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衣----祀风

作者:  录入:12-22

李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嚷著,听得颜蔚直皱眉,心里想,你的死活与我何干,说:"你看我这还有病人呢,走不开。你也赶紧走,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少碍眼。"
"医者父母心,若能帮便帮了,我看这位小哥也不容易。况且在下的病早就不碍事了,打搅多日,在下收拾好包袱也要离开了。"
听到白寒衣这麽说,颜蔚自然气极了,眉毛倒竖狠狠地瞪著他。
孙皓却对白寒衣感激万分,抹了把眼泪,继续哀求道:"只要神医能治好我家小姐的病,金银珠宝任凭神医挑选,员外决不会吝惜。"
听到"金银珠宝"四个字颜蔚立刻眼中放光,思量了半天,对白寒衣说:"反正你去找人也是没有目标瞎找,不如这样,你和我一起去,沿路再慢慢打听,怎麽样?喂,还不快说你家员外住哪儿?"
"洛阳,快马加鞭的话三日便可到了。"
颜蔚见他默不作声,又加了句:"如果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反正老子不缺银子花,整天排著队求我的也不知有多少,谁稀罕那些。"
白寒衣想想也是,若不去平白害了个女子的性命,终究不忍。於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说:"我若是有了朋友的下落,自会离开,但你既然答应了要医治他家小姐,就万万不可言而无信。"
"谢谢颜大夫,谢谢这位公子,"李皓机灵得忙接下了话,"那二位打算何时起程?"
"急什麽,"颜蔚扫了他一眼,神情傲慢,"我向来说话算数,等我先换件干净的衣服,吃顿饱饭,自然跟你上路。"
"这......"李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救人救急的事,就完全没被这大夫放在心上,但也只能赔笑道,"那小的就在这儿等著,马都备好了,就拴在前面的树上。"
"什麽马!没看见有病人麽,换辆马车来。"
"颜兄。"
听白寒衣出声呵斥,颜蔚有些不悦,但也不敢再造次,嘟哝道:"又不是我想去的。"
而另一边李皓则是点头哈腰,只要颜蔚肯跟他走,什麽都能答应。"是,是,小人这就去办。"
白寒衣对他抱以歉意的笑容,"劳烦你了......"话音未落,就被人拽起手臂直往前走。

过了晌午,在白寒衣的再三催促下,颜蔚总算收拾好上了路。李皓负责赶车,白寒衣和颜蔚则坐在车里。
路途颠簸无趣,颜蔚百无聊赖就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景色,兴起了拉著白寒衣一道看。看著看著忽然想起白寒衣是看不见的,挠了挠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同他讲起外面的景色来。说不上绘声绘色,但也好歹算是言词达意。
"这个女人好胖啊,比村头的秀秀还胖,你看她还在搔首弄姿的,真该送面镜子给她让她照照,哈哈,太好笑了。"
"那家店我去过,不过他家卖的人参是假的,说什麽千年人参,竟然还会有人上当。"
"哇,你看到没有,那里在卖什麽啊?队伍排得真长。"
白寒衣认真地听著,时而点头微笑或者附和几句,心里在想,以他那闲不住的性格,周围定然都逛过了,现在说与自己听,不过是让自己不要介怀於看不见这件事上。
颜蔚说累了就枕著白寒衣的大腿打盹,嘴里哼著不成调的曲子,哼著哼著声音就低了下去,後来变成了轻微的呼噜声。
天色渐暗,李皓说出了这镇前面没个村没个店的,所以一行人就在镇上找了间客栈,明早再赶路。
投宿的事全由孙皓打点去了,白寒衣说要上街走走,颜蔚一听,死活也要跟著。


"你这是在干什麽?"颜蔚看见他拿了个石子在镇上一家大的酒楼旁边的墙上最下端划著什麽,不留心根本注意不到,不由好奇地问,"字又不像字,画又不像画的,什麽鸟语!"
"是风楼的暗语,旁人自然不懂。"
"我就说了你们这些江湖中人麻烦,动不动就是什麽密语暗号的,对了,那你写的是什麽?"
"打听一位朋友的下落。"还记得当年慕容的父亲带他来风楼,托付给老楼主的场景,如今,四大世家之一的慕容家已是家毁人亡,慕容紫暮成了唯一仅存的血脉。想到这些,白寒衣不禁叹了口气,"希望他平安无事。"
扔掉石子,白寒衣转身说:"楼里的人看到了自会留下信息,我们明早再来好了。"
"完事了是吧?那走了,我带你去吃饭,这家酒楼的招牌菜啊......"
白寒衣由他拉著,手掌的温度,夕阳的余晖,总有些影像在眼前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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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白寒衣和颜蔚又出现在酒楼旁。颜蔚告诉他,墙上没多出字来,让白寒衣不免有些失望。
"算了,我们还是起程吧,赶路要紧。"白寒衣说完,两人抬脚刚要走,就老远的听见有人在喊。
"公子!公子!"
是若宛的声音。
等来人跑到面前,已是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回了气,说:"我见到墙上的字就知道是你,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你怎麽失踪了这麽久都不见人影?慕容公子没有和你在一起吗?"声音中难以掩饰的雀跃之情。
白寒衣也同样露出了笑容,说:"中间发生了点事,我以後再同你讲,慕容还是没消息麽?"
"不只慕容公子,连......"若宛的声音低了下去,停了会儿,才说,"连清儿也被人抓去了。"
什麽!白寒衣不由吃了一惊,但脸上依旧镇定,问:"怎麽回事?清儿不是跟你一道回楼里的?"
"是我没用,我没有保护好他。"若宛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被一个黑衣人劫了去,我担心幽冥湖水路图所以没敢追。"
"有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或者武功路数?"
"他蒙著脸,动作又太快,根本看不清。"
显然对方武艺高强并且有备而来,那麽慕容的失踪和清儿的被掳究竟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同一拨人干的?尽管心里有众多的疑问,白寒衣还是笑了笑,拍拍若宛的肩,来宽慰他。"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见到面前的人温柔的笑容,若宛终於忍不住扶在他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可是,可是......清儿至今都没有回来......"
一旁的颜蔚见这情况急了,立马上来掰开若宛缠在白寒衣身上的爪子,"喂,你干什麽!一个大男人哭什麽哭,快放手。"
若宛反而抱得更加紧了,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著对方,声音还带著哭腔,但气势上毫不示弱地说:"我家公子,我爱怎麽抱就怎麽抱,你这个外人走开!"


白寒衣(十一)

马车里一下子挤进了三个人,难免有点挤。颜蔚倒也不是嫌挤,而是嫌有人碍眼。一路上,白寒衣都被若宛缠著说东说西,说雁公子的病好了,楼主很开心,说楚庄主受伤了,伤得还不轻,又说方家来人要把方少爷领回去,害得他整日东躲西藏的,好不惊慌。总之尽说些颜蔚不明白的事,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偏偏白寒衣还面带微笑,听得津津有味。提起风楼的事,他总会很有精神。
颜蔚干脆抱胸坐在一边,扭头看著窗外,自己跟自己生著闷气。
"若宛,去问问李皓,还要几日才能到洛阳?"
"啊?"正说得兴起的若宛愣了愣,但机灵的他很快就明白公子是有意支开自己,瞪了颜蔚一眼,不情愿地答应下来,"哦。"
车厢里剩下白寒衣和颜蔚,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颜蔚扭头看了看白寒衣,又赌气地收回目光继续看风景。
"颜兄?"
白寒衣先开了口,停了会儿,见颜蔚没回答,又继续说:"不知是不是若宛哪里得罪了颜兄?若是的话,在下在这里替他说句抱歉,若宛他......"
"谁要你道歉!"颜蔚冲口而出,说完又发现自己语气过重了,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说,"我是说跟他没关系。"
白寒衣像是宽了心,笑了笑,说:"那就好。"
看到对方的笑容颜蔚就没了辙,心里有再大的不痛快也发不出来。即使有些不甘,也只能懊恼地猛抓自己的头发。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颜蔚没有准备身体直接往前冲,幸好白寒衣手快接住了他。颜蔚看著近在咫尺的脸庞,又是一阵的出神。
"公子,公子,前面有人倒在地上。"
听到若宛慌张的喊声,颜蔚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下了车,说:"嚷什麽嚷,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真没见过世面......"
"我喊我家公子,与你何干!"
车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个男人躺在地上,看岁数不过二十四的模样,身上墨色的衣服几乎被染成了血衣。旁边则跪坐著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劲地在哭。"宇文叔叔,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小妹妹,不要哭了,今天碰到我算你们走运,有我在阎王收不了他。"颜蔚说著,走过去把了把男人的脉象,"他离死还远著呢。"
"真的?"听这麽一说,女孩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你是大夫吗?我求你救救宇文叔叔好不好?"
"救他是没问题。"颜蔚又看了看男人身上的伤口,心里更加笃定,说,"不过你打算付多少诊金?我收的不贵,也就五十两银子。"
"啊!"女孩张大了嘴,随即又"哇哇"哭了出来,"我没有钱,我求求你,宇文叔叔是好人,你救救他!"
"没钱?"颜蔚摸摸下巴,"没钱你跟我谈什麽,你当我是......"
"颜兄。"
颜蔚看了打断他说话的人一眼,撇撇嘴,嘟哝道:"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
几个人将昏迷的男人扶上了车,颜蔚给他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若宛则在哄著哭个不停的小女孩。
"怎麽样?"
"放心,在我手里怎麽会有死人。"颜蔚虽然说得满不在乎,但下手却是极为小心。
"那就好。"白寒衣放下心来,又道,"你们先走,过了这片林子到前面镇上的客栈等我。"
"什麽!" 颜蔚和若宛同时惊呼道。
"不过是後面有些人要打发。"白寒衣淡淡地说,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後头追兵的数量著数不少,只是颜蔚不懂武功、若宛那三脚猫的功夫留下来帮忙也是无用。
"咦?後面有人吗?"颜蔚疑惑地问,探出头去伸长了脖子往後望,"哪有人啊?"
这些人中数白寒衣武功最高、江湖经验最老道,耳朵更是比平常人灵敏,所以也就他听出了後面紧追不舍的马蹄声。
若宛跟了他这麽久,自然明白,点了点头,道:"公子,你自己也要小心。"
"喂!等等!什麽情况!"
不理会颜蔚的高呼,白寒衣已经跳下了马车,负手站立。车在他的身後迅速消失,而前方混乱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清晰。
很明显,这些人是冲著刚才救的两个人来的,虽然不明白事情的原委,可那两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既然救了就不妨救人就到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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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若宛被颜蔚吵得就快烦死了。
"他怎麽还没有回来,我们回过头去找他怎麽养?"
"放心,公子不会有事的。"
"都怪你,刚才干吗拉著我不让我下车!"
若宛扫了他一眼,心里道,你在还不是只会添乱?
突然颜蔚猛得一击掌,说:"不行,我要回去找他。"正要走,就见白寒衣推门进来了。
"你总算回来了。"颜蔚立刻就喜笑颜开,但看到对方手臂上的伤口又变了脸色,"你看你怎麽又受伤了。"
白寒衣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伤口,笑著说:"不碍事。"若不是颜蔚提醒,都没有注意到。果然,那个人的出现,实在是会影响自己太多......


林子里很安静,死一般的寂静,地上躺著的尸体,狰狞、惊恐的脸,来不及合上的嘴,还在流的血,慢慢渗进了泥土。幸好现在的他,再也看不见。
白寒衣面对这样的场景,在心里默默叹息,原本想留他们一条活路的,没想到萧易诚会突然出现。出手狠且准,一招即要了人性命。不愧是"血煞"的老大。
只是,何时的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一个赶尽杀绝的杀手?
"谢谢。"白寒衣说,平淡的音调,没有丝毫的谢意。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走了几步,又站定。
两个人面对面站著,隔著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距离。
很安静,所以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世界上唯一的声音。
"你只可以死在我的手里。"
这个时候,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一扫大地的阴霾,柔和的风吹动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吹散了时间,吹乱了思绪,这样的话语听起来竟不带一丝的血腥。
"好。"白寒衣扬起嘴角,回答他。
回来的路上,本来正在为路发愁,正巧有个车夫赶著车路过,也是要到镇上去的,就带了他一程。
车夫说:"钱已经给过了。刚才有个年轻人来找我,叫我到这林子来找个瞎子。啊,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那人出手还真阔绰!是你朋友吧?"


白寒衣(十二)

"安安?"
"恩?"睡得正舒服的小女孩揉揉眼睛,嘟哝道,"宇文叔叔,什麽事啊?"
"安安,起来了,我们还要赶路呢。"对於三更半夜吵醒谢琦安,男人很是愧疚,毕竟她才五岁,现在却要同自己过著东躲西藏担心受怕的日子。"安安乖,过会儿叔叔给你买糖葫芦好麽?"宇文爵边哄著她,边将她抱起来。
谢琦安觉得有些委屈,嘟著嘴,但小小年纪的她也知道现在经历的事不一般,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所以不声不响,只是抱著宇文爵的脖子,又继续睡了起来。
谢琦安与年龄不相符的懂事让宇文爵越发心疼,轻拍著她的背,说:"等我们到了京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为了完成老师的心愿,他一定要将东西安全送达京城,出不得任何岔子。一路上见多了人性的冷漠和势力,所以,即使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也是相信不得的。
"就这麽走了麽,连个谢字都没有?"
刚踏出房间的门,就听到有人调侃似地说,低沈的声音,听不出恶意来,倒更像是在走道上等候他多时了。宇文爵转身,就看见前方一个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
宇文爵下意识地抱紧安安,警惕地看向他。"昨日多谢相救,只是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话中的防备之意显而易见。
"哦,"白寒衣点了点头,轻笑著说:"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相劝。况且此地也著实危险,连夜离开也不失为良策。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以後若遇有什麽麻烦,可来风楼寻我,能帮的在下一定义不容辞。"
"多谢。"宇文爵淡淡地回答,这样的客套话他听多了,以前与老师交好的人们,用这些话打发他的还少麽?这段奔波逃亡的日子只让他明白了一点,靠人不如靠己。
白寒衣也像看出来了,摊摊手,解释道:"在下不过是好多管闲事而已。况且,谢丞相为国为民,若能为他略尽绵力,又如何能称作闲事?在下若非也有些俗事缠身,倒愿意陪两位一道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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