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罗岳韦开车送卫铭回家,直至看著他进入楼道才放心离去。
今天楼道里的灯坏了,重又一个人进入黑暗,之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耳朵和眼睛都用不上了,心又觉得无力起来……
想起还有手机,赶紧将之掏了出来,只是小小的灯光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还是显得单薄了些,卫铭快速的上楼,凭直觉走到自己房门处,开始努力的摸索衣兜里的钥匙。
事情往往是越著急办起来越没有效率,平时轻易的就能找到的钥匙,在今天的此时此刻它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悄悄消失不见了,怎麽找也找不到。
手机屏幕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再亮,反复好几次,可卫铭还是没有找到房间的钥匙,虽然天很冷,可卫铭还是急出了一头的汗,再没了之前的镇定。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卫铭总觉得楼道一边,黑暗尽头之处正有一双眼睛在看著自己,寒冷的气息接著袭遍卫铭全身。
更加让卫铭害怕的是,他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竟然能听到有脚步声正徐徐的向自己这边走来。
……
“啊!”
卫铭惊叫出声,因为有人突然拍了他一下。使得卫铭全身的寒毛都像猫一样的竖立起来。
“卫铭是我。”
熟悉的声音温柔的语气,虽然一时还没分辨出那声音是谁,可卫铭本能的感到,温暖似乎又重新回来了。
罗岳韦手机屏幕的亮度显然要比卫铭手机的亮度要强上好几倍,打开手机盖,四周一下子也跟著明亮起来,卫铭定定的看著罗岳韦,刚才扑通扑通跳著的心脏开始得到缓和。
看著卫铭被吓坏了,罗岳韦心里有些内疚,早知道就应该先把手机盖打开的。
温柔的拿手摸摸卫铭的头发,罗岳韦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轻和一些,“卫铭,你的钥匙忘在车里了……”
“啊……”卫铭愣愣的回神。
递到卫铭手边的,除了一串钥匙外,还有一大束玫瑰,火红火红的颜色,在黑暗中带来强烈的暖意。
卫铭被罗岳韦搀扶著站了起来,刚才的惊吓这会已经好了许多。
罗岳韦的手机暗了下去,这一回他没有再打开,而是轻轻的靠近卫铭,感受著他的呼吸与心跳,距离,在这一秒的两人之间变得如此之近。
不过,没等罗岳韦有接下来的动作,卫铭就先开了口,小声的,“我要进屋了。”
“啊……”罗岳韦呆住了。
卫铭打开自己的手机,借著微光去开门。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开灯的声音,看到屋子里投射出来的有些刺眼的亮光,罗岳韦知道,今天该结束了。
……
又是几秒的对视,不过这一次罗岳韦抢在卫铭之前开口,“喏,送你的,圣诞快乐。”说著把之前藏在背後的手上的盒子伸了出去。
接过包装精美的如手掌般大小的盒子,卫铭眨眨眼,没有说话。
屋外的罗岳韦还在犹豫……
“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卫铭轻轻的打破了罗岳韦的犹豫。
“恩,好的,GOODNIGHT。”不动声色的吸气,罗岳韦的心虽然有些下沈,可还是让微笑挂在脸上。
“恩,你也是。”卫铭说罢没有犹豫的关了门。
罗岳韦走的时候不忘对著门小声的再说一句,“晚安,宝贝。”
此时,黑暗里有一双满含血丝的眼睛,它对著卫铭房间的门微微弯了起来,露出白的阴森的牙齿,吸一口将要到头的烟,然後将之扔在地面。
为爱护航-8
8
本是晴朗的天从前一个多锺头起就开始向著大地瓢泼水滴,这让早已等候在金华──这座本市最有名的饭店前的记者们可谓苦不堪言,由於被采访者的突然来临,就连许多有经验的老记者出门时都忘了带雨伞,想去饭店的大厅等候,可是看看旁边同样接受雨水洗礼的同行们,各自心理都暗暗较著劲,为了第一手资料,拼了!
材质上好的大理石地面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显得尤为光滑,一脚踩下去,如果不稍加注意的话,可是会随时摔倒的。
车子比预定时间还要晚一个多锺头才到达饭店门口,刚刚在路边停稳就有大堆记者蜂拥而来,将车子前前後後围了个水泄不通,车里的人倒也不著急,悠闲自得的继续听著音乐,静静的等候著助理先生把一切都料理妥当。
深通此道的助理先生熟练的指挥著保镖将这些记者们驱散在车子两旁,等一切都办妥之後才撑开从一下车起就拿在手中的雨伞,将车门打开,把雨伞贴上去,态度恭敬的迎接著车子里的人。
瞄准了将身子从车中向外探出大半的人,记者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照相机纷纷火力全开,按下快门,一时间好似要将阴沈的天空激活一般的明亮闪耀而出。
这种场合对於徐晓杰来说早就司空见惯,随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镇定自若的犹自向饭店门口走去,身旁的助理先生一直紧跟著徐晓杰的步伐,手中的雨伞更是不敢有一丝的怠慢,随时保持最合适的角度罩在徐晓杰头上方。
没有去理会身後记者们的闪光灯和提出的问题,到达饭店门口之时徐晓杰的身上没有一滴雨水,随意的眼神瞄了下已然成为落汤鸡的助理先生,嘴角是让人琢磨不透的微微上扬。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黑色西装,在心中默念,“哥哥,我来了。”
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属一流的领班小姐在前方带路,指引著徐晓杰来到饭店最上层的贵宾接待处,在门口站定,露出训练有素的笑容,轻轻的将门打开。
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早在前一刻就挂在了徐晓杰的脸上,之前慢悠悠的脚步也逐渐加快,来到屋内之时,之前那个有些不羁的徐晓杰,在两位老人的眼底,已然成了另一个人。
“来来,晓杰,多吃菜,尝尝这里的味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年迈的方校长亲自夹菜过来,徐晓杰哪里敢怠慢,谦逊恭敬的端起碟子接过,然後放下。眉眼越来越弯,小心翼翼的倒了杯酒递过去,语气是对於长辈的无限景仰,“方伯伯,你真是太客气了,这是我到这里来的第一杯酒,我敬您!”
“呵呵,好孩子,来,干!”就喜欢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方校长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别光顾著喝酒,多吃菜啊。”向来不喜欢老伴儿饮酒的方太太及时的插嘴,将话题引开,“来晓杰,多吃菜,你方伯伯一直惦记著你呐,自从知道你要来啊,整天高兴的不得了。”
“呵呵,我也一直惦念著伯伯和婶婶您的,我爸在家也经常提到您二老。”
“哦?你爸提我拉?他都说我什麽拉?”
“呵呵,说您两位年轻的时候一起走南闯北……”
“停!你小子可别糊弄我,你老爹怎麽可能会跟你说这些,肯定是经常在背後损我来著吧,哈哈!”
“不会的,我爸常在家念叨您,说您当年对他的照顾和知遇之恩……”
“是嘛,哈哈……嗨,哪里有那麽多知遇不知遇的,他老小子如今在美国发财,时不时的能想起还有我这麽个人来也就算我没白认识他这一辈子拉!”方校长露著几乎要掉光的牙齿独自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徐晓杰低头微笑,不再言语。
□□□自□□由□□自□□在□□□
吃完了饭,三个人坐车回到学校,之前说好的,先为徐晓杰接风,然後再一起为方氏夫妇经营的,本市唯一一家私立女子高中新盖的教学楼剪彩。
这座楼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徐晓杰的爸爸送给方校长的。
而这间私立女子高中,就恰巧是卫铭现在工作的地方。
参加完剪彩仪式之後,卫铭去办公室取公文包,准备回家,正当他拿出钥匙将要开门之际,却嗖的一下子感觉脊背上有些发凉,快的没有任何征兆也找不出任何的原由,卫铭只是遵循著本能扭头向身後看去。
徐晓杰原本极度冰寒的眼神在卫铭快速转身的一刹那就转变为了温和的煦光,快的几乎要让卫铭以为之前那不好的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无声的对视,卫铭和徐晓杰都在观察著对方。
容貌和脸上那些微的情绪波动,映在卫铭眼中的,是一个五官精致但身形极度消瘦,皮肤白的几乎像是从地狱来的罗刹一样的人。
两人的距离隔的不算太远,以卫铭的视力,可以清楚的看到徐晓杰阴红的双瞳。
看到这里,卫铭感到内心一阵恐惧,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身体似乎正在告诫卫铭,不要离眼前的人太近。他身上有种危险的气息。
风悄悄的吹过,缓慢的卷起几片落叶将之带走,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初春,寒冷似乎正在慢慢的离人们的生活远去。
卫铭注视著徐晓杰,却怎麽都感觉不到一丝春天的暖意。
徐晓杰的脸上始终都是带著笑的,那是得逞般的满意微笑。
徐晓杰的眼中虽然有光亮,可投射而出的却是寒冷刺股的冰箭。
罗岳韦的车按时在卫铭他们学校旁的路口停下,静静的等候。
几次三番的推辞依然雷打不动那个总是主动贴上来的脸皮很厚的家夥,卫铭没有办法,慢慢的竟然也就默许了罗岳韦的种种行为。
正在琢磨今天去哪里吃饭的罗岳韦,随意的抬头,卫铭的身影已经映入了眼帘。
罗岳韦正打算下车去给卫铭开车门。
“不要动,我自己来!”卫铭瞪了罗岳韦一眼,在心里说。
“好,好的……”罗岳韦眯起眼睛温和的笑起来,同样的也是心语。
罗岳韦的车慢慢开走,他和卫铭都没有注意到,在身後的一辆车里露出诡异笑容的徐晓杰。
一个星期之後,是张斌出狱的日子,这天,王娜带著小正坐在罗岳韦车里,内心怀揣著激动与忐忑的心情,守了几年的乌云终将消散,天空上方逐渐展露出了和煦的日光,几年的辛劳没有白费,心酸的眼泪也终於让等待开花,浇灌出了结果。
王娜抱著小正的手紧了紧,转过脸去观察著罗岳韦,从刚才他过来接她们母子起,就一直崩著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岳韦啊,”王娜注意著自己的音量,不想吵醒熟睡中的小正,“不太高兴吗?是因为要见到张斌了吗……”
罗岳韦偏偏头,注视了王娜一眼,淡淡的,说,“怎麽会。”
隔了会儿,罗岳韦发现自己的话似乎不起什麽作用,因为王娜脸上的担忧之色一点没有消除,这才正了正身子,把车放慢了速度,算是比较认真的对王娜说,“姐,你不要担心了,我没什麽的,只是昨晚睡的不好没什麽精神而已。”拍了拍王娜的肩膀,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罗岳韦接著说,“今天是张斌出狱的日子,应该高兴才对,不要被我影响了哦。”
看王娜有些将信将疑的样子,罗岳韦没有再继续解释什麽,该说的已经说了,现在的他,有点累。
思绪重又飘回到前天吃饭时的餐桌上。
环境淡雅的小店里正播放著旋律优美的轻音乐,可是罗岳韦的眉头却始终都在紧锁。
“这个星期五不用来接了,我临时请了假,要去锦辉那里。”卫铭放下刀叉,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干什麽去啊?”理直气壮又带点责问的语气,每次一提到张锦辉,罗岳韦心里就开始冒酸水。
“况且还叫的那麽亲热。”这句是某人在心里的嘀咕。
注视了罗岳韦一眼,卫铭的口气里已经有了一丝抗拒,“我没必要每做一件事情都要向你汇报吧。”
本以为一句狠话丢出来会噎的罗岳韦哑口无言,谁知对面的那个人却说的更加理直气壮,“怎麽不关我的事啊?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厄……”这下子被噎的没话说的人就成了卫铭。
回忆著当时的情景,罗岳韦的脸不自觉就挂上了些许的微笑,这让一旁的王娜可是看的心里发虚,“今天这是怎麽了?一会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会却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不是受什麽刺激了吧?”
刺激?还有谁能把罗岳韦刺激的犯神经质呢?答案很明确,首选之人当然是卫铭。
正为自己一句没大脑的话能把卫铭说的愣神而窃喜之时,人家卫铭先不干了,站了起来只丢下一句,“你最近管的越来越宽了。”
木纳的看著卫铭离去的背影,之後罗岳韦心里就开始犯堵,因为卫铭走之前说的最後一句话,并且一堵就过到了今天。
“什麽叫我管的宽啊?我能不管吗我?”这是罗岳韦在思考了几天之後得出的唯一结论。
罗岳韦和张斌没有见过几次面,印象最深的当属七年之前他和徐少良合夥绑架卫铭那次。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眨眼的工夫,七年时光就那麽的悄然消逝於耳边。都说岁月不饶人,这话一点没错,尤其当罗岳韦仔细观察现在的张斌之时。
七年未见,虽然那时张斌的形象已经模糊在了罗岳韦心中,可还是会隐约忆起那时的张斌应该是个很壮实很精神的男人。
而现如今,这个一脸瑟缩尽显沧桑的男人,这个唯唯诺诺坐在车後坐上不时的伸起脖子来回张望的男人,这个说起话来有些结巴有些口吃的男人……罗岳韦没有再继续观察下去,也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只是从後视镜上看到王娜在偷偷的擦拭眼泪,罗岳韦体贴的递了包纸过去。
罗岳韦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个局外人,默不作声的专心开车就好,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後车坐上的七年未见的一家三口就好……
“妈妈,你为什麽哭呀?”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小正抬起白细的小胳膊,伸出了还未伸展开来的小爪子为王娜轻轻的擦拭著眼角。
“因为有沙子刮进眼睛里了呀。”欣慰的看著乖巧的儿子,王娜的话音里已经渗透出止不住的颤抖。
“妈妈不哭,小正给妈妈舔一舔,吹一吹。”
比同龄孩子要瘦小许多的小正挣脱出了王娜的怀抱,跪在她的腿上。将樱桃般红润的小嘴蹭上去,亲吻住妈妈的眼睛,小小的舌尖抵在王娜的眼睫毛上,动作轻缓而温柔。那个时候王娜感到很骄傲,为有这样一个体贴的儿子。小正是上天赐给她的宝,是能让她坚持著要坚强活下去的理由。
“妈妈……原来眼泪是苦的……”天真无邪的小脸上露出了疑问的符号,小正问王娜,“妈妈,你不是说眼泪是甜的吗?”
王娜没有回答小正的问题,只是说,“小正乖,来给妈妈吹一吹。”
“好的。”说著张大了小小的嘴巴开始吸气,被涨满的口腔让小正的脸显得更圆了,两边有鼓鼓的小包,包上有红红的圈圈。
王娜看著这样可爱怜人的儿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小正一下一下十分迈力的对著王娜的眼睛吹气,每吹一下那双闭合的眼睛里就会有新的泪水溢出,小正奇怪的问王娜这是为什麽。
“小正乖,来,再为妈妈舔一舔眼睛好吗。”
“好!”认真劲十足的回答。
“呀……妈妈……妈妈的眼泪变甜了。这是为什麽呢?”
摸了摸儿子歪起来的小脑袋,王娜的脸上献出了慈爱的表情,“儿子乖,这个呢叫做苦尽甘来。”
小眼睛瞪的更大了,脑袋也向下歪的更加厉害,看著儿子疑惑的表情,王娜但笑不语。
询问的眼神与妈妈对视了老半天也没能得到答案,小正又将脑袋偏到一旁,夹带著一丝惧怕的和那个妈妈要求自己要叫他爸爸的陌生男人互看起来。
一老一少,一个沧桑沈杂一个稚气纯净,那麽的不同,却又那样的相同,两双眼睛里闪著的某些相似的微光绝对是最好证明。
一直在旁边听著儿子和妻子对话的张斌,将身子向母子俩这边靠了靠,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从王娜的腰间滑过,与王娜的一只手相触碰、夹带著不好意思与生疏的闪躲、继而不舍的追逐、搀进了不知多少复杂情绪的缠绕,最终的相握在一起……紧紧的相握。王娜赌气一般的发力,想要让张斌疼痛,却怎麽都没想过再松开那只粗糙的宽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