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跟你说这不关别人的事麽!」为甚麽……总是要拖别人下水,根本跟他们无关不是吗?
「这可不成,净川大人是神社最重要的人,不能让任何人玷污。」男人刻意强调最後的两个字,使伽罗打了个冷颤,看著他转身,凭空出现了数名白衣,手掌攥住雉的头颅。
「……住手、不要这样,呜……」那一刹间,视线交错,甚麽伪装都被卸下,後悔化作泪水,涂污了他的颜面……太残忍了、太残忍……
为甚麽都不来惩罚我,为甚麽要挑我最喜欢的人?全都是我的错,为甚麽要让别人去承受?怨恨我的话,对付我一个人就好……
把我身边的人杀死,让我背负别人的生命活下去,你们就这样……憎恨我吗?
已经,很努力了……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谅解,我已经这麽努力了……我做错了甚麽?做了甚麽、让人讨厌?
因为我抢走了神之子吗?
为甚麽?……甚麽、甚麽也没做过,我甚麽也……没有做过──!
「呜……」尖器刺穿透骨,飞溅的热流,模糊、血肉模糊……
「这个夜里,你要带净川大人去哪?」
「停手,呜……」无感情的戳刺,反覆抽插,月色映下的是嗜血的杀人魔。
「距离神社後院一里处,有辆牛车,是你叫的吗?」
「啊啊呀……快停手!」血色弧度贴上了嘴唇,舌头的吸吮声很是讽刺。
「这数十天你的工作都抛给了其他人,这些时间你用来做甚麽?」
黑暗中的瞳孔倏缩,眉眼彷佛皱起。
「……不回答吗?」
“ 稻草人偶,稻草人偶。
稻草人偶的木支架坏了,草帽刮走了。
稻草人偶,稻草人偶。
稻草人偶的手弯掉了,头颅断了。
鲜血流一满地。 ”
「呜哇哇呀!停下来啊啊啊──!」
眼泪沾湿的泥巴被抓在掌心;穿过肉体,利器的闷哼,停下来了。
「呜唔……」放松的身子用手臂强撑住,伽罗对面前的人,止不住发抖。
「请容许我再问一下,净川大人,您们这是想逃出去吗?」弯下身的白衣,兽类的墨瞳对上了,目不转睛,期待他的答案。
维持坐姿伏下去,手背紧贴额头,鼻尖碰到地面。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请你相信,他只是遵照我的意思行事,我们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我由衷的向你请罪,求你放过他。」
卑微的跪姿、恳求的语气。
「这样的话属下可真夭寿,请快起来。」听不出丝毫的歉疚的嘲弄,男人的扶起了他。
从撩开的衣襟漏出颗鲜红的小果子,在嫩绿的短草上,煞是醒目。
手指还没碰到小小的红莓,白衣人就夺了过去。
他端在两指尖,愤然捏个粉碎,掩著口鼻的布帛起起伏伏,目露红丝。
才後退一步就被抓回去,男人揪紧他的手臂,强行捏起他的下巴。
「你吃过这种东西吗!」蓦然失去了理智的男人粗暴起来,完全没有给予说话的权利,伽罗的脸颊被活生生抓出几道血红。
似乎留意到自己的失态,男人毫不怜惜的将他甩到地上。
阖起眼良久,男人系了系腰带,悠悠的说:「对了,是他给你的。」
心中一阵疙瘩,伽罗缠上了他的腿脚。
「求求你,放过他吧……」白衣露出的眼睛渗著伤痛,叹息地说:「这都是大人您的错,碰了那种不洁的东西。」
男人使个眼色,其馀的白衣都冲了上去。
「不要啊啊呀──!」
5
今天午觉睡太饱了
差点忘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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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房间,瑟瑟抖动的微亮火舌,入夜後石壁透寒,伽罗挪动身子,靠近了小小的灯台,右手执笔写下行行文字。
只燃亮起一圆微细的空间,光线让他很头痛,不过早已倒背如流的内容,就算看不见也没有甚麽大影响。
今夜的风吹得呼呼正响,窗缝透入的风让本已是风中残烛的丁点火光不断闪烁。
「砰!」门板忽然被撞开,卷起的风扑熄了灯。
「吃饭了。」来人摔下盘子,不小心把桌案高叠的纸张推倒,散满一地,从大门开口吹进的猛风几乎要把纸张都卷出去,伽罗七手八脚的弯腰拾起,又纍成一座高塔。
「呃,请等一下!」眼见被唤的人并没有理会,又急急说道:「可以替我再点一盏灯吗?」回应他的是一下摔门声。
这下他可惨透了,还有一大堆白纸等著他。
「……唉。」用木筷搅拌著碗子,稀饭如水一样,这根本用不著给他竹筷嘛。
那之後的第五天。
他被关进了小黑屋,每天填写著不可能完成如山高的白纸,个中他看不出有其麽特别的意义,或许是他看起来很闲,又或是他根本没事可干。
「好累……」肌肉酸软,手指关节尽碎,字体已经变得歪歪斜斜,笔划都看不出来,「休息一下吧。」说著便倒在床铺上。
不知他怎麽了……
床上辗转反侧,心里被掏了一块肉,手掌碰不到,像虫蚁咬食的蔓延之感异常骇人。
反正问了,他们也不会让我见他……
睡一会吧,一会儿再写……
疲惫一下子涌上来,伽罗才要趴在床上深深的睡死之际。
咿呀……门板再次被人打开,冷风灌进了衣领,完全赶跑了他的瞌睡虫。
「很累吗?」逆光的黑影走到桌案旁,抄起潦草墨迹的纸张开始阅读。心中暗叫不妙,伽罗夺过那些纸,收到背後,战战兢兢的道:「这些、是练习用的。」
「对照书写还要练习,大人对任何事真细、心……」白衣说完就老盯著他的脸不放,男人皱起脸,一把按著他的头,抹去他嘴边的唾液,液体没碰到他的手指就蒸发似的不见。
「呃!啊呀……谢、谢……」谙知男人本性,这群白衣人生平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脏,这回他可真是碰著钉子了。
「大人今年多大了,请不要像小孩子一样,睡觉的时候就应有睡觉的样子,要不然下月到了外面,脸要丢大了,神社这里的面子应往哪放……」男人喋喋不休说一大串话,原想找个机会道歉也被一并挡下来了。
「困了的话请去睡。」唯唯诺诺听著的伽罗脑筋一时转不过来,「欸?」男人却快步把他塞到被子里,然後踏出房门。
「……」这还真少见呢……平日不都责难他好几个时辰。
也对。
他背上的符咒已经不见了,因为雉给他吃过奇怪的红莓,神官们开始对他敬而远之……倒是其他人对他比之前还严酷。
这会是个好开始吗?雉。
门外白衣侧倚在柱子,仰头对上月色。
「事情变得麻烦了……」长叹一口气,烙在地上的影子如扑蝶窜动,冷不防跑出了一个人。
「还要继续用刑吗?他三不五时就昏倒,恐怕……这次真的是“他”在作祟。」白衣转过身,黑瞳倏然变得狭长,咬紧牙关的道:「这辈子我只相信证据,给我小心你的用语!」
「接下来换我去审问他,退下吧。」待影子退回原处,白衣又在喃喃自语:「没有人不会松懈,“他”会露出破绽,逮住“他”的人一定会是我……」
地砖如废墟般洼陷凸起,身子如坐针毡,每口伤处都被砖头寝得刺刺痛,浸淫在湿淋淋的血水之中,伤口就像发霉掉,被空气划过,也疼得让人打颤,空隙过大的砖缝接合处,还有硕鼠在钻动。
那些鼠类觊觎的目光,猩红的眼珠不时打量他,就像在研究哪部分先咬比较好,又经常在他身上窜来窜去,啃蚀他的血肉,纵使筋疲力尽,他还是卯足干劲甩走它们。
「咳、咳咳……呜恶。」吐出一口血痰,身体在极限边缘徘徊,只要一下放松,就会陷入长眠。
喀、喀、喀喀喀……木栅栏另一端被人用条枝拖著敲,回转在小小的空间中。
昏暗的环境循著声响一下一下亮起了火炬,一排排栅门无止境排列下去,白衣的身影现身在其中一个牢门,手上的木条幻化变成了椅子,男人闲适的坐了上去。
「这里环境很糟糕不是,又湿又冷,还有自己身上的臭味。」交叠起双腿,动作优雅却在讽刺。
「把你从痛苦解救出去是刹那子的事,让你活在地狱也是刹那子的事。」
椅子连带著白衣瞬间穿透了栅门,伫立在雉的鼻子边,男人的脚掂在他的背。
「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斗气吧,真幼稚。」男人的布鞋轻拂他的背,平板的语气在叙述著事实一样。
「亏你还这麽拚命,结果就落得这付样子,被人利用了还懵然不知,待会是要叩头感谢人不成?」男人站了起身,椅子这次变成了长鞭,轻轻抵在自己下领,男人又开口了:「要让你和盘托出可是有很多方法,不过既然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空气中只剩鼠类窜动的唧唧叫,男人打破了沈默。
「他长得很好看对吧?」蹲下腰,用鞭子挑起了雉的下巴,疲态一震的瞬间收在白衣的眼里。
「皮肤白里透红,五官也令人赏心悦目,那双眼像黑夜繁星一样夺目……」无视於他的怒火,男人缓不济急又说道:「一付弱不禁风的样子,令人想要保护他……对吧?」
「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白布下喷出的气息迎头洒下,皮肤像遭到冻结;两口弯成月牙的眸子漆黑透光,雉看著布料後翕动的嘴唇:「把他拱手让给别人,好吗?」
拱手……让给别、人?
我不要……怎麽可以!
不!不可以!
我不允许!他是属於我一个人的!
6
进度超缓慢中……
H遥遥无期
明天需要到医院一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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壏厀─!
瓷杯摔在地上,混著水渍化成碎片。
「呼……」拣起碎块,又重新倒了一杯水,变凉的水让他冷静下来,抬手擦掉刚才冒出的冷汗。
奇怪的梦……
「天还没光吗?多睡一会好了……」方掀开被子一角,门板处轰隆一声巨响,连桌子也被翻倒。
「嗯!」回头却看到天旋地转,撞倒桌案的东西往他扑了上来,双双倒在床上。
天未晓,可那熟识的身影,用不著一眼就看出来,「……雉?」
「你……」陌生的人二话不说就撕扯雪白的单衣,急速的呼吸蒸热了空气,床铺温度因挣扎而炽热。
「不!」那人的手探进了裤子里摸索,惹得皮肤一阵哆嗦。
没一阵子,大手转而拥住了他,嘴唇摩挲著脸颊、耳须、头发,最後停留耳廓,狠狠的噬了一口齿痕,舌头又不断在渗血处舔舐。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很温柔的对你。」混浊的气息令人反胃,抬腿踢在腹侧,岂料却将人扫到床下。
揪紧松脱的衣服,脸上多了种黏乎乎的感觉,顺著下巴滴落在指尖,「血……」
趴在地上的人费尽力也站不起,嘴边迸出大口鲜血,连撑起的身体也在颤抖。
「你不要再乱动了!这样血会止不住……」手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反手握住,垂下的头颅在沈吟:「谁……别、走……谁也,别想、抢走……」
「你冷静点,我去找人来……」话还没说完,对方咆哮道:「为甚麽!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却从不看过我一眼!」
「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双肩被掐得死死,挂在嘴边的血沫溅到白晢的脸上,雉的双眼却像受伤了的小兽,拚死保护著甚麽……
很可怜……
「我……」张开的嘴说不出安慰的话,我该说甚麽?
从小到大他是被人搓来弄去,完全没主见的人,但不代表连自己的心都要给人左右。
他知道某些事物存在著界线,是决不能越过的鸿沟;朋友只会是朋友,就是单纯的友情,如此而已。
要是现在夸下海口,最後後悔的只会是自己……
「你是我在这里唯一一个愿意亲近我的人,我很感激你的心意。」双手搭上他的,紧紧攥住,「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最愉快的,我很希望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
「所以,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吗?」乾涸已久的眼眶,流下了泪,点点消失在白衣里。
被握住的他的手抽走了。
啪!
脸颊阵阵麻痹,刺痛的红肿起来,脑袋变得沈重,很痛……可他分不清是肉疼还是心疼。
无以言喻的悲伤漏泻,伽罗止不住哭泣,泪水沾湿了布料。
「啊呀、哈哈哈!是这样吗!不过很可惜,我没有打算将你让给别人。」一手抓著脑袋,将他摁在床上。
「哈……哈、哈」狂暴撕开了单衣,褪下裤子,青年看著白嫩的皮肤变得红红瘀瘀,毫不在乎的在瘦削的身体上驰骋,眼里却流出了伤心的结晶。
骨头发出了悲鸣,身体也在叫嚣排斥,可不论怎麽被弯曲肢体、筋骨,裂开了血肉,他也像个死去了的尸块。
肉体虽在。
唯独他的心缺了一角。
陷入昏迷前,窗前那个白的耀眼的身影,在跟他微笑。
“这是个恶梦的开始呢,大人。”
「嘿哟、嘿哟。」成行列队的木头车,壮汉搬上沈重的物资,努力给自己跟同伴打气,哼著有节奏的天然乐曲。
车队长的夸张,绑在上头的是用布覆盖的乾粮、食水,这些东西全是农民上缴,如今底下闹恐慌,缺水缺粮,能否活过面临的寒冬也属未知之数。
加上卷土重来的“他”……可真雪上加霜。
农民都依赖著神社,所以已经决定了在下月出发。
神社的人忙的一头热,车轮辗过泥土发出了隆隆声,同一身处的空间,偏远的小房间却显出一片凄清。
日光照射不到的小房间,桌脚摔毁了,陶瓷碎片一地,随意搭在身上的被子沾了乾硬的血块,跟惨白的皮肤格格不入。
无力再移动身体,只是把头扭到一边,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这样会著凉的,大人。」白衣伫在一边,平板的开口,压根没有靠近的意思。
半合的瞳仁没了生气,灵魂彷佛出窍,飘到了天外。
“为甚麽要这样对我,我已经不打算逃走了……”活动起下颌,脱口而出的话语连自己也没听到。
「也许大人您不会明白,但您对於我们来说,是个恐怖的存在,所以我们才要替您上枷锁。」男人盯了一眼他的背,靠在门扉。
「只要你能好好听我们的话,那孩子就不会出意外……」他又轻轻的笑道:「当然,我们是绝对信任您的。」
「请您也快点收拾行装吧,很快就要离开神社了。」门板敞开,被子掉在地上,伽罗抱著残破的身子啜泣。
西方最大小镇──
风暴直吹,卷起了狂沙,触目可见塌下的木屋,临时搭起的大型帐篷在飒飒中抵抗。
“可恶!”拳头砸穿了桌子,男人胸膛在激烈的抖动,“这里早晚也会沦陷,我们还要待在这多久!镇长!”
“现在才到处逃窜也是无补於事,不管到那里去也是一片黄沙。”老人坐在椅上,眉心笼起褶纹。
“难道我们要等死吗?我可不干!”男人拍案而起,抓过自己的布包。
“神会拯救我们。”
“神?别开玩笑了!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个小鬼,他看著一个人死去也没去救,凭甚麽来救我们,我们算是甚麽!他算得上甚麽!”男人的手扫过支撑的木架,帐篷漏洞处沙子跌了下来。
“这麽多年来,我们都是信奉、敬仰著衪,要是你怀疑衪,那我们这些年来都做了甚麽,你要否定衪、否定我们吗?”老人挑起一只眼,视线直射男人。
“我才不管这种事!现在朝不保夕,要是连命也丢了,那种东西又算甚麽!”
“对!我们捱饿了好几十天,他可曾出现过?吃的全是我们的民脂民膏!”另一人也应和著立起,歇斯底里的大吼。
“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死得轰轰烈烈!”零星的人也陆续站起,“我们只要越过那条河,就可以到外面去!”
“到了外面的世界,就可以摆脱“他”的恐惧了!“
老人轻叹,看著那些夺门而出的年轻人,叹了一口又一口气。
昏暗烛台上映出老人的影,拉出了长长的黑子。
东方近岸的小渔港──
连续暴雨,怒涛侵吞了海湾,边上连串屋舍都无一幸免。
雨点打穿了木板,披著蓑衣的农人爬上了屋顶,试图用布遮补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