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仁上天的确去做了些多余的事情,他见星君顺便散了个步,去了第五天枢宫,找南斗度厄星君聊天。张文卿是没什麽担心,可那女人却是要倒霉。当时瞥了眼权当没看见,杜子仁又把册子放回去,临走还特意问了句,星君说那女人命中如此,无法更改。杜自仁一笑,谢了声便走。
入夜,万物沈睡。天上静静的飘落雪花,墙头蹲著一只小猫,大大的眼睛闪著异样的光芒。
几个黑影翻墙入了院子,小猫抬起头看著,待那几个影子入了房,屋子里响了几声,随後又恢复可怕的安静。
小猫打个哈欠,跃下墙头。
上官茹叙被人强暴,而且是好几个人,通俗叫轮奸。
这两个字眼如插了翅膀,飞遍了大街小巷。张文卿有好几天没有去上官家,而上官茹叙也足不出户。光是人们的口舌都能要了她的命,最伤心的莫过於张文卿连信都不回的绝情。
万念俱灰的上官茹叙天天以泪洗面,干干等死。
杜子仁早就知情,现在他也等,他想看看张文卿回如何。
若说从此两人断绝来往,杜子仁绝对不相信,因为他了解张文卿,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才特别害怕,他怕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成为现实。
张文卿再度出现,是距离那夜又六天的时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前面媒婆开道,後面是一排的聘礼。上官茹叙被人搀扶著出来,媒婆再三道喜,随後让人抬了东西进去。张文卿最後一个进门,上官茹叙眼泪往下掉,却低下头。
“我配不上你。”
“你不想嫁我?”
“想!……可是,可是……”
“那就乖乖等我来娶你吧。”张文卿淡笑,扶扎她回屋。
有人说张文卿疯了,有人夸耀他是真君子。
杜子仁却是砸了一地的东西跑出去。可又被鬼将寻了回来。
新婚初夜,张文卿面对著上官茹叙,紧紧的搂著他,亲吻他,细细著低语。双双倒在床上,上官茹叙泛著泪,掏出把小刀。
“文卿哥哥,我对不起你。我,我已经怀孕了。”
张文卿眼睛瞪著很大,伸手轻摸她的小腹,看著他,温柔著笑著。
“生下来吧,他是我张文卿的孩子。”
“文卿哥哥……”
“明天我命人给你弄补品,第一个孩子一定要小心。”
上官茹叙点头,咬著嘴唇。
“别怕,有孩子一点都不可怕。你说男孩子好,还是女孩子好呢?”
“文卿哥哥,我们以後会生好多孩子。”
“当然,但是我会特别疼爱长子的。”张文卿笑著在她额上印个吻,搂著她入睡。
待她睡熟,张文卿轻手轻脚下床离开。
独自在书房翻看著书,看著看著,不由一笑。
黑暗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到真是想的开,竟然在起名字。”
张文卿吓了一跳,回头。
身後不知何时站著一人,蓝色的头发,金绿色的眼睛。
“你、你是谁?”
“别怕,我是你以前的朋友。我叫幽草。”
张文卿愣愣看著他,幽草迈步上前,掐著张文卿的手腕把他压在桌上。
“你,你干什麽?”
“叙旧。”
幽草轻笑,垂头轻吻。
……
三十八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射入,喜烛尚还未燃尽,清烟嫋嫋。张文卿慢慢睁开眼,看著枕边仍然熟睡的人,不由一笑。披上衣服轻轻起身,浴桶的水漫过全身,张文卿长长的舒口气。
浑身情爱的印记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竟然会如此疯狂。本已决定分开睡的,怎麽会突升起情欲?
摸过那红紫的痕迹,即使拼命的去会回忆也只能想起昨夜的片刻碎片。
耳边的急促粗喘,低低的呢喃,还有一双金绿色的眼睛,像猫的眼睛。
张文卿歪著脑袋仰在桶里,为什麽会有这样一双妖魅的眼睛在脑海里呢?
半眯著眼睛,上面突然出现了一双与记忆中类似的瞳,那只小黑猫。
不同的是,当小猫儿看见他的时候突然怪叫一声,从房梁上摔了下来,直直掉到了水里。
张文卿连忙捞起落汤猫,用衣服裹著抱在怀里。
“小笨猫,诶……”
揉捏著鼓起的肚子,张文卿只能摇头苦笑。温热的洗澡水从小猫嘴里流出,可是除了偶尔後腿抽搐外,小猫却没有睁开眼睛。张文卿急忙唤来下人,跑过来的下人只看了小猫一眼,便道“都蹬腿了,死了。”
“谁说的!不过吃些水而已。”
“留个死物不吉祥,公子,把它埋了吧。”
张文卿摇头,又跑过来个下人,呼道“公子,公子,那个算命的人来了。”
“真的?”
“真的,真的,已经到前厅坐著了。”
张文卿喜出望外,立刻换衣服出门见客,走了几步又回来指著小猫说道“不准埋!”
下人连忙点头。
等张文卿走远了,下人用两根手指夹起裹著小猫的衣服,抖出已经僵硬的小猫身体,用用烧火棍挑起小猫扔到了一个木盒子里。
张文卿又见那算命先生,今非昔比现在是对那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先是连连道谢,马上命人端来元宝。先生看都没看就把那些推开,捋著胡子说“说过报酬我自己挑,我不要钱。”
“先生是要什麽?”
“我要你的那只小黑猫。”
张文卿眼睛瞪的老圆,半天才回道“今天那猫儿掉水里……淹死了。”
“尸体呢?”
张文卿回头唤人过来,下人回道说已经埋了。张文卿气的发抖,拍的桌子直晃。
先生到是不气,笑眯眯的说”死了也没关系,还没长虫就挖出来让我看看。”
下人带著张文卿与先生去後院。小院的树下果然有个新土包。下人挖开土包,拿出木盒子,小猫身体还未干,眼睛紧闭,身体都硬了。先生回身摆手“你们都离开,我要召魂。”
下人一听,脸色都变了。拉著张文卿拔腿就跑。
算命先生转回身,脸绷的紧,看了会,叹口气,用唱歌般的调子轻念“强奸一百遍,强奸一百遍。”
话音刚落,木盒子里一阵响动。
“叫你看人,你装死?以为装死就可以混过去吗?”
“帝君……我真想就这麽一死了知。”
“再死一次?”杜子仁挑眉“说,幽草什麽时候来的”
“不知道。”
杜子仁抓著猫头直接把他提到面前。
“不知道?怎麽会不知道呢?”
“我睡觉了,真的真的不知道。今天一早看见公子身上……我也吓了一跳,要不然怎麽会掉水里呢.”
杜子仁沈默一会儿,又用那种强调轻念“强奸一百遍强奸一百遍。”
“帝君我错了,真的错了,真真的错了……您千万别对一个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鬼出手啊,实在不行,您看我行吗?凑合著吧。”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女鬼堆里?”
“信”
杜子仁放下小猫,突然低声说“幽草身上有魔气。”
“那就不能算是阴间的……魔气?”小猫的毛都竖了起来,提起前爪站了起来。黑色的身体逐渐长大,变成了一个人。黑色的长发,垂下的浏海几乎遮住一只眼睛,白天他银蓝色的眼睛变的更加透明,如最上等的青琉璃。
“他入魔了?”
“现在还没,但是已经有了魔气……他说过,他们有个约定。”
“谁?”
杜子仁只是看著,还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你变成猫的时候还蛮可爱的。”
“帝君?”
“特别是不会说话这点,我很喜欢”
杜子仁不想答的问题,谁问不出来结果。
“您不生气?要拿幽草怎麽办?”
“先抓到他再说。”
“为什麽还不给他除名?”
“他尚未成魔,就算……就算他做出了什麽过分的事情,我想给他个机会。”
利商沈下脸“他有给寒车机会吗?帝君顾及旧情,可他想到了吗?明明知道公子是您的人,还强要了他……帝君您─”
“你以为我不会算帐吗?动了我的人,我一定会讨回来。不过我公私分明。”杜子仁凤眼眯成条缝,话音虽轻,可让利商浑身发毛。吞了口水,竟然不敢再看他一眼。
“好了,看好他。别再出事了。”
变成小猫的利商抬著脑袋望著他。
“我不会允许第二次。”
张文卿进来,杜子仁出去,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死而复生的小猫身上的时候,杜子仁退到了黑暗中悄然离开。
利商明白杜子仁的自尊有多高,他能容忍幽草侵犯自己心坎上的那个人,不论理由是什麽,也只有一次。不论结果如何,杜子仁也绝对不让张文卿再次受到伤害,就算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所以利商非常紧张,害怕,甚至有些绝望。如果帝君失神了,如果帝君真的为了那个人作出疯狂的举动……
“猫儿你怎麽脱毛了?啊啊……背上这个圆秃真难看。”张文卿摸著小猫心疼极了。
利商努力的回头,可就是看不见那宽圆秃。他希望神经脆弱的自己,在全身的毛因为过度紧张和压力的原因掉光之前,能顺利解决这个事情。梨商可不希望成为阴间第一个光头鬼将,至少在寒车面前绝对不露出如此难堪的脸来。
至於幽草,却没有抓他的意思。如果可以,利商希望能直接杀掉他。
因此,努力工作的利商小猫成了这对新婚夫妇的最大的电灯泡。
出乎意料的是,张文卿对於这只十分没有眼光的猫过分的宠爱,连上官茹叙也没有办法。
利商小猫便光明正大的在张文卿的衣服里和怀中安下家。
……
三十九
漆黑的夜晚,月牙儿似奸诈的笑容,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小黑猫叼著自己的鱼,从张文卿饭碗里抢过来的宵夜。蹿上墙头,上官茹叙在洗澡,张文卿在画画,下人们已经休息。小猫安心的开始吃自己的鱼。
幽草带著一抹笑从正门穿门而过,花香从他的身体里溢出,随著微风飘到了每一个角落。
侧头看看趴在墙上睡觉的小猫,幽草直直朝书房走过去。
“你以为我会让你过去吗?”
利商的眸子在夜晚仿佛散发著光芒,幽草停住脚步,慢慢转身。
“好久不见。”
“的确,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永远不见你。”
“那你可以当没有看见我。”幽草耸耸肩膀。
“那你为何不现在就消失呢?”利商笑道。“我可以先吃完宵夜,然後散个步,再洗个澡,最後去报告。”
“那实在感谢,可我有必须现在要干的事情。”幽草瞟了屋里的人一眼。
“与张文卿在床上就这麽有成就感?还是只为气气帝君?”
“我喜欢他。”幽草想了想,又道“我爱他。”
“他是帝君的人。”
“上过床不一定就是他的了吧。”
利商不语,不知何时双剑在手。
幽草双臂环在胸前,歪著脑袋站在那里,大有你砍过来,我怕你啊!的气势。
“你打不过我。”
“我知道。但我不能让你进去。”
幽草又回头看看张文卿。
“背叛帝君,背叛寒车,你竟然一点都不悔改?”
“帝君的事情先不提,寒车可是他自愿的。恩,话多了。”说罢,幽草转便走,刚迈一步。利商挡了过来。幽草抬头只见两道青银的闪电。
侧身轻松的躲过,幽草的脸上带著无奈的笑。
“不许你再碰张文卿一下。”
“那可不是你说出来,我就会乖乖照办的。”
利商不理他,黑暗中落下无数的银色闪电。宛如舞蹈一般,无声的撕杀在两人间展开,神秘的笑容依旧挂在他嘴上。
“你没有能力阻拦我。”唇中吐出的话语带著花的芬芳,却是毒蛇的信子。利商身体猛然一缩,琉璃的眼睛冒出寒气。
“你果然入魔了。”
“没错,所以你不可能赢我。”紫色的抹气包围著幽草的全身,利商闭上眼睛无奈的叹口气。
“我现在特别後悔。”幽草站在空中。金绿的眼中充满杀气,他依旧笑,温柔不在,留下的却是狰狞与残忍。
“我应该在很早以前就入魔。把你一片一片的撕开,虽然年代久远,可你的里面应该还是漂亮的粉色内脏。或许让你成为我的傀儡也不错,那些下级的魔们特别喜欢傀儡。
不死,不老,又不会反抗。”
“我也後悔,为什麽不早点杀死你!”
小院中狂风大作,令人窒息的花香如刀子一样撕裂著一切。利商艰难的抵挡著攻击,最後半跪在地上。幽草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人。
张文卿一身灰衣,手中的画笔微微晃动,偶尔抬头看看外面,却完全看不见近在咫尺的狂风。
”啊啊……真是难受,好想快些抱他”幽草舔著嘴唇,抬起手,看著几乎趴在地上利商。
月亮从云中显露出来,一束光芒照在他身上。狂风瞬间停止,花瓣漫天飞舞。
幽草走到利商身前,非常温柔的摸著他的脸。
“这张脸我可以留给寒车,不过他应该更喜欢我的脸吧。”
手指加大力气,琉璃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幽草对那双眼睛十分厌恶,指甲在脸上深深的抠进皮肤里,眼框中已经渗出几丝血红。
“你不能闭上眼睛吗?”幽草终於大吼出来“给我闭上。”
“该闭上的是你的嘴。”一袭白衣自黑影中走出。
空气瞬间凝固,狂风骤停。杜子仁从花瓣海中走过来,身上没有一点花香,也没有沾上半片花。
幽草手松开,利商软软的倒了下去。
“你终於肯见我了。”
杜子仁侧过头“我不想见她。”
“那很抱歉了,这是我们的约定。”幽草露出一口白牙“她说只要我让她见到你,她就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麽?”
“张文卿”
杜子仁脸色又黑了半分,幽草一副回味的样子。
“恩,他的身体真的不错。那副样子,完全就是沈醉其中。我进到他身体里的时候,他竟然哭了,一边哭一边拼命的叫唤。最後他竟然叫了你的名字,杜子仁。”
说到最後,幽草几乎笑弯腰。当他终於站直了的时候被抓住了胳膊,杜子仁的手好似在然後,幽草眉头拧在了一起。小臂几乎在沸腾,在火上烤。
发出了小小的痛苦呻吟後,幽草决定舍弃这条手臂。可还未把手臂扯断,杜子仁快一步将他推了出去。被甩到一棵树上,然後重重的掉了下来。
“滚远点。如果你再赶接近他我就不会留情了。”
面对鬼帝严厉的警告,幽草擦干净嘴边的血,报以冷笑回答。
“我还会来。”幽草的声音温柔的让人心醉,像是对恋人吐露的心声。
杜子仁盯著他,直到他消失。
张文卿猛然被浓烈的花香打断了思维。
他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到不能再大。透过窗户,他看见黑夜的庭院中站著一个人,白衣飞舞,墨发及腰,那人的脸被月光照著,高挑的凤眼微微垂著。
高傲,凌厉,宛如月亮中的仙子。
抱起地上躺著一人,他转身,消失了。
张文卿手里的笔掉在桌上,滚到了地上。刚刚画好的画被甩上了墨点。
狠狠的拍自己的脸,再看外面,除了黑暗没有别的了。
上官茹叙端著汤来看他的时候,张文卿夺门而出,疯了一样的在庭院里寻找著什麽。
“夫君?你在干什麽?”
张文卿望望天,深吸口气,大喊“鬼啊,我见到鬼了。”
利商从阴间回来才知道,那天夜里之後张文卿发了两天高烧,上官茹叙说他是被鬼吓到了。
她的眼神和口气中可以听出来,对於张文卿见到的那只沈鱼落雁之貌的女鬼,她很介意。
但是张文卿却没有告诉她,那只鬼是男的。
病好後的张文卿在半夜总是会开著窗户在书房发呆。上官茹叙毕竟是个女人,容不得丈夫想别的女人,哪怕是只鬼。
那日张文卿画的画便是上官茹叙,後来溅到了墨点便被张文卿放在一边。上官茹叙故意老是捧著那副画看,眼睛里满是闪光的期盼张文卿再补一张。
张文卿笑著点头“我再给你画一张。”
“真的?那我坐在这里让你画。”
“不用,茹儿的模样早就印在我心里了。”
上官茹叙脸上红霞飞,张文卿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
“乖乖的,我今晚要作画。”
“那我去煮汤,夫君病刚好。夜深天冷。”
“茹儿真体贴。”
张文卿哄走了娇妻,关门作画。
提笔却是满脑那白衣人的样子。虽然只见个侧脸,但那印象实在深刻。
上官茹叙做好宵夜,悄悄推门进来。张文卿伏在案头浅眠,桌上的白纸上只是大概的勾了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