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倾斜----Wordlag

作者:  录入:02-03

「但是他不爱我了,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当时Giles这麽说,蓝灰色的眼沉沉的,一瞬间又彷佛麻木著没有任何情绪。
「但是......你还喜欢他吧?」当时少年困难且迟疑地开口,换得男人无奈的笑容。
「是的,我还喜欢他。」
「那......你把贝斯给我,是你不要弹贝斯了的意思吗?」
男人楞了楞,没说话。
少年抱著琴,紧张又犹豫地看著眼前闪烁著火光的蜡烛,然後鼓起勇气望入男人的眼睛:「可是我也喜欢你弹的贝斯,我也喜欢看你表演,我也......我也不讨厌你,他不喜欢可是我喜欢,这样子不可以吗?」
「Ian......」
少年紧张到手指发冷,下意识更用力抱紧贝斯。「这样子不可以吗?」
这样子不可以吗?
年幼的崇拜一旦出现裂痕,他发现就很难将之拼回最原始的样子了。
他可以接受男人喜欢Ives,他可以接受他们相爱,却无法接受男人在Ives离开之後,变得又放荡又没节制的行为。
他无法忍受男人身边的对象一个换过一个,无法接自己所崇拜的人出现一抹又一抹的裂痕。
然而那些都是自己的自私,其实少年很明白。
而少年的骄傲,更无法容许自己的心态变得这麽恶心。
他在也不想喜欢一个会让自己这麽失望的男人。
十六岁那年男人将贝斯给了他,十七岁时他打算将之归还。
将年幼的崇拜与依赖也一并归还,他在也不想要那些会让自己沈重不堪的情感。
男人下半身围著一条浴巾步出浴室,深色的发微微沾湿,发尾贴服在漂亮的颈项边,湿湿亮亮的。
一边擦著短发,他跟著坐入沙发,偏头对紧绷著一张脸的少年扬扬眉:「怎麽了?你最近不是不太来找我吗?」
少年瞥他一眼,冷冷道:「我要上大学了。」
男人笑:「喔,亲爱的Ian,这我当然知道喔。」
「......所以,所以我要把贝斯还给你。」
少年不敢看男人会是怎麽样的表情,带点微乎其微的畏惧稍稍往另一旁坐去,一紧张就发冷的手指冰到隐隐刺痛的程度。
男人笑容敛了敛,随手拿来菸点上:「为什麽?」
「就是还给你。」
「......真奇怪,」他闷笑:「为什麽上了大学就要还给我?」
「你不要我就摔坏它而已。」
「......」男人眯起漂亮的蓝色眼珠,随著烟雾吐出,蓝色眼珠混入薄薄的灰色,彷佛隐隐带著怒意。「为什麽?」
指甲紧紧掐入手臂,他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沙发却突然一轻,男人来到他面前,眯著眼低头看他。
男人轻道:「Ian,你不可能的。」
「那你试试看吧。」
随手将菸捻息,还带著淡淡烟味的指画上少年脸庞,又柔又淡的手劲,就像一直以来以温柔对待他的男人。
就像当初在伦敦街头少年遇上的男人。当时少年其实很害怕,其实很需要有个人来问他:「小弟弟,你为什麽在这里呢?」
现在想想,当初只是想要有个人注意起自己而已。
男人一直是这麽温柔,撑著黑伞,温柔又有礼的询问。
他想自己其实又胆小又怯弱,只是越是胆小,就非得表现的越强悍不可。
「Ian,为什麽?」
「都说了没有为什麽。」
男人笑,蓝色的眼眯成一条线:「......昨天我遇见Ives了,也许他回来伦敦,却没有通知我。他跟一群人在一起喝酒,很快乐的样子,跟一群我不知道的人,Ian,你知道这代表什麽意思吗?」
少年犹豫地抬起眼看他,刚好捕捉到男人眼中近乎痛苦的神情。
「Ian,你在想什麽我都知道哦。」
「......什......」
「如果连你都想离开我,那你就把贝斯摔了吧。」

半倾斜(7)

沈真谦对梁嘉禅的第一印象很差,觉得这人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态度轻浮讲话低俗穿著还没品味,这种人要想出道,不晓得会让多少想加入演艺圈的少男少女们愤愤不平。
又谈起梁嘉禅的吉他,说真的除了舞台魅力很足够之外,沈真谦一点都不觉得他的琴技有江宁说的「会让你惊豔」这麽夸张。
对什麽惊豔?这家伙邋遢的程度吗?
背起吉他,梁嘉禅眯起眼看练团室透明窗外的那个阿豆仔,招了招一旁大学生模样的鼓手,对沈真谦的方向抬抬下巴:「欸,肖年欸,你看。」
宋冠真放下鼓棒,乖乖挨到梁嘉禅身边往他指的方向看,却除了团长特地从英国找来的指导之外,没再看到其它值得让嘉禅哥特别把他招来的事物。眼镜後圆圆的大眼跟著眯了眯:「怎麽了吗?」
「你看那个阿豆仔,有没有看到?」梁嘉禅很没礼貌地伸手指了指沈真谦,也不顾已经跟沈真谦视线对上了,食指还是直直指著对方,一边跟宋冠真说:「你看他,他是不是看我很不爽的样子?」
宋冠真皱起眉,左看看右看看,还抬抬眼镜看:「你说真谦老师吗?不会啊。」
梁嘉禅这回换用很怪异的眼神看宋冠真:「你刚刚叫他什麽?」
「嗯?真谦老师啊。」
「老师?」梁嘉禅额角抽了抽,声音激动地上扬:「啊?为什麽?那家伙从一个月前过来一直到现在,教了你什麽啊?你说啊?他除了每天吃饱饱装臭脸之外,是做了什麽事啊?干,他能做你老师,我都能做你老母了啦!」
宋冠真白白的瓜子脸上有些许为难的神色:「阿禅哥,这个有比较难啦......」
梁嘉禅烦躁地挥手:「啊,算了,你回去你回去。」
一会江宁从外头走进来,捞起靠在一旁的贝斯,低身调音箱,一边问:「嘉禅,你刚刚指著真谦干什麽?」
梁嘉禅恶笑:「怎样?他跟你告状喔?」
「我只是刚好看到。」试著拨弦,他淡道:「你别惹真谦,他会不高兴。」
「喔,是喔。」
他当然会不高兴啊,而且他不高兴还不高兴到怕全世界都不知道咧。
梁嘉禅越想心中那把火越旺,抬头往玻璃外看,果然看到沈真谦又是那张臭脸,在接触到自己视线时,甚至不屑地别开头。
梁嘉禅索性挑衅地往他的方向瞪,看他躲视线能躲多久。
这几年玩地下乐团,团员来来去去,无论待的时间长短,每个人都很尊重团长江宁,因此当江宁说要从英国请个指导来时,他们大多是没有意见的。虽然梁嘉禅不明白他们是需要被指导什麽,不过反正江宁高兴就好,况且公司虽然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公司09年最大的投资,还不是到现在什麽狗屁支援都没有,就只会嚷嚷著:「你们是创作型乐团啊,等正式录音期开始,就会有一连串的安排了,到时候还会替你们请人知名的作曲人......」
啊干,什麽知名的作蛆人?不是说他们是创作型乐团?是要什麽知名作蛆人?
从江宁创立乐团的时候,梁嘉禅就是他的吉他手了。期间鼓手走过两个,主唱甚至有一段时间徵不到人,这几年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虽然说宋冠真一副乖巧学生的样子,鼓倒是打的有模有样,每天都要打扮才肯见人的主唱夏采在梁嘉禅眼里妖里妖气的,唱歌哼两声竟然也满悦耳,因此乐团这麽定下来几年间,在乐团的圈子里倒也是小有名气。
原本以为大概就会这样当一辈子的地下乐团,没想到某天江宁回来顺便带了一个西装打扮的男人,几个人听了一串大概除了江宁听得懂其他人都一头雾水的内容,签了约,说是09年年初就会发片。
发片这两个字对梁嘉禅来说依稀是当初的梦想,後来看来实在有点遥远,本来想一辈子就做自己的音乐,然後写个曲子给别人唱,或是去别人的录音室工作之类的,就是没想到原来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触碰到「发片」两个字。
现在看看,不是很真实,却又没有这麽了不起。
手指滑上琴弦,刚学吉他的时候总是按到流血受伤,久了长了一层茧,就没什麽太大的痛觉了。
记得当初他问过江宁,为什麽愿意签约。
他以为江宁不是一个以演艺圈为目标的人,他们现在这样,梁嘉禅也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好。
当时江宁笑了笑,这人连拿啤酒的样子,都斯文的跟生意人一样。他说:「嘉禅,你不觉得,既然都来了,就算会失望,也要看看失望是什麽样子不是吗?」
梁嘉禅靠在墙边,远远的宋冠真他们已经醉到语无伦次了。「欸,那你觉得我们会失望吗?」
江宁斜眼睨他:「你不是超强的吗?」
对啊,他当然是超强的。
虽然超强,他还是会害怕。
这样子的东西,真的可以被喜欢吗?
欸,你看著弹琴时候的我,心里有什麽样的感觉?
玻璃窗外的沈真谦缓缓挪回视线,恰巧对上梁嘉禅,他皱眉,慢慢拿来放在一旁的耳机戴上。
夏采从外面搓著手走进来,明显在厕所又将头发抓了一遍,漂亮的杏眼笑得弯弯的,一边抱歉一边就位。
梁嘉禅也问过江宁,干麽特别从英国找来一个什麽鬼指导。
当时江宁想了想,回答:「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开玩笑,也没想过他会答应......可是後来他突然跟我说他要来,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不过既然他要来那是最好,你不要小看真谦,他很厉害。」
欸,如果你真的这麽厉害,为什麽每次看我弹琴都要皱眉?
干,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半倾斜(8)

沈真谦有看过几个之前江宁给他的live录像,记得这个乐团给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主唱的声音很棒,很直接的就是这个感觉。
高音时在结尾挣扎一般的特殊气音,蛊惑人的鼻音,甚至是低音压不太下去而微微沙哑的音调,虽然不专业也没什麽特别的技巧,但天生音质上的优势,让他的歌声自然而然地成为足以让人惊叹的焦点。
当时沈真谦除了对主唱嗓音有些诧异之外,第二个注意到的人就是好友江宁。江宁当初也去过英国一两年的时间,他很清楚江宁的贝斯弹得很不错。江宁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身为贝斯手,他简直将贝斯低调的乐音发扬的淋漓尽致,甚至将衬托吉他手视为己任,虽然沈真谦对他这种想法非常不以为然,却不得不说江宁在替自己定位好某个角色之後,的确能替角色发挥其最大的功用与特色。
况且江宁就算刻意让自己低调,还是掩饰不了那种游刃有馀般的魅力。
相较之下一旁的吉他声很嚣张,虽然吉他手除了站在那之外不太跑也不跳,只偶尔随著音乐激昂处晃动身体,但感觉就是很嚣张。
的确技巧不错,也很有魅力,但是就是哪里怪怪的。
哪里很怪异,沈真谦却一时说不上来。
梁嘉禅是个过於自信的人,自信到无赖、甚至是目中无人的程度。第一次见到梁嘉禅,其实沈真谦对他的印象很糟糕。
一身沾著脏污的宽大T-shirt跟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裤子上还沾著不明黑渍,嘴上咬著菸,一手还拿著布丁,整体的不协调感让沈真谦打从一进门就觉得这个人很碍眼。
沈真谦只要不喜欢一个人,一定会让那个人清楚知道他不喜欢他。
因此他只要不小心看到梁嘉禅就皱眉,梁嘉禅回了什麽话就当没听见。沈真谦没有无聊到去找人吵架,却也没有大爱到对不喜欢的人和颜悦色。
因为是即将出片的乐团,公司特别替他们弄来了一个录音室,这点被梁嘉禅讥笑是唯一的福利。
江宁倒是淡淡地说有录音室就不错了,至少不是要他们到处流浪依赖别人家的录音室生活。
乐团里的人出现在录音室的时间很不一定,宋冠真早上要上课,因此不太出现,主唱夏采早上要打工,因此也不太出现,梁嘉禅据说要教学生,除了授课时间以外,他大多会背著吉他晃到录音室来窝著,据说是用公司的睡公司的,水电不用钱的缘故。
「嘉禅,你既然来录音室,就好好的把曲子修一修吧?」江宁曾经拿著一叠乐谱对梁嘉禅抱怨,当时梁嘉禅正开心地用著电脑,MSN的讯息通知音不断响起,惹得几分钟前夏采才大骂脏话扔了垃圾过来。
梁嘉禅被砸了不以为意,继续跟老妈聊MSN。
听江宁这样说,他捏著菸咬了咬,沉吟道:「你每天都要我改曲子,我就他妈的每天都在改曲子,改啊改啊改的,啊结果到底是要改哪里咧?改到最後连我都不知道了,那乾脆不要改好了啊。」然後大叹一口气,突然瞥一眼窝在沙发上看小说的沈真谦,眉毛动了动,拔高声音说:「喔每天改曲子I feel好lonely喔──」
沈真谦没理他,倒是宋冠真大笑,嘴里的饼乾差点冲到鼻腔去。梁嘉禅瞪他一眼:「笑什麽笑?没听过英文喔?没读书。」
然後宋冠真笑得更加大声。
一旁正在看时尚杂志的夏采忍不住又扔来一个垃圾,大骂:「你改改你的脑子吧白痴!」
梁嘉禅被砸了还是没什麽反应,就是当晚沈真谦看完小说要回去的时候,他也快快换上一件裤子跟了出去。沈真谦走上楼梯准备出位在地下室的录音室,回头看了一眼梁嘉禅,唇抿了抿,上投出口的铁门关著,仅从门上的铁栏杆映入一些月光。沈真谦的脸看不太清楚,大半融在黑暗中,只隐约照出发丝的淡金,以及唇上那一抹亮色。
梁嘉禅舌头靠在下唇上,笑得很幼稚:「哈罗哈罗。」
沈真谦微微皱眉,不理他继续走。
梁嘉禅跟在後头,扬声问:「欸,你干麽都不理我,是不是要我说英文你才会理我啊?你哪里看我不高兴你就说啊,我这人脾气很好,你说说看啊没关系嘛。」
出了地下室,沈真谦将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低头急步走出小巷,後头梁嘉禅叹气,又拔高声音说:「欸,我到底哪里惹你不开心啊?」
沈真谦终於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他一眼:「既然知道我讨厌你,就少来惹我,白痴。」
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就不要来理我啦讨厌!
梁嘉禅一边这麽重复,一边困惑地走回录音室。
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道沈真谦为什麽讨厌他,只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梁嘉禅也不是真的脾气好到别人一天到晚摆臭脸给他看他还能笑嘻嘻地说没关系,他开始不给沈真谦好脸色看,看到沈真谦还要用加强三倍凶狠的眼神瞪回去,因此当宋冠真打电话来告诉他中秋节烤肉,要他去询问沈真谦意愿时,梁嘉禅的脸瞬间黑了大半。
沈真谦电话不透漏给别人,因此他只得骑著机车到沈真谦的住处,按了好几次电铃,等待对方用更臭的表情来迎接他。
只是门一打开首先扑来的却是满室的酒味,接著铁门才爬上一双惨白的手,吓得梁嘉禅差点惨叫出声。
接著探出的是沈真谦略带困惑神色的脸,他靠在纱窗上,一再眨动迷蒙的墨绿色眼睛。
梁嘉禅注意到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泛上一层太过明显的红,再闻这酒气,就晓得沈真谦大概喝得烂醉了。
人家都喝醉了,他也不好意思幼稚地摆面孔,轻咳两声後说:「那个,过两天他们要──阿宁他们要烤肉,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来,你、你要不要一起来啊?就是我们认识的一些玩乐团的人......」
沈真谦靠在纱窗上,头痛地皱眉,好几次痛苦呻吟著闭上眼,梁嘉禅就见他淡金色的睫毛又浓又密地垂下,照著太阳光底下亮亮的。
见他没反应,梁嘉禅正要再重复一次,沈真谦就近乎呢喃地问:「烤肉......为什麽要烤肉?」
「啊,因为中秋节啊,你们外国人过不过中秋节啊?」
沈真谦又闭上眼,像是睡著一样靠在纱窗上,梁嘉禅皱眉,正要喊他,他又回话了:「喔......有啊,我有......过过一次......」
「真的喔?」第一次跟他这样和平的聊天,梁嘉禅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地受宠若惊感,不管自己还站在外面晒太阳,就下意识地找话题:「什麽时候啊?没想到你们外国人也有过中秋节耶。」
沈真谦沉吟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回答:「八、八月的时候......」
梁嘉禅很困惑:「八月?你怎麽这麽早就过中秋节啊?你该不会误会中秋节的意思吧?中秋节就是要吃月饼看月亮然後烤肉放烟火啊,不是天天都是中秋节喔,也不是烤肉就是过中秋节哦,不是BBQ喔。」
沈真谦小声重复几次「烤肉、放烟火」然後抬起眼,歪了歪头:「我没有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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