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日记----彼岸之蓝

作者:  录入:02-13

她擦了擦眼角,神情里尽是愤恨:“还不是李高那个混蛋,见我水果生意比他们好了,眼红呗,来寻事,硬说是我影响了他们生意。”
男人啐道:“那两口子就没干过好事!”
“不过……”
“怎麽了?”男人替她拉了拉被子。
“我也觉著挺奇怪,他们那个店开了也好几年了,老顾客不少,我才摆了一个月,怎麽生意确实要比他们好呢?而且啊,这几天我也留心了一下,来来去去的都是熟面孔。让那两个孩子看著的早饭生意也是,突然就比以前好了很多,每天都不够卖。”
“是吗?”男人若有所思,“会不会……是有人帮了咱们?”
“呿,你个老头子尽会白日做梦,谁会钱多了没处花来帮这种忙,不会直接给咱钱啊?”
“如果是冬子的话……”
妻子马上坐了起来,满面怒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牵动伤口而有些抽搐,但她的声音响而激动。
“什麽冬子!我们家只有那三个孩子,你给我记记清楚!”
“好好好,我没说,当我没说,你快躺下。”
我默默的转身开门出去,把怒骂和劝慰隔离在门内。
辗转迂回了这麽久,我究竟在干什麽?自欺欺人麽?
不管我怎麽逃,都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那个拐角处,席席吹拂的黑色衣角,我想忽视,却忍不住注视。
韩立,这个我终生都抹不去的影子,也许要烙印在我的骨髓里,跟随一生。
窗外的烟花在绚烂的绽放,黑暗的夜空,下面是不夜的城市,上面是四散的火花,适应不了光明的生物,他逃无可逃。
XXXX年 春节 天气:阴
这一天,我们叫作年庆,而普通的百姓都称为春节。很质朴亲切的叫法。
喜庆的日子却是个大阴天,好象预兆著什麽不好的事情。
薛家确实是有点山穷水尽,过了昨晚以後,珍珍妈妈就出了院,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去享受更好的照顾。
他们家有吃新年早餐的习惯,这一顿代表新一年的开始,似乎至关重要,吃好了这一餐,一年都会丰衣足食。虽然迷信,却是个很美好的愿望。
早餐是珍珍和她爸爸一起做的,确实比平时的饮食丰盛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碗盘摆了一桌。从青菜到鱼肉,作法简单但色泽鲜豔。折腾了一夜的肚子此时都被诱惑的咕咕叫起来。
小三爬上凳子,跪坐在桌边眨巴著眼睛等开饭,没有大人的允许,即使再谗再饿他也不会先动手,很有规矩。
小果帮忙摆好碗筷,把躺在床上的妈妈小心的扶起来,拿了药,又倒了热水。女孩子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和长睫毛,脸蛋上却透著英气。
端详著他的脸,恍惚间仿佛是见到了幼时的自己。
那时候,我也充满未来的幻想,我也有努力想要维护和珍惜的东西。母亲於我,还止是相互依靠的亲人,她对我再严厉,我也想努力靠近她,汲取一点该属於我的温暖。
小果的名字叫薛坚毅,同样承载了父母的期望。他当然不会是我,一定会比我做的好的多。
四方的桌子挤坐了一家的人,我被邀入其中,觉得温暖无比。
每一个人都往我碗里夹著菜,盛的满满的,是家人的关怀。
“哎呀,怎麽跟个女孩子似的,哭什麽呀,赶快吃。”珍珍妈妈揉了揉我的头发,充满了宠溺。
她不是第一个说我像女孩子的人,却是第一个让我不觉得生气的人。
她会问我伤口疼不疼,她会告诉我做不了就不要太勉强,她会接受我不善言表的好意,她会理解我不
愿意多笑多表达的心情,那些母亲和韩立都不曾给予我的,她都在无意间给予了我。
家庭是什麽,我似乎终於有点能够理解。
他们之间传递的,是平淡而绵长的脉脉温情。没有任何要求的。
大年初一是不用工作的,这是一年当中唯一可以安心休息的一天。
珍珍是这样对我说的。
下午的时候,珍珍妈妈的背好了一点,她就让丈夫休整了木板车,拣出了还完好的水果又推去後街了,怎麽劝都不听。
临走前告诉我们,今天可以什麽都不做,尽情的去玩耍。
珍珍的爸爸紧张的跟在她後面要阻拦他,可是好强的女人自己推著板车不让他碰,又给了他几袋子水果把他赶出去拜年,顺便向人打听打听有没有好的工作可以做,期望这年能够换一个可以顺利拿的到钱的地方。
珍珍爸爸无奈,叮嘱我们好好的看著她,出了门。
我摇摇晃晃的替她把车子拉到後街上,和珍珍一左一右的监护著她。
街上的人还是颇多,但多半都行色匆匆,偶尔有停下来问价买货的,生意倒还颇不错。
隔壁的水果店大门紧闭,想来以後都没有机会来找什麽麻烦了。
珍珍妈妈没有再提起或询问过昨天的事情,对於那个人的出现也像是忘记了一般。也许她心里隐约明白什麽,但不想去探询清楚。
我感到有些愧疚。
昨天在医院消耗的资金让她分外的努力,每多卖出一份收到的钱都格外珍惜的揣进口袋里。
直至天黑,我们才收拾了摊子一起回家去。
她的伤其实应该不算轻,都伤及了骨头,本该卧床静养的,如此又折腾了一天,仿佛是更加重了,夜里便发起了烧。
劝她去医院硬是不肯,说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了,不能连珍珍和小果的学费都搭了进去。
结果半夜的时候终於昏迷过去。
丈夫背起她往医院赶,珍珍在家里四处翻找,一分钱也没有寻到。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她还被放在大厅里,丈夫在求著医生,求著护士,可是没有钱,医院也就是个蓝白色调的冰冷地窖。
我默然的站在一边,看著这最真实残酷的一幕,什麽都帮不了。
最後,一家之主的男人出去借了钱,让妻子就了医。骨裂处受了感染,引起了炎症,而且运动太多,伤处恶化了,恐怕要动手术。
就医都拿不出钱,要怎麽去支付天价的手术费用?
敦厚的男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捶著自己的头。他的侧影镶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突兀的落寞。
我步出了医院,走在车来人往的街上。耳边吹过呼呼的冷风,我缩起肩膀,路灯下的影子落魄尤过於出逃的那个夜晚。
再抬起头的时候,和我遥望著的是那个待了七年的阳台。彼时在上眺望,此刻在下仰视。不同的风景,亦是别样的心境。
我在寒风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脚都仿佛沾粘在地上拔离不开。眼前仿佛还飘扬著离开那天的款款白雪,透彻的凉意也在骨髓里贯穿的清晰无比。
其实我也明白,这里只不过是他锁住他的宠物,偶尔玩耍的地方,宠物不在了,又怎麽可能会再来这里。可我还是来了,不知是处於什麽样的心理。是期待他也留恋在这里麽?
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我果然不是可以高尚的起来的人,连牺牲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在这里,我却连走到门前的勇气都没有。
返回医院的时候,却意外的得知已经有人为珍珍妈妈出了医药费,而且已经马上安排了手术。
站在门口的男人神色十分复杂,珍珍在一边默不做声。
独立病房的门被打开,走出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二十左右的样子。
珍珍看了看爸爸,犹豫良久,小心的叫了声哥哥。
原来……他就是那个犯了错被抛弃的孩子。
他们应该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需要解决吧,那样温暖的家庭,怎麽可能真的任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呢?
我不想参与,於是一个人远离了。
在这个小医院里,意外的遇见了苏医生。
他原在唐氏医院就职,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有点破落的三等医院里。
我以为他是来办公事,没料到他却告诉我,他是来接我的。
“我找了你很久,出来以後来找我,不是说好的吗?”
外面的风冷的紧,我拢了拢单薄的外套衣襟:“什麽时候说好了?”
“药瓶里的字条,难道你没看到?”
怎麽可能会看的到……
我倒是很奇怪,为什麽他做了那麽多足以惹怒韩立的事情却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看到了。”
“那……”
我转过头冷冷的看他:“又怎麽样?我并没有答应你。”
他有点不可思议的看著我的眼睛,像是要透过那里找寻另一个影子。我就是在过河拆桥,难道他现在还不明白麽?
不过就是为了我这张残缺的脸,不过就是为了这付肮脏的身体,他居然敢和韩立对抗,我也确实佩服他。可是他所执著的是身为男人的我,这点就足够我对他厌恶。
除了没有显赫的家世,他的条件足以和韩立媲美,要什麽样的人没有,偏偏要盯上我这个祸害。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沈了脸色,口气倒依然好。
“你大概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照顾你。”
我笑:“照顾我?怎麽照顾?在床上照顾吗?”
他的眉头皱紧,现出了点不快的神色:“你不必这麽跟我说话,我只是来尽我的责任。”
“哦?我倒是很想听听,你对我有什麽责任?说的好听了,我就跟你走。该不会是为了那天的事吧?一个吻,就把你打动了?”
苏青怡尴尬的掩嘴咳了一声,从脸庞一直红到耳根。
“那天的事……对不起,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一个人做事情,总有他的目的,可是眼前这人,我却有点猜不透。
如果不是为了那样的企图,他又为什麽要冒险帮我?如果只是处於同情相帮,又来说什麽照顾和责任?
到了这个地步,不管他给我什麽答案,我想我都不会太过震惊了。
□□□自□□由□□自□□在□□□
韩立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著那个仰头望来的模糊身影,掌心被刺入皮肉的指甲弄的生疼。
如果他的念力能够挪动那个人的脚步,他一定会在脑海里发了疯的呼喊他。
宵,你是想回来吗?你终於还是舍不得我吗?哪怕……只是无处可去才想回来也好。
这样的想法,即使强自肯定无数遍,清醒的意识也知道绝无可能。
他以为,韩宵最终会明白,除了他这里,他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的,他一定会再次回到他身边,可是,他终究是不够了解他。
离开了他,他仍然能找到自在的存活方式,即使那样的生活让他困苦不堪,他也觉得更加快乐。
韩宵走後,他每天都会来这里,有时候在床上合衣瑟缩一夜,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呆坐几个小时,望著房间的角角落落,每一个留下宵身影的地方。由自己的想象勾勒出那个人的轮廓,往往会从一个模糊的影子变成清晰的幻觉,甚至看到了那人的笑脸,於是,自己也痴痴的对著空无一物的屋子笑起来,
声音荡漾在静谧的空间里,诡异而凄凉。
楼下的那人静立了一会儿,也许已经很久,还是转身走开了。
韩立抓著窗帘的边缘,呲啦扯落,仿佛是为他的殷殷期盼落了幕。
XXXX年2月14日 天气:晴
午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屋子,冬日里极至的温暖,连细小的尘埃都在光束中欢愉的跳跃。
手里的热可可冒著热气,颜色浓稠的液体盛在白瓷杯里,醒目的耀眼。
我说过,时至如今,再怎样的事情都不再能够打击的了我,何况是区区身世之谜。
想来有些荒唐,原来那麽执著的韩姓,居然不过是场愚不可及的逐梦游戏。
我一直以为韩立是最最不择手段的人,却没想到,母亲才是登峰造极的那一个。
根本连血液都不是与韩家相连的,还妄想去争夺什麽。
从我的出生到18岁接受考核时的DNA鉴定,她都煞费苦心的铺好了路,到最後,不过是一场空,一场梦,一场完完整整的戏台闹剧。
本以为她自甘自愿待在那个地方做著锺点工,真的是出於母亲的一点良知,她还是爱著她的孩子的。从阳台上救下我,她惊惧的眼神确实打动了我。即使不再抱有那种不该有的感情,她终究还是我的母亲。可是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在她的眼里,我彻彻底底的,只不过是一件工具。
她在那里守护著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未泯灭的野心。她在冀望著我踩在韩立的肩膀上东山再起,她给予我的那一点温情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去为她摘取她想要的荣耀。
她给予我生命并不是期待我这个人,而是我可以为她争取的东西。
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去偿还才好,我欠的债还真是多啊。
欠她一世的荣华,欠韩立一个生命。都是那麽沈重的东西。
当苏青怡告诉我,我是他异母弟弟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惊不起一丝波澜,居然非常容易的接受了,好象早就觉得那才该是真相,而且理所当然。竟然还有一瞬间的轻松感觉。
从此,我不必再背负那麽多了,因为那些根本本来就不该属於我。
薛家於我只是一个际遇,也许并不具备任何意义,但真实存在於我的时间中。
那晚薛母抱著大儿子痛哭的情形至今还盘旋在我的脑海里,她禁止家人提起,禁止自己忆起,并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痛。
薛母手术前他们就搬了家,去了哪里,後来又如何我都没有过问,在那之前我已经住进了苏青怡,我血脉相连的大哥的家里。他在市区,工作的地方有一套公寓,但真正的家安在郊区的别墅里。
他的家里只有两个老佣人,直觉以为就他一个人了,没想到我的亲生父亲还在世,他的母亲也还在,还有一个已婚的姐姐,都移民到了加拿大。
会以为父亲已去世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还难以接受自己突然多了那麽多的家人,幸好不用马上见到他,否则我一定不知道该用什麽态度去和他相认。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於是问了大哥。
他告诉我,那时他还只有五岁,依稀记得家里发生了一件什麽大事。後来是父亲告诉他,那年他母亲得了急症,需要大笔的手术费用。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年轻医生,家庭并不十分富裕,根本承担不起。就算卖了房子也凑不够。
我母亲原先做过他姐姐的钢琴课家庭教师,和他们家有些交情。一次来探病时,她声称愿意替他们筹集钱款,而条件是,要当时在唐氏就职的父亲和她有一个孩子,并且将来帮忙过DNA鉴定的关。
他没有细说谈妥的经过,我想他也并不清楚。若不是因为让他来找我,这样的事情,父母又怎麽会告诉给他听。
在加拿大的父亲听说了母亲潦倒和我失踪的事情,所以让大哥来找我的吧,原来真的一直是我错怪了他。
七年来的第一次,我有了开心的感觉。虽然仍然是插入别人家庭的多余存在,可是他们都与我有关。远隔重洋,我却能感受的到来自他们的关心。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但我真的很高兴。
阳光透过玻璃暖暖的照在身上,惬意的感觉肆意乱蹿。我怔怔的看著杯里的可可,是大哥午餐後临走前倒给我的,直到凉掉我都没舍得喝一口,他抚过我头发的手仿佛还停留在头上。我好忐忑,这会不会也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呢?就算是,也请不要那麽残忍,至少让我多陶醉一会儿。
我一直以来所求的,不过是家人两个字罢了。
“小少爷,我给你换杯吧,都凉掉了,要喝的不舒服的哦。”章阿姨眯缝著眼对我笑。
我也笑著向她摇摇头:“没关系,我喜欢喝凉的。”
章阿姨不解的看了我一眼,凑到在一边摆弄吸尘器的章伯那里,她把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
“老爷和少爷小姐都那麽聪明,怎麽这个小少爷好象有点傻的?”
我竟然发现,笑意是那麽难控制的情绪,一旦心底有了蠢动,就会自然而然的牵扯到全身的快乐细胞,面部的神经像被提吊著一样,忍不住的往上行走。
今天是个比较特殊的节日,此时街道上,应该满是娇豔开放的玫瑰。
我总是会把日子记的很清楚,熟悉每一个大大小小的节日,也许是在韩立那里寂寞了太久,现在这个习惯已经改不了。不过,总算让我盼来了可以一起过这些节日的人。
住进来以後我才知道,大哥是有女朋友的。上午他在医院值班,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回来陪我吃午饭,过後就匆匆的出了门。他愿意把珍贵的时间分给我一点,我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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