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不喜欢男人。曾经的那个社会,公开性向可能会招致的来自父母的、亲戚的、朋友的、同事的巨大压力,让他顾忌再三,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天性的含羞、内向也促使他不好意思主动去寻找同类。对于幸福,那是属于别人的,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偷偷羡慕。
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度过了人生中最青春、最宝贵的年华。
直到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再世为人让他感慨万分,曾经的坚持看来是如此可笑。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时间的流逝等于生命的消逝,错过的时光永远都不会回来。总是顾忌再三、踟蹰不前的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美好的日子,也许还错过会给自己带来幸福的人。为什么,我不能更好地对待自己?
在这里,他还没有碰到喜欢的人。如果有一天那个人出现了,林亦平想,也许自己会鼓起勇气去大胆地追求!
不过,为什么要帮并不亲密的苏雪堂呢?难道就因为他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我有了喜欢的人,想要离开这里,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对苏雪堂已经仁至义尽。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想过平淡日子的小民。可是当对方用满怀希望的眼神望着他,恳切而真挚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林亦平突然想到一句话:当你看到相爱的人处在困境时,你会忍不住想要帮助他们,因为——你也想到到爱。
无论苏雪堂和那个人是倾心恋,抑或只是苏雪堂的单恋。对于这样平日看似软弱却敢于追求爱的人,他无法冷酷地说出“对不起,我不能帮你”的话。
胡思乱想之间,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圈,流下点点红泪。林亦平最后绝望地想,其实也没什么,放到那个时空等于□。看开一点看开一点,真的不算什么。
有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十七
来人是林亦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绿依楼的头牌,他的间接衣食父母——绿晓!
林亦平瞪大了眼睛,微弱的希望在心底升起,你是来救我的吗?
那个过分美丽的人轻轻来到床头,盯着他过分吃惊而痴傻的脸看了一会,突然笑了笑。霎那间,林亦平觉得眼前朵朵玫瑰华丽绽放美不胜收,好漂亮!
可惜他完全不熟悉此人。
刚才的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是和他一贯冷清自傲形象不符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
夜已深,莫负良宵。
隔天早晨,某个颓废不堪、萎靡不振的倒霉虫,正蜷在床上躲在被子里,咬着被边儿默默垂泪
居然,居然真的被做了……
而且居然是被一个小倌给做了!(他俨然忘了自己也已经正式成为一名小倌鸟~)
一只雪白而优美的胳膊贴着身体蹭过来,把被角从他口中扯出来,口气有些不满,“怎么,和我做你很不情愿吗?这可是多少人争破头求之不得的好事……”
你才争破头!你全家都争破头!他奶奶的!
城西一隅是一片颇为清静的民宅区。一家小小的茶铺隐匿其间,如是不是久居此地的老顾客,平淡无奇的外观很容易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苏雪堂百无聊赖地坐在茶铺内竹帘后的内间,心不在焉地翻着薄薄的账簿。他不过学了几个月的字,要想像一般读书人那样吟诗作对无疑异想天开。幸好这份活计也算简单,他应付起来已经绰绰有余。
生意甚至可以用冷清来形容。不过勉强维持收支,薄有盈余。不过幸好此地僻静,来客寥寥都是左右的街坊,大多老实本分。此地距离位于城南的绿依楼来回也要个把时辰,只要他小心行事不抛头露面,到也算安全。
他已经很满足这样的环境。
只是那个带给他自由而稳定生活的人,不知道现在处境如何。
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小安。可小安子自从上次匆匆一面,称他目前的主子柳儿待人挑剔苛刻,难得寻到私下出楼的机会,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小安只是告诉他,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钱姐儿根本没察觉到,那个配药的大夫只要收了钱,口风自然紧得很。林亦平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抄书吃包子。不过,最近钱姐儿对全楼上下都管得紧,林亦平让小安给他捎口信说,有空就会来看他。
可眼看大半月过去了,那个人,还是没有过来探望自己。
思及此,苏雪堂忍不住微微叹气,也许再过几天就来了吧。
有人在外间轻轻地喊,“有人么?来碗茶!”声音听起来沉稳厚重,是一名成年男子的声音。
过了一会,林亦平没有听到预期中老章头的答应招呼声,才想起来老章头今天吃过午饭就去采购茶叶了,要到过一两个时辰才回茶馆。章嫂在后院的火房忙活,自然听不到客人的声音。
“人到哪里去了?”外面的人又催了起来。
无奈,苏雪堂合拢账簿,起身掀开帘子,难得让自己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因为在路上一时口渴,记得附近有家还算干净的茶馆而来的古越邢,正等得不耐烦打算离开,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竹帘前站着的人,眉目精致而温润,观之可亲。一袭湖蓝色的衣服衬得修长的身段从内到外散发着干净、清爽的气息。
“客官要点什么?”那人秀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询问道。清冷的声音混着一点点的沙甜,奇妙地悦耳动听。
古越邢呆呆地望着他,傻了。
他觉得自己沉寂多年的心,随着那人的一步步走进如擂鼓般剧烈跳动起来。
回到府中,古越邢假装漫不经心地跟下人阿季提到:“我今天去那个章记茶馆,没想到老板换人了。茶的味道也还没变。”
号称包打听的阿季张大了嘴,一向寡言冷面的老爷,这么和颜悦色地,是、是在跟我聊家常吗?
呜呜,好感动……
“老爷阿,这个您就不知道了。那个老章,听说儿子在京城发了大财!不过他倒是个孝子,把老章两口子都接到京城享福去了,阿呀这个老章乐得飞上了天,这小茶馆也不要了,反正也赚不到什么钱,听说低价转给了这个新来的老板。结果他们那两个老家人还不舍得走,非要继续留在茶馆帮忙,所以味道才没怎么变。依小的看呀,他们八成是舍不得离开故土。老爷您说这京城虽然繁华,可总没有自己家乡来的自在么!”
古越邢皱皱眉,这小子滔滔不绝讲了一大段,自己想要的信息却少的可怜。
“哦,你不是说茶馆赚不到什么钱么?怎么会有人把它盘下来呢?”
“这小的也不大清楚,不过依小的看呀,八成那个新老板肯定是图他开价低,又不了解生意如何,还以为自己白拣一个便宜。没准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是么?”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爱贪小便宜的市侩商人。
“对了,老爷,最近好像楚爷刚才打发人过来说,还要在我们这住几天散散心……不过话说回来,我看楚爷最近心情不太好哎,成天唬着脸也不怎么说话,感情是身体不好吧,老爷您说是吗?”
“你不是包打听么,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古越邢今天心情好,难得地没有呵斥他。
“嘿嘿,老爷您太抬举小人了”阿季简直乐得都找不到北了,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依小的看呀,我看楚爷十有八九是失!恋!了!”
“你哪来这么废话敢乱揣测主子的心思?干活去!”
呜呜,老爷不是您先问我的吗?真是过分!
哭丧着脸的阿季悻悻退下。
十八
林亦平,我们的主角,继续在绿依楼过着抄书先生的悲惨日子,钱姐儿见他一次骂一次。还要时不时忍受一个莫名其妙的“艳福”。不过伙食倒是提高了一个档次,彻底和姚娘的包子挥泪告别。当然,忍辱负重的他,那颗天天突然祈盼发一笔横财、彻底离开绿依楼、大胆追求幸福的心是不会改变的!
古越邢天天去喝茶。有风言风语通过阿季的大嘴巴告诉他:这个茶馆曾经当过小倌!他百分百坚决鄙视造谣者,并罚阿季代替收夜香的一个月。
苏雪堂守着茶铺还在天天等林亦平来,可他不知道林亦平不会来了。因为绿大牌不知道从哪搞到消息得知一切,以此威胁林亦平:你要敢去见你那个奸夫,我就去告诉钱老婆子!看她不扒了你的皮!对了,苏雪堂还有一件烦心事,那个每天下午准时出现的黑脸大胡子,一碗茶喝到天黑才走,屁话不放,看起来好可怕,不知道是不是来收保护费的,唉。
楚炮灰也有点小郁闷。他问阿图:“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不再理智会怎么样?”阿图大惊、思索、顿悟、热泪盈框:“少爷,您不用瞒我!是不是我们家生意做不下去快关门了?少爷您放心!我阿图永永远远都不会抛弃少爷的!实在不济,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投奔我哥阿季!”
“阿图阿……”
“嗯?少爷?”
“我发现你长得还蛮可爱的……”
女王攻对着满满一柜的手抄书磨牙:我叫你不记得我!叫你不记得我!前世我天天跟在你后面都被你当路人,还成天摆出一副我好孤单我好寂寞阿阿阿路人不要靠近我的面瘫脸。这一世你以为我还会再做个小透明么!哼!
最想说的一句话是:
楚立言沉默半天,在心里说:我,是一个理智的人
阿图无比兴奋地大吼:少爷最帅~~少爷最高!少爷卡扩一!
林亦平,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我……我要离开绿依楼……
小安:我讨厌柳儿!还有,别看我长得矮,我其实已经14岁了!
苏雪堂对着眼看入不敷出的账本发呆:唉,林怎么还不来了,唉,唉,唉,唉
古越邢端着早已冷却的茶杯,对着竹帘努力联系障碍物透视大法:怎么今天没出来呢……
阿季捏着鼻子愤愤然:我要离家出走!我要去投奔老弟!
钱姐儿冷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绿晓出钱摆平了,我早把你们%##……¥@@#@!×%%
绿晓,表情都省了:切,你哪根葱啊
—————————————恶搞——————————————————
1
楚立言和张老板在绿依楼会面,照例带着阿图。不过两人的关系已经从主仆上升到更高级的恋人。
楚立言心里有个小九九,除了谈生意,他还想看看那个小倌过得怎么样了。听说接了一次客就被钱姐儿打回原形,数日后才得知消息的自己有点郁闷,有点懊恼。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已经有了阿图。对那个人,真的,只剩下一点点好奇而已……
可惜有时候越想见到一个人的是后,越是碰不到。他和张老板酒过三巡,又找借口出雅间,在整个大堂转了一圈就差没去火房了,除了那人,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比如柳儿,都碰到了。
柳儿见到他就一副未语泪先流的哀怨表情,扭着小腰抛下一边的客人便要扑过来。
晦气!他急忙装过没看见,转身就蹬蹬往楼上跑。果然他不该心存妄念的。他下定决心以后还是一心一意和阿图过日子吧。
此时的绿晓房内,楚立言满寻不着的林亦平正龇牙咧嘴满头是汗地跪搓衣板中。痛死了痛死了!
先是把嶙峋的木板横着跪半个时辰,再竖过来跪半个时辰,如此交替,膝盖全是压出来的深红格子方块,直到绿晓大人睡醒了,才能获释。想偷懒是没有指望的,被绿晓调到自己身边的小安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可恶的叛徒!
大人半醒地卧在床头,好一副海棠春睡图。
“还敢不敢跑了?”
犯人诚心伏法:“不敢了”
“哼,我信你才怪!你自己说,还有下次怎么办?”
“呃……那我就,我就,就……”
“就就就就什么?就天天吃包子?你想得到便宜!”绿晓看他跪得也差不多了,让他起来。
林亦平只能勉强把搓衣板抽出来,半瘫在地毯上。腿都麻了,不知道会不会残疾关节炎什么的……
不过幸好苦难已经结束了。
不,还没结束。
“下次再跑,我就直接把你扔给钱姐儿”
“你!”实在是令人发指的惩罚阿!
据火房的胖厨子言之凿凿地说,曾经有个小倌逃跑被抓回来,被钱姐儿剥了皮!人赤果果捆在后院的树上,用薄薄的刀片把人皮沿着肌肉一快快割下,全身是血的小倌痛得死去活来却还不能断气。于是再用火慢慢地将全身的肉烤焦,再剥下一层皮来。一层又一层,直到人被活活痛死!
胖厨子一边讲,带入感超强的林亦平一边觉得身体隐隐发疼,好像自己正在被扒皮一样。他错了,原来愚昧落后的古代社会的阴暗面是如此可怕!残忍!血腥!娘阿,他要穿回去!!!
自然是穿不回去的,故事也是胖厨子吃饱了没事骗骗林亦平这种呆鸟的,不过他信以为真。从此见到钱姐儿就腿软,溜得比兔子还快,直接找他的靠山寻求安慰鸟。
绿晓的来历很神秘,反正林亦平知道整幢楼里钱姐儿唯一忌惮的就是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家伙。好像也不是因为绿晓头牌的身份。小倌们再红面对鸨母也是嚣张不起来的。绿晓一点也不嚣张,偏偏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如今他也渐渐隐退了,打算一心一意守着林亦平过日子。不过这小子显然不领他的美意,动不动就想往外跑。
“外面有什么好的,你非得离开这?”
“……我说出来你不许讥笑我鄙视我讽刺我打击我?”
“切~不说拉到”
“我说我说!就是……那个,我要创业!”
“创什么业。我有钱,养得活你”
“……可那是你的钱啊……又不是我的……”平时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很没面子的好伐?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么?”
林亦平撇撇嘴,没敢说。你的钱还不都是卖身钱,我不要。再说你说得好听,可从来没给过我一分钱……
“得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钱来历清白,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林亦平开始翻白眼,清白?骗小安还差不多。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还是接着跪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小安,给我看好了。”
“是!”脱离柳儿魔爪的小安对新主人忠心耿耿!
我的命,苦哇!
碰到的人专制!蛮横!不讲理!
我要离开——————————————————!!!
2
有一天,绿晓带林亦平穿回现代——来买牛肉干——网购
绿:“你知道什么叫货单号么?”
林:“不知道”
绿:“你知道一样马上要属于你的东西却因人为疏忽与你失之交臂,你知道它存在,它离你很近,可是你却联系不上不知道它是否发霉是否破损是否还能属于你的那种祈盼又焦躁的心态么?”
林:“不知道”
绿:“知道牛肉干么”
林,雀跃地:“知道!你要买给我吃么?”
绿怒:“就知道吃!跪搓衣板去!”
林:“……>_
绿,思索中:“不知道网上有没有搓衣板卖……”
3
鉴于林亦平削尖脑袋想往楼外跑,且屡教不改,绿晓反思是不是自己管得太紧。
于是决定带他去散心。
两人克服地心引力,穿越到了茫茫宇宙,浩瀚星海。
林惊叹:宇宙,好大哦!
绿:……
林惊叹:星星,好多哦!
绿:……
林,亢奋地化身成为什么小子:你说怎么宇宙怎么会没有边呢?这怎么可能呢?
绿:……
林:你说怎么会存在没有边界的东西呢?
绿勉强思索,答:思想不就是么
林:可这两个,一个是空间,一个是意识,根本不同阿
绿,不耐烦: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看不到摸不着没有边么
林:可是……明明就是不一样……对了!你说宇宙虽然这么大,但实际上会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一粒灰尘阿?
绿,不知如何回答,怒: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回家!(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林:阿阿阿???我还没看够耶
绿:耶耶耶耶你个头啊。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你回家脱光了让我看
于是揪着大惊失色的呆鸟返回绿依楼~
3
苏雪堂极其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