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易水寒再次意外。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金主这个家伙啊!他的怪癖多了去了......"
金主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
金主喜欢喝酒喝可乐,讨厌香菜的味道。
金主吊儿郎当,经常带男人或者女人回家过夜,但从不纠缠,隔夜便是陌路。
金主很能打架,经常放倒来酒吧闹事的混混。
金主讨厌男人长头发,讨厌男人不伦不类不干净。对于女人却很无所谓。
这些都是自己不知道的。自己和他住在一起快4个月,认识了快半年。却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吃饭的口味。不知道他的喜好。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还在期待什么呢。从一开始,这种就已经隐约期待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易水寒死死地抓着头发,身边人的声音象是从远古传过来,过滤不到大脑。然而下一秒那些声音变成一根锋利庞大的锐器刺穿了他的耳膜与神经。
"金主不是曾经有过恋人么?好象是个很好的男人吧,不是认真了很长时间么?"
吓?
易水寒瞪大了眼睛,却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在金主的酒吧里,有GAY有正常恋人,大家毫无顾忌并不避讳这些。易水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只想知道金主的事情。
"能不能告诉我,金主以前的事情?"低垂着头,声音象是从地底下传上来。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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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推门进去的时候,没有象以往一样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地上对他回眸一笑。刚以为瘟神没回来而应该松口气但实际上却有些失落感。
失落个P啊。金主摇摇头,却注意到四周的异样。
东西收拾的很整齐,恢复到以前那个少年还没出现时的样子。一个存在过又消失的人的痕迹在这个空间里流转开来。
金主不是笨蛋。
他立刻冲到那个孩子的房间里。前一天吃的方便面盒子还扔在地上,报纸摊得到处都是,好象他立刻就会推门进来一样。
但是行李什么的。统统不见了。
走的跟来的时候一样突兀而没有礼貌。
金主愣了很久才得出这个结论。走就走了吧。终于可以恢复到以前单人万岁的生活了,应该庆幸,恩。
去冰箱里拿酒喝。开了门金主又愣住了。满满的一冰箱酒与可乐。易水寒经常说这冰箱八成是与机器猫的百宝袋接壤的,这次真的接上了?
那小子走的时候还知道做这件好事,真难得。金主的嘴角弯了起来。过了一会依在冰箱门上开始沉默。
又是哪根经搭错了么。居然会有种失落感。
意外。失落。心里空了一块。情绪就沿着这样的轨迹滑过来,让身体里的哪一处沉了下去,开始不想说话。
金主慢慢走进卧室。扫视一下,脸色立刻起了微妙的变化。
少了一张照片。一张小小的照片。却足以让金主从南京暴走到上海。
满腔复杂的情绪让金主产生眩晕感。
如果找到他,我一定要杀了他。金主狠很地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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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没想到每天睡前的祈祷那么快就实现了。
找了易水寒半个多月。刚开始的时候金主觉得毫无下手之处,这个家伙根本不会按时去上课也不会乖乖回家,找他就比大海捞针容易那么一点点。
但是要是针自己浮上来的话那么就是轻而易举了。
易水寒自己出现在肃隐。推门进来的时候金主完全没有注意到。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
头发减掉了。普通男孩的长度,面目显得清爽了很多,人似乎也高了一点。嘴角带些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个笑容简直是自己吊儿郎当的翻版。
金主突然脸色铁青起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这个笑容真讨厌。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让那个人讨厌的么?
易水寒只笑却不说话。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现在,在那边做招待。"他指了指外面不远的另一家酒吧,"你看我,已经不是小男孩了。"
"......这管我什么事?我只要我的照片!你最好在我动手以前把照片完好的还给我。"你半个月去干什么了。我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
自欺欺人的想法。拜托你,在我还能欺骗自己的时候,快点从我眼前消失吧。
易水寒的嘴角又往上挑了一点点,使表情看上去带了嘲讽的味道;"你打算怎么对我动手?"
"........................"金主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再捏紧,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你下班以后来找我。我可以考虑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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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那家酒吧的时候,金主心不甘情不愿。环境没有自己的好,音乐比自己的俗,客人比自己的低级。垃圾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要找到易水寒容易的很。角落里的沙发上几个人围着的中心人物,风光无比。鱼龙混杂的酒吧里这样的男孩受欢迎的程度不言而喻。
"喂。"金主带着深深地厌恶表情站在人围外招呼了他一声。
易水寒视线向这里移动,定格了一会,又移开了。
装做没听见。
金主立刻觉得头发都要站了起来。这小子居然开始会装聋做哑了?
"小寒,来一点呀。"笑得极猥琐的大叔级客人递给易水寒一点东西。易水寒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金主一眼,便接下来。
这种挑衅的眼神。 他妈的。
金主突然拨开人群一把拎起了易水寒。积攒了半个月的怒火几乎要使他想掐死他。
为什么这么生气。
居然不是因为你拿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居然不是因为你不告而别。zybg
是因为,你似乎完全走错了路。你在变得莫名其妙。你宁可在这里放纵也不要回来跟我解释清楚。
这样变化的你,我完全不喜欢。
但是造成这样的,似乎是我。
"跟我走!"金主粗鲁地抓住易水寒的手臂拖着他往外走。留下身后开始骚乱的客人。易水寒也不挣扎,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眼睛炯炯地看着他,但满是嘲讽。
"你们......"酒吧的保安和老板都不是木头,何况是对面的酒吧老板明目张胆的来抢人。
"给我滚。"顺手抄起一个酒瓶就砸过去。
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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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乱把易水寒从那里拖回自己家。一路上两个人什么话也不讲,易水寒一直保持着嘴角玩味的笑意。金主喘着气,身上到处的隐隐作痛让他更加恼火。
见鬼,明天肯定没完了。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老是要跟这个小鬼扯上关系啊啊。金主几乎痛苦得要蹲下来抱着头哀号。
进了家门,翻箱子拿药。正准备自我处理一下,易水寒突然递过来一张照片。
"你的东西。"
"......舍得还我了?"他妈的,手上好疼。
"不,我只想知道,"金主看见易水寒的脸上又浮现那种玩味的笑容,"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这张照片而搞成这样?"
"......你......的照片。"当然是照片。这么宝贵的东西,是那个人留给自己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比的上。
"自欺欺人。"
"吓?"金主一时呆住了。下一秒易水寒扶着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好象要看进他的心里去,"拜托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说不喜欢是骗人的。可是我不想承认。
你还只是个孩子。我不想把你拖进GAY的阴影里。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还有我的以前。
你不明白。
金主推开他的手,好象掸掉肩膀上什么东西,扭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又恢复到以前的冷静:"你在干什么啊?搞的象三流电视剧一样。"
比电视剧还要戏剧化。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我不在乎什么世俗的眼神。只要你说一声。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易水寒盯着金主看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抬高身子站直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是我喜欢你。"
声音是小孩子埋怨般的哀伤。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可是我不在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拜托你,说清楚。"
说清楚就没这么多的麻烦了。我不是超人,你不说的话我永远也猜不清楚你到底在考虑多少东西。
金主没有回应。他扭着头过了许久,才慢慢地问道:"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能知道多少。
"去海边看日出吗?"
"哈?"易水寒有些反映不过来,不要转移话题啊。
"走吧。我开车带你过去。"
"......你不要逃避问题。"
"......我只是想选个好地方回报你的故事而已。"
"哈?"易水寒被这句太深的潜台词绕得有些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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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不耐烦地在楼下转来转去。金主说去开车,去了至少20多分钟还没回来。
"搞什么啊,一辆飞机都可以开过来了啊。"边抱怨边往车库走去。前面黑暗里跑出的人影隐隐绰绰让易水寒感到不妙。
飞奔向车库,手不由自主地捏成拳。
你不是很能打架的么。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肯定么。
跑进车库的第一眼,易水寒差点以为金主已经挂掉了,而且死相很难看。
金主斜靠在车门上,身上挂彩无数。脸上血流过白皙的皮肤,更加可怖。
跑过去。听见他的喘息。顿时放心不少。
"要不要报警?"
"......拜托,你就不能先打120?"
"打了?"
"......算了。"
开车自然是不能。金主只得懊恼地坐在副驾驶座里,看还没有驾驶执照的易水寒驾车上路,为自己没丧他人之手的小命祷告。
"真的没有关系么?"
"恩。皮外伤而已。习惯了。"
"...................................."
"......你笑什么啊。......看前面!"
"......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狼狈啊。你以前无论做什么事都显得很成熟的样子,让我觉得完全跟不上你的脚步。"
"......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金主整个人往后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听故事吗?"
一样不是什么好故事。单亲家庭,被父亲驱逐的孩子,站在家门口也不被放进去。自己生存。跌跌撞撞地活下来。遇到一个男人。相恋,被人歧视。但始终不曾低头。
很多年以后,自己一个人来到上海,开了家酒吧叫"肃隐"。一个人开始醉生梦死。每天跟不同的男人女人过夜。然后在一天半夜的时候遇到一个少年。
跟自己听来的差不多。易水寒暗暗想。
金主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你应该也听说过的。我说过只要能说出的,就都不是什么大的伤痛。我把它告诉别人,也不会是想证明它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罢了。"
"......你不会,说一次就疼一次么?"
"......会麻木的啊,未成年。"
"不要那样叫我!"
那么告诉你别人都不知道的吧。我之所以会变成一个人,是因为那个照顾我很多年的男人死掉了。给我留下的东西在随着我东奔西走以后渐渐就只剩下这张照片了。
是我杀了他。
"我们去看日出的时候,我跟他说话,他分神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拐弯,出了车祸,他抢救无效死亡。"
"............闭嘴。"
"恩?"
"笨蛋!!我会紧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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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地上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活着真好。"
"......这个感慨很恶心。"
".................."
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因为你说了要不要跟我回家。
那个时候开始就是这种温柔。让我沦陷。
那么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说过了呀。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很无助的样子。我突然觉得那个时候看见自己的小时候一样。"
"然后呢?"
"啊?"
"日久生情了吗?"
"......去死啊。"
都是寂寞而相象的人。你伶仃的腕骨曾经拥抱过多少人,现在它只属于我。
你的过去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他们都没有我知道的详细而全部。所以我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
"......要不要在一起?"
当天边第一缕光线出现,整个水面上空的天空猛然全部亮起来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出这句话。
当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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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3年以后,易水寒不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向好朋友萧铭描述那天的日出是多么的漂亮,萧铭总要捂着耳朵趴在桌子上敲打着桌面大声向金主抱怨。
"啊啊啊我要疯了啊。你好罗嗦啊。"
金主只是呵呵地笑。
"对了,萧铭,你知道我最感谢什么吗?"
"......太阳。"
"......你能不能有点想象力?我最感谢的是神经啊哈哈哈。"
"??"
" 因为如果那天夜里,我们俩谁的神经没搭错,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金主和易水寒了啊。"
"............对的,你们的神经搭错到现在都没有复原。"
金主依然只是笑。
三年。金主22岁。易水寒18岁。
在一起已经三年。以后也会一直。
我们的爱,我明白。你的微笑,就是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