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妖----随风飞

作者:  录入:02-11

一场激情过后,我手脚软绵绵的,全身困乏,几乎使不出力气来。
楚光却是极有精神,开口唤人取来一套干净衣裳,小心翼翼的替我换上,然后自己又跳回水里重新沐浴了一遍。
我懒洋洋的坐在浴池边,斜眼看他忙碌,心中气愤不已。
明明恨这个人入骨,但为何每次到了情事上,却总要栽在他的手里?
实在可恶!
正想着,楚光已从浴池里爬了起来,一面穿衣束发,一面笑道:“这会儿天色还早,三哥再去我房里睡一睡吧。”
对着他这张脸,我如何还睡得着?
握了握拳,咬牙。
但随即又勾起唇来,冲着他笑:“皇上有命,微臣怎敢不从?”
楚光便将眼一眯,露出那天真无邪的表情来,飞快地穿好衣裳,笑嘻嘻的挽了我的胳膊,大步走出门去。
仍是那一条长长漫漫的走廊。
楚光紧紧拉住我的手,一步步走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他面上微微含笑,嗓音又轻又软,自言自语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的楚光仍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从早到晚的缠在我身边,低眉顺眼,浅笑盈盈。当初,我若也能这样牵起他的手,一直一直往前走,如今又会怎样?
不是爱,就是恨。
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知不觉间,竟轻轻叹出了声来。
“三哥?”身旁的楚光微微一怔,猛得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来盯住我看,“你怎么啦?”
我心头一跳,连忙别开眼去,道:“没事,继续往前走吧。”
“可是,咱们已经走过头了。”
“啊?!”
我呆了呆,这才发现前头竟矗立着一堵高高的墙,早已是无路可走了。想必是自己刚才只顾走神,一个劲的拽着楚光往前走,连路也没仔细看。
我没有办法,只得狼狈万分的折了回去,动作粗鲁的撞开房门。
屋内依旧漆黑一片,只隐约透进些许月色。
楚光乖乖跟着我进了房,一直闷笑不已。
我却全不理会,只“啪”一下甩开他的手,自去床上躺下了,面墙而睡。不多时,楚光便也爬上了床来,轻轻巧巧的扯过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同样面朝里睡下了。
浅浅的呼吸声近在耳侧。
我顿觉如芒在背,纵使再怎么困倦,也完全无法入睡。只得勉力睁大了眼睛,一心盼着快些天亮。
迷迷糊糊间,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紧接着便有人大叫:“走水啦!走水啦!”
我大吃一惊,立刻清醒过来,猛推了身旁那人一把,飞快地跃下床去。但双脚刚刚沾地,便又不由自主的转回身去,将睡得正熟的楚光拖了起来,抓着他的手往外跑。
“三哥,出什么事了?”
“着火了!快逃!”
我一边答,一边大步冲出门去,抬眼望时,却只瞧见茫茫的烟雾,并不晓得火势如何,更不见太监或侍卫前来救驾。
想来是楚光为了方便跟我幽会,将一干侍从都谴了开去,不许他们随便靠近。
我心中暗骂几声,不情不愿的握紧他的手,继续逃命。
楚光却突然顿住了脚步,面上掠过焦急之色,脱口叫道:“糟糕,我还有东西落在房里!”
说着,竟然掉转了身,毫不犹豫的往回跑。
“胡闹。”我急忙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开口骂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你连性命也不要了?”
楚光不答话,只神色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重重推我一把,回身冲进了房里。
四周的吵嚷声越来越响亮。
我咬了咬牙,一时心急如焚。
究竟该追上去救人?还是该转身逃跑?
呀,楚光既是我的死敌,若能丧命于此,岂不正好?
我又何必关心他的死活?
心中虽这样想着,双脚却似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开半步。直到楚光平安无事的从房里逃出来,方才莫名其妙的松一口气,再次抓起他的手,边跑边骂。
楚光却是一声不吭。
他怀里牢牢抱着一只锦盒,面上早已不见了那慌乱无措的神色,反而嘴角上扬,微微含笑,目光温柔似水。
我怔了怔,立刻起了疑心。
究竟什么东西……这样重要?
刚欲开口问个明白,外头却已闯进来了一群侍卫,吵吵嚷嚷的喊着救驾,将我们俩人迎了出去,送至安全之处。
我这才晓得起火的地方离得甚远,火势也并不厉害,不过这夜风大了些,将浓烟吹散开来,以至虚惊一场。
一路上,楚光一直将那锦盒抱在怀里,片刻也不离手。明明着了这一场惊慌,他却丝毫也不气恼,始终是那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
我越瞧越觉得古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一句:“皇上,那盒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楚光淡淡扫我一眼,偏头笑了笑,反问道:“三哥你猜呢?”
“难道……跟你的生世有关?”先帝在位之时,最不受宠的便是他这十一皇子,因而当时宫中常有流言,说道楚光并非先帝亲生骨血。莫非,此事当真?
楚光听罢我的猜测,却嗤的笑出了声来,黑眸转了又转,将一根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吐出两个字:“秘密。”
闻言,我自是更加好奇起来,不死心的再问一句:“这东西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
他这回却默不作声了,只抬了头盯住我瞧,一双黑眸明明灭灭的,似暗藏了千言万语,柔情百转,波澜起伏。隔了许久,方才展颜微笑,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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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与楚光对视起来,只觉那一双眼眸里流光暗转,似能勾人魂魄。但随即便回过了神来,感到背后泛起一阵恶寒,直觉的认定,自己又踏入了楚光的圈套。
他这次有什么阴谋?
他究竟打算如何对付我?
无论怎样,我绝对不可能再错第二次了。
想着,闭了闭眼睛,将心底那骚动不已的陌生情愫强压了下去,大步向前,再不理会身旁的年轻男子。
楚光却“哒哒哒”的追了上来,冰凉柔软的手一下扯住我的胳膊,轻声道:“三哥,方才起火的时候,你原是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先跑的,结果却还是拉着我一起逃命了。”
“恩。”
“后来我冲回房里取东西,你也一直等在门外。”
“喔。”
“三哥,你是不是……”楚光深吸一口气,好似费了极大的气力,才终于吐出几个字来,“有些喜欢上我了?”
月光下,他的面孔苍白若纸,唇边却微微含笑,眸中尽是情意。
我瞧得清清楚楚,却只觉一阵恶心。
他笑得这样温和无害,是打算骗我踏进哪一个陷阱?哈,难道他以为,我当真会蠢到再上一次当?
那些虚情假意,不过是楚光笼络人心的把戏。
装疯卖傻,我又怎会输给他?
我若是足够清醒的话,就该顺着楚光心意说一番甜言蜜语,反正我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自然不差那么几句话。
但是此时此刻,我却突然说不出谎话来了,只静静的望住他看,将那精致的五官细细端详一遍,而后垂下眸去,低声答道:“皇上,我从来……只拿你当弟弟看待。”
是真心话?抑或只是敷衍之词?
一时间,竟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楚光听罢,面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眸中的光芒亦跟着黯淡下去,脸色似乎比平常更惨白了几分。隔了许久,方才慢慢松开我的手,轻叹一口气,哑声道:“三哥,你便是骗骗我也好啊。”
那说话的调子又轻又软,魅惑人心。
那望过来的目光似水温柔、脉脉含情,直叫我心头乱跳,连手脚都麻了,恨不得立刻拥他入怀。
但楚光很快便收回了视线,转头朝我身后望去。
我顺势瞧过去,这才发现一身灰衣的俊美太监不知何时竟已立在了后头。
“钱来,你可算是来了。”
“奴才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他嘴里虽然这样说着,面上却并无谦卑之色,仅是似笑非笑的挑了眉,满身妖邪之气。
“只是虚惊一场罢了,不打紧的。”楚光毫不气恼,反倒微微笑了笑,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过去,似有若无的叹道,“时候不早了,你替我送三哥回府吧。”
说着,软绵绵的靠进他怀里。
“……是。”钱来直到这时才抬眸望我一眼,手指轻抚楚光的头发,嘴角微微上扬,略带了几分挑衅之色。
我顿觉胸口气闷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先前那半分柔情尽数消散,只剩下一片冰凉。狠狠瞪他们一眼之后,掉头就走。“不必麻烦了,我认得路。”
话落,一路往前走去,像平日那般上了轿子,在天亮前赶回王府。
一夜未眠,又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几场,早已是困倦至极了。但我躺倒在床上后,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是某个人的温柔笑靥。
紧接着,却又换成了钱来略带嘲讽的微笑。
啧,实在可恶!
他若当真打算演戏骗我,就该一路骗到底才是,何必再跟那阉贼卿卿我我,丢尽皇家颜面?
我感觉额角一下下抽痛着,头疼得厉害,因而只睡到中午,便爬起身来穿衣吃饭。结果却连胃口也没有,刚吃了几口饭菜,就将筷子丢过一边,恨恨咬牙。
正烦闷间,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王爷。”
“随云?”摆了摆手,勉强收敛心绪,“进来吧。”
季随云依言推门而入,拱了拱手,道:“王爷昨夜吩咐的事,属下已经办妥。”
“很好。”
“不过,属下另有一事禀告。”
“怎么?”
“王爷前几日娶进府来的那位如夫人,又莫名失踪了。”
“又?”
“王爷忘了么?您近几年宠幸过的艳婢美妾,不出三个月,定会离奇失踪。下人们都说是府中闹鬼的缘故,但属下以为,此事应当与皇上……”
“够了!”我晓得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因而连忙挥手喝止,“这件事情,本王心中自有分寸。”
说罢,额角又开始隐隐抽痛。
我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眼前再次浮现楚光昨夜偏头浅笑的模样。那眉目含情,那薄唇轻抿,低低柔柔的说一句:红颜薄命……
哈,原来如此!
对着我时笑意盈盈,背地里却早已下了毒手。
任凭他外表再怎么温柔无害,也终究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我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慢慢握成拳头。隔一会儿,又渐渐松了开来,转身去桌边取来纸笔,挥毫写就一张请贴,伸手递给立在旁边的季随云,同时吩咐一句:“你这就去替我送张帖子,邀六王爷今夜在明月楼喝酒。”
季随云微微怔一下,转身就走。“属下遵命。”
我直待他出了门,方才重新握起拳头来,一手遮脸,勾唇而笑。
楚光不是最爱玩虚情假意的那套把戏么?那我便干脆——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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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夜里能有精神去明月楼喝酒,我强迫自己躺回床上睡了一觉,直到傍晚时分,方才穿衣起身,坐了马车出门。
行至花街柳巷时,天色已经大暗了。
我这回没有多绕圈子,仅是径直朝明月楼走了过去,踏进大门之后,也不跟老鸨客套,直接走向最西面的那间厢房。
推门一看,却见桌旁早已端坐了一个年轻男子——锦衣玉冠,容貌俊美,只是神色略嫌冷淡了些,一双眸子冰冰冷冷的,寒意凛然。
我一瞧见他这淡漠如水的表情,心情就好转了起来,摇一摇手中的扇子,大步上前,笑道:“六弟,好久不见。”
楚想却连眼也不抬一下,依旧自顾自的喝酒,全不理会。
我于是又笑笑,干脆在他身旁坐下了,一面伸出扇子去挑他的下巴,一面开口问道:“你府里那位谢公子怎么样了?还是老样子吗?”
闻言,楚想终于有了些动静,“啪”一下甩开我的扇子,狠狠瞪一眼过来,冷冷的应:“与你无关。”
呀,变脸了。
真是有趣。
我眯起眼睛笑笑,心情愈发畅快起来,继续调侃道:“一年一年又一年,转眼已经过去三年了吧?你花了大把银子将人养在府里,又费尽心思寻了这么多仇家出来让他杀,结果却连手也不曾牵过一牵?”
“……”楚想面色微沉,目光更加冰冷了几分。
“哈,哈哈!”我越瞧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六弟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笨得厉害?想骗到那个人的心,可得多使些手段才成。”
“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那位心上人的功夫再好,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只要你肯助我成就大事……”
话还未说完,楚想已先冷哼了起来。
“事到如今,三哥还在谋划那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大逆不道?当初若非我一时疏忽,这皇位原该是我的!”我见了他这态度,心中甚是不悦,压低声音嚷道,“如今楚光不过是个傀儡皇帝,那姓钱的阉贼又把持朝政、横行无忌,只要六弟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怎怕大事不成?”
楚想听罢,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慢吞吞的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淡淡的说:“我记得先帝驾甭之前,三哥也曾说过差不多的话。你那时算计好了一切,自认为得那皇位如同探囊取物,结果却独独忘了防备一个人。三哥还记得……那个人是谁么?”
我心头一跳,几乎握不牢手中的折扇。
隔了许久,方才狼狈万分的别开头去,咬牙吐出两个字来:“楚光。”
“那么,三哥还记不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一句什么话?”
又是静默。
我扭了头瞪向窗外的夜色,感觉胸口闷着一口气,脏腑间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起来,费尽全身气力,才勉强将那句话复述出来:“我说,天下间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我,只有楚光……绝、对、不、会!”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我一直清清楚楚的记得,楚光从前是怎样温柔微笑的,后来又是如何翻脸无情,跟姓钱的太监联手将我踩在脚下,一步步登上那至尊帝位。
无论何时回想起来,这都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我有时甚至觉得,能否夺回皇位已不重要,之所以如此执著的与楚光作对,为的就是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就在我发呆的当儿,楚想已自斟自酌的又喝了一杯酒,轻描淡写的说道:“三哥,不论你劝说多少回,我都不可能出手相助。因为,你永远也斗不过皇上。”
“……”我嘴角抽了抽,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好不容易才忍下了,故意针锋相对,“六弟,你若再这么瞻前顾后,恐怕永远都得不到那位谢公子的心。”
只要一提到那姓谢的,楚想果然立刻就变了脸色,眸中寒气逼人,冷冷硬硬的说一句:“三哥虽然纵横情场多年,自认为风流倜傥无人能及,其实却未必懂得情为何物。”
“你胡说什么?”
“三哥若非如此无情,皇上又怎么会……”顿了顿,忽的住了口,悠悠叹道,“算了,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
说罢,唰的站起身来,连句告辞的话也不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门去。
又冷又傲,自负至极。
我虽然深知他的脾气,却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了几句,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个冷漠无情的弟弟,怎会偏偏栽在姓谢的手里?
罢了。罢了。
纵使楚想不肯相助,其他也多的是人助我成就大业。
想着,轻轻击了击手掌。
一身华服的美貌女子应声而出,盈盈拜了一拜,千娇百媚的唤:“楚公子。”
我收敛心绪,折扇一展,笑道:“今夜良辰美景,不知在下有没有那个荣幸,与依依姑娘共渡春宵?”
柳依依微微笑了笑,并不答话,只牵了我的手走至床边,一面放下纱帐,一面使了个眼色。
我了然于心,立刻去摸床头的机关,压低声音道:“今夜又要麻烦你把风了。”
“这可算不了什么。只盼楚公子事成之后,别忘了依依才好。”
“哈,那是当然。”
机关慢慢开启,我伸手揽过柳依依的肩膀,低头亲吻那柔软的红唇。
心中想起的,却是楚光温柔似水的眼神。
无情之人,究竟是他?还是我?
又或者,我们俩人……都不过是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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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楚光总算没有再召我入宫。
推书 20234-02-09 :鬼上身----清凉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