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海晴脸上忽青忽白,心中焦急万分,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即将拥有第二个孩子的喜悦就要面临失去他的可能。见天权神色痛苦而若离又沈吟不语他不由方寸大乱,终於按捺不住地紧张问道:“怎麽样?天权没事吧?孩子能保住吗?”
“脉象紊乱、胎息不稳,有小产的迹象。”沈默须臾,若离缓缓道:“如果现在施以九转金针,也许还可以保全,只是……”
“离姐姐,别说了,施针吧。”天权喘息著打断了若离的话。他不能让她把话说完,如果海晴知道了施行九转金针的後果,他一定会要他放弃这个孩子的。
九转金针是一种特别的行针之术,它可以调集身体的所有潜能来全力维持生命。当然,施以这般霸道的针术会有极强的遗症,这也是天权不肯让若离把话说出来的原因,他已经搞丢了一个昭阳,他不能让海晴再失去另一个孩子。
“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离姐姐。”天权喃喃念道,意识开始模模糊糊地从脑海中缓慢抽离。
“我尽量吧。”若离不再多言,迅速拿来针灸的针盒,取出金针,开始施针,枭儿在旁边打下手。
雅尔海晴默然地站在床头,紧紧握住天权的手,一脸担忧地看著若离施针,湛蓝的眸子里有著罕见的惊惶和不知所措,但是他尽量控制著自己的语气,声音也努力保持著沈稳:“宝宝不会有事的,天权。所以你也不可以有事。”
雨过天晴42
九转金针的行针方法是极耗功力的,精准的认穴功夫与高深的内力缺一不可。若离修习的“拈花心经”是拜月教三大神功之一,医术则尽得拜月教两大神医昆陵真和君怀罗的真传,行针又稳又准,动作时快时缓,每一针下去都是十分小心。
针入肌肤,痛如蚁嚼,天权即使已经失去意识,仍然深深蹙起双眉,面露痛苦之色,显然是疼痛难耐。若离的额头也微微沁出汗滴,持针之手却稳稳有力,直到子时过去,才施针完毕。
若离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疲惫的声音中透著成功的喜悦:“孩子保住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那天权呢?他怎麽样了?”雅尔海晴期期艾艾地问道,与天权紧紧相握的双手仍然没有松开。天权早已疲倦地昏睡了过去,眉峰微蹙、眼睫轻颤,好似睡梦之中也极为痛苦。
“天权暂时没事。”若离沈色道:“但是他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否则不仅孩子保不住,就是……”
“我怎麽刺激他了?”雅尔海晴一脸疑惑,他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女儿吗?昭阳的事枭儿是一直知道的,至於这个若离,她连天权再次有孕的事都知道,被她发现昭阳的存在应该没什麽关系吧。
“这正是我要问你们的?”见天权已经熟睡,若离把雅尔海晴和枭儿拉到了外间起居室,小声问道:“你说你们有个女儿?”
“是啊,她叫昭阳。”提起宝贝女儿,雅尔海晴脸上立即浮起一抹为人父母的骄傲神色,洋洋得意道:“她很漂亮哦,和天权一样漂亮。咦,你没见过她吗?”话到後来多出几丝疑虑,昭阳不是应该在天权身边吗,怎麽连这个看起来和他关系很不一般的若离都不知道。
“没有。”若离的神色凝重起来,道:“天权是一个人回到渝京的,他只说了莺儿为救他死在阿曼洛伊山以及和枭儿失散的事。其他什麽都没提,更别说女儿了。”
“怎麽会这样?”雅尔海晴愣住了,他美丽可爱的小昭阳居然不见了。
有那麽一瞬间他甚至有冲进房间摇醒天权问清事情的冲动,不过他一动都没动,只是颓然地坐在了凳子上,十指狠命地抠住凳子,指关节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天权一定很难过吧,难怪他的神情那麽憔悴,眼神那麽忧郁,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却只能把悲伤藏在心里不被人发现,他的痛苦可想而知,更何况他是那样疼爱昭阳的。
雅尔海晴越想越是心痛难忍,失去女儿的难过和心疼天权的无奈搅合在一起,让他分不清哪个痛更痛。
枭儿重伤初愈略显苍白的脸庞也在听见若离的话时变得刷白一片,他後退几步,直到把身子靠在墙上才停下来,原来他的感觉都是真的,他的姐姐真的不在了。
看著两个陷入悲伤难以自抑的少年,若离想要出声安慰却无奈地发现语言在这个时候是那麽苍白。她无力地笑笑,静静地看著燃烧的龙凤花烛,神情寂寞而苍凉。
天权醒过来是在第二天傍晚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没有疼痛,只有疲倦,身心俱疲,心底一阵恍惚,左手下意识抚上腹部。
“宝宝没事,你别担心。”雅尔海晴低沈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是坚强的好孩子,知道我们很爱他,所以不会舍得离开我们的。”
“海晴,对不起。”天权轻轻叹道:“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昭阳如此,腹中的宝宝也如此。
“怎麽会呢?”雅尔海晴扶起天权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温柔地抚上他还很平坦的小腹,笑道:“你一直在很拼命地保护他啊,这可是小家夥跟我说的。”
“是麽?”天权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宝宝不怪他前些日子不加节制的忙碌他就很满足了。
“是啊。”雅尔海晴把他搂得更紧,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轻轻道:“宝宝说他肚子饿了,要娘亲喂他好吃的。”
“海晴,不能再教宝宝叫我我娘亲了。”天权正色道:“这里是渝京,我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雅尔海晴急忙解释道:“刚才只是顺口而已。”他想了想又道:“可是两个爹爹要怎麽称呼呢?这好像是个问题。”
“这也值得你烦啊?”若离端著托盘推门进来,听到雅尔海晴的问题有些忍俊不禁,道:“一个叫父王,一个叫爹爹不就行了。”
“就是哦,我怎麽没想到。”雅尔海晴一脸的恍然大悟,赞道:“离姐姐真聪明!”
“我从小就是这麽叫得嘛。”若离一边说著一边把托盘放到床前的凳子上。
雨过天晴43
“你也有两个爹?”雅尔海晴的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啊。”若离点头承认,神色一派坦然,浅笑道:“没想到吧。”
“阿离的父王是我的三皇叔穆亲王,她爹爹是我舅舅君怀仞。”天权在一旁补充道:“舅舅是拜月教的前代教主,拜月教总坛所在的紫微山就是流落中原的颖族人聚居之地。”其实颖族和拜月教的关系天权也是在有了昭阳以後才从枭儿那里得知的。
“前代教主?那现任的教主是谁啊?”雅尔海晴关注的重点立即落到了拜月教教主这几个字上。虽然自幼生活在塞外,但是拜月教三个字他却是从小就从师傅口中听到的,真可谓耳熟能详。
“君唯扬,我的小弟。”没有故意卖关子,若离很快满足了雅尔海晴的好奇心,接著又道:“别在这里东拉西扯了,快点让天权用晚膳吧。”
“就是,就是。”雅尔海晴立马附和道:“不然宝宝都要抗议了。”
“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若离言毕转身离开了房间。
晚膳是若离亲手准备的,三菜一汤,看上去清淡爽口,一碟鲜蘑冬笋、一碟虾仁豆腐、一笼山楂豆沙包,一碗银耳鹌鹑汤以及一罐喷香扑鼻的燕窝香米粥。
“快尝尝看,离姐姐的手艺很棒的。”见天权懒懒地翻动著碗里的食物,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雅尔海晴殷勤地劝哄道。
“阿离!?”天权挑挑好看的眉,那个十五岁的时候熬碗白粥都能差点烧了整个齐王府的女人,他真怀疑海晴说的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阿离。
“怎麽了?”雅尔海晴不解地抬头,道:“今天的午膳也是离姐姐亲自下厨的,你府上的人都在说你的王妃温柔贤惠呢。”这话说到後头竟透出一丝隐隐的醋意。
虽然知道若离和天权不是真正的夫妻,而且若离也是那种让人根本无法讨厌的女子,可是只要一想到在人们的眼中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雅尔海晴心中还是有小小的不爽。
“我吃就是了。”隐约猜中海晴的那点小心思,天权端起他刚刚舀好的燕窝粥一口一口慢慢喝著,勉强用了小半碗便搁下了。
“你就吃这麽一点?”雅尔海晴吃惊地看著剩下的大半碗粥和连一筷子都没动过的菜。难怪两个多月时间不见,天权瘦地那麽厉害,明明也算高挑的身材,抱在怀里却没有多少分量。
“没胃口。”天权摆摆手表示不想吃,脸容倦怠到淡极,没有表情。
“可是你……”雅尔海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天权就捂著嘴推开他,扑到床尾把刚才喝进去的粥全呕了出来。
“呕……呕……”雅尔海晴不断在身後抚天权的背给他顺著气,可是好像不怎麽管用,天权直到把胃里的酸水都呕出来才虚软地倒在他怀里。
“怎麽会这样?以前有昭阳的时候也是这麽辛苦吗?”雅尔海晴动作轻柔地扶天权躺好,眼神中写满了担忧和心疼。
当初他救走依兰再回到天权身边时昭阳都五个多月了,那时的天权除了严重的嗜睡和容易疲倦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不适,胃口更是好得不得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半夜三更被天权从床上踹下来让他去做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
“没有关系,过段时间就好了。”天权低声道:“好累,我先歇一歇。”说著转身朝里闭上眼睛。
虽然刚才他还在安慰海晴,其实心中也是很忐忑的,算算日子,孩子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正常情况来说孕吐也该过去了,可是他的反应较之先前却是有增无减。
何况这次施行九转金针消耗了他大量的元气,虽然勉强保住了孩子但是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天权其实并不怕自己会留下什麽遗症,可是他担心这样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到孩子足月生产。
见天权累极睡下了,雅尔海晴悄然清扫了屋内的秽物也就小心地退出房间去找到若离。
“离姐姐,天权现在到底怎麽样了?”就算雅尔海晴不通医术也能看出天权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
“就是这样呗,还能怎麽样。”若离的神情也很无奈。天权受孕初期在朔州平乱受过伤,此後又是带伤千里奔波,加之失女之痛,可谓身心受创,胎息本就不稳,回到渝京也没能好生休息调养。
文帝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对天权重视非常,封王、晋爵、赐婚,就连原本属於楚王天璇势力范围的户部也交给了他,赐婚时的一番话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也许是为了不让自己有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到户部走马上任的天权很是尽职尽责,整日忙得受君妃所托照顾他的若离连人影都见不著。直到前几日由於劳累过度动了胎气晕倒被户部侍郎沈信兰送回府来,天权才被君妃勒令在家休息。
可偏偏大婚的准备也是同样繁琐忙碌,若非君妃医术卓绝胎儿早已不能保住。现在海晴和枭儿平安归来,虽抵不了失去昭阳的痛却也能让天权焦躁不安的心情稍加平复。
只是这九转金针实在是过於霸道,它在调集天权体内所有潜力保护胎儿的同时也深深伤到了他的心脉,随著胎儿的逐渐发育,天权的身体只会愈加虚弱。一思及此,若离秀丽的眉宇间泛起了担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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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其他办法吗?”雅尔海晴急切问道,若离凝重的脸色证实了他的猜想。沈默良久,他突然道:“孩子,把孩子拿掉。我不要孩子我只要天权,我只要他没事……”
“不行,天权现在气血两虚,若是强行落胎恐怕会更加危险。”若离摇了摇头道:“再说了,天权不惜损耗自身也要保住这个孩子,若是真没了,他能接受得了吗?”
顿了一顿,若离又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谨慎安胎,只要天权能真正静下心来好生调养,以我的医术保他们大小平安还是没问题的。”说完拍拍雅尔海晴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过担心。
“我知道了,这话我以後不会再提。”雅尔海晴细细想著若离这番话,然後仰起头微笑,眼中闪耀著晶莹的光彩,坚定道:“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麽我会尊重,也会支持。”
皇族大婚可以半个月不用早朝,没有了政务的烦扰再加上海晴的陪伴,天权也终於得以安心地留在府中修养。若离除了每日亲自把脉、煎药外,还特地嘱咐海晴和枭儿好好看顾天权,不得让他久坐,更不许出房门一步,於是天权被迫终日躺在床上安胎,实在是无聊至极。
月华如水,轻盈柔亮,一弯细细的下弦月将月光冷冷地洒在窗前,洒落满地霜华。天权斜躺在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圈淡淡的阴影。
雅尔海晴抱著羊绒软毯蹑手蹑脚地走到软榻边轻轻为天权盖上,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打搅到天权难得的好眠,不过天权还是在他转身准备离去时抓住了他的手。
“我吵醒你了?”雅尔海晴微带歉意道,反握住天权的双手。
“没有。”天权拉他在软榻边坐下,十指紧紧与他交缠,略带埋怨道:“你试试在床上连躺十天,睡得著才有鬼。”
雅尔海晴偏过头,认真道:“不许想著出去,离姐姐说过要让你在床上躺够半个月的,一天都不准少。”月光柔和地洒在他琥珀色的长发上,泛著浅浅的金色光泽。
“我已经没事了。”天权淡淡瞟他一眼,闷闷道:“别把我当成瓷娃娃好不好?”言语中隐隐竟有撒娇之意。
“还说没事,手这麽冷。”雅尔海晴说著把他冰凉的双手握在掌心,缓缓揉搓著。天权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灵巧,指甲修得很整齐,掌指间的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天权不再说什麽,撑起身子半靠在雅尔海晴怀中,锦缎般的漆黑长发垂落在肩上,微含笑意的眸子透出水般柔情。而雅尔海晴的脸上正浮现出一种混合了心疼和爱怜的神情。
过了几日便是除夕,自大婚後就没有进过宫的天权和若离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了。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吧?”雅尔海晴一边替天权整理著衣裳一边担忧地问道。虽然经过这半个月若离仔细的调养天权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是只要一提到除夕宫宴雅尔海晴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两年前的事。
当时天权已经怀有将近七个月的身孕,为了不让人发现只好用束带将腹中的胎儿紧紧勒住,结果那天晚上阿烈古琪大发神经硬是留天权在新无忧宫陪他喝了一整夜的酒,昭阳宝宝也因此差点早产。
“放心吧,我会早点回来的。”知道海晴在担心什麽,天权轻声道:“这里是渝京,不是流芳。”
目送盛装出行的“王爷夫妇”离开王府後,百无聊赖的雅尔海晴决定去找枭儿。大概是因为莺儿的死,性子本来就内敛的枭儿现在更是沈默到了极点。
“枭儿,你在吗?”雅尔海晴大大咧咧地推开枭儿的房间,却被屋内的香豔的画面震得楞在了一旁。
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地上,舒适宽大的床榻上两道身影正激烈交缠著,欢爱的气味散布在空气中。
一个长著一双桃花眼的俊美男人正把枭儿压在身下做著爱做的事,枭儿稍显苍白的面孔上竟然泛著异常的红晕,素来清冷的眸子也有些微的迷蒙,透出几不可觉的慌乱与羞涩。
许久,见雅尔海晴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那个长著桃花眼的男人终於不满地开口了:“你看够了没有?”
“你们继续。”回过神来的雅尔海晴忙不迭地退出房间,还友好地替他们关上了房门。天啦,这一幕好意外,想不到一向清冷如斯的枭儿动情时居然会有那般妩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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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尔海晴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刚才的香豔场面。更要命的是,他的下身居然有反应了!
本来就是青春年少、情欲勃发的年龄,见到那样的场面会起反应再正常不过,可问题在於他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麽自己用手解决,要麽就干脆去冲冷水澡。
天权前些日子险些流产,施以九转金针才勉强保住孩子,胎儿到现在都还不是很稳定。若离再三叮嘱过,在胎息稳定之前绝对不可以有情事,否则孩子会有危险,可怜他夜夜美人在怀却只能看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