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惊,这样玩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起来,却觉得他有几分认真藏在里面,可是定睛一看,他却始终神色如常。我在心里笑了笑,笑自己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这样疑神疑鬼,竟然这样怀疑起哥来。
受伤质问
“蒲姐姐,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宁步那臭小子?”我一边张开双臂让小蒲帮我穿上那套纯白色的华美的裹金外衣,一边纳闷的问道。以那个家伙的性子,怎么说也不可能一天都不来见我,好象是从我回来去书房见完哥之后,他就不见了。原本我想起还在山上那会儿他和我说,他想念这个想念那个的,说不定就是去看望他们了吧,可是现在都晚上了,什么亲戚也该看完了吧,如果回来了,他也不可能不知会我一声的。这两年来,我们寸步不离,现在他忽然不在我眼前晃荡,我倒真的有些不习惯。要不是今天哥说要替我摆宴洗尘,我早就去把他捉回来了。可是说的是摆宴,其实也就是我们兄弟两个。
“哦……”小蒲面色一顿,笑了笑说道,“可能到处去玩去了,你知道,他野起来也没个定数……”
“可是现在这个时辰他还能去哪儿?不如你帮我派人找找吧!”
她帮我理了理衣衫,抬眼笑道,“小少爷,他的事你不用操心,这会儿我们还是快走吧,大少爷在庭院等着我们呢!”说着,就来拉我。
我看着她,这个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烛光下越发俏丽的容颜,微微一笑问道:“蒲姐姐现在可是有了归属了?”我想起我走的那年她已经十八了,而今应该也有二十了,在古代这个年龄还没有嫁人的话……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为宁家真是奉献了太多太多了。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羞涩一笑道,“小少爷怎么想起问这个?”
“那就是没有了?”我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小少爷你……”她微微咬着下唇,脸色羞红。到了现在我还不明白的话,我就真是蠢到了极致。“你是喜欢他的吧?”
“小少爷!”她略一跺脚,瞪我一眼,娇斥道,“你别乱说!”
“哦!”我状似了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不喜欢罗,好吧,我等会儿就跟哥说让她尽快帮你物色一户好人家,免得让你把青春都葬送在我们宁家,反得倒头来怨恨我们!”说着,我抬步就走,她心一急,猛的拉过我,急声道,“别!你可千万别说!”
见我不解的望着她,她把眼一垂,缓缓道:“奴婢自知自己身份,承蒙宁府不嫌弃收留我至今,又……又怎敢对大少爷有这等痴心妄想。”
“蒲姐姐,”我认真的望着,温柔一笑道,“别担心,你是个好姑娘,我会帮你的,相信我,好吗?”
“小少爷……”
“好了,快走吧,哥还在等我呢!”
……
一路绕过曲曲折折的走廊,因为想走近路,所以我特意走下人们居住的地方通过去,一开始,小蒲极力的反对我走那条路,却在我疑惑和坚持的目光妥协了,面色忐忑的跟在我身后,我虽然心中好奇,却始终不置一词。
转过一个转角,我在黑暗中看到宁步的房间泛着昏黄的灯光,一个瘦弱的身影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心中诧异更甚,这家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也不来和我打声招呼!哼,过分,让我看看你到底在玩着什么!把少爷我都给忘了!
想着,我折身走向他的住处,却被一双手紧紧的拉住,“小少爷,快走吧,大少爷已经等很久了,时间来不及了。”
“蒲姐姐,我就去看看那小子在干嘛,很快的,你等我会儿!”说着,我一把播开她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向宁步的房间,却在走近他的房门时,故意放轻脚步,猛的一开门,大叫道: “哇!可被我逮到了!你小子……”在干嘛???
我快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他看到我的一刹那立马盖住的被子。
满目纵横交错的红痕,层层叠叠,血透过蜜色的皮肤渗出,翻滚的血肉清晰可见,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苍白着脸色,却仍是对我笑着的少年,只听他轻声说道:“少爷,我没事,就是今天和别人打了一架,才……”
“别用你蹩脚的谎话来骗我,”我恨声打断他,皱了皱眉,想起之前种种,心中豁然开朗,“是我哥干的吧!”
“少爷,你别瞎猜!”
“躺着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我顿了顿,接过他手中的药放在一边,认真道,“不要再乱涂药……”
“小少爷,你要去哪儿?”当我冲出去的时候,小蒲似是早有所觉,她一把将我拦住,神情之间满是担忧。
“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皱眉大声问道,“他不是要见我吗?我现在就去找他,你让开!”
“小少爷,宁步他此番确是任性妄为,受此惩罚实属应当,你万万不可为了他和大少爷怄气啊!”
“蒲姐姐,在我心里,我从来就没有把宁步当过下人看待过,对我来说,他不是下人,是我的兄弟,你懂吗?”
听着我这样说,她缓缓放下手,似有所悟般点了点头,微微侧身。我大步如飞般向庭园走去,心中越加愤怒,为什么他可以在我面前装做是一副已经原谅我的样子,却背着我来惩罚宁步!
一身青衣的他,在此刻显得儒雅而安宁,只见他悠然的坐在石凳上,一手缓缓敲着桌子,一手将酒杯凑近自己的薄唇,嘴角微微弯着,似笑非笑。
“来了?快坐下来,陪哥喝几杯……”
“为什么要那么做?”我皱着眉,甩开他伸过来拉我的手,大声质问道。他敛了敛眉,沉声道,“知道了?很好……”说着,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什么!”我抢过他手中的再次装满的酒杯,不满的说道,“哥,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宁步做错了些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他错就错在不应该和你一起走!”他“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眼光中流转着我不懂的复杂神色,我有些发甍,口中只能呐呐道:“哥……”
“好了!”他似有些懊恼的用手扶着头,眉头紧皱着,“这个问题我不想在讨论,你先回去吧!”说着,他也率先转身,只留给我一个深沉的背影……
……
“嘶……轻点……轻点……”
“闭嘴!”我瞪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却也减了下来,“别人不说,你也不说,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你是预备永远不告诉我,然后一天天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我面前吗?”
“嘶……不是……这顿鞭本来我就该受……”
“谁说的?你说的。没有人有资格这样不问就理的就打人。”
“少爷……”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小声道,“谢谢你……嘶……疼……”
“还知道疼啊?兄弟之间需要用谢字吗?”
“……”
“喂,你干嘛不说话!”我推了推垂着眼的他。他缓缓抬起来,眸光中多种情绪翻滚而过,水光莹茔,却似有一种决定隐匿其中。
“看着我做什么?本少爷长得好看?”
“恩!”他轻轻点头,柔声道,“好看……”
“……”
原谅想念
午后的暖光静静铺洒在身上,空气里流转着淡淡的药香味,一个身着淡黄浅衣的少年微微躬着身,他的神情认真而专注,白皙莹润的肌肤在阳光的温度下微微泛红,更为他本就精致的面容增添了不少柔美,那如花瓣般粉嫩娇润的唇此刻紧紧抿着,昭示着主人现在的心情。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块状物体,时而将他凑在鼻间细细闻嗅,时而将它前后翻转,似是要从那上面看出些什么?
“扣扣……”两声短促有力的敲门,礼貌而不失礼数的响起。我头也没抬,眉头紧紧拢在一起,张口道:“进来!”
随着门“吱呀”一声开启闭合,那人的脚步也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像是到达了目的地那样忽的又停了,没有人再发出其它声响,如果不是那人弱薄的呼吸让学医的我敏锐的察觉到这人身体的不同,我根本就不会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要知道,我只要做起与医学有关的事就会专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伤还没好,怎么又跑来这里?”我语气责备着看着宁步,见他那张仍旧苍白的脸色,急得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物,走过去搀扶着他小心的坐下。今天的他倒是格外的顺着我的意思,我忍不住笑道,“原来身子伤了,连口也会伤的,平日里,你不都喜欢说什么我是少爷,你是奴才,这样使不得,怎么如今倒是被我伺候的心安理得了?”
他狡黠的朝我眨了眨眼,笑道,“因为现在我是病人,你是大夫,我是宁步,你是宁惜御。”从来没叫我名字的人,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叫我的名字?
“哦,某人是在暗示某人,某人终于承认是某人兄弟啦,”我装做若有所思的用手抵着下巴,歪着脑袋问道,“一顿鞭就把某人给打醒了,真是值了!某人,你说对吗?”
他虚弱一笑,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侧了侧头,看着被我弄得一团乱到处都是药材的书桌,好奇的问道,“少爷,你在做什么?”
“你叫我什么?”我微微眯了眯眼,抬头就在他的脑门上一敲。大声道:“以后没有别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叫我惜御,有的时候嘛,才叫我少爷,听到没有?”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眼中的喜悦之色像是流淌的泉水汩汩而出,但是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我目含期待着望着他,在我久久的注视下,他忽然就红了脸,只见他深呼吸一口,像是发誓一样庄重的吐出两个字……“惜御……”
我被他紧张的样子逗乐了,“扑哧”一下子就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处处透着笑意,“我在逼你吃毒药吗?怎么叫我的名字就这么难?呵呵……”
“少爷……啊不……惜……惜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我一边笑着拉过他的手把着脉,一边答道。
“你刚刚在做什么?怎么书满地都是,连药材也是……”
“哦,我在看师父给我的书,书上面有些配方是关于蛊毒的,我有些好奇,正在研究。”我送开他的手,笑道,“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了,但是一定要坚持敷用我给你的药。”
“我知道了。”他皱了皱眉,忽然紧张的拉着我叫道,“那本书……老头儿不是不给你看吗?那他现在给了你……”
“你放心!”我微微一笑,“那本书的内容我看过,其实不过就是些至毒的毒药,师父只是不希望我沾染那些罢了,至于为什么后来他忽然改变注意把这书给我,我想他一定有着他的顾虑和想法吧,好了,你没事就回去好好养伤,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听到没?”
他点了点头,笑着站了起来。我略一思索,忽然拉住他,“你还是到隔壁的客房睡吧,一来,你住的地方太远了,你受伤走来走去不方便,二来,你这伤我得看着你。”
“可是关管家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我去跟他说,你小子真烦!”说着,我走到门前,一把将它拉开,催促道,“快走!”
“……”他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愤愤的走了出去。
我淡淡瞥他一眼,道,“你就装吧你!”都在一起相处那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
“扣扣……”这小子有病吗?怎么叫他走又来了,我颇为郁闷的放下我手中的药物,一下子坐了下来,单手撑着脑袋,闷声道,“要进来就进来,你到底有什么事啊?一次性说清楚行不……厄……对不起……蒲姐姐……我不知道是你……”
小蒲温柔一笑,粉色的衣衫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晃动,看着她,我忽然觉得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女了,我们,都变了……
“小少爷,大少爷让你午后去书房找他。”
“找他做甚?我与他无话可说。”一听她这样说,我把嘴一撇,又低头拾起桌上的药材,细细察看。
“小少爷,奴婢知道你现在还在生大少爷的气,可是你们俩毕竟是兄弟,又何必为了宁步而大伤感情呢?”她着急的走进我,眉头紧紧皱着,一脸的担忧。
“蒲姐姐,他这次真的很过分,我不能理解他这么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小少爷……”
“好了,你不要再说,回去吧!就说我忙着,没有空。”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深深看我一眼,轻叹口气,转身离开。
……
天空渐渐黑下来,风刮起我案台上压起的纸张哗哗作响,我抬眼望向窗外,云层黑压压的聚集在一起,随着风的流动,缓缓漂移。这天说变就变,不到片刻,雨珠就带着微薄的凉意重重坠落,“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溅起晶润的水花。
“又下雨了……”一样的雨天,一样的我,却没有一样的你。季韵冶,这个人,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是不是他已经忘了我了呢?不想去想他,不要去想他。我把手伸出窗户,任由冰凉的雨滴狠狠的砸在我的手上,再化散开来,看着一朵朵水花在我手上缓缓绽放,开出眩美的花朵。
我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眼中的酸涩是一种错觉。想要不去想念,又是谈何容易?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灼人的温度,在这样的冰冷里显得更加突兀。我深深吐出一口气,转身欲走回桌案前,脚步却在转身那一刹那生生停住。
那人飞扬的黑发在风中纠结缠绕,几乎迷乱了我的眼,我甚至很怀疑为什么我能在他的眼里看到深深埋葬着的悲伤,那么浓,那么浓,似是怎么化也化不开的水墨。只见他轻扯嘴角,用他性感的薄唇在脸上划上一个完美而温柔的弧度。我听到,他那带着微微粘和的磁性低沉的声音久久在我脑海回荡,他说,“御儿……”这种语气如此妥协,柔柔的挤进我的心里,溶成一汩温泉,温暖着我的心。
我轻轻咬着下唇,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步履缓重的走过来,像以往多次那样,紧紧拥我进怀,他说,“别再生哥的气了,好吗?”
“那你保证以后都不能这样对他!”我知道以他那种骄傲的性格要他向宁步道歉是没可能的,这种保证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好象他才是你的亲兄弟一样!”他略带委屈的声音让我忽然觉得他像极了一个爱撒娇的小孩,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是我从未见过,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哥,宁步他陪伴我多年,我是真心当他是兄弟的。我希望你也不要把他当下人看待……”
“……”
“哥?”他紧了紧环着我腰的手臂,忽然把头深深埋进我的发间,小声道,“总之,只要你不生我气,哥什么都依你。”
“真的?”我高兴的抬起头,笑望着他。他把头从我发间抬起,微微一笑,道,“真的,不过,要在我可以忍耐的底线。”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想进宫当御医呢?”
相思之酒
“御儿,朝堂险恶,你这性子如何能安然在里面共处?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医术的舞台大展拳脚的话,哥可以帮你开一家店铺,你……”他放开我,转而用力的擒住我的双肩,蹙着眉,表情担忧而严肃的说着。
“哥,我老实告诉你,我进宫去当御医并不是为了施展我的医术,只是,我最近在研究蛊毒,我需要一种药引,它的名字就做‘堙连’,听说这种东西就在皇宫内院。”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哥可以帮你找,你没有必要一定要进宫当御医。”
“哥,我想自己去找,‘堙连’并不容易找到,而且我也不想这件事有很多人知道,所以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来找,你,能不能真正相信我一次。”
他沉默良久,轻轻一笑,道,“皇上的宠妃仪妃身染重疾,全体御医束手无策,现在无人可救,按照祖例,她将被送往‘普华寺’接受佛音,希望她得到佛音感召身体能早日康复。”
“谢谢哥!”我笑着激动的一下子扑向他。得到这个消息我就可以借机接近仪妃,如果能医治好她的病,就能依靠她进入皇宫了。这还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微一楞神,看着挂在他身上我,目光转而深沉,只见他缓缓伸出手,却又在接近我嘴唇的地方略微一抬,最终只是宠腻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温柔一笑道:“还是这么孩子气!好象永远也长不大一样……”
我笑了笑,拉着他坐了下来,说道:“哥,我回来那么久,我们兄弟俩也没好好聊聊,你看,”我从桌底拿出一瓶酒,一边将它倒入杯中,一边说道,“我们来喝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