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
柏然王子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叫出声:“辛!”
在他的背部,插着一支箭,箭簇刺入的地方,有一大片血迹正在扩散。
付辛博倒在二王子的肩头,气若游丝地问:“你……相不相信?”
“我相信你。”柏然王子含着泪,用力地点头,“超,你快回去把人叫过来,快啊!”
喊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张超看了一眼已经昏迷不醒的付辛博,疾步往回跑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国王神情严肃。
“对不起,陛下,是我疏忽了。”钟凯低着头说。
“我现在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要知道原因。”国王眼角的皱纹隐隐透着威严。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二殿下和小公爵可能有些误会,小公爵想找二殿下解释,但陛下又没有邀请他参加今天的狩猎,于是,他可能就想混进猎场,谁知,竟会遇到刺客。”
到底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做出来的事,果然很幼稚。
国王脸上,居然有了放松的表情。
他问过付老公爵无数次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的身家背景,但是,老来得子的付公爵却总是说:“陛下,磊磊和杨杨的尸体,是我亲眼看见的。”
但,那只不过是两句烧焦了的骸骨而已。
钟凯见国王默不作声,又补充道:“张超伯爵说,那箭,原本是射向二殿下的。”
“什么?”国王身体一震。
“伯爵先生说,是公爵死死地抱着二殿下,用身体挡住了箭。”
国王背过身,眉头紧皱。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么?
“国王陛下?国王陛下?”钟凯小声喊道。
国王回过神,缓缓地说:“派人去公爵庄园通知老公爵,在小公爵还没有养好伤之前,暂时先住在王宫里。”
第六章 得逞
付辛博费力地撑开眼皮,模模糊糊看见一颗深栗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摆在自己边上。
“柏然……”他的喉头发出干涩的声音。
二王子半梦半醒地听见了什么,一下子抬起头,惊喜地说:“辛!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你肚子饿不饿口渴不渴想不想先方便一下……”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付辛博嘴角的弧度软了下来:“不用……”
“啊对了对了我差点忘记你现在刚醒没什么力气。”又是一大串,“那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我不让别人来吵你……”
“别走……”付辛博急忙拉住他,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
“哎,你小心啊!”二王子心疼地说,“好,我不走,我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你怎么样?伤口还疼么?”
付辛博摇摇头。
柏然王子松了口气,重新坐到床沿:“你怎么这么傻?箭又没长眼睛,当时为什么不躲开?”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可仍然很好听:“如果我躲开,现在躺着的人就是你,这会比我自己中箭更难受……”
柏然王子的眼眶又红了:“可是,你知不知道,那支箭要是再射偏一点,你可能就没命了?”
“我并没有想那么多……”付辛博艰难地说,“我想到的,只有不能让你出事。像你说的……我,已经疯了……”
“别说了。”柏然王子怕自己如果再听下去,真的会忍不住落泪,“你……就安心住在王宫养伤,等着痊愈。”
这时,他刚刚才发现,付辛博上半身没穿衣服,只是在胸前侧着裹了一条绷带,被子只盖到他的腰腹部,柏然王子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小腹结实的线条,那下面是……
柏然王子面红耳赤,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你想看?”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付辛博轻轻撩起了被子。
“啊!不!不用了!”柏然王子立刻替他将被子拉上去,“你快盖好吧,当心着凉……哎?这个是……”
二王子看见了他右肩上的疤痕。
“是烧伤的么?”他不禁问道。
“嗯。”付辛博淡淡地说,“小时候玩火,不小心弄伤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刚才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喊着‘火,好大的火。’,我很担心你,却怎么叫也叫不醒。”
付辛博问:“我昏睡了多久?”
“两天。”
“两天?你都在这里?”他惊讶地问。
“嗯。”
他看着柏然王子那张略带疲惫的脸,心中一片温暖,但随即,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两天都陪着我,国王没说什么吗?”
“没有。其实,就是父亲让我来照顾你的,也是他,要你在王宫养伤。”柏然王子微笑道,“父亲说,你是我的恩人,也就是佩吉洛拉王室的恩人。”
成功了。
付辛博笑得格外温柔:“那是我的责任,身为臣子,本该对帝国忠诚。”
责任?
原来……只是责任而已……
柏然王子心里一沉,然后又让笑容回到脸上:“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我要的,并不是你的感谢。”付辛博说,“我是想证明给你看,你是那个值得我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柏然王子愣了愣,为什么,他每次都是这样?先给自己一个希望,然后,又带来更多的失望。
但是,他到底在希望着什么呢?
——“如果我说,那天是我喝醉了,你相不相信?如果我说,那天我把他当成了你,你相不相信?”
那天付辛博中箭后所说的第一句话,突然回到了二王子耳边。
把他当成了我,把他当成了我……
二王子的心脏猛地胀大,几乎快要撑破胸膛,当时,他记得自己给付辛博的答案是:
——“我相信你。”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却很想再亲口问一次、再确定一次。
如果是真的,那么……
“辛。”柏然王子紧张地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那天,你说,你说……”
“我说什么?”付辛博饶有兴味地一挑眉。
“你说你……”
“笃、笃、笃。”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想起,柏然王子清了清嗓子,说:“请进。”
一个侍女打开门,毕恭毕敬地说:“二殿下,公爵先生,大殿下的骑士想进来探望。”
付辛博问:“是哪个骑士?”
“乔任梁。”
“请他进来。”还没等柏然王子开口,付辛博就说。
“是,公爵先生。”侍女退了出去。
“要我回避么?”柏然王子道。
他知道,乔任梁和付辛博,也是很好的朋友。
“好的,谢谢。不过……”付辛博顿了顿,“你明天要来看我,而且还要有一张精力充沛的脸,我可不喜欢你像现在这样,顶着两只黑眼圈。”
“我会的。”
对于这样的关心,柏然王子觉得很感动。
当柏然王子走出房间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第一眼,他几乎认不出这个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的男子是谁,但,他毕竟还是认出来了。
他是乔任梁。
第六章 得逞
“乔,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付辛博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去挡那一箭?”乔任梁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为什么?”
“如果我一早提醒你,你必定会心存顾虑,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结果了……”
“好?大王子殿下,你觉得这样很好么?”乔任梁的情绪仍然激动,“我的那一箭,差点就要了你的命!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殿下,你太冲动了,这步棋如果走错,诺欧王朝的将来要怎么办?杨杨要怎么办?无论做什么,也不该拿命去做赌注啊!”
“但我赢了这一局,不是么?”付辛博柔声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用最大的赌注,赢得自然也最多,不冒险,怎么能成功?这一次,大半都靠你。”
“辛……”乔任梁哽咽了。
“什么都别说。我明白。我现在还活着,只要这样,就足够了。”付辛博刚才讲了太多话,有些虚弱地说,“你呢?有没有被怀疑……”
乔任梁摇摇头:“没有,你放心。”
“还好……要不然,连累了你……杨杨该不放过我了……”
见他说话断断续续,乔任梁连忙说:“好了,你休息吧,如果你有事,杨杨也不会放过我的……”
乔任梁还没说完,付辛博就用食指摁住了他的嘴唇。他看见付辛博皱着眉摇了摇头,好像是不让自己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他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瞥见,易峰王子正站在门边。
乔任梁不知怎地突然有些慌乱,他紧张地把付辛博的手从自己唇上拿下,接着又将被子盖住付辛博□的肩膀,转过头说:“大殿下,你是来看公爵的么?”
“嗯……我听说你在这儿,所以,也顺便来找你。”易峰王子不自在地说。
“找我?大殿下有什么事?”
“本来有,但现在,没了。”
他想说,斐罗斯帝国的维罗尼卡公主,会在下个月亲自带领使团来佩吉罗拉商量联姻的事情。父亲昨日口头应允了其国王下达的婚书。
可是,好像已经没有说这些的必要了。
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付辛博的脸圆了一大圈。
其实,他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但二王子说什么也不让。
一想起那张倔强的小脸,他就忍不住想笑。
一个原本失去了笑的能力的人,竟然会由于这样简单的原因,而感到快乐。
不,他不要。
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快乐。
付辛博走下床,柏然王子刚好打开房门:“哎,你怎么下来了?”
“躺得太久了,想出去走走。”他笑道,“再不出去看看外面的阳光,我就会变成吸血鬼公爵了。”
二王子也笑了:“那好吧,我陪你一起。”
直到进了花园,付辛博才真正明白,柏然王子得这个“陪”法有多么特别。
他一只手挽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揽着自己的腰,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前移动:“小心,前面有台阶!”
“柏然……”付辛博抬抬手,却发现二王子今天的力气出奇的大,“我伤的地方不是腿,自己能走。”
“我知道,但是背上痛,痛痛就到腿上了嘛。”他的语调十足认真。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不过,付辛博的心里,还是在不经意间涌过了一股暖流。
柏然王子的胳膊细细的、手小小的,十三岁,雏菊般稚嫩甜美的年纪,总喜欢咧着嘴开心地笑,好像全世界都是美好的。
这样的生活,本该是属于同样是十三岁的杨杨的。
但是,他的弟弟,现在是怎样的呢?
虽然有了乔任梁的照顾,但是,那曾经受过的创伤,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愈合的么?
一想到吕杨在看见火光时那种恐惧的神情,付辛博心里就恨。
他忘记了,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辛,你在想什么?表情那么严肃?”柏然王子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在付辛博的脸上,总是有着一种忧郁,即使是笑着,也都是拓落的。
“没什么。”付辛博重新展露笑颜,“这么搀着我,你不累么?”
“不累,我看你被我搀得有些累。”
“原来你也看得出。”
柏然王子放开了手:“那我不搀了……”
“换我抱你。”付辛博一把将他横抱起来。
二王子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小心伤口!”
“没事的,我很好,要不要再转两圈试试?”
“不用了,啊……”
柏然王子还没来得及抗议,身体就已经开始旋转了。
漫步在云端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幸福到近乎晕眩,整个人都腾空着,仿佛轻盈得可以飞翔一般。虽然周围没有云,他也没有真的生出一对翅膀来,但是,至少还有付辛博。
第六章 得逞
直到他们在一起了以后,柏然王子也曾让付辛博像这样抱着自己旋转。只不过,后来每一次,都没有第一次那么开心了。
用付辛博的话说,就是:第一次的意义,总是和后来不一样的,重复的次数多了,便也只是重复而已。越是唯一的东西,也就越值得珍惜。
这个时候,柏然王子就会告诉他:我要我们的每一次,都成为不同的唯一。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付辛博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口愈合的速度很快,但还是有一个浅浅的疤,连同肩膀上那个被烧伤的疤痕一起存在着。
柏然王子看着那个箭痕,心中升腾起了一种别样的情感。
这,算不算是一个纪念呢?
付辛博恋恋不舍地说:“好了,在王宫住了那么久,我也该回庄园去了。”
柏然王子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失落:“你很想付老公爵和你的家吧?”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付老公爵也一定很记挂你……”
“可是。”付辛博打断他说,“如果我回到庄园,我想,我也会记挂你的。”
二王子愣了愣,随即浅笑道:“以后,又不是不能来。”
张超贵气十足地向两人走来:“公爵,我看,你还得再在王宫里多住两天。”
近一个月的相处,张超与付辛博的关系融洽了许多。张超佩服付辛博的勇气,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却可以做到。
付辛博问:“为什么?”
“后天,斐罗斯帝国的求亲使团即将抵达王宫,各大臣都要去迎接。所以,你就干脆留在这儿吧。”
“求亲使团?”
“哦,你还不知道吧?”柏然王子说,“忘记告诉你了,父亲口头允诺了哥哥和维罗尼卡公主的婚事,这次来,就是为了正式签婚书。”
付辛博一时无语。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告诉我?”乔任梁的嘴唇机械地动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发出的声音是什么了。
“忘了。”易峰王子漫不经心地说。
忘了?
一个说的轻描淡写,另一个,听得心如刀割。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殿下应该很快就能成婚了吧?”
“能出什么意外?”易峰王子的口吻冷得可怕,“乔任梁,你只是我的骑士,没有必要操心这么多。你的职责,好像还没达到这么大的范围吧。”
乔任梁感觉到了莫大的侮辱。
“我不要。”
“你不要什么?”
“我不要当大殿下的骑士。”
“你说什么?”
“我不要当大殿下的骑士,我不要大殿下你娶什么公主。”
“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乔任梁。”
“那又怎样?我才是佩吉洛拉的大王子,娶不娶谁,让谁当骑士,是由我决定的。”
“大殿下能决定什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害怕你想逃避你什么都决定不了因为你爱我!”
乔任梁大声吼着,然后走到易峰王子面前,突然吻上了他。
他的牙齿暗自发力,啮咬着大王子那依然紧闭的薄唇,直至他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才停了下来。
两个人的嘴上,都沾着妖媚的红。
“话都让你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易峰王子伸出手指,摁着嘴角的破口。
乔任梁擦擦嘴,有液体从脸庞滑落。
易峰王子双手捧起他的脸,一点一点地擦干他的泪:“好了,我投降。”
乔任梁固执地甩开头:“你投什么降?”
“我爱你。”易峰王子搂着他的腰说。
“那你还娶那个公主么?”
“我本来就没想娶她。我同意父亲的做法,完全是为了要气你。”
“你……唔……”乔任梁话音未落,就感觉有温热柔软的物体撬开了自己的双唇,在他齿颊之间缓缓滑动。
他的双目开始渐渐迷离,也试探着张开口去回应……
“怎么停下了?”
“碰到被你咬破的伤口了,很疼……”
“我不管。”
……
“柏然,这次你得帮帮你哥。”
“帮什么?”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那个维罗尼卡赶回去。”
“啊?”
“别‘啊’了,我还年轻,不想被折磨的英年早逝。”
“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父亲喜欢,我可不喜欢……”
“嘘!别让母亲听见。”
“行了,反正现在趁着父亲还没签婚书,一切都来得及。”
“为什么要我去?”
“你是孩子,所以做什么事,父亲也不会怪你……”
“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