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让整个国家的安全都受到威胁!
“看来火神官是如何都不肯把烛龙符交出来了,是不是?”水诚月的笑容依旧,但却多了一分的哀愁。
那如同秋水一般的碧色眸子中,似乎是凝聚了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燧人晌肯定地点下了头。
水诚月轻笑,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道:“既然如此……算了,人各有命。”
“如此的话,那么本王便不打扰火神官了……宴会迟到的话,神官的两位姐姐可是会生气的呢。”表情转眼间变会了一贯的笑容,灿烂而虚伪。
看着那羸弱的背影,燧人晌皱起了眉。握着手中那块预示之石,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张红色的符咒,那便是水诚月所想要的烛龙符。到底,不给他,是对,还是错?
不想违背天命。
只是,天命到底是什么?让那么多人,经历那么多次的轮回,重复着如此多次的命运之痛。天,到底是什么?神,又算什么?还是说,人类不过是神手中的一只棋子?
想不透。这不是一个身为神官的应该想的。
燧人晌闭起了眼睛,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隐约的身形。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是否可以想得透?是否可以看得透呢?
水诚月缓缓地沿着来的路线回去。今天,他是独自一人出来的,身边的其他人全部都被他支开了。
最近爱上了这种独自一人的自由自在的感觉。
远处传来了悠悠的萧鸣,一个一个单音,悠长而飘渺。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本来明媚的天空似乎要被云全部遮盖了,只剩下一丝一丝的缕缕阳光自云层之间被漏了出来。
天空中飞过了数只白色的鸟儿,白白的绒毛飘下。水诚月张开了手掌,那些绒毛正好落在了掌中。
合起了掌,轻轻地揉了揉。
再次张开手掌,那些白白的绒毛和着轻风,飘走了。
“呵,看来不是下雨。”
看着绒毛飞走的方向,远远的门为有一个隐约的身形,背着光,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高而纤瘦的身形,头放散下,刘海遮住了一半的面孔,发丝和着风在空中飘舞。那人修长的手指还捏着一柄红木萧,木萧上吊着个律音楼出品必有的金铃,倒是闪着光。
“咻——”
一朵红色的花从对方的手飞出,直袭水诚月。
“恭喜玄王成婚,本座一点心意,希望笑纳。”对方沉稳的声音与那纤瘦的体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花的速度很快,但水诚月却是挥了挥手,那花便已落在了他白皙的手掌之中。花的颜色红得艳丽,仿佛是烈火,是鲜血,那美艳的红让人看得刺痛,红得让人不敢直视。
“哦?但,会不会太迟?”水诚月看着那花,浅浅地笑问,“本王还以为你是个很准时的人呢。”
两人隔了很远,都把话说得很轻,似乎除了二人,都没有其他人能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
“孽火红莲……难道,玄王能说本座不准时?”对方轻笑了,很微很微的笑,听不出感情来。
孽火的红莲,那红如火,红如血的花。
“呵,是很准时。不过,你又是为什么呢?本王可否认为,你在帮本王?这……呵,可是逆天而为的事呢。没关系吗,孽火的红莲?”轻轻的揉着手中的花,那娇柔的感觉让人很像一掌把她捏碎。
孽火红莲,火系的魔花。也就是说,这朵花是可以救连筱昱的。
水诚月对于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一点也不感兴趣。倒是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这一点让他很想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可不是同伴啊。
谁在这个时候帮了他,帮了连筱昱,可都是违逆天命的呢。
一边说着,水诚月一便向着对方走近。
“为了天下无双的玄王,违逆天命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本座本来就不信什么天命的。”慢慢地说着,当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水诚月也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对方比水诚月高出了半个头,让水诚月不得不抬起头去看着对方。然而,也因为这样,对方的脸就更加朦胧了,在这个背光的情况下。
水诚月抚上了对方被刘海所掩盖的脸,淡淡道:“天下无双?呵,在你的面前,本王又怎么敢自称天下无双呢?不过……”
话未完,水诚月却已吻上了对方。
几经辗转,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对方。
仿佛意犹未尽般地轻轻抚着对方的唇。
“本座没想到玄王原来除了美女,还会对本座这种人感兴趣啊。难道,玄王不怕本座告诉敬王?”对方的声音仿佛带了点笑意。
水诚月嘻嘻地笑道:“呵呵,只要是美人,本王都有兴趣。至于王兄的那边,说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吧?这不过是谢礼,不过……当然了,如果红莲楼主不喜欢,可以还给本王。”
面前的人,就是统领南市逍遥楼的红莲,孽火的红莲。
红莲轻笑,手却用力的捏住了水诚月的下巴。手指扫过了那嫣红的唇,缓缓俯下身,却在两唇靠近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玄王,送出的礼怎么可以收回?若本座还与您,那不是对您太不尊重了么?”红莲的声音沉得暧昧。
“既然如此,本王便谢过了。今日紫薇宫有宴,本王先失陪。”轻轻地推开了红莲,水诚月收下了孽火的红莲便不再回头地离开。
看着那单薄的背影渐渐远去,红莲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唇,喃喃语:“恶心的人类……”
在热闹非凡的紫薇宫外,还有一个地方是罄乐升平的,那便是皇宫内住着舞伶歌姬的风铃台。
由于今日是花朝节,于是成虚帝今日把一些重臣和皇室要员都邀请到了紫薇宫内。现在天还是亮的,因此众人都还在宫中赏花。此时正是南方盛春之际,因此进贡了不少平时北方稀罕的花来。
风铃台中的水庭是个像舞台般的地方,但却四面是方便开关的纸门。纸门的纸是羊皮造的,透光性相当好。纸上撰着细细的金边字,全是小曲的歌词,当阳光洒上的时候,那些细细的字映到了桃木地板和浅浅的水池中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两旁的道路被竹帘和水池隔开了,水池长却不宽,浅而清得见底,那碧色的瓷瓦池底被眼光照得如绿宝石一般。水庭这样是稍稍高了的台子,上方是彩色琉璃做成的房顶,天空的颜色轻易地便映入了水庭之内。
这里是风铃台中众人练习的地方,两旁的道路是乐官演奏的场所,而中间的台子则是歌姬舞伶练习表演的地方。
柔柔的丝竹声自水池的两边响起,阳光透过了彩琉璃,洒在水池中荡漾的碧波上,绿得彻底的瓷瓦上映着系细细的字。
“和云:‘《采莲归》,渌水好沾衣。’
知……
桂楫兰~桡浮碧~水
江花玉面~两相~似
莲疏藕折香风~起
香风起,白日低
采莲曲,使君迷”
歌姬朱唇微张,轻吟如烟细语。
台子的中间,一个舞伶摇着曼妙的身姿,浅黄色的罗裙随着人而飘旋摆动。
女子的眼睑低放,隐约间可见一双闪着金光的眸子,在身形转动间,也如水波般的转动着。长长的金色卷发被束成了高马尾,在舞者身形转动之时,发丝也随之在空中起舞。
曲终舞停,一刻钟的舞蹈,却让人不尽回味。
水诚月不知是何时走进了风铃台,却在完结之际站在竹帘之后拍起了掌来。
“不愧是我朝的第一舞姬,萤姑娘的舞姿果真是曼妙蚀骨。让本王看得目不转睛,意犹不尽呢。”隔着竹帘,水诚月幽幽地说着。整个人靠着墙柱,一副庸懒的样子,背着光,使他娇好的面目没能让对方看清楚。
那金发的舞姬莞尔地笑了,规矩地向水诚月行了个礼,然后笑道:“玄王殿下真是过奖了。对月把酒响清歌,稀星挽锻娆清夜……不知,妾身与子月楼的戚清夜相比,如何?”
虽然是隔着竹帘又背着光,舞姬可以说是几乎看不到水诚月的样子,但她却猜出了来人。毕竟,迈塔皇朝之内也只有水诚月才会如此大胆地说着那种勾引的话,还是对皇帝的舞姬。虽然,说到轻佻风流,云云王子中还有个凯王洛希。但听不到那句“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和我结婚?”的口头禅,来人又怎么可能是洛希呢?
“自然是不能相比的,清夜的舞不过是风月场上的小小点缀,而萤姑娘的舞则专业太多了。萤姑娘如此问,也不过是要本王赞你,是也不是?”水诚月自然明白在一个女人面前,赞别的女人的好处是绝对不可取的。
说着,便伸手挑开了竹帘。
舞姬向其他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乐官歌姬便自动自觉地都退下了。在风铃台中有此权利的人,自然就是第一舞姬,风铃台的领导人,七大名姬之一的潘萤了。
“殿下真是不识情趣,连赞赞妾身都不肯。就不怕,妾身坏了殿下的计划么?”在后宫打滚多年,哪个女人能不就造一颗七窍玲珑心呢?水诚月近来的事早在整个洛城传得沸沸扬扬了,何况是在没有秘密的后宫之中?而潘萤当然也不可能蠢到猜不出水诚月的目的。
先是叶敏,然后是于琦和长孙紫媗,也该是到自己的时候了。面前的人,不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至少现在他的目标就是七大名姬,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因此,潘萤对于水诚月的到来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
“哦?”水诚月晃着轻轻的步子,缓缓地来到了潘萤的面前。消瘦的手,轻轻地抬起,掐着那金发美女尖细的下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随后才缓缓开口道:“那姑娘是要坏本王的计划了?姑娘不觉得那对你自己来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吗?”
无形的气在蔓延,水庭很快便被强而有力的气势所笼罩。
“呵呵,那玄王殿下倒是说说,若妾身从了殿下……为殿下而服务,有什么好处?”一开始挑明话题的自己,潘萤也自然想到了后果,因此并不畏惧水诚月那凶猛的气。
对于潘萤的表现,水诚月相当的满意。目前的这个女人,比叶敏更加有胆量。
但,这样的胆量,也可能只是因为对于生命早就不珍惜的缘故。
“自由。”水诚月笑了,笑得很寒,却充满着自信。
潘萤挑了挑眉,显然是顿了一顿,然后才道:“哈哈哈哈……玄王殿下真是会说笑呀!自由?在这个后宫里,妾身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可是最奢侈的字眼。对玄王殿下来说,也是一样吧。”
自由?真是可笑!
在潘萤过去的生命中,自由这个字眼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自由从来不曾光临过她的身上。她不过是权贵手上的一个玩偶而已,过着的不过像是被艺人养着的猴子一般。在过去的那些屈辱的日子里,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人会把她当人看。
尽管,在很偶然的机遇下,进入了皇宫,但潘萤并不觉得有什么是改变了的。什么七大名姬,什么第一舞姬!那全是为了剥夺她自由而冠上的头衔而已。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既然信口开河,说要给她自由?荒谬!可笑!
“只要我完成了要做的事,你就可以选择离开。而我的宫中永远会为你留有一席,迈塔皇朝的大门也永远会为你而开。在事情了结之后,你想到什么地方都可以,而当你觉得累了的时候,也随时可以回到这个地方。”水诚月的语气便得淡而肯定,他不用“本王”来自称,而是用我,是直接以“水诚月”这个身份来允诺。
所谓的事情,潘萤马上便想到是什么了。帝位之争!近日来,朝廷诸多动静,一向不理事的玄王竟出现在早朝之上,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凯王也居然频频在洛城内出现。而在朝堂上,敬王的手下似乎也有很大的动静。三个储君的表现太分明,不是傻瓜都看得出来,江山即将易主。而在这之前,将会有一场极可能是兄弟相残的龙争虎斗。
潘萤看着水诚月,心中慢慢地思考着。
玄王……这个头衔实在很适合面前的这个男人。成虚帝实在把自己的儿子们看得太透彻了。即使是野心也另人叹服的敬王,清醒地掌握着虚实两境的玄王,总是被战神眷顾着的凯王。
只要能看清这一点的人,都不得不对成虚帝大赞一声。并且,明白到这个似乎没有任何功绩的成虚帝能成为皇帝并非是运气,在这个男人身上有着非常独到的眼光。
“即使玄王殿下身为储君,也有能力。但是,妾身又凭什么相信,玄王殿下所说的呢?”
听到了潘萤这样问,水诚月笑了,笑得是那样的轻蔑。
“萤姑娘,你到底是不相信本王呢,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呢?本王需要姑娘的帮助去成大事,然姑娘却一直作出否定。试问姑娘,到底姑娘不相信的,是谁?”语气依然是那么平淡,然而一字一句都像刀一般扎在潘萤的心里。
她不相信的是谁?
哈,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相信的人吗?
不相信自己?是啊,她的确是连自己也无法相信了。过去,一次又一次,天真的想法被残酷的现实打破,她早已连自己也无法相信了。想要给自己希望,但却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每被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的时候,她总以为自己会比以前的生活好,然而却无论到什么地方,自己都不过是权贵的玩偶,没有人把她当人看。
“还是说,姑娘就甘于被困深宫?”看到了潘萤那近似沉思的表情,水诚月又补上了一句。
因为那一句话,潘萤整个人仿佛定格了一般,脸上一下子没有了任何表情。
甘心?怎么可能!
但是,不甘心又怎么样?她……没有改变的能力呀!
潘萤终于明白了,那个同样曾经被当成是权贵手中的玩偶的于琦为什么会为面前这个男人所用。这个人,太懂得人心了。在水诚月的面前,总有一种□裸,心中所想被看得透彻的感觉。让人面对他的时候,无法反抗。明明觉得不应该相信,却无力把持。
遗传,这是迈塔皇家遗传的能力。成虚帝所拥有的目光,水诚月也同样拥有了,并且更加地发挥了这种能力。
为什么,这样的人也要去争天下,也想当皇帝?明明目空一切,难道不觉得被繁重的公务压着自己是很烦恼的吗?明明已经到了俯视天下的地步了,何需去在意那一点点的高度呢?为什么要去自寻烦恼?
水诚月自然不知道潘萤把他想得那么超凡脱俗。他,不过是一个被情所困的白痴。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可能不爱他的人。如果真的能目空一切,他也不必苦恼了十年之久。
既入红尘,自当受红尘所困。
潘萤不甘,却也不想就那么顺着水诚月。只是,她无言,无法反驳。
她冷笑了:“呵,不甘又如何?我的牢笼,不正是你们这些贵族吗?玄王殿下,您还是请回吧。”
“被锁在牢笼中的,又何止姑娘一个?”水诚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但这话却让潘萤不得不想起,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也是个没有自由的人呢。
“即使殿下这样说……”
“你会帮我的,是么?”明明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殿下似乎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其实你很想帮我吧?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去相信而已。为什么要那样强迫自己呢?为什么不尝试去相信自己呢?”水诚月的声音很淡定,仿佛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是这样的吗?在自己的心中,其实隐藏着要帮这个人的想法?真的是像水诚月所说的那样的吗?不知道……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自己真正的想法。因为太过悲观,一切真正的想法都自然地被自己否决了。
不自觉地,眼泪下滑了。
“就算妾身是如殿下所说的如此。那么殿下又凭什么要妾身相信殿下的能力呢?殿下如果那么有自信,就不需要妾身了。”一边流着泪却依然不服输地说着。
太可恶了,难道他以为所有女人都会为他所动?太可笑,太可笑。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万能的人啊,姑娘。难道,本王就那么让姑娘讨厌?明明这样的是对姑娘来说是举手之劳吧?”水诚月露出了难得的愁容。
面前的这个女人果然是不简单,和叶敏爽快的女人不一样,和于琦那种聪明的女人也不一样,更不似长孙紫媗那样温顺。潘萤就像是一匹活跃在大草原上的无主骏马,充满了对人类的不信任,难以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