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国----壹泛木棉

作者:  录入:05-04

不知他在做甚麽呢……
每次想到他,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下,他好想好想看到那个人来救自己出苦海,现在就想看到他破门而入,把他抱起,轻抚自己的头。
偏偏那次离开太深刻,脑海能想像到的都是他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很恶心。”
应该会在死前看到他吧,会是他将自己杀死吗?虽然有点点高兴可以再看到他,可是……
看到的只会是张憎恨的脸吧。
我这个人真是太差劲了……
脸上晒到了微暖的阳光,是神来迎接他吗?
他硬撑开双眼,木门被打开了,微笑的人是却不是神。
「时间到了。」
光著的双脚踩上混著小石头的草地上,完好的脚掌被刺得鲜血淋漓,一旁押著他的人却不断命令他走更快,使石头嵌到肉里,每一次摩擦都让他痛得皱著脸。
今天的朝阳更是残酷,汗水混到伤口中不断煎熬他的精神,他每一次都想就此昏倒过去,唯独一个小小的、一宿情愿的想法支撑著他。
很想……很想再见他一次……很想亲口跟他说很多遍对不起。
脑袋已经不听使唤,膝盖跪到地上,两头的人又拽起了他,用拖的将他带到一个祭坛去。
架起他的人将他抛在地上,几百双的眼睛在看著他,无不是怨恨跟愤怒,伽罗挣扎著站起来。
走不到两步,就被石头打中脑袋,身体顺著倒下了,他咬咬牙攥起拳头,又再次站了起来。
一旁的人睁著血红的眼紧盯著,又有另一人抄起石子砸中他的背,伽罗向前抖了抖,总算强撑住了,却被另一枚大石击中了肚子。
「唔……」胃袋一整翻山倒海,他乾咳了好几下,半跪的颤抖著站起。
群众里开始起哄,不分青红皂白便抄起石头往他身上砸,疯狂的人拽起了他,泪流满面的砸他的头、脸、身体。
尽管倒下了多少次,他总是不断地站起,踉跄的往祭坛走,身侧的人以为他疯了,却又被他吓到了。
血流披面,连喘息也没力了,伽罗拖著自己身子往前爬,却已经连一公分的距离也办不到。
「呜、咳咳,咳咳……」双手沾满了自己的血,从喉咙里涌出的鲜血吐得猛凶,背上的人狠狠的踩上他的背。
「去死吧!」从人堆冲出来,一个抄著大斧的男人冲伽罗的头敲下。
喀锵!一声,铁斧轻易被一枝竹签弹开。
「差不多发泄够了吧,到主戏了。」优閒的坐在石椅上的矢原站了起身,走下祭坛,人群让开了一条路给他,走到了伽罗面前。
「主角要是死了怎办?」男人单手便提起了软绵绵的身子,放到坛上。
「大家聚集到此不为别的,是要惩罚这个欺骗我们多年的骗子。」矢原转身拂袖,对视底下那些燃著怒火的可怜人。
忽地狡黠一笑,蓦然步至坛後,大开一口獠牙。
「他所瞒骗我们的又岂只一样?」双手扯上伽罗破旧的衣服,疯狂地撕裂了布帛,矢原的嘴角都要挠到天上去了。
「请你们看清楚这个人的污秽吧!」
下身的惨淡被人目不转睛的瞅个彻底,从大腿的血痕,乾硬的血痂……俨如觉得不够羞辱,男人右手捉起了脚踝,让人里里外外到看得清清楚楚。
哄堂哗然,鸦雀无声,瞠目结舌的将下巴贴在地上。
「如此肮脏之人竟能当上洁白无瑕的神使!实在太荒唐了!」扔下了脆弱的身体,矢原继续煽动群众。
「你们认为怎样对杀死他才最痛快?」
「用毒蛇咬穿心脏?万剑贯身?还是将他烤成肉串?」眼珠瞟到眼角,窃笑著那个无力的侧脸。
怎麽了?
连声音也开始糊成一团,他听不到他们在说甚麽,大叫的声音化作锐鸣,刺得他头痛。
他好累,很想睡,可在永眠的前一刻仍看不到那张脸,那个人在哪?他不来了吗?原来他讨厌自己连望他一眼也不愿意了。
胸口好翳闷,千斤大石压在心头,好难受,心痛像被扯开了好几份……
比如某一天,他已经不再活在这个地狱,那里没有神,他不再是自己,他不再长得像甚麽人,天天种瓜割菜,辛苦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晚上一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一朝梦醒了,仍然过著重复又重复的生活。
他跟村子的人的相处很好,时常到别人家作客,而且晓得烹煮小菜,纵使锅子很重,炉灶烟雾弥漫,每端上一盆菜,每一个赞赏,都让他感到满足,家家户户笑口常开,共渡时艰。
隔壁家的一窝小孩子最喜欢开他的玩笑,时常拿走他的鞋子或锄头,雨天的时候就趁他走过时用力踩在水洼中,溅得他一身湿。
不过他们的妈妈总会邀他去吃大餐,孩子们会觉得妈妈偏心,然而那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
一次旱灾使村子陷入困境,村人都毫不吝啬的把自己剩下的食粮平分,饿了数十天,他们总是挂著笑脸,到处加油,上天终於下雨了,村子恢复了生气,每人的关系好像变得更亲蜜了。
转秋季总会染了风寒的他倒在床上,隔壁几户人家都来探望他,喂他吃弼,头昏昏却觉得无比温暖。
冬季来临得早,他冒著风雪替人修补房顶,积雪压在肩上,冻得鼻子透红,那户的老人走路蹒跚的送了他一碗热汤。
一位妇人教晓他编织藤篮,除了白天耕作之外,晚上就会织篮子,把赚了的钱到城里的买了些玩具送给常常戏弄他的孩子们,叫他们不要再顽皮,结果第二天他的裤子里铺满了毛毛虫。
早春的时候,他逞强跟孩子们说,会到河里捉鱼给他们看,融冰晓化,冷得他倒在床上三天,孩子们便笑他笑了三十天。
老是跟他一起种田的女孩有天跟他告白,他错愕了数天,然後像个傻子一样,在她家前大喊:我也很喜欢你。
这种平凡的日子才是他这种平凡的人该有的生活。
曾有过千千万万个的这种无聊故事,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跟他告白的,会是那个人……
「呜咳、咳!」忽地有甚麽在喉咙搜刮,他一阵不适呕吐,却被人扣住了下巴,强行让他喝下自己的呕吐物。
酸味充斥了鼻腔,使眼前霎时明亮起来,却看到扬起的手掌,茫然的一巴掌使劲的掴上,身体整个抛落在地上。
「谁说你可以睡了?」
面前的人目露凶光,身体沈重疼痛,烈日顶头,血迹乾硬黏在脸上……
他从梦想回到现实来了。

18

跨年了^^
这年也要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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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不可遏的人们已经决定了,要把你烧死。」男人拽著他的手铐然後勾上後头的木柱上,脚尖碰不到地面,全身压著手铐,在他放手的瞬间,手腕像要扯断一样钻心的痛。
漠视底下人的咆哮声,矢原径自坐在坛上与他对望。
「你还有甚麽愿望?」垂头的伽罗彷佛没听见一样,矢原知道他到了极限,又苦口婆心道:「你是个不被神眷顾的可怜虫……所以我会像慈悲的神,替你完成你最後的心愿。」
矢原轻笑,是不屑、取笑。
「你知道神是甚麽吗?」
「每个人都有注定的命运,看你要逆天而行还是逆来顺受,你的路一早就被决定了,然而你照著被安排好的脚印踩,却一边抱怨自己的不幸,祈求一个无实体的灵魂?」
「换我的话,最少要碰触天空,洞穿地狱才算人生,像你一样永世困在这样的牢笼可以做到甚麽?」
此时,悬在柱上的伽罗强抬起头看著他,微笑跟他说:「我的人生确实很悲哀……不过你说的人生、我才不要……」
「知晓了世界的一切之後是甚麽?你找不到一个爱你的人,独自走完孤寂的人生……你早已经困在一个人的牢笼了。」
男人仍然坐在坛子上,不怒反笑,「就你这麽说,你跟我不是一样吗?」说完打了个响指,几个人上前在柱子旁边放置柴枝。
「就是这样我的人生才会悲哀……」矢原已经不想再听他的鬼话,转身燃起了火把,走到他身旁。
正要点起火之际,伽罗又开口了。
「愿望……最後的愿望……」浏海下滑过一颗颗明珠,打湿了地上的柴枝。
「对不起、穸……」
矢原盯了他一眼,把火炬抛到柴堆去,旋身走下了坛子。
眼末馀光瞥到飞快窜过的一枚光束,大掌马上朝光束末端上抓,速度过快的光箭一下子便溜走了,在矢原掌上敞开了指宽的大口子。
「啧!」光束陷入了伽罗双臂间的木柱,眨眼柱子便化成了木屑,一团黑影上前抱起了软下来的身子,两人迅即消失不见。
矢原看向底下的人,黑影一溜烟便无影无踪,靠人们的肉眼似乎看不见,还以为焰火迅即吞噬了伽罗,高兴欢呼起来。
「可恶!」
月白光华,清风夹带微凉,脸上的润湿冷冰冰的,伽罗撑开了眼睑,四处寂静得不可思议。
手铐还在,锁链锵锵,伽罗坐起身,衣服变得完好无缺,触目所见全是短草,他挠挠头,才要站起来,转身便撞上一团东西,屁股著地疼得他大叫。
如果这个是梦,他一定不愿再起来了。
「……穸?」
穸的脸蒙上月色冷若冰霜,白得刺眼。
「你……」上头的穸捧著个盒子,正要往伽罗头上甩,反射性的捂著头,预料的疼痛没有降临。
「这是甚麽?」一旁倾泻了他在牢里织的草蜢,穸的表情很认真,伽罗反而不知怎样回答他。
「甚麽……甚麽?」穸不耐烦的拆开了草蜢的肚子,从里头把塞了满满的草拔了出来。
「这个是你弄的吧?」乾草在面前扬了扬,伽罗嗯了一下。
“你在干甚麽啦!”
“甚麽?”
“这样子都变型了!怪丑的。”
“甚麽耶!都是你说的!”
“我哪有?!”
“你说要满满的心意,这样子不就很满了吗!”
“你是白痴啊!”
穸莞尔失笑,一扫之前的黯然,只见他摆弄一下手铐,铁块便应声落地。
「你叫甚麽名字?」受宠若惊的伽罗呆在原地,瞪著穸好久。
「别告诉我你没有名字。」
剑眉一蹙,不难看到穸的不耐烦,「……伽罗。」
「来。」穸朝伽罗伸手,伽罗则战兢扭捏的摩蹭许久,摩光了穸的耐性,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起来。
呜、疼……刚才太忘形,现在全身都在喊痛,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抬首,穸的背影笼罩著自己,从前看著很远……现在却贴的这样近。
从手掌心点点的摩擦,伽罗彷佛感受到对方掌下的血肉,流动的生命,烫的不得了。
草丛刻上一个个脚印,延绵数里。
伽罗盯著自己的脚,蓦然说出一句:
「……是你……救我吗……」
「为甚麽这样做?」
你不讨厌我吗?你原谅我了吗?
刚才感受到死亡的一刻,他很想见到这个人,跟他说对不起,现在见到了,却甚麽也说不出来。
他为甚麽要出现……还要让自己难堪麽?
不久前那个面目狰狞的人对自己厉声质问,现在却静静的牵著他的手。
他想干甚麽?
如果他再跟自己说很恶心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甩掉他的手,然後逃的远远。
对呢……
见面了又怎样?
他大概也不会想再听自己的道歉……这样的话,自己也没理由再出现他面前。
然而,现在又算甚麽?
草庚不见了,神社的人不由分说抓他充当;现在草庚死了,连这个人也要把他当替身看待麽?
他不是任何人……他不想再当别人的影子!
系上的掌分开了,伽罗低头不语。
穸回身看著他,不难看见他拳头的微颤。
「谁也没权去夺取人的生命,他们是,我也是。」
「所以,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
草原上寂寥,穸踏出的脚步声唧唧,炯炯的瞳色在闪耀。
「其实,在他被人带走的一刻我感到很懊悔,因为我没能力保护任何人,让家散了,所以决定了一定要救他,让自己好过。」
「说到底我要做的事已经没任何意义了,也不想再跟他们一块癫……」
「只是没想过原来我自己也被骗了而已。」
手掌再次伸出,伽罗盯著一会,然後递上自己的手。
隐没在林子深处的庙宇,由那些不相信神的人所做的挣扎,现在被荒废、丢弃在角落里。
穸燃了堆火,掰了半个馒头给伽罗,俩人安静的嘴嚼声占满了空间。
其实伽罗的肚子已经饿了不知多少天,强忍著把那个硬馒头整个吞下肚的欲望,反而细细啃咬著。
面对他的时候,感觉变得局促了。
要对他说甚麽,他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做甚麽,他也不知道。

19

跨年二更
我太懒惰了对不起
新年要有好开始^^
这两人仍然没开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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穸忽然递上了一个小壶子,要他接过去。
「拿去擦吧。」
「嗯、哦……」伽罗支吾一会,脸泛著红晕拖著身子到後庭。
费了很大的劲才擦完,汗水已经沾湿了血衣,他抓起衣角嗅了嗅,味道像霉掉了、穿了一个月的袜套。
回去的时候,穸已经背著他横卧在火堆旁,伽罗蹑手蹑脚轻放下了壶子,挑了个离他较远的地方,垫起几堆乾草趴了下去。
才趴下去不久,那头的穸便转了过来。
「你怎麽睡那麽远了,我很可怕麽?」边说边让开了半边乾柴枝,「过来一起睡吧。」
「不、不用了……谢谢。」他感到脸颊快烧起来了,埋头在草枝中,宁愿被扎得麻麻痛痛,也不要他看到自己面红。
「晚上会凉,挨在一起比较暖。」穸撑著头猛对他挥手,眉头都揪成一团,这人怎麽就这样麻烦别扭!
「……但是我很多天没洗、很臭……」手指绕上柴枝,劈里啪啦的折断了好几条枝。
「放轻松点,就只靠在一起睡……」
「……」伽罗还是楞在一头,没反应。
「快过来吧。」
伽罗咬咬下唇,腼腆的爬了过去,背过身挨在穸胸口附近。
拉好了薄毡,折腾一整天,穸开始陷入沈睡……
平常那种浅睡不翼而飞,总感觉今天会睡的比平常熟。
翌晨光影打在脸上,脸颊热刺刺的,伽罗翻过身趴到另一面,没有碰到软软的人体,反而额头狠狠的撞在地上。
双手展开往旁边抠了抠,抓到的只有团空气,伽罗离开了那堆尖硬的柴枝看了看,换了一套新衣服的穸笔直的站在门梁边。
身侧不远放了个布包……「醒来了。」穸转过来说著走到他前面抓起了布包……他要走了吗?
伽罗皱皱眉头……这麽快便要走了吗?
「昨天话才说到一半。」穸抱手歪头,一脸若无其事的带起话题。
「嗯……」
「我现在已经没有要做的事了……」伽罗点了点头。
「不过我刚找到了第二件要做的事。」穸抛了他一套衣服,示意他换上。
「怎麽了?」看著迟迟没有动作的伽罗,穸蹙蹙眉。
「呃、你……」事情太突然,伽罗不知道如何反应,自己并不想他离开,然而不应该发生的幻象在他口中说出……他像个摸不清的深潭,就怕自己会迷失在浩翰大海。
手指绞上乾净衣服的动作穸没有遗漏,弯腰抚著伽罗的头,轻揉道:「你可以陪我去做吗?」
「安心吧,我不会吃人。」穸灿笑著,逆光面庞像个神只。
伽罗看迷糊了眼,脸颊一热,回应他一个微笑,就算这个人要带自己往地狱也不在乎了──
那个笑容令他依依不舍,到了地狱他也会追随而去的。
换掉了衣服,俩人离开了破庙,往太阳直勾勾而走,直到太阳绕过了他们头顶,挨近地平线沿,昏昏欲睡。
所幸天黑前找到伫足处,旁边有条小溪,烫上了火红的华彩。
「你去溪里洗洗伤口吧。」穸放下布包,在附近察看有冇生火柴枝时,对百无聊赖的伽罗说,他点点头,像只乖顺的兔子走往河边,穸紧随他的背影直至弯角消失处,才失神的回首。
溪里不深不浅,一双脚丫子踩上凉石,泡在水里轻摆,伽罗搥搥肩,浑身一阵刺痛,这辈子走的路也不给及这一天走的远,累煞他半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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