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锋芒 上卷 长生歌----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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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的叫落允的是谁?"
  "不是谁。"
  ......
  第二天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落时天就合衣睡在床外侧,揽着我的肩膀。
  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侧着脸亲亲他白玉一般的耳垂。
  昨夜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只是记得他不愿多说,或者他的性子本就如此。
  房间内,处处是紫色的帷幔,桌上也是紫色的桌布,绣着华美的牡丹,或千娇百媚或傲然独立。
  紫色,让我记起落允,难道这是他的房间?
  "醒了?"我撑着手往外看,他大概被我吵醒。
  "恩。"他捻捻我的黑发,不知为何我好像看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落寞。
  大约是他的银发,少年白头,任是谁也无法接受的。
  "小天天!"我抱住他的脖子,忽然觉得这样躺着真好,能天长地久就更好。
  "又来了,伤好了就去武林大会转转,看武功废了没有。"他居然很破天荒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憋着笑快要内伤。
  "落允昨天说腿上有肉坏死,能治好吧?"
  "恩。"他拉开我的手,翻身起床。
  熟练地打开衣橱,我看见了里面清一色的黑色劲装。
  "这是你的房间?"
  "恩。"
  原还想再问,但是他应该不会说,算了,我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
  落时天忙去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难受地要死,幸好门开着,门外树木峥嵘,奇花异草堆砌一般盛放着,云雾消散了很多,但是依旧不见烈日骄阳。
  一株绯寒樱开着稀稀落落的粉紫色花瓣,钓钟状的花斑斑驳驳。
  深紫色的树干后面隐隐显出一个身影,白色的长衫,--"冷越!"
  他稍微站出来一些,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樱花树下这张温润的脸忽然恍惚得不真实,花像雪一般落在他的身上,白色的衣衫衬着浅紫的花格外的清雅动人。
  "冷越!"我又叫了一声。
  但是他转身走了。
  华衣的旋转,衣摆飘飘。
  我想起身,结果重重地摔回床榻,疼得龇牙咧嘴。
  大腿像有千刀万剐一样,刺痛地浑身麻痹。
  *
  "落允,你是蓬莱宫的药医,抑或是......"他往我那根本没有知觉的腿上扎银针,我半仰躺着,盯着他的脸问。
  "我说过了想知道什么去问他!"
  "啊!"好痛!
  腿有感觉了,我想轻微地晃动一下,结果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从腿上升腾上来。
  "活该!"落允将十多根银针拔出,针孔处流出青色的脓血,恶心至极。
  "这是毒水?"我再不敢多动,只是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脏水有点反胃。
  "恩,等把这种污青的血水排尽,再施针将紫血水逼出,你这腿就算有救了。"落允用一块紫色斯帕将血水擦去。
  "花青蛇,这是什么毒蛇,为什么从未听闻?"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你没有听说的东西多了去了!"落允抽出垫在我背下的靠枕,让我躺好。
  "这倒也是。我十七岁了,落允你几岁了?"他生得也是梁玉肌骨,只是生在长生殿实在不好猜年纪。
  "二十有三。"落允收拾好物什,背上药箱要走。
  "我能不能跟你说说话?干躺着没劲!"
  "我忙着,你自己睡觉。"他将房门虚掩上,眼梢微翘,不愿意正眼看我一般。
  "风少侠?"欲睡欲醒之间,一个软软的声音唤起了我。
  "秋容姐姐!"秋容身着大红的锦缎长袍,腰间束着金丝腰缎,长长的头发斜在左胸前,黑发衬得一片冰肌玉骨。
  "落爷说你闲得慌,让我来陪你说说话。"秋容将枕头塞在我的背下,帮我理理纠结的头发。
  "恩,是有点无聊。"我央着她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儿。
  在我们三人未至之前,落时天已经将殿里长老摆平,稳坐长生殿主人之位。
  只是由于落时天新官上任,有好多事要处理,又恰逢我被毒蛇侵咬昏迷不醒,所以不免分心。
  而且又要准备在江湖上大展拳脚一番,这一届的武林大会是只许胜不许败,落时天忙得不可开交。
  "这里闲人不得入内,只有等你能走路了,就出去晃晃,殿里的人都想见见你。"秋容捏捏我的腿,"还痛么?"
  "好,不怎么痛了。"紫修罗的脸晃在眼前,我迫不及待要参观一下武林人士人人好奇的长生殿了。
  "秋容,谁准你进来的?"门外一个生硬的声音响起。
  "主人,是落爷吩咐在下......"秋容弯腰行礼。
  "出去!"
  "是。"
  我以为落爷是落时天,原来是落允。
  闲人免进的房间。
  他是主人。
  落时天关好房门,神色冷冰冰,掀起被子,敲敲我的腿--疼得我想自杀。
  "看来好得不错!"他意有所指的摔下被子。
  "是啊!"我拉过被头,盖住脸。
  气闷!
  "出来。"
  "干什么?"我抖开被褥,瞪着他。
  "说说话。"落时天将我推进床内,自己斜靠在我右侧。
  "没什么好说的!"我瞪向床内的帐褥,牡丹盛开的紫色帐帘。
  "落允是你的......"说不下去,我盯着他的脸,希望他说不。
  "恩。"他将双手叠交放在胸前,双眼微微闭上,长长的睫毛落下淡淡的阴影。
  "还有很多吗?"我想我疯了,居然想知道他的这些陈年旧事。
  "没有很多,现在只有你了。"他睁开眼手环着我的肩膀,"竹儿,你要好好活着,我只有你了。"眼中一丝的黯然,将头埋在我的肩窝,热气呼在耳边。
  我亦环抱住他,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只有他。
  "等我老了难看了,你可以找别的年轻好看的,但是现在要一直只陪着我。"我蹭蹭他的发顶,银色的华发光滑而细腻。
  "不会,竹儿不会老,我也不会再找了,竹儿,竹儿,竹儿,竹儿......"他像叫不完似地一直一直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高兴地紧紧搂住他,此刻的温馨让我沉醉不能自已。
  夜间,落时天抱着我往明月多处走。
  我一时雀跃,抱着他的脖子一直亲。
  "再亲,就去不了了。"他警告道。
  我再舔一下就不懂了,心里像吃到蜜糖一样甜。
  并不清晰的月亮半挂,蓬莱似乎常年拢着一层雾气,看什么都不分明。
  夜晚的绯寒樱依旧有朵朵樱花散下。
  夜静花合,但另有英丹例外,这喜阴喜湿的花儿常开不败,大团大团的花瓣敞开,绝艳芳华。
  周围绕藤遍布,抑或,有些过分的阴森。
  落时抱着我穿过长长的回廊,我好奇地四处张望,回廊外一潭碧水,格外甘冽。
  朦胧中的弯月映在湖上,静谧而永久。
  湖里大约还种了些菡萏,大片大片的绿叶微合,轻风吹过,平湖起皱,莲叶微摇。
  忽然有琴声传来,悠扬飘渺,如泣如诉,如醉如梦。
  一如高山流水,畅快淋漓;一如寒潭深水,波澜不惊。
  一会儿像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一会儿又如闺妇哀怨愁肠百结。
  我侧耳听去,落时天微微皱眉。
  "我们去看看可好?"我蠢蠢欲动,在他的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身体,生怕他不愿意。
  "恩。"他大约知道弹琴为何人,略有些不快。
  回廊尽头一座小亭立于湖边。
  八角小亭玲珑异常,各角上高悬着紫火灯笼,一个紫衣身影面朝碧湖,端坐抚琴。
  衣袂拂动,勾拨弹弄,好不惬意。
  落时天站定,直直地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我不知道他的眼里这个紫衣少年是如何的模样,他们,或者是落时天一个人的过去就已让我不敢面对。
  他与冷越,他与落允。
  而我呢?
  落时天的手收紧,勒得我疼痛。
  我攀上他的肩头,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走吧。"
  他闻声转身。
  我忽然害怕失去,这样的拥有,太过于茫然。
  紧紧抱住他,哪怕只是一刻也是甘愿。
  他的侧脸冰冰地,我将脸贴上去,轻轻吻他。
  一阵疏风拂过,落允的琴声姁姁,清朗的嗓音带着几分惆怅随琴声吟出:
  "晶帘一片伤心白,云鬟香雾成遥隔。
  无语问添衣,桐阴月已西。
  西风鸣络纬,不许愁人睡。
  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好事近--莫问花前事

  好事近
  何路向家园,历历残山剩水。
  都把一春冷澹,到麦秋天气。
  料应重发隔年花,莫问花前事。
  纵使东风依旧,怕红颜不似。
  又
  帘外五更风,消受晓寒时节。
  刚剩秋衾一半,拥透帘残月。
  争叫清泪不成冰,好处便轻别。
  拟把伤离情绪,待晓寒重说。
  【多少事去去往往,多少人匆匆来来】

  好事近

  "何路向家园,历历残山剩水。
  都把一春冷澹,到麦秋天气。
  料应重发隔年花,莫问花前事。
  纵使东风依旧,怕红颜不似。"
  是冷越!
  那样干净的声音,在冷冷月色中辽远而又清净。
  我示意落时天停下,他也到不推诿,抱着我直直地往亭子走去。
  冷越原来站在亭子的阴影处,斜侧着身体,看着落允弄琴。
  白净的华衣下摆轻轻飘着,鬓间的乱发飞舞着。
  我抬头想找落实天眼眸中寻找一些些不同的神色。
  他的黑眸深沉着,但是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化。
  或者他方才就已经发现了第四个人的存在,只是不言而已。
  "冷越,你和落允赏月呢?"我和他打招呼,他颔首笑笑。
  他的眸子分明在落时天抱着我的手臂上,注意到他的眼神我忽然浑身不舒服,稍稍扭动,落时天想必也感觉到了,将我抱至一处木凳上,安置好我的腿。
  "你们......"关键人物终于说话了,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此时一直背对着我们的落允转过身来,苍白的面颊,披在身上的紫色长袍领子处微微敞开,细长的锁骨分明,几丝乱发纠缠在胸前,说不出的性感。
  "没事,您们走吧!"
  亭子周围泛着浅浅的月光,四个人被笼罩在华光中,有些面目不清。
  只有四个人的眸子闪闪亮亮。
  落时天看着我,落允看着落时天,我看着落允,冷越看着我。
  不甚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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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之后,落允已经将我腿上的毒水排出。
  我行动也无大碍。
  原本说好秋容带着我四处晃晃,结果落时天要我陪着他。
  阳光肆意的中午,牡丹纹饰锦缎铺就的大厅里,一张古木圆桌,一排人站在桌后。
  我一眼就看见紫修罗戚然,不是初见时候的紫衣长衫,一件藏青齐膝短衫,面庞清俊而略显媚气,左手依旧是那把长剑,他看着我抿着唇笑了一下。
  站在戚然左边的是一个浓眉的男人,黑布束发,左脸上有一条刀疤从鼻翼直至耳垂,想必就是龙段生花也,此人在传言中甚为凶毒,现在到显得平静而无害。
  戚然右侧是绿眼鬼万绝,这个人很好认,江湖里想必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绿眼的了,他的面颊很苍白,眼睛看来就更为诡异,脖子上带着长长的玉珠穿成的链,他看着我,眼眸里的绿光趁着珠光,寒意森森。
  万绝右侧则是长生殿的两大美人之一的玉颜,果然人如其名,淡淡梳妆雍容,白色长裙拽地,美丽万方,只是美人不苟言笑,神情冷肃。
  为什么薛紿紿不是美女,我就不得而知,只要是女人站在她面前不免都会自惭形秽,而男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吸引,我看着她,她亦看着我,她的美丽丝毫不逊色于秋容、玉颜,只是为什么江湖给了她怪才客的称号,难道她是个性格怪异的人?可是长生殿人人看来都很怪异。
  这里站着的只有八大护法中的五人,未到的秋容我已经见过,还有其他二人,妙手神医与残情公子,我猜测落允大约就是神医,那么残情公子又是何人?
  我站在落时天身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和一帮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
  落时天拉着我,坐到桌边。
  然后一排人尽数落座,留下两个空位。
  秋容、落允姗姗来迟,我猜的没错,他应该就是神医。
  那么还有一个护法呢,为什么连席位都没有。
  "风少侠想必疑惑为什么江湖中的八大护法中少了一人。"玉颜端着酒杯说道。
  "那应该告诉他吧!"花也对玉颜说道。
  "你说,是等主人自己说呢,还是我们说呢。"玉颜回应道。
  他们完全就把我给弄晕了,什么状况?
  "想说就说,没人拦着。"万绝冷冷地说,他离我最近嘴巴里的酒气很熏人。
  "那到底我们中谁来说呢。"花也又说。
  "请问,什么事?这位美女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对着玉颜说。
  "哟,这是谁呢,美女啊,这里可有两个呢,你是跟秋容说,还是跟我说啊?"玉颜没有表面上那么严肃,说话的时候头微微偏向我,发上的珠钗晃动着。
  "残情公子就是我。"落时天忽然说道。
  "哇,你还有这么酷的名字!"我笑着说道,"难道长生殿里人手不够了,你这个少主人还要亲自上阵?"
  "这是长生殿的规矩,每一代的少主人都是这么培养起来的。"秋容说道。
  落允一直没有说话,他坐在我的斜对面,一时找不出什么话讲,我端起酒杯:"落公子,多谢救命之恩。"
  "不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木风,难道不准备敬我一杯?"紫修罗说道,举着酒杯看着我。
  "当然要敬,当日实在对不住,权当小弟鲁莽,先干为敬。"我仰头。
  "风从竹你什么眼神,这么个绝世好男人竟也被你瞧成了女人,诶。"说话的是玉颜,她故作叹气,笑着看着我。
  "是是是是,我眼拙,赔罪赔罪。"我再饮一杯。
  落时天一直在喝酒吃菜,仿佛我们说的话与他没有多大干系--也是,的确与他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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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宫倒是不大,只是烟啊云啊的笼罩的不见天日有些神秘。
  这里倒是安全的很。
  我走走停停,找些好去处看看。
  一处水声不绝,我拨开花林,往深处走去。
  一个粉色衣裙的背影扶着长发站在一口井边,云发如墨一般倾泻在手中。
  微曦的日光下,薄薄的耳廓被映成透亮的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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