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傻了眼,僵在当地,小贼趁机从他身边擦过去,脚底摸油 遛之大吉。等反应过来已经不见他的踪影。曜懊恼的跺脚:“,这小贼好卑鄙!下次再让我见他,一定赏他个窝心脚!”
“你是江湖经验不足,这样的毛贼到处都有的。”看那小贼套远,我走进巷口安慰道。
看到巷口有个卖元宵的小棚子,摆了张桌子在那儿,没有顾客,只有个老头守着风炉坐在那,见我们站在那招呼道:“两位小哥,天晚夜寒 要不要吃碗元宵?”
曜询问的看向我,见我点了点头,便走到小桌前坐了下来。
“两位稍等。”那老头见来了生意,笑眯眯煽旺了炉火,拿了新包好的元宵下锅煮。
不一时,两个粗瓷碗端上来,在两人面前冒着热气。
曜拿了勺子,捞了一个放在嘴边一吹,咬了一口:“呵,糖桂花,还真香呢,你也尝个。”
终究是孩子,刚才还气的不行,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元宵上了,我弯起嘴角。冷不防一个白东西闯到眼前,曜举着勺子乘了一个元宵,送到我面前:“吃啊,真挺好吃呢,你怕烫?”
又把勺子收回去放在口边吹一吹,用唇碰碰,再送上来:“不烫拉,你尝尝。”大有你不吃我就不收手的架势。
没奈何,我只得就着他的手,吃了那个元宵。
收回勺子,曜一脸胜利的表情,:“怎么样?好吃吗?”
糯米磨的很细,冰糖桂花的馅,入口丝丝的甜还带着桂花的清香,我默默咀嚼着点了点头表示赞扬。
“不错吧,来,再吃一个”捞起个汤圆,又送了过来。
我有些无奈摆摆手:“我这有,你吃你的。”
“再吃一个”曜举着勺子无视我的话。看他如此坚持,我只好把这个也吃下去。
“两位小哥感情真是不错,呵呵。”那老头拿出烟袋 磕了磕用火折子点了起来,坐在炉子边上笑着说。
我略点了点头,不语。 曜倒是回了个大大的笑脸:“是啊 老人家。”
大概是难得出来玩曜今天心情很好,一改平日里冷淡的表情,边吃东西边和我不停的东拉西扯。
听着他说,点着头,偶尔答一句,我心想,这才应该是真正的曜吧。没了平日里冷淡面具的保护,真正的少年心性的曜。
“你还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呢,你到底叫什么啊?”喝了口热汤,曜突然问。
一时哽住,我从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早先的时候让他唤我师傅,后来他不肯叫师傅了就随他用什么词来唤我,我一直不曾吐露过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
曜的心里我大概就是个浪荡四海,武功高强的江湖客吧。
“不能说吗?我总不能 老是‘喂’或‘嘿’的喊你吧?”
不能说吗?还是根本没有?我自嘲的想。不想随便遍个名字骗他,可我除了无名告诉的那个月字,实在是没有名字。
“实在不想说,就算了。”看气氛迅速压抑下来,曜嗫嚅着说。
沉默半晌,我抬头:“月。”、
“什么?”
“我叫月”
“月?姓月还是叫月啊?”
“就是月 只有这一个字。”蓦然想起无名,心中压抑许久的悲哀,无奈全都涌上心头。
曜停了手,直直的注视着我良久,一字一顿道:“月 曜。”
什么?我抬头,略带不解。
“叫月曜吧,单个月字怎么也不象个名字”曜闪开直视我的目光,低下头道“我虽生在慕容家,可只有这个曜字是真真正正属于我,我把它给你,你就有个完整的名字了,好不好?”
月曜 我在口中反反复复的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一暖,眼睛竟有些发痛。
有些慌乱的低了头:“吃好了吗?我们走吧。”
“哦……恩 ”曜也胡乱的应道。
起身算帐,却发现了个问题,刚才我的钱袋被扒走,曜一身短打出来更是没有带钱,
略有些尴尬的看向老头:“老人家……我们……”钱袋被偷了?忘了带银子出来?对着老人嗫嚅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头俯身在地上磕了几下烟袋,缓缓说:“小哥儿不必急,小老儿都知晓”
我拔了头上的银簪放到桌上:“这个权抵那银子了吧。”
老头看看簪子,又看向我:“这东西足够买,小老儿这一个摊子了”
“老人家也是小本经营?再说老人家这寒夜里两碗元宵在在下心里已经远超出这区区一支簪子了。”拂了拂披散下来的头发,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后更天了,下弦月挂在天上,抬头示意曜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小哥留步”那老头摘了烟袋下装烟丝的小布袋扔过来,小小的布袋竟夹带内力破风而来,我心下一惊,出手如电将布袋接在手中。回头看向他,那老头依旧吸着旱烟,眼中却精光毕现,不似刚才那个风烛残年的衰弱之人,“小哥好硬的身手,现在有这样的人物,看来小老儿是应该进棺材了。”
“虎行似病,老人家手下的功夫在下佩服。”刚才那一掷一取实际上已经是过了一招,这老头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提了气暗暗将曜护在身后。
老头把旱烟竿别进腰带,伸手取了桌上的簪子:“好精致的物件,小老儿倒是白占了便宜。”
“老人家说笑了。”不明他的底细,我已经绷紧全身,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 袖里的豪岚就会出手。
曜已经耐不住,皱了眉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来,侧身撞开曜退了半步,伸手一接竟是刚才吃元宵的汤勺,还没来及松口气,多年的直觉令我向后一仰,豪岚已经滑到手中,寒光闪过堪堪将一物拨到一边,
仔细一看是一根竹筷子,手中已经微有汗意,刚才若非豪岚在手,这竹筷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挡开的了。
暗暗焦急,单我一人也许还可能全身而退,可是有曜在身旁,实在是把握不大。
“想不到小老儿黄土埋到脖子才碰见你,若是年轻二十岁,小老儿定要与你拼个高下,可惜现在这把老骨头却定是打不过你喽。可惜,可惜……”老头连连叹气,整个人显的莫名的失落。
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也知道人生知己难求,对手也是难求,心下对这老人也有了几分好感。
“刚才那小兔崽子不懂事冒犯了,多谢小哥放他一马。”
听完这话曜瞪起了眼睛,刚要说话,见我冲他狠狠一瞥才不做声,愤愤的瞪着那老头。
“您客气了”我不动声色的拱手。
“哈哈,你这小哥恁的阴沉,不过心倒还不坏,小老儿欢喜你,日后有事,拿那个烟袋,随便找个乞丐偷儿,说你是沈十六的朋友,他们什么事都会帮你。”
“多谢……”惊异于这老人有这样的人脉,可见江湖之大,能人异士都是不能小觑的,不禁叹息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塞翁失马 安知非福。
恭敬的施了一礼我准备带着曜转身离开。
“你身边这小弟太青楞,你有再大本事也不能护他一世,还是让他自己多历练些吧”
老头言罢起身收拾摊子,不再看这边一眼,那句话却似惊雷掣顶,我站立半刻,再冲老人深深一礼,拉了曜运起轻功纵上屋檐,向慕容府的方向飞掠而去,心下已经暗暗做了决定。
“
出了慕容府,我装作不经意的四下张望一周,突然提气拔足狂奔,不出所料,身后出现一缕明显的气息,也保持同样速度跟在我身后,在我全力狂奔下还能跟上速度的人,想来也知道会是谁了。
嘴角一丝冷笑,我猛然就地一个旋身,虚踩在一株柳树的树梢上,负手而立:“萧王爷,有何贵干?”
萧远辰见被点破行踪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的几个提纵来到我身边:“元宵佳节,自然是寻小月出来赏花灯了。”
“王爷雅兴,在下真不知赏灯还需暗中尾随一日却不肯现身的。”
此人脸皮千锤百炼,被说到尴尬处也丝毫不见羞赧之色,反而挑了眉,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道:“哦?本王对自己的隐匿追踪的本领还是颇为自信的,不知你是如何那么早就发觉的?”
“萧王爷隐匿之术天下无双,不然上次在王宫,也不可能等到王爷出手攻击,在下才发觉,只是我若说仅仅是杀手的直觉,不知王爷是否认同?”
“本王相信,不过天下人若都有如小月这般的敏锐直觉,那本王的隐流实在应该早早解散的好。”
听他一本正经的叫“小月”我心头无名之火猛窜,“王爷一国股肱,请自重身份,不要戏弄区区在下。”
、
“哦?我对小月实在是激赏尤加,爱惜尤不及,何来戏弄之说?小月冤枉我了。”
我额头青筋暴起,这厚脸皮的人叫的越发得寸进尺了,“明人不说暗话,王爷有何目的请明言。”
“小月多心了,本王实在是因为不日即将归国,心中对小月十分不舍,故尔趁此良辰佳节,邀小月饮酒话别。”
“在下与王爷身份特殊,各为其主,不宜结交,恕在下不能赴约。”对这人躲尤不及,哪有送上门去的道理。我当下冷冷拒绝。
“哦? 可半月前本王在皇宫里还为小月效过死命啊,想那萧国的奸细武功高强,本王杀他可是费了一番力气,还身受内伤,将养许久才痊愈的啊。”
明明白白的挟恩求报!!!而且他能被那萧国的草包打成内伤?那人不被他的护体罡气震成内伤就不错了……
我明白今日对上这个无赖是不能善了了,讲道理无异对牛弹琴,冷嘲热讽他又视若无睹,明刀明枪的来,以此人的武功,很难不动声色的解决,况且好歹是一国王爷,大庭广众下打起来弄不好会造成两国交恶……
我忍……“承蒙萧王爷大恩,日后在不影响我国利益前提下,王爷可以令在下做一件事。”
“可我若日后没事情让你帮忙,那你不是白得了我的好处?”
这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我再忍……
萧远辰无视我已经气的铁青的脸,竟然从怀里掏出把折扇,装模作样的摇起来。
这腊月天气,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站在树梢摇着折扇,不知道被人看见会是什么感想,偏偏这位王爷毫不自知,还摇的起劲。
“小月啊,刚才跟你出来的那小孩实在有趣啊,又是慕容家的幼子,我请他去北狄做客可好?”
赤裸裸的威胁!!!
我咬着牙根努力克制抽刀砍人的欲望道:“那是在下徒儿,请王爷不要做对他不利之事。”
“哦?可是他对我北狄也许有重要的用处啊……”
凭你们的本事就是绑了当朝太子去也绝非难事,鬼才信一个区区世袭侯府里最不得宠的小公子对北狄有用处!
我……忍无可忍……
已经气得三尸神暴跳,七里窍生烟,手腕一翻豪岚在握,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萧远辰,你若对我徒儿不利,在不管你是何身份,天涯海角在下誓必追杀到底,你清楚我是否有这个实力。”
不愧是隐流首领,面对我森冷杀气,萧远辰依旧一副轻松闲适的姿态,只是眼中有一抹锐芒瞬间闪过。而后归于平静。
“哎呀,小月生气的样子实在是有气势呢,不过你都说了,咱们身份特殊,各为其主,连一起喝酒的交情都没有,你如何好干涉我北狄的内政啊?”
绕这么大的圈子,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竟是死活要我陪他去喝酒……
“虽说身份特殊,可难得萧王爷有雅兴,在下又怎好拒绝。”不就是喝酒吗?能尽快打发掉这瘟神,就是鸿门宴我也去!
“呵呵,小月若早这么痛快,本王就不用费这一番口舌了。”
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账!!!
我把豪岚收进袖中,冷冷道:“请王爷带路。”
已经被他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多听这人说一句话,我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一刀砍过去……
萧远辰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那道黑影身法飘逸,轻功卓越,如果撇开本身恶劣的性格不谈,倒是个难得一见的俊杰……
然而仅仅是“如果”!这个无赖和俊杰二字绝对沾不上边的。我在心里恶狠狠的对自己说,完全没有意识到原来根本七情不动的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眼前这人轻易的搅乱了情绪。
万万没有想到,萧远辰竟然带我去了他们北狄在京城的暗桩!一间普通的民居院落,内部花木种植却是按五行八卦布阵,一般人若是进到阵中定然被困在其中,我不由暗暗佩服他的实力,一个暗桩设计的如此不凡,足见隐流的整体实力。
可是如此坦白的将实力暴露在一个可以说是对手的人的面前,到底是何用意?
我猜不透他此举的企图,是示威?是示诚?还是别有什么用心?凝神聚气放出五感探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看来他是早有预谋故尔遣散了院里所有的人。
萧远辰大大方方的将我引致内室暖阁,说声抱歉就转到屏风后面去了。
我借机观察屋里的情况,简单大方的摆设,雅致名贵,却又不虚浮奢华,足见主人的高雅品位,最主要的是屋里不象是设置了机关暗器的样子,一眼瞟到榻上一张红木小几,摆了一壶暖酒,两幅牙箸,三样精致小菜,酒是醇香的花雕,菜是清淡的小菜,凑近仔细检查,包括杯盘桌椅,酒液菜蔬,细细看过,没有丝毫下毒的迹象,难道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真的是为了把我请到这里来喝一杯酒?
想到那人狡猾如狐,不可能做毫无目的的事情,但这屋里又实在检查不出任何异常,我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见萧远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已经换下了那身夜行衣,穿了一身中原王孙公子常穿的锦衣,丰神俊朗,一张脸既有北狄硬朗的线条又有萧国略带柔和的五官,手中依旧拿着刚才那把折扇,若不知道此人真正身份,大街偶遇还到是哪家游学的贵公子。
可我知道眼前这人是堂堂隐流首领,绝对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也绝非表面上的那么无害良善。
一动不如一静,打定主意我坐在榻上看着他并不开口。
萧远辰倒是落落大方,啪 的一声合拢折扇,隔着小几坐到我对面,露出招牌的笑脸:“都检查过了?没问题吧?”
没有某人刀枪不入的厚脸皮,被点破心思,我脸蓦地发烫,生出一股错怪好人的愧疚,当下一躬身:“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爷恕罪。”
那人一脸笑意不改,拿起折扇又晃了晃道:“不算不算,我本也未安什么好心。”
这人……我气结,一时无语。
无视我的反映,萧远辰自动提壶斟酒,又递过牙箸来道:“来试试,中原的美酒美食实在是北狄的烤肉没法比的,这三样都是素菜,你尝尝看。”
难为这人有心,上次不过简单提及我不食荤腥,他就记在心里了。
我打定主意静观其变,于是接过牙箸道声谢,夹了片冬笋入口,竹子的清香,加上烹饪得当,不油不腻,虽说我是不挑剔饮食的人,往常执行任务,一张干硬的饼可以就着冷水连啃十天,但是并不表示我分辨不出食物的好坏。
咀嚼咽下,我微笑道:“真是精致的食物。”
“不错吧?来,再尝尝这二十年的花雕,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呢。”
“酒就免了,在下不饮酒。”对于任何会令人不清醒的东西,我一向是不碰的。
“可惜,可惜,少了对饮的乐趣。”萧远辰摇着头,一副遗憾不已的样子。
“辜负王爷美意了。”又夹了一箸芹菜,入口清脆,这当王爷的人就是会享受啊。
“的确,本想把你灌醉直接掳回北狄呢,看来没希望了。”
厄……我一口噎住,这人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做惊人之语……我不知道作何回答,只能闷头吃菜。
“看来小月对本王的手艺很是肯定啊。”对面的人,只是饮酒,夹了菜却不入口,只顾送到我面前。
“嗯?这……都是王爷做的?”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上得朝堂入得厨房的全才。
“有何稀奇?在萧国为质子十二年,不会自己谋生岂不造成饿殍了。”
早就听说,质子在别国身份尴尬,地位低下,有时难免会遭人暗算,受人为难,看萧远辰,恐怕那十二年在萧国过的是异常艰辛吧,无怪乎他会有这狡猾诡诈的个性,憨直之人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是无法生存的吧。
心中一阵感慨,对眼前这人的态度,不禁软化了些:“萧王爷能又今日,想必历尽艰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