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日记----彼岸之蓝

作者:  录入:02-13

我好可笑,居然会想到会不会是传说的来自天堂的光芒,我这种连地狱都容不了的人……
可也正因为是这样,我变得几近贪婪的向往,只想靠近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给我多哪怕一丝丝的温暖……
耳鸣阻隔了外界的所有声响,我本能的受到冲击跌坐在地上,尾椎处的疼痛唤回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我刚才在做什麽?
伤怀麽?悲戚麽?
长了一张女人脸就够可笑了,现在居然连心态都要变成女人了麽?
呵……笑都要无力了……我真是无可救药。
停在我跟前的车子调弱了车灯,驾驶位上的那个人,我曾经远远的观望过,他是所有韩家子孙想要祈及的一个梦,可是那个梦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
不知道该躺在墓地里的他为什麽又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我只明白一件事情,他再怎麽落拓,我也依然没有资格叫他一声“三哥”。
他也曾经是我的梦,如果我能站在他当年的高度,也许,母亲会更爱我一点吧。而他,是根本不会认得我的。
身体好沈重……我想,我该要休息一下……只一下……
XXXX年12月25日 天气:晴
我只卑微的乞求一个死去,却仍然必须更卑微的活著。
“你是……”
“我不是。”
拔掉手背上插著的吊针,我掀被下床。
“宵!”
没有理会,径自开门出去,背後的声音像是远方传来的丧音:“你是失踪的宵吧?”
人生有很多逃无可逃的情况,而我不是那个容易接受逼迫的奇怪生物。我没有资格去叫“六哥”的那个男人,他是韩家子孙中最温柔善良的一个,但并不代表可以让我肆意的依赖。
属於医院的独特气味无论在多麽豪华的病房区都能闻到,记不得穿过了几个长廊,直到再也闻不到消毒水味道,才终於能够好好的呼吸一口沁凉的空气。
雪早已经停了,正当午的阳光在融化著白色的世界。偏南方的城市难得的雪,在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时候,就这麽被毫不停顿的再次夺走了,短暂到,无论怎麽去珍惜,总还把握不住。
抬手遮住有些刺眼的白光,指间漏进来的无形线条像是利刃,割据著眼眶四周。
我自由了,我竟然自由了……
如果不是他的宠物,那我还可以是什麽?
是韩宵吗?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韩宵的位置,没有韩宵该去的地方,那两个字所代表的那个人,不具任何意义。
身边的行人车辆在恍惚中来来去去,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里,都没有一个叫做“韩宵”的人。
终於挣脱了束缚的风筝却是再也飞不高。
脚下没有踩到实地的感觉,很久没有补充水和食物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徘徊在深夜的小巷里,充满腐臭的空气夹杂著从两旁陋室里传来的食物香气,一闻就知道不是什麽美味的东西,可是身体的感官却在本能的追逐。人因为高贵或低贱而被仰望或唾弃,食物也因为高位或廉价而被称赞或鄙视,可无论是人还是食物,都在为了某一个目的而被利用,在一定的窘境中,已经没有高低的分别了。
已经控制不了发软的四肢,颓然的靠著肮脏的墙壁滑坐下。巷子里窜出的呼呼冷风拍打在左手边的大塑料桶上,装载垃圾的厚壁大桶也因为支持不住猛烈的推搡而微微晃动著,和地面碰撞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冬寒的和声。
像极了那一个晚上,被孤单的抛弃在杂乱的贫民窟,因为无力而无法哭泣,因为没有记忆而不能思想,只有无边的黑暗不断的压来,再压来,却没有恐惧。
大概是太冷的关系,这次连野猫都没有出来找寻吃食,垃圾筒只能自顾自的在那里随著一阵阵贯穿在巷子里的冷风摇摆。
右手边几步远的地方,一点昏暗的灯光从门缝里漏了出来,只挣扎著徘徊在半步的范围内,微弱的不能再照到更远处。隐隐的,像是从门里传出了人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偶尔伴随著小孩的童稚嗓音。
我忽然有一种想向那扇门爬去的欲望,那里不仅有食物和水,也有家庭和欢乐,虽然没有我插足的地方,我还是想从旁观望。究竟,那是怎样的一付场景?
贫困的家庭会因为经济的拮据而烦恼发愁吧,女人会抱怨丈夫赚不回更多的钱而抱怨吧,小孩会有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感到的不满吧。他们过的是什麽样的生活呢?如果事事都不能如意,他们是靠什麽才能联系在一起呢?他们彼此依靠的时候会是什麽样的表情呢?男人会爱著女人,女人会爱著男人吗?会有淡无味的但暖入心肺的茶水吗?会有一碗冒著热气的白粥放在桌上吗?他们会在寒冷的时候紧紧拥抱吗?家人……是什麽呢?
我不会再去抢夺了,就让我看一眼。
撑著冰冷的地面,我终於将沈重的身体挪到了门边,那扇门粗糙的像仅仅用一块废料的木版挡立在那里,根本阻挡不住凌厉而无孔不入的冬夜寒风的侵袭。
我像个偷窥者一样,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的,小心翼翼从门缝里望进去。
视线里的那半个屋子,在非常暗淡的灯光下依然一目了然。
墙角里直角对放著两张狭窄的木板床,中间的位置拿铁丝拉了一条布帘。被子和帘布都是灰暗而陈旧的颜色,在严寒里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床底下杂乱不堪,放著包括鞋子的各种杂物,左边的床尾摆著一个像是写字台的柜子,侧面破了一个洞,从里面拿报纸糊著。柜子上凌乱的放著几本孩子的教科书还有一盏没有点亮的台灯。
床前,隔开一段距离的中间,放著一张四方的桌子,围著桌子摆著的是腿微微有些摇晃的长条凳。
皮肤黝黑的精瘦男人端著一个磕了边的碗在扒著饭,桌上摆著三个已经见底的菜碟子。
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女人捏著细针在缝补著一条黑色的裤子。
“小三从昨天晚上开始有点烧,我给他买了条鱼回来,就减了两个菜,你将就一下吧。”
似乎是因为晚归而独自吃饭的男人裂开嘴角憨憨的笑了一下:“没事儿,白饭也能吃。小三怎麽样了?”
“烧是不烧了,就是咳的稍微厉害。”
“要不……明天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只看的到她的侧面,却莫名的感觉的到她的一点哀伤。
“工地那边的工钱拿到了吗?”
男人垂下了眼皮,带著无奈:“还没有……我先去向老张借点,等拿到了就还他……孩子的健康要紧……小三还小,落下什麽病根就不好了……”
女人似乎是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
屋子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两人的沈默而安静下来,两个孩子坐在父母的对面,小声的咬著耳朵说话,但控制不好的音量偶尔会划破寂静。
男人继续吃著没有什麽菜的饭,过了一会儿,女人像是自语的话轻轻带过:“过了年还有珍珍的学费,她已经初三了,上了高中听说还要翻好几倍。”
旁边和弟弟说话的女孩闻言转过头去看著她的母亲,细弱的声音怯懦却藏著坚定:“我不用读高中的,二弟明年秋天也要读小学了,我帮忙妈妈去收垃圾……”
在母亲扫过来的犀利眼神里,女孩的声音越变越小,终至不闻。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的一抖,女人射向女孩的眼神是那样熟悉……
“妈妈,我不要去继承什麽家业,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我们也可以过的很幸福的。”
当时,母亲看著我的,就是那种眼神。
她没有把我当成血肉相连的儿子,而是她得到权势和金钱的工具,我必须完美的走在她制定的标准线上,才能从她的眼里,看到类似温柔的东西。
女孩抽泣著低下头去,坐在长凳子上脚还够不著地的男孩伸长手,替姐姐轻轻擦著脸。
父母总是固执的安排著孩子的人生,从不给予选择和解释的机会,即使是善意,也会深深伤害著幼小的孩子。
男人往嘴里扒完最後一口饭,放下碗筷。
“明天……我去找找老李……”
女人生气的扔下补好的裤子:“你不要命啦!”
我不想再看,仰头靠在身後冷冷的墙壁上。
每一扇透著灯光的门里,都有太多幸与不幸的故事。我羡慕,虽然辛酸凄苦,还是羡慕,羡慕到丑恶的嫉妒。我连感到悲伤的资格都已经没有了,更何况是共同悲伤的家人。
门内还在继续著话题,流泻出来的“你上上个月才去过……”,“三个月一次应该没什麽关系……”之类不明意义的语句不甚清晰。男人还是老老实实的说著话,争取著什麽,女人的声音则逐渐拔高。
我闭著眼睛,同时聆听著室内室外的嘈杂,风声和人声和在一起,奏响著让人心颤的音乐。
韩立的影子像烙印一样深刻在脑海里,怎样都挥之不去。如若没有割据著皮肤的寒风,我大概还会以为身处在那个美丽的牢笼里,承受著他的恨意和爱意。我知道,他也挣扎在两难的境界里,他该恨他的仇人,却又不可控制的眷恋著他的仇人。於是,他只能捆绑著我,用双重的感情来面对我,用恨来爱我,用爱来恨我。
不想去想对我的离开他会作何反应,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随他生存还是死亡,都不会再和我有关系,我被自己放逐了,同时也放逐了他。我是他的悲剧,割掉了我这颗毒瘤,他才能重生吧,不过和我没关系了。
和我没关系了……
最後,屋子里沈静下来,女人恢复平稳的语调说:“珍珍,你好好考,爸爸妈妈有钱给你读书,不管你考多好的学校,妈妈都供你!弟弟也会上学的。”
女人像母亲一样执著的可怕,可她的语气里,却有著真切的温柔,大概她的欲望,真的只是因为要给予她的孩子幸福吧。
抱著胳膊缩起身子,寒冷越来越无法抵抗,如果站起来活动一下大概会有一点暖意,可是我快要连倚靠的力气都没有。在寒冷的黑夜里,我像只等待死亡的弃狗。
命运大概也是个喜欢逗弄宠物的顽皮孩子,总喜欢在彻底折磨後再给予希望。
身边的门被打开了,叫珍珍的女孩端著水盆跨出了一步,没有适应黑暗的眼睛并没有发现门口有什麽危险的存在。
已经微凉的水兜头浇了上来,从头顶贯穿全身。
我本能的惊叫了一声,女孩惊吓的扔掉了塑料盆跑进屋去,刚刚争执著的男人和女人拿著扫帚和菜刀当武器追了出来,在门口张望一阵把视线定在我身上。
我只能木然的看著他们,浑身狼狈。
在西方的国度里,明天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了吧。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
XXXX年除夕 天气:阴雨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过的那样缓慢,有时又可以眨眼即逝。
过年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最冷的时节,春的脚步正悄悄的在身後踏步而来,等待年庆的热闹过後准备一举来袭。
小巷的尽头是一个旧住宅区的後街,在这里拥挤著的大多都是从偏远地方来到大城市谋生的人,一片低矮的建筑里汇集了三教九流,满眼望去,低档的酒吧和名不副实的按摩房比比皆是。
街边露天的摊子也摆了很多,用品吃食齐全,倒也像个热闹的小集镇。
薛家夫妇便是从某个偏远的山区出来谋生的,丈夫是个本本分分工作的人,妻子很会持家,但有点强势。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脱离他们这种被压迫在底层的生活方式,所以放弃了家乡的土地,来到了这里过艰辛无比的生活,只为了能让孩子有一个好好读书,出人头地的机会。
丈夫在建筑工地做著辛苦的工作,可是常常被拖欠工资,被赖掉的情况也很多,他们没有什麽社会地位,就算四处奔跑去投诉告状也通常是等待一个遥无音信,有时甚至还要被报复毒打。妻子靠一个早饭摊子来贴补平时的家用,上午收过摊子後,又要四处去捡拾垃圾,增加一点点微薄的收入,晚上还要操持家事,准备第二天要卖的早点。
他们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珍珍是个懂事的女孩,初三的课业繁重,她也要尽量抽出时间来帮助妈妈分担家事,学习也是顶好的。现在正是放寒假的时候,她并没有普通孩子那样可以赖床睡懒觉的时间,她要替辛劳过度的妈妈摆摊子,还要照顾年幼的两个弟弟。小果和小三差了三岁,小果是最漂亮可爱的孩子,和姐姐最是亲近,小小的肩膀常常要被压上过重的负担,在别的同龄孩子被大堆玩具围绕的时候,他却只能和姐姐一起站早饭摊子,钻垃圾堆。再过半年他就到上小学的年龄了,可是他的学费还不知在哪里。四岁的小三身体很差,自从那晚第一次见到他起,他的咳嗽就没有停过,可是他小小的眼神里却充满了体谅,不会哭也不会胡闹。
薛家夫妇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了,结婚已有二十一年,可他们最大的孩子才16岁,珍珍偷偷的告诉我,他还有一个比她大四岁的哥哥,因为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而被赶出了家门,妈妈说,薛家没有这个儿子,甚至把他们兄弟姐妹的排名顺序给改了,她从二女儿变成了长女,当时才两岁的弟弟就改名叫了小三。他的哥哥究竟犯了什麽错误,她就紧咬著嘴唇没有再说。
本来就不够宽敞的街道在两边都摆满各式摊子的情况下显得尤其狭窄拥挤,来往穿梭的行人车辆都快要撞上摊子。
我拍拍珍珍的肩膀,等她回过头来看我的时候,用动作示意她帮忙一起把放著各色早餐粗糙做成的木桌往後移一点。
我还是没有冻死在那个垃圾筒旁,七年前,是他把我当宠物捡了回去,而七年後,是薛家夫妇把我捡回了家。
我在那个破旧的屋子里和他们生活了一个多月,僵硬的木板床,不够厚实的棉被,还有仅仅能够填饱肚子的粗糙饭食,让我渐渐有了活著的感觉。我很庆幸能够帮上他们一点什麽,而不是像只宠物一样张著嘴等著白吃白喝。
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和珍珍一起把她妈妈准备好要卖的早点搬到街边的摊位上去,生起煤炉暖著。在这里生活的人是没有一觉到天亮的福分的,临晨四五点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灯光和走动的人了,早点也可以从那个时候一直卖到八九点,赚取的也不过是每个包子一两毛,每个茶叶蛋一两毛的赢余,一个早晨,最多只有几十块的纯收入,而这几十块,却要养活一家好几口。珍珍爸爸打工的钱是要好几个月结一次的,平时根本没法拿出半分来。
早点的生意一直都不怎麽好,到收摊的时候通常要剩下一些,也只不过是肉馅的包子或者白馒头之类的。可即使只是这些卖剩下的东西,薛家的孩子也没有全部分享的权利,一个能卖7毛钱的肉馅包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奢侈品,第二天热过後照样要卖出去。每次看到小三眼巴巴望著笼屉的样子,我就感觉以前吃下的那些珍贵东西在胃里一阵阵翻腾。
而最近吃早点的人似乎多了些,今天居然连白馒头都只剩下一两个。珍珍妈妈为筹足来年姐弟俩学费而新摆的水果摊子生意也突然好了起来,昨天晚上甚至还加了一个荤菜。
珍珍一边说著“今天回去让妈妈再多做一屉”,一边高兴的收著东西。
天沈沈的,探不出阳光的天气显得格外阴冷,或匆匆或缓步的行人穿著厚实,还是忍不住往手上哈著气,瞬间冒出白白的一团雾,然後又很快的被瑟瑟冷风所吹散。
斜对面的拐角处,一只白色的小猫蜷缩在斑驳的墙角边,耳尖微颤。我从屉子里拿了一个白馒头,掰了一小块,大半塞进珍珍的手里,然後朝著那只小猫走去。
这个世界或许是有很多相似生命的,让人忍不住去怜悯。
小猫的颜色很纯,雪一样的通体白色,琥珀色的眼睛微眯,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寒冷,显得迷茫而迟钝,连凑到眼前的食物都没有反应。
“你也叫弃吧,这个名字适合你。”
我摸了摸它的头,把一小块的馒头放在它跟前,起身离开。
我没有收养它的资格,连自己都无法支撑的人,凭什麽去拯救。
收过摊以後,要和珍珍一起去在一个个的垃圾筒里捡塑料瓶子和可以卖的掉的纸品。
珍珍一边在一堆脏乱的垃圾里翻找,一边告诉我哪些要捡回去,哪些是没有用的,哪些又是可以用来生炉子的。她的脸庞已经透著少女的成熟,该是花一样幸福的年纪,却必须在这里做著肮脏卑微的工作。
推书 20234-02-13 :撼天雷----水产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