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没有回答,只是像对待孩子那样,轻轻拍打日番谷的背,如同在安慰一个哭泣的孩子。难得脸上没有露出以往一般嬉闹的笑容,而变得更加柔和。
然后,银感觉到,日番谷把脸埋在自己的肩头,小小的身体开始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最可怕的事情。不自觉的,银伸手按在日番谷的银发上。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混蛋!我又不是小孩子……”声音中带着哽咽,似乎马上就会大哭一场。
“小傻瓜,你就是个孩子啊。别老是逞强啊。”银有些心痛的看着这个伏在他肩头强忍着泪水的孩子,“如果想哭就哭吧,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哦,不丢脸。”
“就是不能被你这个混蛋看见……”
一滴水滴在银的肩头,浸湿银的衬衫,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好啊,反正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银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不然,小狮子不会那么轻易在别人面前哭泣。
抱着日番谷走回城堡,银发现城堡里没有其他人在。吉良回家养伤,城堡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他和日番谷两个。
该说浮竹对他放心呢,还是说他自己不怀好心呢?复杂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浮竹就这样把这个最宝贝的儿子交到他的手里了吗?他不但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肩头沉重。甚至有些埋怨浮竹。责怪他没有发现日番谷的异常,责怪他让孩子伤心哭泣。同时骂自己应该更早些发现。
把日番谷放到床上,银转身去拉上窗帘。天快要亮了,小家伙应该不会喜欢那炙热的阳光。哭累了,也该好好睡一觉。
回头去看日番谷,发现他虽然已有睡意,却还睁着眼睛盯着自己。银就快步来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把日番谷搂进怀里。日番谷只是象征性的推他,但是发现是徒劳之后,任由市丸银抱着他。
“因为我的事情,被浮竹大人骂了?”银小心翼翼的问。今天的小狮子格外脆弱。他深怕再刺激到这个孩子,不敢太过分。
“……你还知道啊。”有气无力的抱怨着,日番谷疲惫的眨了眨眼睛。
“对不起。”银立即道歉。
日番谷有些惊讶,说:“……和你无关。”
“呐,小狮郎,你可能会很生气,可是我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哟。”市丸银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小狮郎,所以才那么做的哦。”
茫然的看着市丸银,祖母绿早已被深沉的睡意笼盖,却固执的不肯闭上眼睛。
“乖,睡了。”无奈的看着已经败给睡魔的孩子,银哄他睡觉。
“我不睡……”孩子气的摇头。
“傻瓜,眼睛都睁不开了……”银哭笑不得。
日番谷咬咬下唇,良久才咕哝着说:“……好可怕……”
银怔了怔,好可怕?随即柔声问:“什么好可怕?可以告诉我吗?”
“……妈妈……死了……被杀死了……好可怕……”日番谷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到处都是血……妈妈……眼睛……看着我……”幼年的噩梦是心中无法抹杀的伤痛,直至今日还时时纠缠在睡梦中。
“啊啦,那就想想那个把你气得直跳脚的混蛋——市丸银吧。”银笑盈盈的说。
日番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混蛋吗……”
“是啊,想想那个大混蛋好了。”银俯身在日番谷的额头印下一吻,“现在,这个混蛋就在这里哦。所以,睡吧。你没有机会再梦见其他人了。”
“唔……”日番谷终于合上沉重的眼皮,进入梦乡。
银叹口气。美餐在前,却不能享用,会是什么滋味?唉……他才真正可怜呢。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会有那么沉重的过去。母亲吗?如果明天问他,他一定不会说吧?浮竹大人自然不会多说半句。至于蓝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去找那个危险的家伙。
银有的时候还真是憎恨自己的好奇心。可是这件事关系到日番谷,银觉得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他不能容许,小狮子陷在那个可怕的梦中。也不想再看见那张哭泣的脸。
嗯,这个时候,那个教会是不是就能够派上用场了?对于血族的资料,没有比教会掌握的更为细致的地方了。看来,他是该找个时间去卯之花那里转转了。
卯之花看到市丸银就这么闯进来,着实吃惊不小。一般他们都约在外面见面。毕竟让教徒们看见教会和血族有牵连,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不过卯之花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出欢迎的姿态,让自己的助手沏了一杯茶。
“银,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你没有看到我派人送去的东西吧?”报告上说,市丸银根本就没有回过住处。
“卯之花大人有什么事要找我呢?”他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新的通缉令啊。不过他是有求而来,还是先听完对方的话比较礼貌。
“我要卸职了。下一任最近就会到。”卯之花觉得自己在说这话的时候有替自己喊冤的嫌疑。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些。
“哦。”银只是简单的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等着下文。
“下一任的名字是——涅萤利。”卯之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看到银的笑脸略微僵了一下。
任谁都不会喜欢这个新上司的。银还记得自己被教会发现救起,变成血族那段时间,负责“照顾”自己的就是涅萤利,那个几乎等同于疯子的家伙。若是这个家伙来到这个地区,麻烦可就大了。
涅萤利和蓝染之间铁定针尖对麦芒,斗个你死我活。倒霉的可就是他喽。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浮竹这一家子不会被牵涉其中。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银就觉得不舒服。其他人的死活他不管。唯独有一个人,谁都不能碰,否则……
“涅大人难道要带着宝贝女儿一起过来?”
“他们从不分开。”卯之花苦笑。比连体婴还密不可分啊。
银只是笑笑。既然涅家小姐也来了,就好办了。还是办自己的正事吧。“卯之花大人,我想请你告诉我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只要我知道的。”卯之花还是第一次看见银来请教问题。
“关于你所熟悉的浮竹大人家里的一点私事。”看见卯之花怔了怔,银继续说,“相信卯之花大人对他们的资料是倒背如流呢。”
卯之花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异样:“你……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个家族来了?”
银笑得很灿烂:“啊啦,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上浮竹家的小少爷了呢。”
轰——
重磅炸弹。卯之花足足愣了十分钟,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市丸银:“你刚才说什么?你、你、你喜欢上谁了?”
“浮竹家的儿子啊。”好心的重复一遍。
“你疯了!”卯之花差点尖叫出声。但是她控制的很好,只是略微颤抖的声音,尽力平复那急促的呼吸。
“啊啦,我也是血族,喜欢上血族很正常吧。我总不可能和人类谈情说爱啊。”血族的寿命就比人类长很多啊。
“银,你想过一旦教会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吗?”卯之花尽量用和气的声音劝导,“他们会公开你的身份,作为背叛者你将会被血族追杀。你拿什么来说你喜欢那个孩子。只要那个孩子站出来为你说话,也会遭到同等对待,难道你没想过么?而且,那孩子知道你的身份么?”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哦。”这些都不是他所要担心的。
卯之花叹口气:“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不过你最好记住,一旦涅萤利发现这件事,倒霉的第一个就是你喜欢的人。他的手段,不需要我说明了吧。”
银冷笑:“涅大人不是也有一个宝贝女儿么?”
“银!”卯之花大惊失色。
“啊啦,不要讨论那么严肃的问题了,我只想知道,”银聪明的转移话题,继续讨论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卯之花大人知道,那位小少爷的母亲的情况么?”
卯之花明显了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件事我知道一点,可是,那是不能外传啊。否则,浮竹家就等着灭亡了。”
“我只是不想那个小家伙哭鼻子罢了。”
银的话语终于说动了卯之花。“好吧,我只能透露一点给你,其他的……还是问当事人比较好,好吗?”
银点了点头。
“……日番谷的母亲……是普通人类。”
银愕然。“人类?”可是,他明明是血族啊?怎么会……
“这一点恕我不能告诉你。我只知道,在日番谷四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去世了。”卯之花每说一句,都要反复斟酌很久,似乎很怕说错话。
“这点我已经知道了。问题是,怎么死的?”银有些不耐烦。卯之花平日里不是那么犹豫的人。到底在担心什么?
“……被某个血族杀了……”卯之花闭起眼睛都还能记起那个场景。也正是因为那个可怕的悲剧,她才见到了浮竹。才有了后来十多年的合作。
银的笑容有点冷。“他——在场?”
卯之花知道银指的是什么,没说话,点了点头。
银的心很痛。难怪会做噩梦啊。那么小的时候亲眼看着母亲被杀。“谁做的?”只要想起昨晚发抖的小小身体,足以让银起杀意。
早就料到银会有此一问的卯之花,淡然的说:“不能说。”
“不能说?”银细眯的眼睛略微张开了一条缝。隐藏其后的缕缕杀气正在凝聚。
“无可奉告。”卯之花斩钉截铁的回答。
无所谓,他总能查到的。“然后也被吸血成了血族?”
“……不,那个孩子本身就是血族。”卯之花用力吐了一口气,“很抱歉,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这件事,你就当我不知道。我也打算全部忘记。”
那么,还有更深的内幕喽。银露出一贯的笑容。
“哪里,已经足够了。”
银回去的时候满腹心事,脑子里都是卯之花吞吞吐吐的话语“要小心……涅萤利”。以致于没发现,身后两个小尾巴——红尾巴和橘尾巴。
银发现自己变迟钝了。至少在身后的那个白痴感叹的说 “好华丽的城堡啊”的时候,他才发现居然带了两个尾巴回家。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啊。刚开始的时候在和卯之花说的话奋斗,后来发现太阳快下山了开始担心家里的小狮子是不是已经醒了。只记得要快点回家,安抚小狮子。
“市丸,你住这里?”阿散井的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不愧是血族啊,有钱人啊。和他住的狗窝简直不能比。
“你们为什么跟着我?”银眯起眼睛。他不想给小狮子带来麻烦。
“卯之花大人说一直都联系不到你啊。她怕你不知道相关的情况,嘱托我们见到你的时候要转告你呢。”阿散井完全没有必要的警觉心。
“你们应该在路上叫住我。”银很不高兴。他虽然也是猎人,但和人类、或者说其他猎人间,并没有过深的联系。“而且我已经见过卯之花大人了,相关情况都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态度根本就是在说,你们可以滚蛋了。
“你走的太快了。”阿散井的注意力还放在金壁辉煌的大厅上。至于一护……他早就跑到一边研究起墙上精美的武器了。
“啊,这个可不可以拿下来真的当作武器?”一护很愿意一试。
“我说,你们可以走了。”银无奈的重申。
“银?”日番谷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楼梯口。只是显然还没有睡醒,搓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的走下楼来,“好吵哦……”
银看的惊心动魄,赶忙上前抓住日番谷:“小心点啊……”唉,他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罗嗦了。
“他是……”一护和阿散井惊讶的看着日番谷,“血族?!”
被这样尖叫的称呼突然惊醒,绿色的眸子中瞬间凝聚起怒气。“私自闯进我的城堡,真是没有礼貌的家伙!我是血族又如何?想杀了我?”被吵醒了本来就心情不爽!
阿散井迅速抽出长刀,快的连银都来不及阻止。
“哼!”日番谷露出一丝冷笑,“就凭你?”
白色的身影瞬间蹦至阿散井面前,阿散井一惊之下挥出长刀,连连后退。细长的爪子隔开长刀,速度几乎不减的跟上阿散井的后退速度。
“恋次!”一护紧张的也要上前。
银“唰”挡在一护面前。
“市丸!”
“如果你敢出手,那么别怪我。”银冷冷的回答。
“你……”
说话的功夫,阿散井抽回被挡开的长刀,划向那道白色身影。影子双足点地,轻盈的在空中跃起,落在阿散井侧身,扫腿。躲闪不及的阿散井跌倒在地。还未来得及起身,对方的爪子已经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恋次!”一护碍于银,不敢轻易出手。要他对付两个血族,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况且刚才也看清了那个少年的动作,自己对付他一个都很吃力了,更何况还有市丸银。
日番谷单膝抵在阿散井背部,压住他不能起身。“你这家伙,真的是猎人吗?”
“你什么意思!”阿散井叫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很弱。”日番谷看到银正对着他笑,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回去。那个家伙,带这些某名奇妙的人回来,现在还站在一边纳凉,什么意思嘛。
“你、你、你、你……”
市丸银拍拍手,出来解围:“啊啦,好了,小狮郎,看他那么可怜的份上,就放他一马吧。不管怎么说,我认识他们哦。”
“你以为你是谁啊!”日番谷听到这个称呼就火大,“还有,我说过了,不要那样叫我!”
“小狮郎……”不为所动,继续叫。
“哼!”收起爪子,日番谷起身,放开阿散井。“市丸银,这里是我家,你别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回来!我这里可不是旅店!”
“啊啦,怎么又叫我市丸银了?刚才明明是叫银的嘛。”银关心的和别人关心的不太一样。
“有吗?我不记得了。”日番谷装傻。他死都不会承认,刚才睡糊涂的时候犯下的错误。
“我刚才好像……”阿散井爬起来。
日番谷毫不客气的一脚把他踢出门去。刚才好像……刚才好像什么?哼。
“啊——”
滚下楼梯的声音。
“啊啦,小狮子,你这样做他很可怜哦。”市丸银眼角扫过已经傻愣住了一护。呵呵,小狮子还真是脾气不好啊。看吧,又吓到一个。
如果让阿散井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踢出门去,死都不能瞑目啊。其实他刚才只是想说“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问话”。
一护回过神来,匆匆跑出去。
“恋次,你没事吧?”
“没……哎?你是谁?怎么会躺在这里?”
日番谷和市丸银对视一眼。门外还有人?不会吧?最近怎么那么热闹。两个罪魁祸首好奇的跟了出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身上离开?”
朽木白哉冷静的看着这个害得自己一起滚下楼梯的红毛小子。
几天前,他突然接到四枫院夜一的书信,要求他代表都城的贵族前往参加浮竹女儿的婚礼。虽然知道夜一做事很没道理。但是这个任务也没有推托的理由。所以他立即动身,以免错过婚期。
刚刚抵达这里,正是华灯初上。血族大多还没有起身。他也不清楚浮竹府邸在哪里。只好找人问路。恰巧看到附近城堡里亮着灯火,就过来了。
城堡里面似乎很热闹。他站在门口,请问两个字刚出口,就听见“啊”一声惨叫,一个大块物体撞到他身上。由于事出突然,白哉来不及反应,就被连带的无辜的一起滚下了楼梯。而且还不慎做了某人的垫子。
那个把他撞下去的家伙,居然还无辜的问他为什么躺在地上……并且迟迟不肯起身。
“啊——对不起!”阿散井快速的爬起来。
朽木白哉站起身,平静的拍去身上的尘土。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又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啊!血族!”阿散井退后两步。完全忘记了是自己走进这个血族的大本营的。
“那个笨蛋难道打算再来一次?”日番谷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阿散井。刚刚被教训过,还没长记性?
“所以才可爱啊。”市丸银嘻嘻笑着。立即遭到日番谷一记白眼。
“喂!你居然说我是笨蛋!”阿散井气呼呼的指着日番谷的鼻子。
市丸银马上转向日番谷:“你说的对,小狮郎,我也确认,他这小子不可能是猎人。”如果他是教会成员,绝对不会招收阿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