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浩然显然没料到他会这麽容易便答应,有些吃惊,但还是乖乖地把信交给了他.
欧阳俊看了他一眼,把信放到裤袋,便又继续走.
第二天早会前,欧阳俊看到赵浩然笑著和一个女孩子在交谈.就是她?当下便决定做些什麽.
小息的时候,叫了赵浩然放学後不必等他.
「欧阳俊,你找我有事吗?」那个叫伍惠仪的女孩脸红红的望著欧阳俊.
欧阳俊面无表情地拿出她写的情信,「你收回吧.」
伍惠仪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原因约自己,她还以为……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见她没反应,欧阳俊又说.
「为什麽?」伍惠仪难过地问.
「我现在不需要女朋友.」欧阳俊的确是这样想.赵浩然跟在他身边就够烦了,他不想再自寻烦恼.
「是这样吗.」即使不相信这个理由,伍惠仪也只能把信拿回.
「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在欧阳俊离开前,伍惠仪仍不死心的问.
没有任何回应,欧阳俊头也不回地离开.
喜欢的人?怎样才算是喜欢?
走到学校大堂,见到那个该回了家的人站在那里呆望著雨.
「你怎麽现在才走?」欧阳俊自然地向他走去.
听到他的声音,赵浩然立即转过头,惊喜地看著他问:「你不是走了吗?」
废话!欧阳俊走到他身边站著.
两人一同望著外面的雨.
「欧阳俊.」伍惠仪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後.
赵浩然意外地看了看她,欧阳俊也望向她.
「你拿去用吧.」伍惠仪把雨伞递到欧阳俊的面前.
「不用了.」欧阳俊没有接.既然回应不了她,便不应该拖泥带水.
「那,我走了.」伍惠仪黯淡离开.
「其实她很不错的.」看著她走远,赵浩然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那你还不追上去.」欧阳俊莫明的生气.
「如果你能……」赵浩然显然不知道他的怒火,还想继续说些什麽.
「我的事不用你管.」欧阳俊打断他,「还有,以後不要再做无聊的事.」他不能忍受赵浩然为了讨好女孩子而帮她们烦著自己.
赵浩然没敢再说什麽.
两人各怀心事地站在那里.
自此以後,赵浩然再也没有帮别人传情信给欧阳俊.
中五会考过後,虽然还未放榜,但大家对於自己的成绩倒也心里有数.能升读中六的固然轻松,读不上去的则准备出社会工作.为了告别过去五年的求学生涯,大部份人都悉心打扮出席谢师宴.
整晚大家都情绪高涨,走来走去的,拿著相机不断跟人拍合照.
相比之下,大部份时间都只坐著的欧阳俊和赵浩然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欧阳俊是性格使然,赵浩然则不知是有心事还是为了陪欧阳俊.
在所有的老师都离开後,有人开始叫了酒,气氛更见热闹.
「赵浩然.」有男生拿著酒走到赵浩然身边,「来,跟我喝一杯!」
「我不会喝酒.」他从未喝过酒,赵浩然婉拒.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身边的欧阳俊,对方却没反应.
「啤酒而已.」那男生不以为然,「保证不会醉的!」
周围有不少人附和.
看他坚持,赵浩然不好再拒绝.心想啤酒应该没那麽容易醉吧,於是便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酒杯只是半满,看他如此豪气,大家不禁起哄,除了欧阳俊依旧面无表情.
谁不知,才放下酒杯的赵浩然,立即满脸通红,过了一会便趴倒在餐桌上.
大家面面相觑,确定赵浩然是喝醉後,有人忍不住笑起来.不会吧!才半杯啤酒便醉了?!
真是白痴,明明不会喝酒还学人干杯.此时欧阳俊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欧阳俊,麻烦你送他回家了.」谢师宴完後,始作俑者和欧阳俊一起扶赵浩然到巴士站便赶紧溜走.这也难怪,再对著欧阳俊,搞不好会被他的眼神杀死,还是逃命要紧.
没等多久巴士便来了,才坐下,赵浩然便把头搁在欧阳俊的肩膀上.欧阳俊看了眼紧闭双眼,状似很难受的他,倒也没有避开.
巴士到站後,欧阳俊一手搂住赵浩然的腰走在回家必经的斜路上.已经很晚了,路上行人没几个.
「好热.」赵浩然扭动著身体.
活该.欧阳俊在心里冷哼,还是停下来帮他把外套脱掉.
「还是好热,好难受.」过了一会,赵浩然又喃喃道.
欧阳俊再度停下,用手一探他的额头,果然很烫.再看他通红的脸,手不禁放到他的脸颊,也是火烫.看来,他醉得很厉害.
本想放开手,谁不知,一直半咪著眼的赵浩然突然把手覆在他的上面.
「欧阳俊,不要走好不好?」赵浩然可怜兮兮地看著他说.
「我没有走,只是跟你一起回家.」欧阳俊无奈,醉了的人果然麻烦.
「真的吗?你真的不走?」赵浩然傻笑,随即想起什麽便又收起笑容.
「可是,我一定升不上中六,以後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开心都是为了这个?
欧阳俊来不及说什麽,赵浩然又伤心地对著他说:「你是不是很开心终於可以摆脱我?」
笨蛋!欧阳俊知道跟醉成这样的他多说也没用,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我喜欢你很久了,可是你都不知道!」他泪眼婆娑地控诉.
喜欢我?
「你醉了!」欧阳俊愣住,只能这样解释.
「没有!我是说真的.」说时迟,那时快.仿佛怕他不相信,赵浩然吻上他的嘴唇.
像是被电击中,欧阳俊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做.
脑海空白了几秒,回应过来想推开他,赵浩然却已自己退开,改而伏在他的肩膀.
直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睡著了吗?欧阳俊望著他带笑的睡容,还有脸上的泪痕,不禁叹了口气.
轻轻地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便把他背起.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喜欢你很久了,可是你都不知道!」
自谢师宴那晚後,已经几天了.这几天来,赵浩然说的话不时在欧阳俊的脑海重覆著.
喜欢?他指的是应该是那种喜欢了,这就是他一直跟在身边的原因?
那自己对他又是什麽感觉?
如果说最初是出於同情,那现在呢?绝对不讨厌他,甚至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陪伴.爱吃他煮的东西,看到他跟女同学一起,心里会有不快的感觉,连被他吻了,也只是惊讶,并没有感到恶心.这算是喜欢吗?喜欢男的?
那不就成了同性恋?
不,我不是!欧阳俊连忙在心底否认.
「俊!」妈妈李美慧走进他的房间,「你在发什麽呆?连我敲门也听不到.」
欧阳俊回过神,疑惑地望著妈妈.
「赵浩然找你.」唉,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他这几天都是这样.
从家里出来後,两人沉默地走著.
「欧阳俊,你没事吧?」走到楼下的公园,赵浩然不禁问.这几天打电话给他,他都好像不想跟自己说话,所以今天才来找他.
欧阳俊没说什麽,只是继续走著.
「对不起,那天我喝醉了麻烦到你.」赵浩然向他道歉,他真的一点也记不起那天的事,妈妈说是他送自己回家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这几天才不理自己吧.
闻言,欧阳俊停下来,看向他.「那晚的事你都不记得吗?」
什麽事?有发生什麽吗?赵浩然疑惑地看著他.
「不记得了吗?」欧阳俊看到他的反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我……是不是做了什麽?」赵浩然突然想到什麽,脸刹时一白,人说
「酒後吐真言」,他不会将那个秘密说了吧?
欧阳俊没有回答,只是玩味地看著他惊慌的表情.
「欧阳俊……」赵浩然想说些什麽.
「笨蛋!」欧阳俊冷冷地开口,「那晚你不继地喊自己是笨蛋.」
「什麽?」还好,只是这样吗?赵浩然明显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说什麽.
既然他这麽怕我知道,那就当什麽都没发生过.以他的胆量,应该也不会有向我明说的一天.反正这几天也理不清自己对他是抱著什麽感觉,就先这样耗著吧,也许自己只是一时迷惑而已.
在赵浩然还在暗自庆幸的时候,欧阳俊已在心里做了决定.
就这样过了几年,原以为维持现状就是对两人最好.现在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心意,肯定不是一时迷惑才对赵浩然有特别的感觉,却始终没有做什麽.
或者是没有勇气吧,总觉得踏出了这一步便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颠覆.这不但不符合他的规划,还要承受许多风险,可能会失去很多包括家人.
值得吗?
台上的讲者是很出名的教授,欧阳俊渴望听他的讲座很久了.为此,他拒绝了出席旧同学的聚会.只是没想到,他人坐在这里,心却不受控地想著赵浩然.
他应该到了,他们不会灌他酒吧?那个傻瓜,总是学不来拒绝别人.如果喝醉了,他……
心不在焉地听完讲座,欧阳俊看向手表,聚会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吧?
「怎麽又看手表,你很赶时间?」谢碧珊不解地问,刚才她就留意到他不断看手表.
「没有.」欧阳俊不欲多谈这个,「你呢?不用跟男朋友约会吗?」
「今天没有啊,不过明天会一起去看古巨基的演唱会.」谢碧珊兴奋地说.
「古巨基?」欧阳俊记得她说过不太喜欢他的歌.
「我男朋友想看嘛.」谢碧珊知道他在想什麽,拿出ipod,「我这几天都在恶补他的歌.」
「原来是爱情魔力.」欧阳俊觉得她男朋友很厉害,自从他们拍拖後,谢碧珊好像变了很多.
「你不要笑我了.」谢碧珊难得的脸红.
看到她这模样,欧阳俊还真有点意外,从小到大在他面前,谢碧珊极少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这样去爱一个人,值得吗?」欧阳俊不自觉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值不值得?」谢碧珊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这个要怎样去衡量呢?」
欧阳俊不语.
「我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谢碧珊看著他,认真道:「其实,也不需要想吧.爱上了便全力地爱,就这麽简单.谈恋爱不是经营生意,不用什麽都去计清楚.如果做每件事都要计较著成本效益,这样不累吗?」
真的可以这麽简单吗?欧阳俊在心底问.
「看来,我真的是一个不及格的经济系学生.」见他沉默,谢碧珊自嘲.
将ipod放在他手上,「这首歌蛮有意思,你也听听吧.」
「我过去 那死党 早晚共对 各也扎职以後 没法 畅聚
而终於 相约到 但无言共对 疏淡如水
日夜做 见爸爸 刚好想呻 却霎眼 看出他 多了皱纹
而他的苍老感 是从来未觉 太内疚担心
最心痛是 爱得太迟 有些心意 不可等某个日子
盲目地发奋 忙忙忙其实自私
梦中也习惯 有压力要我得志
最可怕是 爱需要及时 只差一秒 心声都已变历史
忙极亦放肆 见我爱见的相知
要抱要吻要怎麽也好 偏要推说等下一次
我也觉 我体质 彷似下降 看了症得到是 别要太忙
而影碟 都扫光 但从来未看 因有事赶
日夜做 储的钱 都应该够 到圣诞 正好讲 跟我白头
谁知她开了口 未能挨下去 已恨我很久
错失太易 爱得太迟 我怎想到 她忍不到那日子
盲目地发奋 忙忙忙从来未知
幸福会掠过 再也没法说锺意
爱一个字 也需要及时 只差一秒 心声都已变历史
为何未放肆 见我爱见的相知
要抱要吻要怎麽也好 不要相信一切有下次
相拥我所爱又花几多秒 这几秒 能够做到又有多少
未算少 足够遗憾忘掉
多少抱憾 多少过路人 太懂估计 却不懂爱锡自身
人人在发奋 想起他朝都兴奋
但今晚未过 你要过也很吸引
纵不信运 你不过是人 理想很远 爱於咫尺却在等
来日别操心 趁你有能力开心
世界有太多东西发生 不要等到天上俯瞰」
爱得太迟吗?
欧阳俊这几天都在忙著做一份功课,每天课馀的时间都在做资料搜集,没有空去想其他.
这天,他忙到差不多两点才去买午餐.对学校饭堂恒久不变的菜式失去兴趣,宁愿走远一点到校外买.
出去的时候没有多加留意,拿著外卖回校时才看到附近站著电讯公司的推广人员.
这制服不就是……
才想著,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停下脚步.
「什麽先生!我还未说完!」跟他谈著话的那个男人突然大叫,连欧阳俊都听得清楚.
那个男人不停地吵闹,赵浩然则仍然有耐性地对他说著什麽.
欧阳俊的拳头越握越紧.
就在他忍不住要走过去时,那男人却边说著电话边离开.
赵浩然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却在转身看到欧阳俊时愣住.
然後,向著欧阳俊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那慌乱的神情令人觉得欧阳俊的出现比对著刚才那个男人,还要令他难堪.
欧阳俊向他走去.
「你经常都是这样挨骂?」虽然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欧阳俊还是向他求证.
「习惯了.」赵浩然状似轻松.
习惯了逆来顺受吗?他的这种习惯,我是否始作俑者?
欧阳俊不免自嘲,什麽也说不出口,只是看著他.
赵浩然逃避著他的目光,看到他手上的外卖,再看下手表.
「你还未吃午饭吗?」他关心地问.
「嗯.」他又在转移话题.
「那你快点回去吃吧.」
每一次都是这样,赵浩然总是替他著想,但对自己的事却轻描淡写.似在有意无意间与他保持著距离,欧阳俊当然知道他在怕什麽,又或者在压抑著什麽.
有些话想说,欧阳俊却始终没开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赵浩然那硬挤出来的笑容不断在欧阳俊的脑海浮现.
很想拥他入怀,为他抹去脸上的伤悲,但自己还有这个资格吗?一直以来,给他最大伤害的人,正是自己.
心痛的滋味,原来真的很不好受.
与其自私地让两人痛苦,何不豁出去一试?
忙了这麽久,功课已经做得差不多,今天应该可以完成.有些事,也是时候去做.
「一起去吃午饭吧.」欧阳俊叫著谢碧珊,她今天都是闷闷不乐的,完全不像平日的作风.
「哦.」谢碧珊心不在焉地应著.
走出学校,欧阳俊看到了赵浩然.他正跟一个同样穿著制服的女孩子在
交谈,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也许,不该再等了,就今天跟他说清楚吧.
跟谢碧珊在餐厅坐下後,欧阳俊便打电话给赵浩然.
「是我.」电话很快接通,欧阳俊开口.
「有什麽事吗?」赵浩然显然有些意外.
「你今天几点放工?」欧阳俊问.
「大概六点吧.」
「那放工後先不要走,我来找你.」欧阳俊竟然感到紧张,很快结束了通话.
少有的,谢碧珊只顾著看餐牌,并没有八卦.
「想吃什麽?」欧阳俊问她.
「随便吧.」谢碧珊无所谓的说.
她没事吧?欧阳俊关心地看著她.
打完最後一个字,欧阳俊看下手表,他应该放工了.不想让他久等,连忙收拾东西离开.
「欧阳俊,可以陪陪我吗?」刚走出校门,谢碧珊叫住他.
原本想拒绝,但看到她情绪低落的样子,还是停了下来.赵浩然会等他吧.
「有心事?」欧阳俊轻声问.
「嗯.」谢碧珊低著头.
「可以告诉我是什麽事吗?」欧阳俊和她站到路旁.
「我和男朋友吵架了.」谢碧珊伤心地说.
「很严重吗?」欧阳俊还没有这种经验.
「其实也没什麽.」谢碧珊郁闷,「但我们还是第一次吵架.」
「很快就会没事的.」欧阳俊想安慰她,但他真的不知该说什麽.
「希望吧.」谢碧珊还是害怕,「如果他要分手,那我怎麽办?」
恋爱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
「那就令他回心转意.」欧阳俊认真地说,「你上次不是说过,爱上了便不要想太多.你如果爱他,就不要轻易放弃!」
没想到他记住了.
「铃～」谢碧珊的电话在这时响起.
「喂.」
……
「嗯,好,我等你.」
「是我男朋友打来的.」谢碧珊很开心,「他向我道歉,我们和好了.」
「那就好.」欧阳俊也替她高兴.
「谢谢你.」谢碧珊不禁抱住他.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欧阳俊想到赵浩然,眼神也温柔起来.
跟谢碧珊道别後,欧阳俊来到赵浩然平时工作的地方.
但他不在,打他电话又不通.
欧阳俊急起来,按他的性格,就算我迟到他也不会先走的.
不会是有什麽事吧?
心里一惊,连忙四围察看,但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在附近找了很久不果,最後还是决定去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