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眼,萧亦丞暗暗警戒,明白眼前人不简单,就在他开口说话时,那男人抢先。「亦丞,我送你的回礼还喜欢麽?」低沉嗓音,如此熟悉,萧亦丞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原来是你,这礼真不错呢,谢谢。」没有丝毫愠怒,虽然可怜了雁妃,但有圣罗帝在她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去。「令,这次是你赢了,恭喜。」说完,他迈开脚步离去,留下满脸阴霾的男人。
他看不出来那人有任何不满怨怼,彷佛对自己的陷害不痛不痒,这让夏侯令眯起眼,心中不悦。
「留有臭名的痕星,你不怕败坏星辰神使之名麽?」
「哈,自古以来又真有多少辅星能做到完美?先凤皇朝痕星先凤与皇帝的不伦恋情?古皇朝冥星少之的背叛?不胜枚举,又怎会差我这麽一个与妃子胡来的萧亦丞呢?」摇摇头,彷佛笑著夏侯令的傻,他不受影响的大歩离去。
刻意忽视身後之人,忽视心头一颤的悸动,萧亦丞告诉自己,云淡风清,什麽都是过去,不要深思,不要回忆。
忽然,夏侯令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不怨麽?」
一愣,萧亦丞一笑,轻声低语。「无心而已。」这样的回答让男人不解。
萧亦丞面上挂著浅笑,深深吸口气,轻轻叹口气,眼中染著无奈和嘲讽。在城内他已经放消息出去,他要回毅横的上古庄落去,孔纬的居所,那里是他的家,真正的落脚处,信息估计在五天後能够到达,他回毅横需要十天,这路上就慢慢走,反正从丞相府带出来的盘缠够他花用很久,够他盖三间花香阁了......
在後头看著走远的蓝袍男子,夏侯令握紧了手,心中不解为何他如此淡然,从至高天一般的位子被拉下来,为何还能谈笑风生?
无心为何?他不明白。
男子的背影似乎消瘦了些,算了,既然他已经离开政治这条路,那就不再是他的敌人。如此告诉自己,夏侯令转身离去,没发觉尾随在他身後的几条人影。
走回郊外的落脚地,远远的,就见戴宛香笑著在门口等待,一见到他回来,立即上前。「夫君你回来了,事情还顺利麽?」温柔问著,勾起夏侯令的手。
「尚可,只是他反应不大,似乎不甚在乎。」他的话让戴宛香奇怪的拢紧柳眉。
「那可怪了,普通人一定会气得跳脚,怎麽这痕星一副无关痛痒的,他会不会是装出来,想暗中反将你一棋?」提出心中疑问,星灿般的眸子紧锁身旁英挺男人。她坎坷一生,或许是上苍见她自小飘零,给了她一个家......一个能让她付出所有的男人,她的丈夫。
摇摇头,夏侯令否定这个推测。「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做戏。」萧亦丞是个......该说正直麽,他会保持沉默,却不会刻意隐瞒,事情一旦被看穿浮出台面,他也不会多加掩饰,只会换更激烈的手段来弥补,他是个好对手,是个难缠的敌人。
眯起眼,夏侯令搂著女子入屋,就在此时,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空气摩擦声让他警戒顿生,将妻子推入房子内,他反手关上门。「别出来。」话落,身体如狡兔般轻灵跃至树後,钉钉钉三声,门上树身上各插上六枚决针,决针细如毛发,但经发射後便能如大刀般破石而过,威力惊人,且因针身细小,几难察觉。
心中暗惊,夏侯令对武林之事并不熟悉,对於这样暗器他更是前所未见,只觉惊骇不已,差那麽一些,他和宛香的命就没了。
对方明显都是道上强手,行动间不发出一点声音,连气息也难以察觉,暗暗握紧拳,夏侯令不知为何会遭受攻击,脑中直接闪过的是萧亦丞。「为何要攻击我?」他朗声问著,现在敌暗我明,无论他怎麽闪躲都会被发现,不如大方的出声询问。
敌人没有出声,只是换了些位置,更加适合攻击夏侯令的位置。
眯起眼,男人冷静思考该如何逃脱困境,不知敌方人数,也不知分布位置,随意移动他马上成为箭靶,就在他苦思不得其法时,数支火箭飞射而来,由於地处山区,火箭一沾上地立即开始蔓延,浓烟密布,明白这是自己的好时机,夏侯令屏住气息,趁著敌方反应不及时窜门拉出戴宛香。
火焰开始疯狂吞噬山林,那几名暗杀者已然离开,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夏侯令带著女子逃离。
一出山,却惊觉四方都被围住,原来方才的火是要引他出洞,夏侯令暗斥自己粗心,看著怀中害怕的戴宛香,他安抚的拍拍她肩膀。「不会有事的。」低声说著。
抽出腰间配刀,将女子护在身後,夏侯令欲以一敌百,脑中不停想著该如何逃离,眼前人数过多,饶他有通天之能也难以突破。
对方似乎无意和他耗太久,一闪身攻向前,夏侯令举刀平挡,发出铿然撞击声,这一攻击带动对方的攻势,男人险象环生,不停招呼过来的兵刃,紧紧拉著戴宛香,冷眸横扫,盼望找出生门。
左旋右避,左支右绌,男人身上已多处挂彩,但为护身後女子安全,他奋不顾身,就在危及之刻,忽然一阵天摇地动,天降奇震,时机来的妙哉,敌方阵势大乱,紧捉住这次机会,夏侯令翻刀画弧击退周围之人,一跃而上以众人刀剑为垫,提气快走,身後传来怒吼追赶声,夏侯令催动真气,奔如流星,快不可挡。
丝毫不敢懈怠,奔至城内才稍微缓下脚步,却也引来百姓注目,窜入人群之中,夏侯令一提气再转入一家人声鼎沸的客栈中。
跃至二楼安然入座,就见众人瞠大的眼,夏侯令冷声低语。「小二,安排两间房,先上酒菜。」淡然口气,一锭银子放置桌上,就见傻眼的小二赶紧上来服务。
「爷儿要两间房,酒菜是要哪种酒哪些菜?」
「花酿,将你店里最好的菜全端上来。」脑中思绪纷乱,夏侯令臆测方才之人的来处,难道真会是萧亦丞?难道自己全被他以前表现出来的那良善面骗了?
不......低吟著,夏侯令眯起眼。他若要杀我,绝不会拖至现在。心中依然犹疑不定,他不认为方才一别的萧亦丞所表现出来的会是假的,但他在江湖上也没结什麽仇家,自然不可能有人追杀。
正当夏侯令思考时,戴宛香扯了扯他的袖子。「夫君,你、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皱紧的眉头显示她的不安,秀丽脸蛋惨澹发白,我见犹怜。
「没事,别想太多。」轻声安抚,但手却在戴宛香手上比画著。
别吃
他的动作让女子一愣,随即了然的点点头。
菜一道道上桌,却不见两人有任何动作,以极醒目的姿态进入客栈,如今叫了整桌菜却没动上一口,他俩彻底引起别人注意。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整张桌子翻了过去,饭菜全落在地上,碟子发出清脆破裂声,又引来众人怪异目光。
「爷,这是、是怎麽回事?」小二赶紧上来询问。
「不知道,不吃了,我要回房。」冷漠说道,这让小二有些不满,无奈顾客至上,他也只能陪著笑脸指出房间所在。「转角过去第三间和第四间,那里是最安静的房间。」
「谢谢。」戴宛香点头致意,自怀中拿出一枚金元宝,她偷偷递给了小二。「将麻烦带给了你们真是抱歉,小小歉意不成敬礼。」她的态度让小二态度丕变。
「不会不会,两位请。」
领著戴宛香走至房门口,夏侯令忽然抱起了她,自窗口一跃而下,以飞般速度再次窜入人群之中。原来方才不吃那桌菜是怕被下毒,佯装入房是要引敌人先进屋埋伏,他俩好趁机离开。
走在人群中,夏侯令在心中暗暗决定。要查清楚,一定要。
自从圣罗帝登基之後,夏侯令在永青内的眼线一一被萧亦丞拔除铲除,为了要得到京城内的消息,他不惜花重金养人置入各官府卧底,也分派不少下属伪装平民百姓收集讯息,而现在,正是这些人发挥功用的时候。
藏身於京城内,靠著眼线,夏侯令调查出萧亦丞去处,自从被辞官後,他回到了位於毅横的上古庄落,那里是他最大的落脚处,也是最能找到他的地方。
得知这个消息,夏侯令决定动身前往,将戴宛香托付好友,他只身前去。
十天路程即使快马加鞭赶路也要六七天,夏侯令本想在路上打听些关於痕星消息,只是沿途的追杀,毒攻偷袭,卑鄙下三滥的手段不停往他攻来,虽能一次次脱险,对方攻势却也一波波狠辣,每次都让他战得辛苦万分,就像现在一般。
第八天,已经快到达上古庄落了,但却被来意不明之人团团围住,这恐怕是他遇到最大的一次杀阵。
黑衣人无以数计,最外围有弓箭手戒备,内圈全是抡刀持剑之辈,夏侯令凝神以待,等著对方的第一招。
就在众人要发动攻势时,一低沉嗓音忽然传出,如离弦箭般有力,贯穿每个人的脑,众人立即停下动作退至一旁。
自树阴影处走了出来,身穿酒红袍子,外面披了件缝羽大氅,男人笑了笑。「你就是夏侯令?」
「嗯。」不松戒备的看著眼前人,内敛的目光和浅薄的气息,这人有著极高的武学造诣,由周身散发出的气就能察觉。「你是谁?」瞪著红袍男子,夏侯令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非是武术造诣上,而是不外放的个性。
「何必管我是谁,既然你是夏侯令,就请进吧。」红袍男子一笑,面上满是悠哉,那笑有几分萧亦丞的影子。他挥挥手,遣退了所有黑衣人,对著通往上古庄落的楼梯比了个请的手势。
点点头,虽然怀疑,但夏侯令仍转身前行,手中刀握得紧,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彷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的,那男人一笑,领著大队人马退离开去。
虽然不明所以,但夏侯令无及多思,他只想快些见到萧亦丞,问清这一切究竟如何。一步步拾级而上,石梯遥望无界,彷佛通天一般。
云气雾气在周身环绕,宁静的山区没有一丝虫鸣鸟叫,感到奇怪,心中一阵不安,夏侯令加快脚步,在三刻钟後,他终於爬上上古庄落,踏入院落,其内花卉极少,一座高山落瀑直奔而下,贯穿整个上古庄落,一进入先收入眼的就是气势磅礴的白链,飞瀑两侧各是通道,通道旁佐以怪石或人工引水种植的水中植物,别出心裁自有仙家气息。
一侧为水一侧为石,两边看了眼,夏侯令决定走石路,原因不为何,只因水不够坚定太过善变,不似萧亦丞个性,他是个坚定自我之人,该选石路行。
身旁怪石引人注目,但夏侯令注意力却不在此,他发现整个庄落太安静,没有半点生气,没有人的声音,没有人的气息,好似一座死域。
走著走著,忽然杀气笼身,来得太快太急太无声无息,夏侯令心一惊身形幻移,堪堪躲过银剑取命,旋过身看著来者,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白发飞舞,似雪飘飞空中,夹带一丝冷然,更多一份漠然,淡然目光夹带无法形容的杀机,来者面容如此熟悉,但再见面,却陌生得让他快认不出来。
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人,心中震惊无法形容。
一夕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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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著轻松愉快脚步走著,萧亦丞看著天边高挂的银月,距离上古庄落越来越近,只剩下通天梯要爬,他将消息放出去迄今正好十天,他如期归来,孔炜一定会大肆的为他接风洗尘。
想到睽违的朋友,秦娘子、花家姊妹,甚至是几位许久未见的武林朋友都会到来,心中就一阵喜悦。
转过弯道,萧亦丞皱起了眉头,这是怎麽一回事......没有人,就以往经验,只要自己长期未归,一旦回来必定会有大批人马在梯下接待,只是现在别说个人,连只鸟儿都没有。
望著终年山岚云雾缭绕的通天梯,不安盈满内心,孔炜功夫不差,且庄落内有不少他特意安排的强者,不可能轻易就出事,但这实在太不寻常!
提气奔驰山道,灰白色的石阶快速在脚下掠过,萧亦丞费了一刻钟才到达山顶,扑面而来的仍是曩习的磅礴巨瀑,摆设什麽的都没改变,什麽也没少,就是少了人。
这里原有两女看守,如今却不见下落,不安更加紧揪著心,萧亦丞奔往石路,那儿通往的是他和孔炜的寝室,廊道上静悄悄,依旧什麽也没有。
心中大惊,转过弯道,他忽然停下脚步,双眼发直的瞪著眼前所见,愣了许久,他才踏著摇晃脚步前进,蹒跚步履透露出他的震撼。
「炜......炜?」加快脚步,他冲到躺卧血泊男人身旁,伸手欲探鼻息,却明白这是多此一举,由发青的脸看来,陈尸已久。
「为什麽、为什麽!」紧紧搂住这唯一的亲人,他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走了,没有任何声息,就这样走了?
他不相信!不相信啊!
没有落泪,萧亦丞紧紧抱著男人尸首,无语望向苍天,茫茫然,雨落纷纷,敲打在他面上,不是泪,是他对上天的控诉。
颈项僵硬的偏向一旁,他看见地上血字,显然是孔炜死前留下的讯息,歪歪扭扭的字是『夏』,瞪著,萧亦丞不敢置信,心中再度被重击,鲜血自嘴角流下。
垂下头,三千青丝竟成白发,混著滴落地面的血珠,妖冶却令人不敢注目。
夏侯令!
不杀他......萧亦丞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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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带孝素衣,冷剑映在面上更显寒霜,萧亦丞褐眸凝视夏侯令,唇角勾起异样笑容。「很好......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呵呵,很好。」头偏了偏,下一秒人闪身向前,快如电,剑芒如雨般洒出,绵密剑网无处可破,不明所以的夏侯令只能不停闪躲。
「你在说什麽。」冷声说著,举刀隔挡,不料来者力道远出乎自己臆测之外,震麻他虎口,险险连刀都要脱手。
「误会?呵......我是误会了你,误以为你没有我想像的那麽卑鄙无耻!」语落剑虹再起,转沉重为凌利,脚踏奇异步法,身行彷佛幻化无数,萧亦丞举剑再攻。
第二次接招已有了警惕,夏侯令不敢轻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难道说连他也受到了袭击?自己被狙杀,没想到连他也是,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要他两的命?
「杀人偿命,我今天就要你血债血还。」转眼间交手无数,两人不分上下难分难舍,剑峰一旋,杀招再起,夏侯令亦提刀运气,气流相撞夹带起漫天尘沙,兵戎交接,更挫及周遭奇石,在上头留下清晰痕迹。
「我没有。」辩解无用,夏侯令明白盛怒下的萧亦丞听不入任何事,除了不停防守外,他想不出其他方法,想走却被紧紧缠著,更何况他也想知道发生何事。
「你为什麽要杀他!你对我不满找我便可,为何要拖累到他!」内心血气翻腾,镇下到口的腥味,他森然一笑。「我夺走了你的母亲......你杀了我的兄长,不错呵。」这笔帐要好好算,要好好算......看究竟是谁欠了谁。
眯起眼,夏侯令冷凝著他。「那果然是你和夏侯郁设的局。」忽然为洛神感到悲哀,竟是死在如此信任之人手上,死在儿子的过分自信上。
「何必露出这样的神情,你难道要说那场鸿门宴你事先不知麽,我被邀请至郁王府的事瞒得过你的眼线麽,夏侯令啊......虚伪这两个字你当之无愧,比之夏侯郁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想推托洛神之死究竟何人责任,本能的,萧亦丞只想反击,要杀了这个人,要毁了他!
夏侯令保持沉默,他不想在这时间和他争论洛神的事,这两人都有责任,谁都逃不掉,逝者已矣,多说什麽都成枉然。现在的重点是,谁杀了谁,又是何人要追杀他。
刀剑相接成了僵局,没有人愿意退让,互相瞪视。
「有证据说是我麽?」忽然说道,一开口手上力气卸去几分,剑芒闪烁眼前,明白这样下去对自已极为不利,夏侯令一脚侧踢向萧亦丞,趁著他後跃闪躲时候抽开距离。
面对男人的疑问,萧亦丞不语,轻触剑身,彷佛觉悟一般,他提剑快攻,不给夏侯令开口机会。
兵戎交替,金器撞击,火星隐约,没有任何机会开口,没有任何喘息空间,战,誓杀的战,冷冽寒风吹向面容,更显颜上汗珠炙热。
心中爲无法开口的解释与疑问焦急,夏侯令明白现在要以言语说服眼前人难如登天,为今之计便是击败他,让他好好听自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