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冷冷的看了一眼江文翔,缓缓开口,冷漠中带着隐隐的怒意“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谁,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江文翔苦涩的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声“都是……因为我!”
父亲正待开口,却见江文翔一直撑在柜子上右手里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把寒光毕现的小刀。不由暗自一惊。
“既然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不如,也随我而结吧!”江文翔右臂抬起,迅速一转,握着刀子的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刺进了左胸。霎时,激烈的疼痛让他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所有的感觉都褪去,只剩下胸口抽骨刮肉般的剧痛。咬咬牙,江文翔颤抖着手,又拼尽全力的将刀子重新拔了出来。血,带着暖暖的体温,像压抑千年的岩浆一般喷薄而出,迸溅的四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落在雪白的病床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罂粟、落在地板上,像一颗颗烁烁生辉的星星,而大片大片浸染了衣服的血迹,却让人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狰狞。
无言的对峙,冷漠决然的就像寒冬的空气。
“文翔!”一声突如其来,惊心动魄的呼喊,突然打断了江文翔与父亲无声的争斗。
缓缓回头,江文翔对上哥哥惊恐错愕的目光,一丝无措,爬上他如纸般苍白通透的脸。“哥?!”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质疑和惊慌。
江文博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一把抓住江文翔摇摇欲坠的身体,满脸的惶恐和心疼。“怎么回事?你这都是做了些什么?”责备、质疑、悲痛,所有的表情在江文翔脸上混合成一种痛心疾首的焦急。
“对不起,哥……对不起……对不起!”江文翔不住的摇头,连连致歉,突然间惊慌失措的就像个犯了错,害怕受到责罚的孩子一样。看的江文博心里更是疼痛不已,松开手,一把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还有我在!你怎么能这么做呢?!……难道连哥哥都不相信了吗?”江文博一下一下,带着浓浓的宠溺和抚慰,轻抚着江文翔不知从何时起变的骨瘦如柴的后背。“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呢?你竟变的这么脆弱了……”好像自言自语一般,江文博轻轻叹息道。
几声阴冷的干笑,不适时宜的响起。江文翔猛的一个激灵,回过头,愣愣的看着一旁冷冷的父亲。
“哪是什么脆弱啊,明明就是懦弱!”最后两个字,父亲刻意将尾音拉的很长,让江文翔难堪的无地自容。
“爸!”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恼火,在这一刻,终于让江文博忍无可忍“您就别再说了!……好歹,他都是您的亲骨肉,我唯一的弟弟。您难道就真的这么想让他死吗!”
“我不想他死,是他,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除了他,难道您就一点过错都没有吗?您尽到过一个父亲的义务和责任吗?”
“你……”父亲怒不可遏,不单单是因为江文翔所作所为表现出的懦弱,更是为了江文博,一向温儒的他,竟然会公然顶撞自己。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江文翔轻轻推开哥哥,后退了两步,靠在床上,正视着他们“为了我争吵,不值!……爸说的对,我是懦弱。懦弱的放弃了珍视的爱情,懦弱的不敢追求新的生活,到最后,甚至连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我……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喘让江文翔痛苦的弯下腰,羸弱的身体顺着床沿一点点滑到在地上,手紧紧的捂在嘴上,指缝间却缓缓的渗出了殷红的液体。
“文翔!”江文博惊惧的跑上前,却被蜂拥而至的大夫推开,只好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站在一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可是,堆积在心中的思念却并不因为时间的流失而有丝毫的减少。相反,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激烈,就像一个永远都化不开的结,死死的压在心上,久久的折磨着自己!
每每闲暇的时候,韩翼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江文翔,想起以前在一起时发生的点点滴滴。心,就像被千万只野兽抓挠啃咬一样,疼痛不已。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折磨的人们痛苦不堪,却又总是欲罢不能。
韩翼低下头,痛苦的看了看躺在手掌里的手机。自从上次绑架案发生丢了自己的手机之后,很多号码记不全的联系人都丢了,这其中就包括江文翔!这究竟算是幸事,还是一种不幸,韩翼自己也不清楚。说起3个月前的绑架案,韩翼到现在都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天晕倒之后,韩翼再醒来,是躺在一辆冰冷的汽车里,浑身上下,被绑的跟个粽子似的,一动都不能动。忍饥挨饿的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李赫就来了。行色匆匆的他,衣冠不整,胡子拉碴,看起来异常的憔悴和疲惫。
“一夜没睡?”回家的路上,韩翼试探的问了一句。
李赫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算是答复。
“出什么事情了吗?文翔他……怎么样了?”
李赫迟疑了很久,久到韩翼都以为他不愿意再搭理他时,才突然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他很好!”
这是韩翼,最后一次听到,关于江家二公子江文翔的,消息。
冬去春来,除了夜里偶尔的寂寞,还有空闲里,无法抑制的刻骨思念外,韩翼的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平静。依然在健身中心的道馆上班,只是带的学生又增加了一个班,当然,收入也成了以前的一倍。家里的日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更好起来!这多少,给了韩翼一些安慰。
取上自行车,从健身中心的大门出来,一抬头,又看见了那辆银灰色的奥迪。最近一段日子,韩翼每次下班的时候,都能在门口看见它。这里的有钱人很多,有钱的学生家长也很多,所以韩翼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这辆车出现的太平凡,而且每次都只是停在大门口一个固定的地方。韩翼拉了拉衣服,春天就是这样,乍暖还寒。一跃身,跳上自行车,娴熟的猛蹬几下,如鱼得水一般,很快就蹿进来往的车流里消失了。
如果自行车也像汽车一样有后视镜的话,韩翼就会发现,那辆银灰色的奥迪,在他离开后不久,也跟着悄悄的走开了!
热气腾腾的饭馆里,一个无人的角落,江文翔和肖长生相对而坐。此时肖长生一向桀骜不驯的脸上,正显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江文翔却视若无睹,依然在慢条斯理的摘着盘子里的鱼刺。
“我听说,你父亲和顾庆春有不浅的交情!”肖长生睁着一双永远都有些倦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文翔,他真怕接下来的话,会让他把鱼刺也一起吃下去。“这次的绑架案,就是顾庆春一个手下的手下干的……”
江文翔动作一顿“你是说……这件事情,是我父亲和顾庆春合演的双簧?!”
肖长生点点头,随即又说“我也不是十分有把握,消息都是人传的嘛,我觉得……”
“可我了解我父亲,他做得出!”
肖长生一怔,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似的。
江文翔似乎也感觉到了肖长生的质疑,缓缓的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一脸的凄然。“知父莫如子,这么多年下来,他心里想什么我可能猜不透,可是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什么,我一清二楚!”
肖长生停顿了很久,才又缓缓的开口道:“以后打算怎么办?”语气中,竟然有了几分担忧。
“我累了……经过了这么多事儿,让我心力交瘁,不想再继续特立独行了!……日子跟谁过也是过,像你们一样,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一辈子平平稳稳的不是也挺好吗?我爸一直就希望我能和金氏的独女发展一下感情。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感觉还可以……下个月,我们准备订婚了!”
肖长生闻言,对江文翔投去惊异的目光,随即转为愤怒,可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感觉比吃了黄连还要苦!“你他妈有病吧!这种事情,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吗?随便娶个女人结婚,然后稀里糊涂的再生个孩子,你要你一辈子都在得不到幸福的悲哀中度过么!……你是在惩罚自己吗?!”肖长生越说越生气,压在心里的郁闷就像梗在嗓子里的刺一样,让他难受。
“你难道不幸福吗?”江文翔看着好友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的气氛,很感动。可是,有好多事情,是不允许他们随意选择的。“听说,你老婆怀孕了,什么时候生?”
一提到老婆,肖长生生硬的脸色立时有了改善,就连语气,也突然温柔下来“五月的预产期”
“好好照顾她,女人现在很辛苦的!”
肖长生点点头,一副诚恳。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除,这世道,物质的要命,能找个不图名利,又愿意同甘共苦,死心塌地的只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的女人,不容易!是他肖长生祖上烧了高香,才让他求得那么温婉贤惠又知书达理倍儿聪明的女人。梦里也该偷着乐了!于是转念一想,也许找个女人,平平静静的过上一辈子,对江文翔来说,可能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这样一想,肖长生心里也似乎好了很多。
东拉西扯的又说了些其他事情,等俩人吃饱喝足从饭馆里走出来,外面已经是一片灯火阑珊。肖长生站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无意中看见江文翔转身时瘦骨嶙嶙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阵酸涩。“唉~”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江文翔回头。“脸色不好,多注意点身体!”出口的叮嘱,宛如慈悲的老者。
回家已是深夜,疲惫的跌倒在沙发上,孤独的感受着房间里四处游荡的寂寞和冷清。想抬手开灯,又懒得,就一个人,有没有灯又有什么区别?于是江文翔摘下眼镜,开始发狠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眼镜该换了,最近看东西越来越模糊,头也老是一阵阵的疼。等忙过这些日子,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再换个眼镜吧。
不知不觉中,江文翔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韩翼正拿着一床萱萱软软的被子,蹑手蹑脚的走过来……
而此时的韩翼,躺在被窝里,呆呆的望着一面空墙出神!
等在一栋高档别墅门外,江文翔无聊的靠坐在车头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娴熟的点燃,又狠狠的吸了几口。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忙碌了一天的身体,开始叫嚣着疲倦,可是,和展华有约在先,总不好推辞,也就只能再勉强自己了!
别墅里,金展华正提着一件鹅黄色的大衣愁眉不展,衣摆的地方,很明显的有一块鹌鹑蛋大小的污渍。“我不是说过让你尽快拿去洗吗,怎么还在这里!”怒不可遏的将衣服丢给站在一旁俯首帖耳乖乖领骂的佣人“你们都是猪吗,这么点小事情都记不住!养你们干什么用?”
带着与生俱来的跋扈,金展华不依不饶。
“干什么吵吵嚷嚷的?”一声威严却挡不住慈爱的女声,从门外传进来。随后,金展华风韵犹存的母亲走了进来“怎么了?老远就听见你嚷嚷。”妈妈走近,宠溺的看着女儿极为不满的臭脸,缓声宽慰道“这么多衣服,非那件不可了?我闺女,穿什么都好看。……这件淡粉色就不错!”说着,妈妈从衣柜里众多半大衣中拿出一件如花初开的浅粉色衣服,比在金展华身上“看看,粉丹丹的多漂亮,就像花一样!”金展华娇宠的撅着嘴,小巧的眉在额头拧成一团,撒娇的喊道“妈……”妈妈不理,反嗔怪的凝眉道“人家在外面可等久了,你还不赶快去?”金展华闻言,匆忙跑到窗前,掀开淡紫色的窗纱一看,江文翔确实已经站在门外。乍暖还寒的春风吹开他身前未系纽扣的衣衫,冥冥中,在金展华心中,这样的江文翔又平添了几许不羁的潇洒!
车里,金展华一脸笑意,看着江文翔的眼中,沁满了浓浓的爱恋和喜悦。是的,喜悦。苍天有眼,她一直朝思暮想暗恋的人,终于肯为她动心了!她一直就想得到的人,如今,真的被她拥有了!
“去吃饭?”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的江文翔,突然前所未有的对食物,有了特别迫切的渴望。可是……“我刚吃了点心,一点都不饿,去逛街吧?”金展华虽说的是疑问句,听在别人耳中却连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江文翔无可奈何的轻笑着点点头。而此时他嘴角那抹本该有些嘲讽的轻笑,在金展华眼里,却是浸透了宠溺的,就像爸爸妈妈的笑,满含爱意。于是,金展华莫名奇妙的有了种满足感,幸福感,她觉得,江文翔已经深深的爱上她了……
傍晚的商场,显出异乎寻常的冷清。江文翔被金展华挽着胳膊,拉来拉去,留连在各种品牌的专柜前,辗转在各个试衣间中。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江文翔惊异的瞬间,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追去。
韩翼,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此时,正在及其专注的打量着一件青草绿色的女式羊绒衫。一会儿拿起来看看,一会儿又放下端详,一会儿摸摸手感,一会儿又和店员轻声交流,看样子,十分上心。江文翔慢慢的转身走回去,金展华还没出来,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却让他有了种即将虚脱的可怕感觉。有个声音,正在不断震耳欲聋的对自己叫嚣着“他有新的爱人了!!有新的爱人!!”
突然,有谁轻轻的拍了怕江文翔,一惊,他从失神中醒来。“怎么了?亲爱的”金展华好奇的打量着江文翔,语气娇滴滴的却有了几分嗔怪“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江文翔掩饰的笑了笑,说道“一些公司里的事情”声音平静,甚至都有些生硬,好像真的只是在想公司里的一些烦心事。
金展华略微不满的瞟了他一眼,坏坏的说道“不会是在想情人吧?”
江文翔又是一惊,却不动声色,戏谑的笑着,反问“哪儿来的情人,是你吗?”
金展华娇羞的轻笑,低下头去。身子却更往江文翔面前凑了凑,再次扬起的小脸上红扑扑的写满了某种期待。江文翔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精致的柔唇。正欲离开,却被金展华死死楼住,她小巧的舌头,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蛇一般灵巧的撬开江文翔的唇齿,如狼似虎的掠夺起来。
远处,韩翼手中的购物袋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呆滞的望着那个令他朝思暮想彻夜难安,如今却抱着别的女人正激情热吻的人。心像生生被扯烂撕碎一样难以忍受的疼着,眼前的景象,不知被什么一点点模糊,变得越来越不真实。韩翼猛的抓起掉在地上的购物袋扭身就跑。离开商场,离开繁华的大街,跑了不知多久,累到精疲力尽,韩翼才缓缓的停下来。风吹在脸上,刀刺般微痛,冰冰凉凉的。韩翼抬手,却摸到大片大片的水,原来是自己哭了……
韩翼提着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家里唯一的光源,是来自妹妹读书的地方。蹑手蹑脚的走进里屋,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的韩非敏感的抬起头,看了看他,当发现他手里的购物袋时原本有些困倦的眼睛立时有了光彩。韩翼匆忙比划着,叫她安静。然后将袋子悄悄的放在妈妈明早要穿的衣服上,妈妈睡的很熟,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回头,韩翼看见韩非狡诈的笑着,目光里一片了然,欣喜之意。韩翼假装嗔怪的举起手,作势要打,却在落在头上的瞬间,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早点睡”俯身在韩非耳畔,韩翼轻声细语“明天中午,哥请你和妈吃饭!”
韩非乖巧的点点头,满脸期待。
蹑手蹑脚的重新合上门,刚才还满脸笑容的韩翼,顿时变的有些委靡,深深的落寞就像皑皑白雪,将他层层包裹。疲倦的栽倒在床上,眼前江文翔激吻的样子如芒般刺痛双眼。心不可抑止的抽痛着,就像临死的挣扎一般叫人绝望。一抹极度嘲讽的笑容带着不可忽视的苦涩慢慢挂上韩翼的唇角,他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一顿——这个后知后觉,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一直以为,江文翔是爱他的,爱的很真很深,以至于,到最后分别的时候,明明不舍,却还是不忍拒绝。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永远都只想着自己扛自己撑,只要他韩翼高兴,他幸福。于是韩翼总在不断的后悔,后悔自己辜负了江文翔的一片深情,后悔曾经对他无数次的伤害,甚至后悔那么决然的离开。可是,今天的一幕,让他一直深信不移的感情,瞬间变的分崩离析……韩翼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