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霁轩只觉得自己似乎还是个孩子,他有些委屈,“你就不想我和你一起麽?”
慕容寒摇摇头,“在不在一起并不重要。”路霁轩听得心头一痛,慕容寒又道:“重要的是你的心会不会後悔。”
路霁轩皱眉,“你这是什麽意思?”
“如果可以选,我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涉足官场,但是我不能选,身为慕容家的人,注定了这条路。但是你不同,你可以在天上飞的,何必为了我,困住自己。”
“寒……”路霁轩上前搂住了对方,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自己却仍旧不想和对方分开。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路霁轩还不知道官场的险恶,因此只要可以和慕容寒在一起,他可以什麽都不计。
虽然表面上路霁轩没有在提出这个话题,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就算慕容寒不是他的情人,他也希望可以和自己崇拜的银月王爷站在一起。
慕容寒显然没有想得太多,因为他习惯於掌握一起,无论是战局,还是其他。他相信自己只要不让路霁轩去,那麽路霁轩就一定无法上京。
但是,这样的坚定也不过是坚持到了平沧水到来的一刻而已。
平沧水是个很漂亮的男人,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文人的摸样。
但是坐在马上的平沧水,穿戴著盔甲,看起来比起平日的国师形象多了一份武者的威严。
他这样立在重兵之前,立在寒峰寨的寨门之时,似乎有著同银月王爷不相上下的霸气。
苏文灿听到平沧水到来的消息,立刻从山寨里面迎了出来。
他一路小跑著来到平沧水面前,看到站在平沧水身後的三万将士,还有离开的那名副将,他一个拱手,点头哈腰的站住脚,“国师,您可算来了……”
“啪!”
迎接苏文灿的是平沧水力道十足的一巴掌,打的苏文灿整张脸偏了过去,眼冒金星,耳朵里一阵阵的轰轰声。
等他回过神,平沧水居高临下的瞪著他,“听说苏将军过的不错啊?”
苏文灿一头的冷汗,他肿胀著左脸,看著平沧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
“苏将军可还记得自己是将军麽?”
“这……下官,卑职记得。”苏文灿低下头,心里已经明白了什麽,他用余光看向那名副将,恨得一阵牙痒痒。
平沧水哼了一声,“既然知道,那苏将军如何会丢下三万将士?”
苏文灿一愣,便要急著解释,“不是,其实是……”
“够了!”平沧水不耐烦的挥手,“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麽,我只知道里面是一群土匪,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我给你这个立功的大好机会,你可倒好,让三万将士回头,你带的好兵啊!”
苏文灿有苦说不出,擦了下汗,急道:“国师您听我说……”
“啪!”的一声,他的话被平沧水有一巴掌打回了肚内,登时两边脸颊一般肿胀。
“等我回来在好好收拾你!”平沧水哼了一声,不顾一路叫著自己名字的苏文灿,一挥手,当先策马跑了上去。
“哈!”平沧水持马来到寨门口,见到紧闭的寨门前伫立的那瘦削的身影,他猛地一拉缰绳,呼喝出声,震惊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国师,您这般兴师动众为的是哪一出呢?”慕容寒站在寨门前,嘴角挂著他那招牌的浅笑,让平沧水一阵气怒。
“王爷怎会在此?”平沧水吸了口气,才平复下心情,想了一下,他离开从马上下来,面对面站在慕容寒面前。
“本王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慕容寒浅笑著回答,“本王已经特意叫苏大人先行通知国师,怎麽苏大人没有传达到麽?”他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扫过平沧水身後的三万人马,眉头一抖,叫道:“赵副将,你怎麽又带兵回来了?”
平沧水扫过慕容寒,忽然笑道:“哈,本座在路上见到他,就著令他一起跟随,毕竟谁也不知道寒峰寨的情况不是麽?”
慕容寒挑了下眉,随即浅笑,“国师所言甚是,就好比要去我银钩铁骑,国师不也是每一次都身带重兵麽?”
平沧水哈哈大笑,“王爷真会玩笑。”
这个时候苏文灿才从後面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他看到立於门前的平沧水,噗通一声跪倒,便道:“国师,王爷也在这里。”
平沧水瞪大了眼睛,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将苏文灿登了个跟头,怒道:“你当本座是瞎的麽?王爷就在这里,大惊小怪个什麽!”
苏文灿看到站在一旁的慕容寒,登时吓得没了声音,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慕容寒看了眼两人,接著道:“不知道国师此次前来,为的是什麽?”
“这个……”平沧水看了眼苏文灿,“这个奴才没有说麽?”
苏文灿一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是慕容寒说自己是来带兵剿灭寒峰寨的,自己手无圣旨,恐怕倒时候所有的罪责都要自己一个人承担,他想著,不由得抬起头,恳求的看著慕容寒。慕容寒心底叹了口气,看向平沧水,缓缓道:“本王听说国师是奉了圣旨而来,只是,不知道这圣旨说些什麽。”
平沧水抿了下唇,自袖子中抽出一个明黄的卷轴,慕容寒见了,一摆手压住了平沧水的手,“既然圣旨在此,想必这不是给本王的吧?”
“自然,圣旨是颁给寒峰寨的人的。”
慕容寒一敛眉,“既然如此,国师不如同本王一同进去宣旨吧。”
平沧水听了,将圣旨收回了袖内,笑道:“没想到王爷同这群土匪倒是交情匪浅。”
“国师真会说笑了,三年前若非寒峰寨支援,恐怕九澴河一役早就是本王的葬身之地,从那时起,寒峰寨名存实亡,他们是本王安插在团城这里的银钩铁骑,这一点……”
“这一点本座从来没有听皇上提起过,不会是王爷擅自主张吧。”
“西月峰一役,寒峰寨功不可没,本王此次便要回京向皇上提及此事。”
“三年前寒峰寨便归於王爷,如今才讲,王爷不觉得太晚了麽?”
“本王同皇上之间的事,国师也要过问麽?”
平沧水气息一滞,闭上了嘴巴。
慕容寒心底哼了一声,随即一手敲了下大门,大门从里面打开,卫尧,冷开率领银钩铁骑站在大门两侧,而路霁轩率领寒峰寨的人站在大门正後面。
平沧水扫过众人,伸手从袖中抽出明黄卷轴。
卫尧冷开等人带头跪了下来。
慕容寒也躬身聆听,路霁轩见了,率先双膝落地,但仍旧抬著头看著平沧水。
平沧水眉头一皱,忽然道:“难道平日王爷都是教导银钩铁骑这样聆听圣旨的麽?”
慕容寒身子一颤,未曾抬头却用目光看向路霁轩,那眼神中没有任何的责备,只是单纯的想要看一眼路霁轩而已。
但是路霁轩却可以清楚的看到平沧水脸上的笑容,似乎抓到了慕容寒把柄的阴险笑容。
他心头一颤,低下了头。
慕容寒见了,心跟著一痛,咬了下牙,没有抬头。
平沧水哼了一声,展开卷轴,朗读圣谕。
银月(下) 第二章 入朝(下)
直到结束,慕容寒才抬起了头,一脸笑意的从平沧水手中接过圣旨,仰著头道:“起初我以为皇上是要剿灭寒峰寨,不然又怎麽会如此兴师动众,派出三万精兵。原来皇上只是想要重用他们。”
平沧水也跟著笑道:“这个自然,皇上宅心仁厚,宽厚爱民,又怎麽会行杀戮呢?更何况皇上一直说过,王爷最大的心愿便是天下大同,不染血祸。皇上也是一般的心思。”
慕容寒垂了下眼,浅笑道:“这样最好,我就怕带了这麽多兵,吓到寒峰寨的人,一语不合,闹出什麽矛盾,就不是皇上乐见的了。”
他这话分明是说给平沧水听得。
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平沧水要苏文灿带了三万兵将先来,为的就是歼灭寒峰寨。
若非自己再次,恐怕寒峰寨早就和那三万将士打起来了,到最後恐怕寒峰寨的五千人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寨中还有一部分老幼妇孺。
到时候,平沧水只要对皇上说,寒峰寨不愿归降,所以就地歼灭,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可惜,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慕容寒,守在这里的也是银钩铁骑,就算只有不过五千人的银钩铁骑,但是也足以让那三万精兵不敢进犯。
平沧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宣读圣旨。
“王爷说的是,若不是王爷再次,本座贸然前来,恐怕少不了一番折腾。”
“毕竟寒峰寨是义军,若是真打起来,皇上在天下人面前也不好交代。”
“王爷教训的是。”平沧水低下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慕容寒没有再多什麽,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平沧水叫住,“王爷,您是要去哪里?”
慕容寒挑了下眉,“国师远道而来,虽然这里不是本王的大营,但毕竟这里上下一心,铁骑军怎麽也该一尽地主之谊。”
“王爷没有听到圣旨里说的麽?若是寒峰寨没有意义,则需即刻启程。”
慕容寒眉头一皱,扫过不远处的路霁轩,见对方也皱起了眉,他笑道:“话虽如此,但国师舟车劳顿,还是休息几日,在行上路吧。”
平沧水哼了一声,上前一步,“王爷,您这是想要抗旨不尊麽?”
慕容寒笑道:“怎麽会呢?我不过是想替国师著想,晚些时日上路也是好的。”他见平沧水脸色一变,又笑道:“更何况,国师有什麽不放心的呢?本王和铁骑军也在此,定不会叫国师失望的。”
慕容寒这话分明是在威胁平沧水,平沧水看了眼卫尧和冷开,只好忍气吞声道:“即如此,就按照王爷的意思吧。”
慕容寒安排了平沧水等人的住处,便随著路霁轩来到了後堂。
一进後山,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路霁轩急忙领著慕容寒两人跑了进去。
原来就在平沧水来前不久,路静开始出现阵痛的现象,但平沧水就在阵前,所以才有慕容寒前去挡了一阵,又故意拖延了回程的时日,就是为了给路静争取时间。
路霁轩两人刚来到房门口,便被拦了下来,房内一阵痛苦的叫声。
路霁轩皱起了眉头,一把拽住显然刚到没多久,急的来回走动的李如风,“姐夫,里面怎样了?”
李如风一脸仿佛世界末日的样子,急道:“我也不知道。”
慕容寒看了两人这幅样子,其他几个也是同样的惨淡面容,随著屋内又是一声惨叫,他眉头一皱,问道:“里面是什麽人?”
“是……是产婆。”
“哪来的?”
“咱们,咱们寨子里的……”
“那……”慕容寒正要发问,忽然路静的贴身丫鬟降雪从里面跑了出来,她脸上还有汗水,手里端著一盆红红的血水。
李如风见了双腿就开始发软,身子便要摔倒,好在一旁路霁轩扶住了他。
降雪跑出来,倒掉了水,便被路霁轩一把拉住询问情况。
“夫人她难产……”说完,她眼圈一红,又跑了进去。
路霁轩停了,也吓傻了,手扶不住李如风,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赵施然等人急忙去扶这两人。
慕容寒看著路霁轩惨白了脸,眉头一蹙,跨步便进了产房。
“哎!你这个男人怎麽可以进来!”那产婆见了慕容寒,二话不说便要赶人。
慕容寒沈著脸,怒道:“你能让她生出来麽?”
那产婆见了慕容寒吓人的神情,虽然知道这人的来历,可还是被吓得禁了声,摇了摇头。
“现在什麽情况了。”慕容寒一边缓下脸色询问,边褪掉了外袍,卷起了内衬的袖子。
“这……孩子似乎卡住了,夫人她没有体力,孩子也下不来。”
慕容寒皱著眉,转头问路静的另一个丫鬟寒霜,“可有长针?”
“王爷?”
“扎针灸用的那种。”
“有……王爷稍等。”寒霜说著跑了出去。
慕容寒看著床上的路静,此刻平日里温柔的脸孔已经痛苦的皱在了一起,好似只能出气,不能吸气一般,慕容寒一急,握住了路静的手,在她耳旁柔声道:“姐姐,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路静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看到慕容寒,她反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急叫道:“救……救我的孩子……”
在外面的李如风,路霁轩两人此刻也不管不顾的跑了进来,李如风听了路静的话,直跑到慕容寒身前,噗通一声跪倒,抓住慕容寒的手道:“王爷,求求你,救救小静……”
“不……救孩子……”
“王爷!”
慕容寒被两人抓的手臂生疼,眉头紧蹙。路霁轩虽然也是乱在心头,但看到慕容寒的模样,急忙上前扶住李如风,劝道:“寒会有办法的。”
慕容寒吸了口气,握住路静的手,道:“我一定会尽力救你的。”
李如风一脸灰白的坐在地上,慕容寒又劝道:“李大哥,孩子不生出来,姐姐也只有死路一条。”李如风听了,更加绝望。
慕容寒吸了口气,看向屋外,这时寒霜拿著一套针灸进来,他交给慕容寒。
慕容寒急忙将针在烛火上烧热,然後走到床脚,将针分别扎入了合谷,三阴交和足三里。
过了盏茶的功夫,一阵剧痛袭来,路静呻吟出声。
慕容寒一把抓过产婆,产婆明了的抓住路静的双腿,弯起,然後叫她用力。
路静叫的凄惨,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正当她泛起了白眼的时候,忽然产婆叫道:“我看到了,我看孩子的头了,再用力!”
路静接著“啊”的一声大叫,身子重重的弹了一下。
产婆此刻已经抓住了孩子的头,微一用力配合路静,便将婴儿从路静体内拿了出来。
路静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虚脱的躺在了床上。
产婆看著婴儿,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拍打两下,接著便是婴儿洪亮的啼哭声,众人皆松了口气……
路霁轩搂著慕容寒,吻著他的额头,“想不到你连接生都会,若没有你,我真不知道姐姐会怎样。”
路静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为了不拖延日程。在休息了两日之後,众人决定随平沧水进京。但是由於人数太多,慕容寒提出所有的人因为是银钩铁骑的人,所以要随他一同回京。平沧水只是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便说先行回京,於是早他们一日回去了。
慕容寒他们也将在第二日启程,这一晚,他执意拉著路霁轩在屋顶上喝酒。
“我的妻子也是这般……”慕容寒浅笑著,“这些都是上官教我的。”
“上官?”路霁轩挑了挑眉,捋著慕容寒的头发,问道:“你可想小淼?”
慕容寒愣了一下,点了下头。
路霁轩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道:“明日咱们就启程,你很快就会见到小淼了。”
慕容寒应了一声,将身子埋入了路霁轩怀里。
“你不会後悔麽?”搂紧了路霁轩,慕容寒心底有说不出的寂寞。
“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勾起了对方的腰身,路霁轩希望自己可以给与对方信心。
京城就在他们前方……
银月(下) 第三章 交情(上)
大殿之上,没有所谓的兄弟,只有天子与朝臣。
路霁轩起初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当他真正的到了宏伟庄严的大殿之上,当他看著慕容寒的背影的时候,他逐渐开始明白,所谓的君臣之间,所拥有的只是利益而已。
路静生产之後的第三日,慕容寒便带著寒峰寨的所有人上路了,即使平沧水早一日离开了,仍旧留下了苏文灿跟著他们,慕容寒心里明白,那是监视。
在团城,慕容寒花了一大笔银子,安顿了那些妇孺,同时为他们置办了家业,只是希望他们可以安居乐业。
对於这一点,路霁轩是很感激他的。
从慕容寒为路静接生了一个儿子出来,即使路静被迫要同他们一起上路,但路霁轩明白,如果没有慕容寒,那麽也许路静和他的外甥女都可能已经不在了。
对慕容寒,除了满心的爱慕,敬仰,此刻还多了一份感激。
不仅仅是路霁轩,还有其他的寒峰寨的兄弟们。
曾经他们是土匪,即使丰衣足食,但是在旁人眼里,仍旧是刀口上舔血过生活,裹著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跟著慕容寒上京,即使是要和朝廷大交道,但当他们看到慕容寒花下银两按顿他们的家人的时候,心底的感激不比他们对路霁轩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