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陌和坚定地看着他,点头。
[嗯……]放下手里的食物,骆颐左手托着下巴思考,右手在玻璃桌面上轻敲着,发出规律而沉稳的声响。好一会儿他才说,[那,你陪我一起去游乐场吧。]
……他的能力只到这里吗?曲陌和颓丧地低下头。
仿佛看出他心思般,骆颐搂过他,将单薄的身体抱在怀中。[我啊,长这么大一次也没有去过那些场所,会想去玩是理所当然的吧。]
——因为所有的时间全部放在课业和学习管理上了。过早接受多面化教育的直接后果就是丢失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
真的吗?曲陌和看着他环抱在腰间的手,精致而细长的手指,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在一个怎样的家庭,要去这些地方玩,随时随地都可以的。游乐场是所有小孩童年最值得珍惜回忆,并且是最快乐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去过呢?
倒是他,却是真的没有。小时候在上学,同学们都会互相吹嘘今天父母又带着他们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吃到什么从来没吃过的零食……游乐场又新增加了哪些好玩的设备,会到处走的人偶娃娃今天又送给小朋友什么颜色的汽球了……公园里的管理员叔叔有多讨厌老是找他们小孩的麻烦,这个不准那个不准……每当这个时候,他只是静静地躲开,翻着课本认真地做着作业。
脸颊被重重地吻了一个,曲陌和收回飘远的心思,抬起头看向一直温柔地抱着他的人。难道他是为了自己?
[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先把一部分事情做完,我们明天就去。]
南方的冬天即使气温多低都极少会下雪,可一旦进入低温期会比下雪天还要冷。
虽然不是假日,但接近年关了,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少。北风时不时地刮着,并不大,却是刺骨的寒冷。每个人都将脖子缩在围巾里,谁都不敢张开口朝被冻僵的两手呵气,哪怕是细微的一条小缝,冷风都会沿着窜进咽喉,吞落腹中。落单的人抱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包挡在胸前遮掩寒流,成双行走的则紧紧地挨靠在一起取暖。
在这样自顾不暇的景象里,没有人会去注意大街上的某对正安逸而满足地依偎在一起慢慢走着行人,尽管那样的组合其实很惹人注目。
身材较为高大的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合身的紧身长裤被黑筒长靴包裹住,衬托得一米八几的身形更为挺拔。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领导者的风范,光看他漠然的背影就知道会是怎样一个极具魅力的人。
紧紧被他搂在身旁的,是一个相比之下略为瘦小的人。帽檐压到细长的眉边,向上翘起的睫毛密而长,明明是干燥的天气,上面却仿佛挂着水珠般,随着眼睛的眨动闪着光亮。薄薄的唇似是因冷风而冻得通红,无形中为那人平添了几分清秀的妩媚。单从这绝美的外貌看来,无法判别出其性别。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系着灰色的围巾,戴着同样白色帽子的头只及身边男人的肩部。
黑色风衣的男子偶尔倾过身轻语着什么,另一个则是认真地听着,温和顺从的脸上不时露出羞涩的浅笑,冷风袭击时便侧着身子往旁边更挨近些。
这样温馨自得的一幕,着实让形单影只的人妒嫉,更何况两位主角都如此夺人眼球,是极为合衬的一对。倘若此时天空落雪成白,洋洋洒洒地飘落在这一黑一白之间,所谓的永恒隽永,便也不过如此了。
[公车很挤吧?]上了车后,曲陌和问。
因为天气的缘故,许多人外出都喜欢乘坐交通工具而不自己骑车。所以即使不是上班的高潮时段,人潮也一样未减半分,于是本就狭窄的空间更显压迫。
[还好。]骆颐看着他露出一个表示不要紧的笑容。放在曲陌和腰间的手往自己方向收紧,让他整个人贴在胸前,不让过道里上下车走动着的人撞到他。
[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习惯跟人家挤公车吧?更何况,他一点儿也不适合被困在这狭小的四方形里。
[因为想要跟陌和有一次平凡的约会啊。]
曲陌和幸福地笑起来,将之前因畏惧别人眼光而不敢回抱骆颐的手,轻轻地放在他腰上,收紧。
其实在这个太过冷漠的社会里,并不会有多少人真正去注意别人。对于在公众场合亲密的情侣更是一种见怪不怪现象。再者,两人的衣着及身形外貌看在人群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对普通的男女情人,爱美之人多瞧几眼,其他也就没什么可奇了。眼尖看出端倪的便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若无睹,毕竟那是别人家的事不是?
[没事的。]
摇头。
[真的不吓人。]
[不要。]后退一步。
[走吧!]
不容反对地,骆颐一把拉住不停后退的曲陌和,走进那个黑暗诡异的房间——鬼屋!
……
从另一个门出来之后,曲陌和还是紧紧地拉着他的手,扯住他的衣角。一颗心还在因为刚才里面的所见所闻惊吓得狂跳不停。
[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不玩这个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吧。]骆颐将他冰冷颤抖的手握住,放到嘴边呵气暖和。
[就这个吧!]
看着快速在半空中穿梭翻滚的过山车,曲陌和的表情似是快要哭出来般,死命拽着骆颐不敢靠近。也许真的是安全的,但他就是不敢。
欣赏够了他的神情,骆颐才牵着他往别处走。——那个确实不好。就算怕到哭出来,被安全带困住的他也无法躲到自己怀里,想了想还是算了。
也许其他人会认为这种怯懦的个性很让人受不了。但他就是喜欢看他遇到害怕的事情时怯怯的反应,会让他忍不住想要怜惜他,给他从未有过的疼爱。他也不想要训练他再果断大胆些,反正他够强,完全不需要一个同样强势凌盛的伴侣陪伴在身边。
[原来这座城市竟然这么大!]曲陌和靠在玻璃窗前,在乘坐的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感慨地发出惊叹。转过头对一直温柔看着他的骆颐笑道:[这样子看很漂亮。]
[是啊,很漂亮。]他话中有话地回答。对他来说,再漂亮的景色也敌不过眼前这个跟自己处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着最贴近的空气的人。然后他就着对方嘴边的笑意,吻了上去。
冬日的太阳总是消失得太早。不消半刻,原本还明亮的视野便渐渐被昏暗取代,但仍未全然黑透。
当旋转的小房间降落到接近地面时,曲陌和轻轻地推开两人的距离。[会被……看到……]
[想看的就让他们看好了。]毫不在意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可是……啊……]
重新绕了一圈又离开了地面。看到渐渐远离的景物,曲陌和紧张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一直体贴地停留在穴口处的灼热便趁机探了进去。外物侵入的刺激感以及被温柔对待的满足让他失控地发出呻吟。
内壁仿佛有自己的思想般紧紧缠绕着那填满的温暖,不断吸附引导着它更加深入。悬在两侧的手被骆颐牵引伸进他的外衣里面,环住他的腰。看着对方柔顺地接受自己,爱怜地亲吻着他,并时轻时重地配合隐忍不住的呻吟声挺进。
[不,嗯……不要……再……啊……]
尤如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曲陌和紧紧地抱住骆颐,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体会仿佛灭顶般的快感。意识到自己的迷乱,他羞赧地闭上水雾般的眼睛,将头低下。
[睁开双眼看着我。]
强制地抬起他的头,原本清澈无辜的眼神在情欲的染指下变得妩媚充满诱惑,平日里苍白的肌肤此时红得似乎可以滴出血来。微微红肿的嘴唇轻启,吐出温热的气息。骆颐不假思索地再次覆盖上仿佛在邀吻的双唇。拉过自己的外衣,遮挡住怀中的人,让他缩进外衣里依偎着,传递过去更多的热度。
缓缓旋转于天地间的摩天轮仍然继续,谁也没心思去计算它究竟转过了多少圈。天上开始出现模糊不易发现的繁星,但终究灿烂不过地面上街头巷尾的七彩霓虹灯。游乐场的灯也有序地亮起,游玩的人不断离开、进来,可谁也没发现在某个紧闭的空间里,完全颠覆了冬日傍晚的寒冷,温情脉脉。
[……颐……唔……]
[怎么?]
[呜……别……已经……不行了……啊……]
温柔地抹去他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痕迹,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相连处颤动痉挛着,突兀地深深退出再猛烈挺进。被他用手套弄的分身率先喷射出透明的蜜液,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敏感的后穴也像是要绞断他似的剧烈收缩。
[啊啊!……]
随着注射在体内的一道滚烫液体,曲陌和脱力般滑落在他的臂弯里,急促地喘气。
闪烁着斑斓光亮的摩天轮悠然地旋转着,将他们所在的小房间从与地面垂直的最高点重新缓慢而平稳地降落。
[累吗?]骆颐动作轻柔地拂拭贴在他颊边的发丝,将他更好地纳入怀中。
[嗯……]梦呓般地回应着,柔顺地靠在他胸前,呼吸着他身上独特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半睡半醒之间想起他们身处何处,曲陌和感觉到身体里稍微降下去的温度又爬上脸颊。
从缝隙里渗入的寒流带走了弥漫着的暧昧气味,却冰冷不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等到两人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街上大多数是下班匆忙赶回家的路人或是晚归家的孩子,但偶尔也会看见悠闲走着的人。
[颐……]
[嗯?]
趴在宽厚的背上,曲陌和强打起精神跟背着自己的骆颐讲话。最后他很丢脸地完全无法自己走路,余韵未消的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他脸红着解释是因为天气冷,骆颐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将他背起。
搂着脖子的手松了松,以免妨碍到他呼吸。
[你……你……]一直藏在心里想说的话,反复了很久,还是无法表达清楚。
[想问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没关系。]
[你真的喜……喜欢我吗?]语气中隐约透露着些许的期待。
[你说呢?]骆颐淡淡地扬起嘴角。
啊……就只是这样子笼统的回答吗?
[为什么……会……喜欢我?]
沮丧地低垂着头。他一无是处不是吗?个性不好,能力也不强,遇到麻烦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从小到大都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这样的自己,又有哪里值得被优秀的他喜欢、疼爱呢……
[没有为什么。]
假如真要他说清楚为什么的话,恐怕他也无法解释出个所以然。爱情么,本来就如此,相爱的两人靠的是彼此的感觉,而不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又是什么时候有感觉呢?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看到他不经意露出的心无城府的绝丽笑颜,还是一起生活后渐渐对自己显露的信任和依赖……又或者是更早之前,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那时候望进他眼里绝望和无助,让他从此被套牢……忽然又想起那时候陪他去见叶敬邑回来时他哀伤哭泣的脸,断断续续的泣诉……
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我带你回家。]
怡然自得地走着,两人的体温交织融合在一起,骆颐突然很庆幸一开始没有决定自己开车。
他的发色是淡淡的茶色,凑近些还能嗅到熟悉的香味。发尾微微往前弯曲,柔软地贴在耳朵下面。发旋是偏右边的,跟自己正好相反。耳朵轮廓薄薄的向里面卷进,后面还有一颗小得不易察觉的黑痣。——这一切,只有他知道……
以拇指轻轻摩挲着套在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被身体温度所同化的暖和与跳动的脉搏一起传到心脏。感受着它的存在,曲陌和的嘴边弯起一道羞涩而幸福的弧线,安心地闭上眼睛。
[骆颐……颐……]
[我在。]
[那时候能被你救了,真的很好。幸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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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轮里。相拥站着看风景的两人。
[我不想向你保证什么,空口无凭的事情说了也没意义。]骆颐牵起曲陌和的左手,认真而严肃地说,[承诺那种东西是哄人用的,我不需要,你也一样。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国内的春节了,在那之前我会把手边的工作尽快做好,然后我们一起去瑞士。]
[咦?去那儿做什么?]
[我家人很早就想要见见你了。]
[啊……他们……]被突然告知,曲陌和有些慌乱。
[没什么好慌张的,他们也是你的家人。]骆颐拿出一个盒子,是一对精美独特的对戒。执起他的手,温柔地从指缝间推入。[到那里,我给你一个家,一个真正意义完整的家。我们去那里注册结婚。]
不知何时满溢的泪水掉落眼眶,曲陌和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难以置信地问:[我……可以吗?可以吗……]
[现在该换你了。]骆颐将另一只还孤单躺在盒子里的戒指递到他面前。
颤抖着双手,花了很长时间才准确地为对方戴上。看着他满足微笑的脸,踮起脚尖,双手扶在他的胸膛,曲陌和难得主动地吻上对方还带着笑意的薄唇——耗尽彼此一辈子的时间。
全文完
番外篇——小豹子的温暖如春
[喂!臭老头,你要上哪儿去?等等我……]
任由李从昀在后面追着吼叫,叶敬邑没半点理会他的意思,自顾自地往前走。夜很黑,街上人并不多,但街灯却明亮耀眼,让人无处躲藏。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就一起缠着他呢?是什么时候……
当他真正明白曲陌和之于他,只是过去式了的时候,心里不是不甘愿的。为什么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爱着他呵护着他,最终还是得不到?就连曾经费尽心力得到的权势和公司,也被那小子瓦解掉……而他,除了对曲陌和的心痛之外,竟没有一点点的愤恨……
没用的家伙!叶敬邑狠命地吸着烟,在心里唾弃自己。将烟夹在唇边,他抬起抽空的手,朝着半空中打了个响指:[再来一打。]
[不许!]李从昀压下他的手。[喝死了今天我说什么都不再管你,哼!]
[谁、谁要你管!把我搞成这样的,你也有份参与不是吗?!]
[你!你想气死我啊你!]
话里已有了七分醉意,却依然固执地找酒喝,这戏码早已不是第一天上演了。自从那天骆颐带走曲陌和后,叶敬邑便每天到这间酒吧买醉喝得半死不活。
李从昀心想,算了,突然之间过去努力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连老婆都丢了一纸离婚书,留下一句我们两清了就走人。这种情况下是个男人都该大醉一场,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离开?我哪里比不上他……]
这是每次一喝醉,叶敬邑就重复挂在嘴边的话,只会说这一句。李从昀好说歹说他全听不进去,最后他每次都恶狠狠地回他说:[就你这滩烂泥!哪里都比不上他!]
[我越落魄不是越好吗!称了你们的意!]叶敬邑摇晃不定地指着他骂:[每天跟在我身边,为的不就是看我出糗吗?是的话应该早就看够了,干嘛还不滚!]
[你!]李从昀努力将胸口窜上的怒气压下去,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他喝醉了,别跟酒鬼计较。别跟酒鬼计较……
[怎么?我说错了?还是说嫌我这样不够,还可以再堕落些……]
话还没说完,便被李从昀狠狠灌了一口酒。
[简直不可理喻!]招呼酒保送上满满一打酒,李从昀一罐罐打开,排在两人面前。[你要喝是吗?今天我陪你喝,不把你这死酒鬼放倒了我就不姓李!]
他自己也想大醉一场,在这个始终看不到自己半分的酒鬼身边。可理智还是拉了他一把:要是两个人都躺平了,今晚就真得露宿街头了。最后李从昀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自讨苦吃。一时冒火任着他拼酒的直接后果就是:把这滩不讲理的烂泥弄回家的任务,比平时难了不止千万倍……
[死老头!你就不能自己站着点儿吗?我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还要爬楼梯,很累你知不知道!]
[陌和……陌和……]
磨牙,他很想就这么撒手,让他从楼梯上滚下去。[你去死好了!]
[为什么……]
[该死的你别那么大声!琪琪还在睡觉呢。]到时候大的小的一起闹,他不疯了才怪。琪琪是叶敬邑的儿子,离婚后他的前妻并没有要将孩子带走的意图,于是法院直接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