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1----绾刀

作者:  录入:04-29

展燕然不安的问容楼:“今天已是最后一天,按说我们应该在午时之前赶回营里才成。”
容楼目光冷峻,口气异常坚决道:“从这里出发到营里只需要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埋伏到最后一个时辰,如果还没有等到人就回营认输。”
事到如今,不这样也不行了。所有人俱强压着心中杂念,继续埋伏在草丛中,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敌人。
庄千棠悄悄来到容楼身边,低声道:“或者他们选了别的路走,我们这么傻等也不是办法。”
容楼不置可否,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庄千棠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个嘛,倒是没有。”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他们从这条隐蔽的小路上山,那么极有可能还是会从这条路下来。目前尚有半天,大家不用急,越是最后时刻越需要沉着冷静,胜负往往就在这种时刻才能分出来,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容楼也不回头看庄千棠,仍是专注地看向远处小路,坚定的答道。
庄千棠正要反驳,突然容楼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目光亮了起来。庄千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依稀可见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杨暠握着弩的手紧了紧,众人都把飞刀、钢镖等各种暗器取在手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逐渐走近的一行人。
这一行人不多不少,正是六个。
当中一人身材纤细,青帕包头,竟是个女子,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几个人忍不住向容楼看了看,那意思是:‘这是不是我们等的人?别我们不问青红皂白地痛下了杀手,却搞错了对象,麻烦可就大了。’
容楼也颇感意外,运足目力仔细打量,心下一时也不能确定。
他转眼见到司马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行人的脚步,尤其是那女子的脚步。
片刻后司马尘向他点了一下头,容楼心领神会,知道不会有错了。
待到那行人毫无防备的走入了他们布下的埋伏圈,容楼第一个跳起,口中暴喝一声:“着!”手中扣着的三枚飞刀脱手而出!
霎时间,所有人的暗器弓弩齐齐出手,飞刀、飞镖、飞蝗石;铁弹、铁矢、铁棘棱,都照着那一行六人招呼了过去,武器疾疾划过空气,风声大作,满天闪光。
可怜一行六个身手超绝的高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纷纷呼号倒地。一阵暗器攒射之后,只剩下两个人还能站立,其中一个的左肩上受伤,插着一把飞刀。片刻功夫就已经是四死一伤!
发光了暗器,容楼等七人拔出兵器一齐扑上,打算迅速的解决战斗。
那青帕包头的女子是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她极快的拔出长剑,口中骂到:“好一群无耻之徒,看剑!”她的剑又细又长,银光闪闪,很是特别。
她迎面遇上的恰是司马尘,抬手就是一剑,剑法角度完全不合常理,诡异至极。司马尘见势不妙,赶紧化攻为守,弯腰侧身,堪堪让开这一剑,袖子却已被她削去一片。
没想到这女子居然这般厉害,司马尘心下大吃了一惊,于是不敢冒进,和段浚两人都采取守势联手御敌,只盼得能抵挡几招,伙伴们自然就会上来帮忙。只是那女子身如闪电,剑如鬼魅,几招之间已令司马尘、段浚两人险象环生,随时都可能有杀身之险。
只听“哎哟”一声,段浚持剑的右手的小臂已中了一剑,一时无力再战,幸好司马尘的剑此时正攻向那女子的背心,迫得她挥剑防御,不然段浚的一只手就没了。
“吃我一招!” 庄千棠及时赶到,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对于伏击之事多少有些惭愧,所以这次竟不愿背后偷袭,而是口中发出警告,戟刀猛刺那女子背心。
司马尘见状,心知不妙,庄千棠定是还不晓得这女子的厉害,所以才会如此冒失的进攻,一旦被那女子抓住机会反击,就会危险至极。他担心庄千棠有失,赶紧转守为攻,长剑急挑,自下而上划向那女子的腹部。
那女子冷哼一声,竟完全不去理会庄千棠背后的攻势,而是足尖一点地,身体如柳絮般的飞起,扑向司马尘。她手中细细的银剑正好压住了司马尘的剑,司马尘剑势刚猛无俦,却居然吃不住那枝细细的银剑一压之力,她的银剑顺势一推,就要去割司马尘握剑的手指。
剑都是有护手的,所以本来并不用担心这样的招式,可是那女子招式百变,无一不是奇诡至极、难以预料,司马尘竟是不敢怠慢,长剑脱手,人也向后疾退,想着先避开这一击再说。
见司马尘危急,庄千棠心中大急,眼见那女子身法如电已经脱出自己的攻击范围,顾不得招式用老,足尖发力向前跃起,挥戟就追。
那女子似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察觉到庄千棠招式已旧,有机可乘,竟然舍了一心只想游斗、连兵器都脱了手的司马尘。她的身体不符合物理规则的在空中摆动了一下,先似是往左,猛然又往右,等到庄千棠意识到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双足落地,人却呈铁板桥之式平行于地面向后仰倒,手中细细的小剑只一撩,庄千棠近七斤重的戟刀就被荡了开去。她手腕轻抖,庄千棠闷哼一声,手捂腹部,踉跄着后退,鲜血不住地从他的指缝中涌出。
幸好对手伤他时自己的姿势也很是别扭,无法顺势追击,否则庄千棠这一刻性命难保。那女子见后仰伤敌一招得手,便顺势倒地,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待上前解决了庄千棠的性命!
庄千棠虽然极力想摆脱敌手,但是二人速度上相差不止一筹,眼见就要毙命当场,只看得司马尘心胆欲碎却又相救不及。
猛听一人喝道:“睡倒!”
庄千棠听得是容楼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应声倒地。展燕然和容楼一左一右,刀剑辉映着从庄千棠的身后扑来,接住了那女子的杀招。
原来他们和赵宛已经解决了那个受伤的敌手,便合力来对付这个最为厉害的敌人。
庄千棠就地连打几个滚,脱离了战斗的中心,只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几乎昏厥过去。还未坐起,司马尘已经赶了上来,扶起庄千棠,口中急切道:“你的伤怎么样?”低头只见他衣服的整片前襟已被尽数染红,鲜血依然从他的指缝间往外流。
司马尘疾点他几处穴道想要止血,只是庄千棠伤得极重,血流虽然慢了些,却仍是止不住。
片刻间,场中已有了变化。
刚才展燕然和容楼双双杀到,救下庄千棠。眼见一刀一剑齐齐攻来,那女子却不急不忙,冷眼察觉到展燕然的刀要比容楼的剑快上一分,于是手腕翻动,先是一剑挑开展燕然的刀,迅即还手来挑容楼的剑。
却不料容楼人随剑一齐扑了上来,剑上竟带着一股向回的黏力,本来她准备先挑开容楼的剑,然后等容楼身体依照惯性冲上来的时候在予以攻击,但被他剑上一黏,准备好的一连串杀招竟是无法施展出来。
那女子的剑暂时被容楼用一个“黏”字诀牵制住,但她功力深厚,远胜容楼,瞬间内力一吐,容楼便无法再黏住她的剑,赶紧向后退开。正在两人身形分开的刹那,只听见弓弦急响,那女子只觉得腰部一震,暗道不妙,立刻把剑抖起一个剑花护住面门要害,左手一探,已经摸到腰部的箭杆,随即剧痛从腰部传来,原来她腰部偏后的位置已经中了一箭。
原来杨暠一直端着弩伺服在一旁,只是那女子身法如电,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容楼拖住了那女子,片刻间露那一眨眼的破绽,正被杨暠抓了个正着,一箭命中。
其实刚才容楼一直留心这边的战况,见那女子只几个照面就重伤了庄千棠,他心里大惊,不明白训练任务中怎么会派出这样的高手,当他冲过来的时候,余光瞧见了杨暠的位置,所以临时起意,冒险用黏字决拖那女子片刻,其用意就是希望杨暠的箭矢能够解决这一强敌。果然杨暠不负所望。
众人见强敌负伤,无不大喜。容楼瞥了一眼司马尘,吼道:“带庄千棠赶回营地治伤,这婆娘我们对付!”
那女子虽吃了一箭,但仍有战斗之力,她左手扶住露在体外的箭杆,手指一发力便将箭杆露在体外的部分折断。
原来这箭箭头带着倒刺,最是要命,中箭之后绝不能拔,一拔之下,会撕开伤口周围的筋肉,当场就会伤重而失去战斗力。只能用小刀剜去伤口附近的血肉,取出箭头才可。
那女子晓得这箭的利害,打斗之中当然无法处理,又不能拔。只是拖着一截箭在体外,身手灵活性又大大的受影响,是以她把体外的箭杆先折断,则虽然箭簇还在体内,但一时还不至于影响状况。她这一举动正是久经沙场的行家所为。
众人见状,心中才自一惊,容楼大声道:“大家尽量和她游斗,她已受伤,拖不了太久,不要与她力拼。”
这时,赵宛也赶了过来,三人围住那女子,都使尽平生解数与她游斗。杨暠则仍然端着劲弩在一旁虎视眈眈,而伤了右手的段浚也在一旁寻找出手的机会,情势对那女子相当不利。
司马尘见此状况,而怀中的庄千棠血流不止,伤情极是凶险,当即立断,抱起庄千棠,一提气发力,便向营中赶去。
悦离见司马尘怀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冲入营帐,无暇多问,赶紧唤了几人抬至医官处救治。这时,慕容令也闻讯赶来。司马尘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向两人一一道出,慕容令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转向悦离道:“秋绮縼怎可能是如此厉害的角色?”
本来此次行动是由慕容令负责,不过因他临时被调,所以转交悦离,是以这护旗的十名死囚高手都是慕容令早先亲自从死牢中精心挑选的,唯一的一名女子叫“秋绮縼”。
悦离也大为不解地摇了摇头,道:“的确不应该有这样的高手。”他虽曾与那十人面对面交待任务规则、注意事项,却想不到那娇小的女子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慕容令紧皱眉头,一边挥袖疾步出帐,一边道:“司马尘,你带我去看看!”司马尘忙跟了出去。
此刻正值午时,慕容令一脸肃然,怀抱昏迷的容楼,身后跟着其余五人,其中一人驮着一具女尸,走入营中。
悦离迎上前,道:“怎么样?”
慕容令道:“他受了一掌,似乎内伤不轻,不过性命暂且无忧。”
悦离示意旁边随从上前接下容楼,命令送到医官那里救治。
慕容令挥手让杨暠放下尸体,遣走跟着的司马尘等人道:“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且退下休息,有伤的也好去医治一下。”
种子队几人心中惦念着庄千棠和容楼的伤情,早想跟去看看,听得此言都求之不得,连忙告退,向医官的营帐直奔而去。
待几人走远,慕容令一脸疑惑,满腹不解。悦离见状,知道定是有事,道:“你赶去时情形如何?”
慕容令道:“我去时,那女子已经死了,容楼受伤靠坐在树边,正指挥其余的人搜出旗杆。”
悦离道:“秋绮縼已经死了?”
慕容令摇摇头道:“最奇怪的就是,那女高手并非我当初选出的‘秋绮縼’。”
悦离惊道:“不是她?那是何人?”
慕容令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你看,就在这里,我不认识。”
悦离俯身细看,道:“这的确是那日我见到的秋绮縼。”然后,他站起,讶然道:“难道,在此之前她被人调包了?”
慕容令道:“此事必不简单。你我日后要好好查探一番。”
……
庄千棠伤得很重,容楼也伤得不轻,尽管他们的身体素质都很好,教头们也已经找了营中最好的医官给他做了处理和医治,但是,身体的恢复更需要全面的饮食调理、良好的休息环境。容楼是孤儿,无家可归,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而庄千棠虽然有个母亲却早已改嫁不再来往,是以这两人除了神机营,都无处可依,自然不可能有一个能好好休养生息的去处。
本来,悦离想把庄千棠接回自已家中照顾他调养恢复,不过慕容令已经抢先一步将容楼和庄千棠都送到“安东将军府”里去了。
这么多年来,慕容令尽心尽力地教导容楼,一点一点看他成长起来,心里早已将他当弟弟看待。在他心目中,容楼这个天资过人、真诚倔强、直率刚强的“弟弟”远比他那个投机取巧、自私狡猾的亲弟弟慕容麟要可爱得多。而他也知道庄千棠的性情深得慕容垂的赏识,所以,他在得知情况后,立即将容楼和庄千棠都安置到府里的客房住下,让家仆们好生伺候照料。当然,这些都是慕容垂默许的。
安东将军慕容垂府里的建筑寻常单调,陈设朴素简单,也极少有雕梁装饰,看上去比一般的官宦之家简陋多了,只是无论院落中、墙角边,还是窗前、屋后都种有许多绿竹,可见这府邸的主人对“竹”的欣赏。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也许这鲜卑人里万中无一的将星慕容垂正是把汉朝文化中的“竹”作为精神目标,希望不管经历什么,为将为臣都要有一种岁寒不凋、虚怀淡定的风骨。
容楼恢复的很快,慕容令得空时就指点他的剑法武功。这日他正提剑来到院中准备练习,只见一个身着铠甲的熟悉背影立在那里,看着院中成片的绿竹沉思着什么。
那背影气势慑人,正是慕容垂!
容楼为气势所震,一时瞧着那背影,不知该如何举动。
“记得少年曾学剑,壮心犹自忆廉颇。”慕容垂转身道:“我少时,也练过剑。”
容楼低头拱手,道:“将军!”
慕容垂上前几步,伸出手,道:“你的剑,借来一用。”
容楼将剑双手奉上,慕容垂接至手中,翻腕一挥,破风之声骤起骤落,道:“你们汉人曾说过,剑,利器之雅者,舞则具破空之音,而无霸王之势。舞剑者,战士之雅者,挟儒士之风针砭时弊。”
话音刚落,慕容垂长身而起,剑气立时暴涨,舞动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虽见他舞得轻松自如,却隐隐发出风雷之声,显然其间蕴藏劲力,实是非同小可。剑气涵盖范围之内,空气爆破之声此起彼伏,人虽无杀人之意,剑上却杀气纵横,逼得一旁观看的容楼不得不倒退几步离得更远些。
慕容垂的剑势勇猛无匹,挥剑间如猛虎跳涧,移步时若蛟龙出海。容楼目不转睛,正看得心神俱凝,不住点头叹服时,慕容垂瞬间收剑。剑势一收,漫天杀气皆无踪影,只是刚才笼罩于他剑气之下的一片绿竹在他舞剑时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枝叶全都纹丝不动,此刻他剑收招尽之时,却叶如雨下。
慕容垂目光如炬看向容楼,道:“司马尘的剑你也见过,虎狼之势,可见雅不雅并非在剑,而是使剑之人。”
容楼想了想,道:“将军说的不错,不过,我以为利器也是有气质的,不循着它的气质去练,是不可能把此种利器用得出神入化,达到巅峰的。”
慕容垂目光闪动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正想告诉你,这就是为什么我后来弃剑从刀的原因。刚猛霸道的气势不适合剑,若想大成,不如选刀。”
“将军!”庄千棠从容楼身后走了上来向慕容垂施礼,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伟岸挺直的身躯却显得精神矍铄。
慕容垂看了看他俩人,道:“看来你们恢复的不错,且不必急着回营,在我这里多留些日子。明日起,有空我会悉心教导你们。”
两人满脸喜色,道:“谢将军!”
慕容垂摆摆手道:“以后若想建功立业靠的是你们自已。”说完,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道:“我书房里有不少兵法韬略的书,你们若有兴趣,空闲时可以去看看。”
听言,容楼二人心中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在安东将军府的几个月,有慕容垂的亲自指点,加上二人如饥似渴地学习,容楼和庄千棠的武功、韬略都有了很大长进,此后两人在神机营中均独占鳌头。慕容垂对他们关爱尤加,慕容令更是彻底把容楼当成自已弟弟对待,每逢休息经常领着他一起回去吃饭,连展燕然都略带醋意笑他白白捡了一个好哥哥。
随着年龄的增长,经验的丰富,种子队的成员跟随慕容垂四处征战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七人的表现当然也越来越好。战场之上,容楼再也不是多年前那个无甲可穿、挺枪突进突出、只知莽撞冲杀的黑衣少年,而成长为了能进能退、关注全局的战士,唯一相似的是他仍旧不愿在沙场之上暴露真实面貌,一如少时一般以一袭黑布蒙面。
推书 20234-04-29 :玫瑰与灰烬----V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