,请找对人;邪风帮要退休了,棒打落水狗也不会比较光荣。不过这是针对台面上的好听话,至於和邪风帮积怨以久、准备好好出一口气的其他小咖帮派来说,这是他们跃跃欲试的暖身操。
然而等到好不容易、珊珊来迟的对方,再看他嚣张上台时,不只是台上等待许久的段善变了脸色,台下那些等著看好戏的新旧黑道人士也是一阵抽息。
那张英俊的脸、一贯白底黑花的鲜豔衬衫还有深色合身长裤,明明是个大好青年又一身光鲜打扮,偏偏脚踩著人字拖、三七步还抖著脚,一副『我就是很嚣张,不爽来打我啊』的气焰。
但这却不是让人愕然的地方,段善抽搐著嘴角,翻著白眼气得血压升高,差点中风。
第十五章
「你……你!段未眠……」一口气卡在胸口,段善好不容易在手下拍背顺气、轻声安抚中缓了下来,又见对面一脸可惜的表情,简直又要气得抓狂。
事实上,这的确不在段善的预料之中。当时计画才展开不久,众人还没动作就突然被某个新起帮派侵略过来,段善当下就亲自处理,准备揪出那些不知死活敢在这种时候出来乱的死小鬼;偏偏对方似乎很清楚他的模式和作风,总是能找到隙缝钻,一个个地盘被找碴捣乱也是真的,段善气得跳脚,却又拿对方没辄。感觉就像面对的对手是只狡猾又灵活的死猴子一样,想抓它抓不著,还被它耍得团团转。
某次钟原和段善会谈时他忍不住泄了口风,才让钟原知晓这件事,但钟原却反而笑了笑,说可以利用。後来他还要段善全部放手,让局势一面倒,这样一来才能让众人相信他真的倒下。段善想了很久,终究还是答应了,不管身份地位如何诱人,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对方要得是他的命,也许还会波汲到儿子身上,牙一咬让那些镶了金的名利身份落了地,痛也只是痛一下而已。
结果段善现在回想起来,钟原也许早有了预谋,还不亲自说说出,诱使段善落了口风才免为其难出主意,帮的人也不是他,是那不孝子才对!
不只是段善手指颤抖对著面前的儿子,台下一干人等也是各个目瞪口呆,搞不清楚现在是什麽情况。谁也不知道那个新起帮派、处处和邪风帮找碴作对的家伙,竟然就是段善的儿子,段未眠。
这头,被自己老爸指著鼻子还能一脸无所谓的男人跩得可以,下巴抬得比天高,用鼻子看人。
「对,就是我,你儿子。」还大方点头,段未眠双手抱肩,三七步下单脚还不住地抖啊抖,看了看四周,随手抢了一旁主持人手中的麦克风,热情爽朗地自我介绍起来。
「大家好,现场应该有不少长辈认识我吧?我就邪风帮老大段善的儿子,啊、是『前』邪风帮老大才对,现在是野火帮的老大,我是段未眠,就是那个准备要接下龙头老大位置的『高西因纳』(注:台,死小孩),请多指教啦!」末了,还对台下送了数个飞吻,自恋地感动不已。
「胡闹……胡闹!段未眠,你脑袋到底装了什麽?居然用这种方式赶我下台,还让邪风帮丢大脸,你对得起你爷爷吗你。」段善气得大步走来,想伸手揍他又想到这是众人面前,勉强忍下来,低声对著段末眠直骂。
「老头,你也不用急著骂我,别装了啦,是不是很感到安慰?虎父无犬子哦,麦见笑当生气(注:恼休成怒)啦。」敷衍地拍了拍他,漫不经心的眼光落在一片死寂的台下,四处搜索爱慕眼光。
转回头,段未眠还凑近段善身旁,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你也不用怕我会报复你啦,老头,反正是我自己魅力不够,才会让我的人跑了,我也会负责把他追回来的,你就不用操心了。」笑著,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这让段善又愣住了,一时说不出的感觉让他直瞪著著段未眠,喉头一阵紧缩。
「对了,如果你想抱孙子的话,就去孤儿院随便领养一个来抱就行了,我那口子不会生,你也知道的嘛;不过就算他基因突变会生了,我也不让他生个小鬼来和我抢他,反正你看起来就像个会追著死小孩打的坏爷爷,不当也没关系吧。」似笑非笑的说著,又趁段善错愕发呆的时候拿了象徵物和纸条,大大方方的盖下手印。最後在众人还回不过神来的时候大声宣布:「好了,以後统治D市的就是我野火帮了,大家有什麽问题欢迎找『前』邪风帮老大洽询,大爷我忙著追老婆,就不和大家烛光晚餐了。」段未眠说完便把麦克风丢给一旁发呆的主持人,然後飞吻、潇洒下台。
一直到那阵嚣张改装的车声呼啸而去之後,才有个苍老暴怒的老人怒声传来:「段未眠!你这个不孝子!」一旁还有重新敬畏而上前安抚的几个大老,人声和疑惑淹没了那场交接仪式,就像是观看了一场闹剧。
待在最外围的男人默默看著,宛如覆了一层冰霜的漂亮五官毫无表情。随著段未眠离去,他也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现在开始,该为自己而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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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要神秘秘地问问大人,让段爷气得喘不过气的人是谁,结果一个分错段,几百(?)个字贴不成一篇啊……(哭)
夜深,是谁在唱歌 第十五章 二
那场宴会热闹非凡,所有人盛装打扮,对於能够出席感到於有荣焉。这是专属上流社会的交流场合,用昂贵装饰与大把金钱,挥霍无度。
今天举办宴会的目的,是为了欢迎国外一所知名企业来到国内寻找合作对象,专程搭了数十小时的飞机前来的是该企业的负责人,若想得到青睐想必要费尽心思才对。而相关单位更是特地开办了这场宴会让欲与其合作的大公司们派了专员过来,盛装的客人们眼见整场宴会上非我族类,各个是笑里藏刀、说话夹枪带棒,一边要讨好该名企业的负责人,一边又要对付身边的敌人,局势显得异常诡谲。
於此,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男人,仅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相当配合的回答起各方疑问,对於应该放松的场合却变成变相记者会也没有半点不悦之色,是个非常不错的成功人士。众人眼看他是如此和善可亲,心里的好感也多了许多,有些女人注意到他左手中指竟然没有刺眼的金属,忍不住开口用英文问道:『文森先生,您没有结婚吗?』
年近中年的史帝夫.文森有著一红棕色卷发、眼角有些皱纹的英俊脸庞可以想见年轻时应该是个美男子才是,他并没有像某些外国人喜爱留胡子,乾净的下巴显示他是个勤劳且整洁的人。听见对方无礼问话也没生气,仍是回以腼腆微笑,说:『是的,为了工作,我一直忽略了这方面的事,等到想起时,和我同年纪的友人孩子都已经上高中了,目前也尚未找到看得上我的美丽小姐,真让我感到著急呢。』抚著後脑,他那亲切风趣的对话也让几个单身的女人眼里有了光芒,开始跃跃欲试。
如此幽默英俊的男人,就算已经到了中年,但迟迟未婚的原因却是因为工作,条件多麽好的一个人啊,个性似乎也很温和,一心只想著工作更不用担心未来会外遇。
就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终於有人出面解决了他被饿虎扑羊的命运,来人是个俊朗但眼神有些阴沉的男人,随著大步前来,几个在外围的人眼尖见了,心下一抖合作的退後几步。
是凤周帮的林谦啊,听说他自从接任了帮主之位後,便利用妻子娘家的资金勾搭上本地的官员,私底下还不知干了多少利己的交易,好几个莫名消失的小帮派不是被并吞就是被用一些名义给警察封了,让凤周帮变成本地最大的帮派,背後势力愈渐庞大。这次会由他举办宴会,也是上头关说好的,准备要和国外搭上线,大捞一笔。
那些耳语漫上了史帝夫的耳里,但他又彷佛听不懂一样,随著排开的人群,也面对起那位西装笔挺的男人。
『你好,我是林谦,我是这次负责的招待人,若是有不周之处,请你见谅。』林谦伸出手,笑脸迎人。
『你好,我是史帝夫.文森,这次就要麻烦你了,谢谢。』回握,史帝夫也回以相同微笑,不动声色的模样。
又几句客套对话,林谦把人迎进了大厅之中,大部份的人见了要讨好的对象进了宴客厅後,也跟著尾随进去,一时之间广大的花园里只剩小猫两三只。
『这里好漂亮,是饭店吗?』史帝夫看了看四周,忍不住赞叹道。
欧式花园与古典巴洛克式的建筑,地板是用复杂花色所拼好的咖啡色大理石,崭新光亮,各个角落也不时伫立擦拭洁白的石雕,看来新颖优雅,似乎是最近才完工。
『不,这里正是寒舍,因为得知先生是英国人,想让你有亲近的环境又正好寒舍日前依照内人喜好整修完毕,思索一番後便大胆有了提想,将欢迎你的宴会办在此处,希望先生不会觉得介意。』
『这已经太周全了,谢谢你,林谦先生。』
『那麽至於房舍,为了方便参观各个公司并且维护您的隐私,我已经派人在本地最知名的五星级饭店订好了房间,若是还有其他需要,请不用客气直接向我开口便行。』林谦就像改头换面,被金钱磨练成了另一个人般,习得了圆滑的言谈,更是把过往那隐而不蔽的戾气给藏得一乾二净。
『好的。』点点头,史帝夫四处看了看,却奇怪的转回来。
『怎麽不见你的夫人呢?』
『她……她有了身孕,最近又不巧动了胎气,怕她身体不适,我便没有让她出来见人了,如果先生想的话,我也能请她出来和先生认识一番。』
『不,既然尊夫人有了身孕,就请她好好休息吧。』史帝夫赶忙拒绝,就像是个温和害羞的好男人一般。
『好的,我也会和她说一声的,说史帝夫先生向她问好。』林谦微微一笑,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相视一笑的两人,之後便在人群中分隔开来,史帝夫被那群如狼似虎的专门业务给缠上,而林谦则是随著几个无声上前的手下离开了宴会,转往了楼上的方向。
吵杂人声随著愈渐远离转小,直到寂寥房前时,已经一片沉静。
林谦站在房门口,脸上是不隐藏的厌烦与阴鸷。
「她还在闹吗?」问向一旁赶来的仆人,林谦并不想主动伸手推门。
「夫人……夫人她刚刚睡著了。」垂著头,年轻女仆细声说道,背上冷汗直流。
「哼。」冷哼一声,林谦连房门也没踏进,转身步向另一座房间,头也不回。
一直到听见了隐约关门声,女仆才敢把头抬起,颤抖的身子在原地,忍著不要脚软。
就在她身旁的房里住著的是林谦名义上的妻子,钟丽才在前一天割腕自杀,叫了医生抢救回来之後,还曾一度醒来过,她只问照顾自己的女仆一句:「林谦有来过吗?」
对方不敢骗她,乖巧摇头,然後就见钟丽眼里闪过了痛苦,但很快掩饰,冷笑著说:「他还在那个贱人的房里?」
林谦包养了一些男孩,光明正大放在家里,於她只有一墙之隔。
前几天林谦较宠的一个男孩不知死活胆敢跑进她的房里,对钟丽冷嘲热讽,但她也不是好惹的人物,抓起花瓶就让男孩破了像。林谦为此很不高兴,男孩的侧脸有一点钟原的味道,砸破了就不像了。
丢掉了男孩後,林谦也来了钟丽房里,还没等她高兴就出言警告,让她管好自己,要不就让她去另一间房子住,别回来这间宅子了。
钟丽很不甘心,她还怀著林谦的孩子,而自己的丈夫居然来警告她不准对他的男宠动粗,太可笑了。气极之下,钟丽当著他的面割破手腕,心里还是有一丝丝希望他会心疼。
但林谦却只是皱眉,嫌脏似地转头离去,要走出房门之前还说:「如果要死的话,你要割的应该是你的脖子。」然後就走了。钟丽大受打击跪在地上,还能听见林谦外头对著等待的女仆说房间脏了,要她去清理。
对林谦来说,她的寻死,只是弄脏房间。
钟丽没再去看迟疑著的女仆,迳自在药物催化下睡著了,睡著後那张像极了钟原的脸却是蹙著眉,连梦里也难熬。
可笑的是当林谦第二次碰她时,也是喝醉,把她当成了钟原,只叫著钟原的名字。甚至酒醒了,一脸冷漠的下了床,接下来的蜜月旅行之中也没再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