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渠站在原地,似笑非笑。
当晚,虹族所带了的舞蹈表演让长年征战的士兵兴奋不已,原本冷冰冰的神情被酒催化得醺醺然,而商凤印也在这场表演中喝得痛快,只有本该在他身旁的雁渠因身子不舒服而回帐歇息。
夜当空,月当空,众星匿迹,在商凤印的帐棚中,男人俯卧著,一头美丽黑发顺著背脊的线条而下,在白色单衣的衬托下更是黑得炫目。
营火在远方跳动,丝毫照不进棚内,本该只有塌上沉眠之人的帐棚此时多了个人,来者蒙著面,不动声色的靠近床铺,举手是一把闪亮逼人的匕首,下一秒,匕首没入男人心窝,下手之快让男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出。
得手的容易让男人露出微笑,但就在他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慵懒的、清亮的声音蓦然自他身後传了出来。
「你是谁?」
这声音让男人的汗毛倒竖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猛然上前,他一把掀开被子,床上卧棉著的是一个年仅十四、十五的少年。「你!」回头,男人冷冷瞪著眼前被月光照得一身清灵脱尘的男子。
「可怜的希楼啊……枉费我体恤他辛苦让他睡这儿,没想到成了替死鬼,真是可惜了那张漂亮的盘儿,你说是吧?」说完,雁渠低低笑了起来,他平淡无波的眼眸紧紧锁在眼前男人身上。「你把脸和头发遮起来也是没用的。」他往前一步。「你的味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名为情敌的味道呵。「犴是你吧……」双手环胸,雁渠依然望著他。
扯下面上的黑布,犴凶狠的瞪著雁渠。「你知道我要杀你?」
「不知道。」微笑。
「商凤印呢?」
「和士兵在外边乐著呢,呵呵,看来我的直觉没错,你和印果然不简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如此的恨、如此毒辣,若不是面临太多风浪,雁渠恐怕已经死在这样的目光下。
「闭嘴!贱人!」快步上前,匕首架上了男子脖子上,犴口气森冷的低语。「你不过是躺在下面让人践玩的男倌!」
挑眉,雁渠毫无惧色。「我跟你的差别只在给多少人玩过,论体位,你不也和我一样是躺在床上张开脚让商凤印搞?」
啪!
热辣印在脸颊上,雁渠眼眯了起来,他冷笑。「无梦!祈祯!」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的两位姑娘现在都睡了。」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就见雁渠一震。
「为什麽是你?!」转过头,只见一身白纱飞舞的秦幽冷冷对自己笑著。雁渠无法理解现在究竟是怎麽回事。
「傻孩子。」秦幽摇了摇头。「从你一入我花郁馆我是怎麽教导你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论是谁都不能爱麽?你怎麽不听劝呢……」目光一冷,她箭步上前,点了雁渠穴道。
「偏偏,你爱上的又是他……」女子低语,其馀的雁渠一昏,什麽也听不见看不见了。
目前在第61篇
雁渠(二十)
建档时间: 12/12 2008更新时间: 12/12 2008猛然一阵强烈的冰冷感袭来,被泼了一身湿,雁渠打了个冷颤,眉头蹙起,缓缓扬开了眼睫。张开眼,看见的是犴与秦幽在面前,他们身後还有莲歧。
「原来如此啊……你们和虹族挂钩。」了悟的叹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思绪一转,明白是他们给自己下了药。「为何抓我?」若说是为了犴的私情,那不合常理。
「你是商凤印的爱人,抓你自然可以威胁他。」莲歧淡淡的说著。
抬眸看向犴,只见他神色黯淡,看来是对莲歧口中的爱人感到悲伤。「秦幽你为何在此?你和商凤印也有关系?」
秦幽没有回答。
这一切都像谜一样,雁渠摸不著头绪,知道自己再问些什麽也不会有人回答,他索性闭嘴,什麽话也不讲。
慢慢的,随著时间过去,莲歧和秦幽退离,只剩下犴。
走到雁渠眼前,犴蹲下了身子和他对视。「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说完,头也不转的离开。
听见那宣示的话语,雁渠重重吐了口气,看著高处通风口外的天空,他内心无比沉重。
过了几天,这几日除了送饭的外,没有任何人来探过他,而在今日似乎有所不同,雁渠看著眼前女子,疑惑。
莲歧端来了饭菜,放在雁渠身旁。「吃吧,不知道我们虹族的伙食合不合你胃口。」
看了她一眼,雁渠默默拿起盘子,用著汤匙吃了起来,虹族的伙食口味很重,他第一次吃被呛得差些流泪,後来慢慢调适才勉强自己习惯。「很辣,很咸……吃了很不舒服。」他小小的抱怨著。
听见他的话,莲歧笑出声来。「你这囚犯还真敢抱怨。」顿了顿。「我会告诉他们你的饭菜不加那些香料的。」
「谢了。」大口喝了口水,雁渠才继续进食。「你今日来不会只是单纯问我食物合不合胃口吧?」见女子把她身上的水壶打开,添了些水到大竹杯中,雁渠再次向她道谢。
「我的确有些话要问你。」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通透的蓝在细微的光芒照射下散发出美丽的光辉。「这东西是你的?」她问。
那是商凤印让自己行刺德喇西的匕首。「不是,是商凤印送我的。」自那次後这把匕首就一直留在自己这里,看它的漂亮,他也没打算还给商凤印。
「他送你的?」瞪大眼,莲歧忽然凑到了雁渠面前。「那你可知他这匕首是从何而来?又是谁给他的?你知道麽?」她快速的问著,不难从她语气得知她的在乎和著急。
怎麽,那匕首和她有关?
压下疑问,雁渠耸耸肩。「我不知道,但那应该是他的东西没错,他很宝贝那东西。」其实有几次商凤印都向自己要过,是自己耍赖不给他的,他是个很慷慨的人,对自己的要求更几乎是百依百顺,能让他开口要回的物品,看的出来对他很重要。
「是麽……」莲歧低吟几声,又开口。「那你知道他是哪里人、家里又有谁麽?」
对於莲歧的问题,雁渠不由得锁起了眉。「我不知道,你怎麽会忽然想问这个?」见女人忽然僵住的神情,他轻轻叹口气。「你可以问问秦幽或者犴,对印他们的了解比我更多。」
点点头,莲歧起身要走,忽然,雁渠开口。
「你已嫁人了?」
「嗯。」莲歧淡淡的回答。
「你幸福麽?」
显然没料到雁渠会这麽问,莲歧愣了愣。「幸福,我的丈夫很疼爱我。」
「可有子嗣了?」
「有一女……怎麽了麽?你问这做什麽?」
呵呵笑了起来,雁渠扯了扯自己垂落在胸前的黑发。「如果我是女人,或许我也可以为他产子吧……」他对莲歧一笑,那笑很温柔,让她忽然感到一阵心酸。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从来没爱过你。」
雁渠的笑变得落寞。「如果他没爱过我,或许我不会这麽傻。」话说完,只见莲歧头也不回的离开,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雁渠眸眯了起来,对於莲歧,他知道她本性善良,会有这些举动纯属要保护部落,真正棘手的是犴与秦幽啊……不知道印那边怎麽了,面对犴,他会如何……
叹了口气,他放松自己,要自己不想太多。
在商凤军的主帐中,商凤印坐在上位,眯起眼望著虹族捎来的信,无梦在一旁,神色凝重。
「他们说什麽?雁渠还好麽?」她问。那晚本来都设计好了,待虹族之人来杀人时,她和祈祯便可一举拿下作为发兵的理由,但没想到……一想到失败,她就想叹气。
「就被抓起来,他们要我退兵,永远不得踏入送水。」冷冷说著,商凤印面无表情。
「这、这怎麽可能!」
「你先下去,让我好好想想。」商凤印挥挥手,示意无梦退下,就见她满脸无奈的离去,营帐只馀下商凤印一人。
手撑著额,商凤印卸下冰冷的面具,他疲惫的叹了口气。他知道犴也牵涉在其中……绝对不会只有退兵这麽简单,他只能希望雁渠平安。
想到了犴,他便不得不回忆过去。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冒险潜入虹族救雁渠时,恭敬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报!虹族的莲歧姑娘求见。」
莲歧?
商凤印挑眉,此时来见不怕自己杀人?「让她进来。」他沉声说著。不久就看莲歧进入,她没有对商凤印行礼,只是静静的看著他。
「你来何事?」商凤印问。
「这可是你的?」取出蓝色匕首,她问。
「嗯。」商凤印淡淡回答,看见献蓝,他就想到雁渠,内心积压的不悦和思念一股脑的冲了出来,他知道现在不可以透漏任何的情绪,但……「雁渠还好麽?」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想拥抱想亲吻,想他在自己身边。
看著堂上男人,莲歧沉默不语。
「我退兵你能保证他会安全无虞的回来?」
「以你的能耐应该有不退兵就救回他的方式,你真的这麽在乎他?他只是个男宠不是麽?」莲歧望著男人,眉头轻轻拢了起来。
「我不要他有丝毫的损伤,一根头发都不行。」冷笑,回视莲歧的目光,他很是怀疑这女人究竟来此的目的。「他若有丝毫差池,我要你们全族的命来赔。」
深深吸口气,莲歧叹了声。「我们只是想保护自己,如果不是你的进犯,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们可以投降。」
「投降就是抹杀自我存在价值,也是抹杀虹族的尊严,这是不可能的。」
冷冷瞥了眼莲歧,商凤印哼了声。「有什麽东西比活命还重要麽?」他站起身,走到了莲歧身边。「你们身居这个偏僻地方,又真的知道什麽叫战乱,知道什麽叫自尊麽?」说完,没给女子反驳的机会,他踏步离开。
从商凤印那里离开,莲歧满腹的疑问和怒气,她想也不想的直接到雁渠所在的牢房,就看里边的男人很悠閒的把玩自己衣襬。
「你说,什麽叫自尊!」走入牢房中,莲歧在雁渠身边坐下,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个举动有些怪异。「投降就是败坏我虹族的尊严,这样有错麽!」怒的开始拔起地上的杂草,莲歧忽然瞪向雁渠,大有他不给她个满意答案,就要把手中杂草塞到他嘴里的意图。
「呃……」显然她被商凤印气得不轻。内心苦笑著,雁渠搔搔脸,思考了一会儿。「在我看来投降也没什麽不好的。」说完就听莲歧的怒吼声,一连串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批哩趴啦的,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雁渠才又开口。「拿我自己来说吧,当男倌很没尊严败坏男人的面子,可是……」回忆过去,虽然他并不讨厌这工作,只是想到朝天的血脉,他就内心苦闷。
「可是我不做,就只能看我家人活活饿死。」说完,他冲莲歧一笑。「这是个乱世,没有什麽对与错,谁能生存谁就是赢家,你可以坚持你的尊严,只是你的固执或许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莲歧,你没有踏出过送水不知道外面的环境,你不知道女人被逼做娼,男人被迫为奴的无奈,反抗的就死,要活著要养家的,就只好认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说什麽叫自尊呢?」云淡风轻的说著,他看见莲歧眼中的错愕。
「不要和他作对了,投降这里依然是先凤皇朝的化外之地,反抗了只会让更大量的军队进驻,最後这里也会沦陷,变得和外面一样的污秽,到时候虹族会更没有尊严,你们会和我一样,成为奴隶玩物……」
「闭嘴!」莲歧猛然起身,她看著雁渠的眼充满杀意。「不要想动摇我的心志!」说完她快速的奔离。
看著她背影,雁渠无奈的叹气。抬头看向高处的气窗,他无声思念著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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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有看到这篇文章的朋友,替我即将送出的中途小猫小小祝福一下希望她到新家可以幸福快乐,可以得到更多更多比我给的更多一百万倍的爱(硍我难过到快死了orz)
目前在第62篇
雁渠(二十一)
建档时间: 12/12 2008更新时间: 12/12 2008树荫繁密,虽然现在不是外出散心的好时刻,但商凤印实在压不下内心的焦躁,在交代了无梦祈祯後,他只身一人到了军营不远处的小溪流来。
他和雁渠在这个地方放水灯,一起欢爱。
他记得雁渠说明年还要来,两个人再放灯。
握紧手,商凤印看著在泠泠水流冲击下的石头,在日光下,那石子好像有了生命般的熠熠生辉,他忽然道:「既然来了,不谈谈?」
自蓊蓊树林後走出一条颀长身影,金发在阳光下闪烁著和石子一般的光亮。「很久不见了,胤。」犴站在男人身後,看著他如昔的黑发垂在背上,在日光下,彷佛覆上了一层银霜的炫亮。「我没想到,你会为了他愿意见我。」露出苦笑,犴蹲下身子,捧起男人的黑发,细细在手间把玩品味。
商凤印无语。
「我们不能回到以前那样麽?」犴问。
「把他还给我。」商凤印淡淡的说著。
「……」
「你们从我身上夺走的我不在乎,现在把他还我。」
感到呼吸紧促了起来,犴咬紧了牙,脸上现出了怒意和疯狂。「不可能,你是我的,我绝不会把你让出,你就等著收他尸体吧!」
商凤印依然沉默著,拨弄溪水的手收了回来,他垂眸看著水中的游鱼。「是麽?」忽然笑了出来,他回身看著犴,伸出手轻轻抚触这个他曾经眷恋的脸庞。「你难道还不懂麽……」说完,他一用力推倒了男人,顺势欺了上去。「你还不懂我麽……」眼眯了起来,湛蓝瞬间变得深沉。「被我丢弃的,就永远不可能回到我的身边……而让我珍视的,哪怕是拿命当赌注,我也要抢回来,你最懂我了不是麽。」红唇边的笑是那样尖锐,看的犴冷汗涔涔。
商凤印,早不是他熟识的胤。
那个温柔对他的男人,那个笑得像个大男孩的男人,上哪去了?犴内心不停问著。「你恨我背叛你麽?」最後,他这样问著。
「不恨。」起身,商凤印微微一笑。「你对我生命早没了意义。」
犴握紧了手,他感到冰冷,全身都疼痛了起来。「那你为什麽千方百计躲我!」他低吼。「如果你不爱我了,为什麽不杀了我!如果你对我没有丝毫的情意,在寒颜山上你为什麽不出面,我知道你来了、我知道你来了!」瞪著眼前男人,犴疯狂的扑上前,狠狠抱住了商凤印。「那是场意外啊,我们、我们都不知道叔叔和大哥会……」
「所以呢?」商凤印淡问,一把拉开犴,推开他,让彼此的距离拉远。「如果你是要对我道歉或什麽的,那就省下来,你真的对我有情,把雁渠放了,这跟他没有关系。」
「雁渠雁渠雁渠!你心里只有他麽!」
「目前就我的生命意义来说,是只有他。」
「你!」
「没事就快走,我不想和你讲太多,如果要宣战就快一点。」冷冷一笑,商凤印双手环胸,方才两人的暧昧和剑拔弩张忽然变得慵懒松垮。「你不让他走,也只好我自己去接他了。」
「是麽?」娇俏的女音自後方缓缓飘了过来,秦幽手拿长鞭。「你和犴的问题解决了,也轮到我的了吧?」她冷笑。
商凤印耸了耸肩,一派轻松。「我说过了,如果不是你这麽视钱如命,就不会沦落到如今孤家寡人的命运。」
「是你杀了他!你是凶手!」崩溃的尖声大吼,秦幽手腕一动,长鞭如飞蛇蓄劲而出,破空之声咻咻,在商凤印眼前画出一道美丽的弧,只见商凤印身不动,鞭子就快触碰到他时,一旁的犴闪身上前抓住红鞭。
手上的刺痛也刺痛了心,他看见商凤印无关痛痒的笑容。
「秦幽。」商凤印缓缓的说著。「当初我从你那儿拿起了刀子时你就该知道我要做什麽了,那为什麽不让他走呢……因为你贪图族内的遗宝,待我杀光所有人後,你就能不受限制的进入禁区夺取宝藏,因为这瞬间的贪念,你害死了彦不是麽?」
「闭嘴!你才是凶手你才是!」
无谓的耸耸肩,商凤印迈开脚步,离开这是非之地,远远的,他能听见秦幽痛彻心扉的哭声,也好似能看见犴悲凄的神色。
他们是在自己灭族时仅存的两人,一个是待他如弟的姐姐,一个是自己爱恋的对象。
他们背叛了他,将他推入了父兄的魔掌,自己仍放过了他们,但现在,他放了他们他们却不愿意放过他……在母族时是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所有的甜蜜都伴随了痛苦和疼痛,他们却不停逼他想起,逼他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