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只要有慕容紫英在就一定不会重蹈当年覆辙。至于菱纱那孩子——当年我也有负于她……”如果不是当年为了飞升成仙,望舒剑耗取她太多的元神,也许,她那一世可以活着幸福长久。
究竟,当年,为了那个飘渺固执的愿望,害了多少人?伤了多少心?
“师兄不用自责,菱纱她不怪你的。”云天青曾经和韩菱纱这个儿媳相处过一段时光,“她在鬼界陪我的时候说,就算没有望舒剑她们那一族本来也就活不长。但是,她很幸运。短暂十余年的一生,却有挚爱之人和金兰友人陪伴,是世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看着孩子们之间,有这样的情意,说不羡慕,是假的,也许是自己得不到,所以才更加羡慕……和嫉妒。
“而且,她说,其实师兄是个不懂得表达,但很温柔的好人,因为,师兄一直不舍的真的伤害天河。”
闻言,玄霄只是心中冷笑一下。
我不伤他,是因为十九年来,他是唯一真正关心帮助我的人。
我不伤他,是因为,他是你们的孩子。
我不伤他,是因为——
我不想那张和你相似的脸上,流露出伤心痛苦的表情。
可我,还是选择利用了他。
还是我,让他失去了重要的人。
其实,我——
真不是个好人啊。
18 重返琼华
琼华派——
清风习习,舞剑坪上数道剑气交错,光影交叠,忽而有暴戾之气来势汹汹,忽而如鸿毛掠过难觅气息。对战之人两两分组,自寻对手,以被击出坪者为败。
原来今日是琼华派惯例,每年八月十五——中秋——举行一次的同门切磋比武盛事。几乎琼华派所有弟子长老都聚集在此,分四方站立围观,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可惜丰毓和丰律两个新入门的弟子,这样的时候却只能在琼华派的大门口当值,虽然琼华派占地广阔,大门到舞剑坪的距离相当远,但那边的喧哗依然不时传递这边来,连空气都随一次次比武□而鼓动。两个本就心性急躁的人,如果不是考虑到要面对噩梦般的惩罚,一定早就翘班了。
刚走出漫天冰雪的太一仙径,便有暖风迎面而来。整齐的理石路面,要怎样才能踏出那一步?
近乡情怯——
“咦?这大门翻新过吧?看起来还不错!”云天青摇手一指,语气中似带着,一丝怀念,一丝兴奋,和……一些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遗憾。
很久很久以后,玄霄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刻,重返琼华,站在层层台阶下,仰望门匾的云天青,脸上明朗的笑容,仿若朝阳,干净明亮。眼中闪过盈光,光华晶莹,又是怎样的悲伤。
二人走上前去,丰毓丰律一同齐齐拱手成拳,抱礼。客气、礼貌,又些冷淡的问道:“此乃琼华派重地,不知二位到此,为何事而来?”
只见红发肃颜者,双手抱于胸前,一袭白衣,风吹却不动,似有魔者朱砂印记印于眉宇之间。对面前二人视而不见,强者气势自油然而生。
二人自是只好抱希望于结伴而来的另一位青发青衣之人回话。
那人倒是好说话,看似性情温和,笑容淡雅,回答痛快:“有劳二位,带为通传,就说我们是来……”
拜师学艺?
不像!
即使是瞎眼之人,也会感到二人身上那种强者的气势。
寻仙问道?
也不像!
丰毓丰律人笨词拙,但也会说:这眼前二人身姿非凡,比琼华派里修炼了很久的长老们都更像神仙,能和他们相比的,大概只有——
偏偏云天青回答到一半,就不往下说了,只是笑容满面的看着面前的人,害得两个年轻弟子心里直痒痒。
被这么漂亮的人长久含笑的注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脸上发烧了,丰律才上前一步,继续问道:“请问两位高人为何事而来?”
他偷眼看看另一位,那人只藐了他一眼。他立马感得身上刚才的热度都消失了,突然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算了,算了,墨迹就墨迹点,还是和这位说话好了。
君子不怕礼多,咱是君子,不多计较。
行礼就行礼吧,咱有耐心。
重要的是,古人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跟咱客客气气的,咱也不能乱哄人啊,尤其这两位怎么看也来头不小。
于是,在琼华派的大门口,上演了一出“石头记”。
终于,等到丰毓丰律背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云天青才好心的说明来意。
“我们是来——踢——馆——的啊!”
“啥?”两人呈石化状。
“我们是来踢馆的!”
“啊?!”
“师兄!我都不知道,现在的琼华派有够善心到连伤残人氏都可以来学艺了呢!”青发男子转头对另一人说,语气中满是讽刺。又回头,对那两人说:“我就再好心的说最后一次哦!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哦!我——们——是——来——踢——馆——的——!”
于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即使是最衰败时期也没有人魔鬼怪来捣乱的琼华派,在一个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的日子,被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
踢·馆·了!
19 踢馆
“救命啊!杀人啦!”喂~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在下我什么时候害人性命了?
“救命啊!放火啦!”喂~喂~喂~哪里着火了?别冤枉好人啊!
“救命啊!有人踢馆啦!”终于有个喊对台词了。
“……就不能上来点有能耐的么?琼华派的能人都死光了?”
嘴角出现一丝冷笑,云天青又踹飞一个制造噪音的人。
素质啊!修炼啊!现在年轻的一代越来越没有样子了。
围着他们的人是很多,不过喊的远比真正敢动手的人少多了。
云天青摇摇头,一巴掌拍自己脸上,安慰自己,还好我不认识他们、不认识。
“休得无礼!”一个人影冲出来,剑气带着狂傲的气势,他不是最强的,却绝对是沉不住气的人之一。
但是难得这么热血的人,这么有胆量看见师兄师弟不断飞出比武圈还冲出来挑战自己的人,云天青还是满喜爱的,所以,他也就特别“关照”了一下。
“啊呀!你的手不稳!步伐太虚!剑势偏差了一点!力气小了一点!还有,这一招要这么打出来才能有效果……对了,你要不要拜我当师傅,我可以完全指点你武功中的漏洞和不足哦!跟着那些老顽固,你迟早也别想学出个样子来!”
他指手画脚的指点人家,有时候干脆扯着人家东点一下,西击一下,好像在教一个小孩子练武,根本不把面前几位白头发白胡子气绿了脸的长老级人物放在眼里。
练武人最痛恨的一点就是:别人把自家的武学批评的一无是处。
这两个人,非但不自报家门,还想要随便拉走别人的弟子。真是可气!看着普通弟子不是这两人的对手,长老们纷纷派出自家精英开始招呼了起来。
无奈,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也就算了,另一个冰山似的人,根本都无需动一下,就压倒性的站了上风,只是和他对视,就可以让人冷汗湿透衣衫。
其实,玄霄自从进了琼华派的大门以后就根本没有出过手,根本是连话都没有说过。
看着云天青胡闹,一个一个的把人踢出去,或说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胡话,其实,也是种享受。
对了,好像,只要天青在哪里,哪里就不得不少了那份清净。以前是如此,以后,应该也是如此了。
玄霄神佑游虚的想东想西,外表却依然冷酷十足。可苦了那些拿着剑,时刻防备着他的人了。
熟悉他性情的云天青一边偷笑的好不自在。
虽然说,修心养性之人的脸一般是不会动容的,但现在四大长老那张老脸却好像长的可以和马儿一较高下了。
这两个到现在,依然两手空空,更连个喘气都没有,反观自己这边,一般普通弟子,伤了个九成九,滑头些的,早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优秀点的弟子,十二个被人家内功震到手麻的拿不起剑,二十三个被踢飞摔断了骨头,三十八个头破血流,还有五个伤了内脏直接被抬了下去。(云天青:这不能怪我啊,他们出口成脏我一激动就手滑了一下,没有控制好力道嘛~!)
连那些精英中的精英现在也只是靠车轮战才站了上风。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两个怪物?那个青发青衣之人的武功套路好像居然是自家琼华一派的?!
他们琼华派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但前三是下不去的。这些弟子,就算是斩妖除魔时遇见强大的魔物,心情都不曾这样凄惨颓废过。
何况,现在那边只有一个人出手。
冷汗,爬上了额头。
终于,其中一个长老动怒了,在他的首席弟子被击败的时候,不管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他也要讨回这笔帐来,何况,听热闹的人一向只注重结果,不看重过程的。
云天青确实觉得有些吃力了,他能赢,不过是仗着以往的经验和重楼重塑□时给他留在体内的强大精力。
应付下年轻人还可以,遇见高手中的高手,尤其是修炼不下百年的长老级别人物,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应付不来。
所以,他不好意思的对玄霄笑笑,说道:“师兄,拜托你咯!”
“恩。”玄霄终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声音。
20 父子相见
“爹——!”
“儿子——!”
“爹——!”
“儿子——!”
“爹——!”
“儿子——!”
“我好想你啊!”
“儿啊!爹也想你啊!”
多么感人的画面啊!长久分别的父子两人,经过千百年岁月的洗礼,历经千辛万苦(?),通过种种不懈的努力(?)……终于得以见面。
但是……
哲施长老擦擦头上冒出的庐山瀑布汗,拍拍野施长老的的肩膀,说道:“唉!老了!老了!不认老不行啊,我也有老眼昏花的时候了。”
还不等野施长老说话,一旁的海施长老搭帮了腔:“我何止是老眼昏花,而且还要耳聋失聪了。”
酒施长老摸摸自己一丈长的白胡子叹道:“吾等今日才知,原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我们都只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
为什么四位长老如此表态呢?
其实是这个样子的。
云天青自知不敌四长老一起出手,所以笑笑对身后的玄霄说:“师兄,拜托你咯!”
“恩。”
谁知,手还没有伸出袖子,却听的有人高喊:“手下留情——”
两到白光闪过,本该在剑冢闭关修炼的慕容紫英和云天河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
他们与他们之间隔着大概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眼中写满疑惑、激动、感慨、悲伤和快乐。
这时,众人突然发觉,那满头银发的天河长老和这次来踢馆的青衣男子,居然有着同样的容貌。
难怪,觉得似曾相识;难怪,他的武艺尽显琼华之风。
他们是亲戚!
这是毋庸置疑的。
看吧,
“爹——?”
“蠢儿子——!”
啊!原来他们是父子。
恩,父子。
父……子……?
不对啊,大家都知道,天河长老和紫英掌门是一对啊,他们怎么可能有儿子?!
啊!也不对!
台词说反了,是天河长老在叫爹!?
这是什么状况。
众人重伤的当自己有了幻觉,轻伤的以为自己被打成了重伤,没有受伤的掏耳朵、擦眼睛,想自己八成是中暑了。
看他们一步一步走近,快了,快了,要拥抱了,这两个相貌极为相似的人。
“呯——”
“死小鬼!见色忘意!有了情人忘了老爹的混账小子!你以为一见面亲亲热热的叫两声老子就原谅你了?不好好教育你,你就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了?太阳是从南边升起的了?天要下红雨了?”笑容满面的云天青毫不客气的一拳头砸向云天河,顿时云天河只觉得今天白天也是星光灿烂。
唔~老爹好不给他面子,他好无辜啊,谁知道老爹突然还阳了?
刚才只听的外面乱的很,感知了一下,只觉得气息很强大,很怀念,突然,紫英提醒,好像,也许,那个——今年是玄霄师叔……
两人急忙结束闭关,往外跑,
唉!都是日子太清闲了,一不小心,千年的时间就什么恍惚过去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同来的还有——云天青?!
不理会别人询问的眼神,惊讶出口:“爹?”
这可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一拳头被敲的眼冒金星,不过云天河还是很幸福的笑了,原来是还阳了啊,不是飘渺的幽魂,不是冷冰冰的鬼怪,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触摸到的人。
紫英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叔!云前辈!久违了。”
啊?!
众人晕倒!
他们居然是掌门长老的师叔和爹?!!
哇!琼华派真是世间第一有前途的门派,居然有人可以修炼千百年后得以不衰老,与天地同寿!
“看吧!看吧!我就说他们不是凡人啊!”
“我也早看出来了!早听说很久以前琼华派有种可以飞升成仙的功夫,果然不是假的!”
“你不是说那是说书的瞎说的,不值一信么!”
“不知道他们二人还收不收徒弟……师傅,别瞪我,我永远是您老人家的乖乖小徒。”
“……”
玄霄厌烦的皱眉,细心的慕容紫英马上安抚劝导散了众弟子,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众人不得打搅,携玄霄和云家两父子择了个僻静处聊天去了。
哲施、野施、海施和酒施四位长老不久也相继宣布,闭关修炼,打搅者(某四人例外)——杀无赦!
事后很久,这一天,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踢馆事件,和稀里糊涂的收场,都还是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当然,有个不怎么上台面,却是俗人都比较喜欢的话题更是被传的热闹,那就是:
原来云天河长老喜欢男人这一点,是遗传的。
21 怨念(伪标题)
又来到清风涧,云天青咬咬下唇,跟了上去。
后山清净,风景秀丽,慕容紫英深知这一天以后,霄青二人将会有很多狂热的支持崇拜者,想方设法的不顾他这个掌门的命令,跑来打搅拜师套近乎。
所以特意安排霄青二人歇息在本来就禁止普通弟子踏足的后山,何况现在本来也就没有人居住,他和天河及其他长老都居住在琼华前山,方便教导弟子,切磋武艺。
“……师叔,你们……是不是月余之前……回来过?”紫英有些不确定,那一日,他突然感觉到一道很强劲的气息伴随着烈焰之气呼啸而来,但很快的,就消失不见,无觅踪影。
那时,他正在和天河做一些……恩——情人之间该做的事,所以,只好事后才来观察一番,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恩,路过看看。”玄霄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青鸾峰上的房屋是怎么保留下的?”
“那个啊,是……”玄霄和紫英随便聊着,心里却是想着身后的天青。
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啊!终于走了,这两个老小鬼,烦死了,唠唠叨叨,和苍蝇一样,走了这么久,又打了一架,难道不知道老子我累了要休息的么?!”他摊在床,不住的抱怨,不过,当他看到紫英命弟子送来的好酒桂花酿时,马上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不许喝!”玄霄毫不留情的把酒坛子抽走。
不是吧!他都喝了一个月的奶茶参茶鸡汤了,还不许喝酒么?
云天青可怜兮兮的望坛兴叹。
偏偏玄霄还非要在他面前拍开酒坛的封泥,顿时,满室酒香四溢。
看着他眼角下垂,快要流口水的样子,玄霄好像突然看见云天青头上长出了小狗狗特有的塔拉着的耳朵。
“真的想喝?”错觉,错觉,他居然看见云天青连狗狗尾巴都张出来了,在身后摇个不停,也许他点一个头,下一秒,狗狗样的云天青就会直接扑到自己身上了。
“师兄~唔~”算了,算了,还是他化身为大灰狼好了,天青只要做乖乖的小羔羊就可以了。玄霄坏心眼的想着,含一口清酒,上前,把云天青压回床铺,吻上他的唇。
入口清凉,吞咽下喉,入腹却是火一样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