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诺,我跟你说,我当初不跟你妈争不是因为我争不过她,而是因为你说你想跟她在一起。你别他妈的听你妈乱说。”我和小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程老师抬回家中,程老师离婚後一直单身,小诺帮他脱鞋子的时候,他依然这麽满腹委屈地说道。
我也想喝醉一番,好把自己心里的苦水倒出来。可是转念想了一想,苦水只是自己的,灌进别人耳朵里,就是不值得一提。
小诺喘了口气,从地板上爬起来。他脱下了外套,转头望了我一眼,只是这麽一眼,我就难耐了起来。
小诺却保持著惯有的看透了的神情,他淡淡地说道:“我送你出去。”
他的声音也变了,起码不如以前那麽清脆动人。程老师依旧住在以前的老楼房里,楼道里没有灯。小诺走在我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慢慢地打开了。
火光照亮了他身体周围的局部光亮,我却觉得眼前黑乎乎的一块。
再後来,他跟我的吻便总有淡淡的烟草味存在。他抽烟抽得很凶,我们两个人坐在车里,不说话的时候他能抽掉两三根那麽多。
那晚上小诺送我下了楼,我们就分开了。我强装著淡定,看著他给我挥手告别。我动了动车窗前的雨刮器,外边却根本就没有下雨。
是我太无事可做了,就好像偶尔脱口而出唤出他的名字一样。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我开著车回家,远远看见自己的家被车灯照亮了。这房子我刚搬进去住,换房子成了我的癖好,大概是那段时间跟著小诺总是去旅馆打游击战的缘故。
小诺会突然来找我,我也觉得意外。当时我刚起床,房中的暖气大开著,让我冒了一头的虚汗。
我打开门,看见小诺藏在围巾中的脸。我们穿得像存在於两个季节里的人一样,他向前跨出了无数万步,而我还停在那个被他丢下的夏天,从海里爬出来,即使是快落山的太阳依旧晒得我皮肤发烫。
小诺慢慢地拉下围巾,露出那张发白的嘴巴。
他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这句话呛了我一下,事到如今他来告诉我这些又有什麽意思?
“你为什麽从不来找我。”小诺的口气像和我是多年的老友一样。
我不作答,只是让了一条路,让他走进来。
“外边太冷了,进来说。”
我像是童话故事里为小王子打开一扇罪恶大门的巫师,我看著他走进来,看著他小心地拍打著自己腿上的积雪。
我这才注意到外边下了雪,不然刚才小诺的脸怎麽看怎麽刺眼。
他谨小慎微的样子让我有些感时伤怀,我曾经以为我的房子就是小诺的家,他可以在里边赤著脚跑来跑去,在经过阳台的时候,对坐在上边晒太阳的我清清爽爽的笑。而我招一招手,他就会奔跑到我身边,而後扑进我的怀中。
只是现在他直起身子,看起来比我还要高大一点。
他望著我,在等我回答,而我让他等得太久了。我盯著他的嘴唇,我很久没做过爱了,一到冬天我就不想怎麽折腾,我一个人住在这麽偏远的地方,女儿早就被送出了国,妻子自然跟著出去,或者换句话说,我很久没有说过一句心里话了。
只是眼前的小诺让我捉摸不透,他突然从天而降问我这麽难以回答的问题。这几年来我怎麽可能没有去找他,我抱过那麽多和他一样大的男孩,我竭力地从那些男孩的身上找他的影子,尽管斩获不多,可是总有那麽一两个能让我时刻记起小诺的种种好。
我苦笑了一下,终於没再说什麽。只是坐回了沙发上。
小诺脱了鞋子,走到我身後。他摸著我的脖颈,然後伸手进入我的衣服里,指尖揉搓著我的乳头。对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他像当初我诱惑他一样的诱惑我。
他像当初被我玩弄一样的玩弄我。
只是我努力的警醒却一点感知都不曾有。只知道他来过,只知道他接触了我,只知道我终於梦到了他。
这场梦来得太稀缺。
我总觉得在这几年内我会频繁地梦到他。而事实上,我每晚都不会做梦,我喝酒,做爱,睡得比谁都看起来踏实。我的梦境就是漆黑的一片,有种近似於沈眠的错觉。
可是这个夜晚,我做了这麽一个久远深刻的梦。
我不再拥有小诺已经太久了,连梦境都这麽地含蓄,浅尝辄止。
我睁开眼睛,看著发白的天花板,觉得刺眼。
这天我做了进入冬季的第一场爱。来我身边的少年,长得和小诺一点都不像。我却吻足了他整日,我像当年收藏小诺一样把他收藏在我身边。
我们在这个春节相依为命。
他在院子里放炮竹,我在一边看。我跟女儿越洋视频,他在远处听我说话。
然後我们做爱,从地板开始滚动一直滚到床上去。我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说疼,我也不知道真假。他们习惯这样来抬高身价。
少年会早起给我做饭,做他所谓的家乡饭,放满了生姜和胡椒,不免吃得我一身大汗。只是每到夜晚,听著城市末端放节庆烟火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个孩子。
我不再拥有他,就算他在我身边呆足了这五年。
我也不再拥有他了。
甚至来他都不再拥有十年前的自己。我没什麽好亏的。
元宵节的时候,我和少年一起去市中心看灯展,很凑巧地碰到了小诺。说是凑巧不如说是我的有意为之。我远远地望见了小诺,便拉著少年往他身边靠近。
小诺正在看小贩卖的灯笼,他转转身,就撞在我胸口。他惯有的冷漠态度让我有些心寒,尽管我总是强装出一副过往云烟的态度。可是他对我来说是块鸡肋。
是块鸡肋吧。
小诺看了看我身边的少年,又看了看我。
“叔叔好。”他依旧这麽懂礼貌,说出的话却一点感情都没有。曾经我很喜欢在我们温存的时候让他叫我叔叔,这种近似於乱伦的刺激让我心惊肉跳。可是现在他毫无感情的吐露让我心里听起来微酸。
我们不伦不类,他甚至连一点表面上的假情假意都舍不得给我。
我问他什麽时候走。他说明天。
这种类似於梦境的重现和现实的冲击让我不知所措。这个春假,我每每想到小诺就在这个城市中,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暖意。而明天他竟然真的要走,我连他在哪个城市的哪个学校读书都不知道,本来我有大把的机会问程老师的,可是我做贼心虚,这麽平常的问题我都问不出口。
或许是我当时的神情有些失态,或许是我身边的少年,也或许无关我们的过往交情。
更或许当时的小诺单纯的寂寞,他只想找个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
小诺突然地抓住我的手臂说道:“明天我真的要走了。”
视线相平交汇的刹那,我有种被人敲了一下後脑勺的感觉,眼前的小诺我难辨真假。
那天晚上,我和小诺“重归於好”。
只不过关系这回事,即使是破镜重圆,也总会有条凹凸的裂痕。再怎麽出众的匠人都补不到原貌。或者於原型微显尴尬,或者於原型更加热切,又或者与原型上下颠倒。
小诺的欲望强烈过几年前的我。我们拥抱著缠绵了一会儿,在程老师家漆黑的楼道里。我甚至能够听见口水粘连在一起时的亲吻声。他口中的烟草味让我不太适应,可是他柔软的舌头却让我拼命地找寻我失去的这五年。我从未甘心享受过的五年时光。
我本以为这五年,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他永远长不大,我却给他越来越好的生活。只是天底下哪有这麽好的美事。
他的手伸进我的裤子里。我的同样也伸进他的裤子里。触感自然扎手。他的皮肤也不如我记忆里的好。
这份亲热总体来说很形式化。
我没有想到小诺突然对我这般热情,好像我们不曾不愉快一样,好像我只是等了他一个周末,然後在公园里看著他远远的跑过来。我的手里握著一个甜筒,递给他。他舔了一下,然後跟我接吻。
我花的钱,这甜味还是被我享受到了。
做惯了证券生意,看什麽都是场投资。
我前几年的身家都压在他身下。如今他回来了。尽管不可思议,我却还是纳入囊中。虽然起先我看不出这是场没什麽赚头的生意。
我们相互手淫,忍著连喘息声都没有。这样的同甘共苦,让我心里隐隐升腾起一丝很莫名其妙的快乐。小诺快要射精的时候抓紧了我的肩膀。他的脸紧贴著我的胸口,好像要钻进去一般逐渐地用力。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的手就一片黏著。小诺的身体从我身上晃下来,然後靠在墙壁上轻轻笑了一声。
似乎在嘲笑我们做了多荒唐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我却再也没有办法拿以前的那一套来骗他,我想或许他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哄他对我来说只能是自取其辱。
我听著小诺走上楼去,听见开门声,又听见关门声。方才走了出去。
车子停在马路对面,那个少年坐在车子里,可能等得太久已经睡著了。
他开门的时候,把他吵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给了我一个微笑。
街上的人稀疏了很多,唯有灯笼仍旧挂在道路两旁。其实人们也不是多喜欢花灯,只是因为觉得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不去喜欢不行,不去喜欢就显得遗憾。就好像中秋就一定要抬头看看天边的那轮月亮,端午必须要忍受著拨开粽子叶。
节日如同爱,人们就是这麽喜欢没事找事。
自言书14
送小诺和送那个小男妓,同日进行。
本来就是说好的,过完这个新年,那个少年就要离开。我开车把他往会所里送,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转身很郑重地问我:“你还会来找我吧。”
“不会。”我即刻否决了。
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并没有拿假话来哄他。我自知我对於他不会因为相拥著过完这个春节就跟其他的嫖客有什麽不同,当然,如果非要说有什麽不同,那就是更道貌岸然一点。我看著他下了车,进了会所,当真松了一口气。
小诺的短信很快得就发了过来。
他现在要坐车去机场,问能不能见我一面。
起初我以为程老师也在,我摆出一副做作的模样出现在小诺的面前,发现他一个人拎著行礼箱站在车站前。
他身後的人群走来走去,他对我招手,待我走近了得意地说道:“我爸送我上车,我又在前边红绿灯下了车。”
我不能俯视他已久,此刻同他的视线相平,脸上的表情说不定就尽收他眼底。我转转头,问道:“那你坐下一班车能赶上飞机吗?”
他说道:“为什麽你不送我去机场。”
去机场要走一个多小时的高速,我很久没有开过这麽久的车,车子刚上路的时候我就觉得累了。
小诺坐在我旁边,一个小时前,上边还坐著别人。
一年前,我还在这个位置上跟人做过爱。那时我觉得这跟自慰没什麽分别,我只是拉开了裤链,对方坐在我的身上,除了性器的摩擦外,再没有任何的亲昵举动。
小诺的话倒是很多,看起来这几年间见多识广。
就连路边的一个警示牌都能让他联系到其他的事情进而越扯越远。我一边开著车,一边发现自己根本就跟不上他的话,但是又心有不甘,实在很想知道他这几年经历了什麽。好的不好的我都想知道。
“有女朋友吗?”我突然插嘴问道。
“有。”小诺的回答倒是一点都不准备遮掩。
“不过有时候也会去一些同志酒吧,我估计我是双性恋。”小诺轻描淡写地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却好像被谁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
“昨晚那个人是谁?”小诺开始反口问我。
“一个朋友。”
小诺轻声笑了一下,并不相信,但是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开始跟我讨论我的车子,这车子是我刚换的,还没过磨合期。小诺的评价倒是中肯,这车费油,性价比不高。小诺挑了挑车里的CD,大概没有喜欢的,便开始去翻他的书包。
他从他书包里拿出一张CD,塞进播放器里。
我本来就不奢望自己的品味能和他搭在一起,却没想到这张吵得我有些注意力难以集中。
我伸手关掉音乐,因为刚才他说他是双性恋的事情心烦意乱。
小诺却不以为然地问道:“你不喜欢?”
“嗯,很不喜欢。”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就不再说一句话。
不停有车子从後边超过,我看後视镜的时候发现小诺睡著了。
我眼神掠过他的脸,一时间很想去摸一摸,他的五官不似以前那麽漂亮了,眼睛也有些浮肿,笑容也跟以前大不相同。
我想进机场送他,便找了车位停车子。
小诺拉著行李箱,在我身後打了个哈欠,突然就趴在我的肩头。他因为摸了定型膏而显得硬的头发戳著我脸颊处的皮肤,那气味有种怪异的香甜。
他说道:“你会去找我的吧。”
“……会。”
不知道为什麽,我想了想才给了他这肯定的答复。也或者可以说,那一瞬间我的脑袋什麽都不敢去想。害怕无论做了哪样的决定,都会让自己抱憾终生。
优柔寡断中,给了小诺肯定的承诺,只想著走一步是一步吧。
小诺像恋人之间要调情一样,扳过我的脸亲了我一口,在离开我嘴唇的时候说道:“那就下周见吧。记得不要穿太厚,我那边可没这麽冷。”
回去的路上,我兴奋地让自己害怕。
不知道是因为小诺的那个吻,还是那个关於下周见面的约定。打开播放器,近似於嘶嚎的声音跳进耳朵里,这才发现小诺的这张CD拉在了我这里。我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下周见他,顺便把CD拿给他。
也或者是下周把CD拿给他,顺便去见一见他。
说起来那麽容易的事情,其实累的要命。
我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去机场,然後再搭乘两个小时的飞机去小诺那里。
等可以见到小诺的时候已经折腾了三四个小时。
我看到小诺站在机场的接机口处,内心的疲倦一扫而空,同时说道:“坏了。”
“什麽坏了?”小诺剪短了头发,在南方温暖的初春天气里看起来很是精神。
“你那张CD拉在我车上,本来想著拿给你,结果还是忘记了。”
小诺笑著说道:“没有关系,下次拿给我就好。”
我走在他的身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说道:“好。”
然後下一次的约会也就这麽说定了。
我们打车去小诺学校,在那附近找了家旅馆。小诺带著我,摆出一副一切事情他来搞定的姿态,我站在他身旁,看著他把身份证给前台登记,看著他从前台小姐那里拿到钥匙,又看著他转转身,对我说道:“八楼,走。”
我跟在他身後,总觉得我们的关系颠倒混淆。
曾经是我牵著他的手,现在反倒是他牵著我的鼻子。
我们从约好要见面,到现在进了房间就抱在一起接吻,用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内除了我说我几点的航班给他发过一条短信外,我们没有再过多的交流,但是内心都知道见了面要做什麽。那些做爱吧,开房吧之类的台面上的话,我们缄口不提,这默契让我哭笑不得。我不是得了便宜卖乖,我只是有些害怕。难道除了做爱,我们就再也没有丝毫的联系了吗?
我们吻了一会儿,小诺就抬起了头说道:“洗澡去吧。”
他学校附近的旅馆条件不是很好,只有淋浴没有浴缸,我本来以为我们要分开洗了,却没有想到小诺先是帮我脱了衣服,然後开始脱自己的衣服。狭小的淋浴间,两个成年男子挤在里边,想不贴著身子都不行。
小诺打开了水阀,温热的水就淋了我们一身。
小诺说这浴室向著房间那面是面磨砂玻璃,要是一个人在里边洗澡,另一个人在外边会看到,很是搞笑。
我不是很愉快地问了句:“你跟人来过这里?”
说完这句话我就後悔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我可以一把手抓住的孩子了,他想做什麽程老师都无权过问,我又能问什麽?
“嗯。”小诺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然後把手指插进我湿润的头发中,又要和我接吻。
他正对著我,身体混著水贴著我活动,让我觉得有些痒和不自在。
我开始觉得和他一起洗澡并不是一个太好的打算,小诺却觉得这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他去摸我的敏感部位,过了这麽多年,他还记得我哪里最怕被人抚摸,哪里最怕被人怎样的抚摸。我很激动,可是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快感,相反我觉得他下手很重,有种很急切地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