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的心也在这场幻灭中粉身碎骨。
我紧捂着嘴，将所有的惊诧与愤怒生生咽回肚子里，再也动弹不得。
年迈的国主被释放回属国，美丽的世子被幽禁在后宫。这难道就是弱国偏安的代价吗？
还是说大王对西岐的杀伐不过只是为了怀中的美人？
红颜祸水。
高贵美丽的西岐世子，却软弱的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最后只能沦为男人胯下的玩物，甚至连自己的属国也将不保，多么悲哀！
我看着床上熟睡的大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欢爱后的红韵，男人的味道没有散去。像是正在怒放的花蕊，吸引着男人们的爱怜。
他们这样在一起多久了？久到让我这个清洁高贵的哥哥变得如此妩媚冶艳？还是说他的骨子里其实就是放荡下贱的呢。
既然如此，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苦苦压抑拼命守住的又是什么呢？
多么不值？！
我几乎是有些愤怒的将他从床上拉起来，他睡眼殇迤的看着我，眼底眉梢掩不住春意暗流，似乎尚未从一浮春梦中苏醒。
跟男人睡久了，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想勾引。
我骂了句贱人，又将他狠狠摔到床上。
他有些清醒，忙忙用被遮住身子，水雾样的眼神无辜的看着我，分外惹人怜惜。
"阿发，我......"
我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怪不得这么久都不见你回西岐，原来一直在后宫为大王暖床。真有你的。"
他低垂的眼底已是泪光涟涟，轻轻颤抖的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都强咽了下去。
"看看你什么样子，连下贱的男娼都不如，恶心！"
我狠狠摔门而去。
屋里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哭泣。
十八 姬发
我失魂落魂的从青瑯殿里跑出来，那里的空气让我窒息。
妲己在远远的看着我，好像对发生的一切早已了然。
是啊，我都要忘记了，这宫里的事，又有哪一件是她不知道的呢？就算大王不再专宠于她，以她如今的手段，想要瞒过她，也是不容易的。
"你是故意的，对吧。"
难道她是想让我来扰乱他们的好事，让大王重回她身边吗？
她倒是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当然，我可不想替别人背着狐媚惑主淫乱后宫的罪名。"
"只怕是你自己想重新夺回大王的宠爱吧。"
她点点头，老实的好像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
"难道你不想让你大哥早点回西歧去吗？还是说你想要除掉他自己做西歧的主人？一旦拥有权力都无法忘记它的美好滋味，就算是亲兄弟也一样。现在正牌世子被囚禁在宫里，你这个备选才有机会。"
她的语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我承认权力的滋味确实让人欲罢不能，只是在我眼里，它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让大哥可以重回我身边的工具。
"你以为凭这几句话就可以让我帮你达到你的目的吗？你错了，我是喜欢西歧世子这个位置，但我更喜欢的是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个人。如果我连西歧都掌控不了，那我还有什么筹码去把他抢回来呢？"
我看着妲己惊诧的脸孔，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快意。
"还有，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他从这宫里救回来，然后绝不让他再离开我，只是不是现在。所以在此之前，请皇后娘娘你再好好忍耐吧。"
她狠狠的瞪着我，狰狞的表情再无一丝美丽可言。难怪大王不再喜欢，嫉妒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你疯了，你们所有人都疯了！"
她大叫着跑开。
我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冷冷的笑了。
是啊，我们都疯了。明明知道这是场没有结果的赌局，却还是愿意为他孤注一掷。只是因为喜欢，所以牺牲一切都要实现最初的梦想，就算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我也绝不后悔。
夜风很凉，我知道他在一旁已经站了许久，不知道他的身体还能不能挺的住。
"哥，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他从花丛里走出来，一脸忧伤的说，"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见我。"
他比过去又轻减了许多，服侍大王可是个辛苦的差事。
"这里风大，怎么不多加件衣服......难道他对你不好吗？"
他摇摇头，"不，不是。他待我已经很好了。"
他待你好？难道我就不好吗？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他要是真对你好，又怎么会把你幽禁在他的后宫里，将你当做女人看待？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他泄欲的工具罢了！"
"不，他从未如将我如此轻贱。我知道他......对我是真的好，只是......他做惯了大王，已经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表达感情罢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为他辨解，难道难道你已经......
"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是不是！"
我暴燥的样子吓到了他，他挣扎着推开了我，"阿发，你冷静点。"
"我冷静点？你告诉我该怎么冷静！"我视作珍宝的大哥竟然委身于别的男人，却还为他的暴行辩护，难道我还能冷静下来吗？
我粗鲁的将他拥进怀里，想要永远把他禁锢在我的身边再也不放他离开。他使劲推开了我，一脸失望的表情看着我，"阿发，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弟弟，也只能是为弟弟。难道你想让我们连兄弟都做不成吗？"
"你就会拿这个来压我，我早就受够了什么兄弟，让该死的血缘关系统统见鬼去吧。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做兄弟，我只想做你的情人，你明白吗？"
"可是我不想！从小我看着你长大，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我不想看着你毁在我自己手里！"
"别拿借口来哄我，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努力的挤出惨淡的笑容，"你认为以现在西歧的实力可以抵挡的住王朝的铁蹄吗？我不能让西歧百姓为我陪葬。"
"说这么多就是不愿意跟我回去，做惯了大王的女人，是不是已经离不开他的宠幸了。"我的心里很难过，只有更加刻薄的词语才能让自己觉得好受些。
我的话深深伤害了他，我看到他眼里转瞬即逝的水气，心里也像被刺过一样。
"你说的对，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喜欢他，那个时候他把我从王叔手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所以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能跟你回去。"
那个男人，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当初就觉得那个人深不可测，原来竟然是当今大王！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他的心里落地生根。
我怔怔的杵在原地，满脸子都是大哥的那句喜欢，只是他的对象并不是我。
"阿发，你快走吧，一会儿他回来你就走不了啦。"大哥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只是我又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他的心已经被束缚在这皇宫之中，再也飞不出去了。
"想走？也要问问朕的意思。"
我们转过身，发现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们身后，想必刚才我们的谈话已经被他听到了吧。
他走到大哥身边，长臂一挥，将大哥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在炫耀他的所有权，"没有人能把邑考从朕身边带走，朕绝对不许！所以今天是你自寻死路！本来看在邑考的面子上，朕没有为难过你们西歧任何一个人，你以为西歧狼子野心，朕都不知道吗？可是如果你们有一个差错，邑考一定比你们任何人都要难过。现在如果朕还放任你留在这世上，将来你一定会是朕的心头大患！"
大哥连忙把我护在身后，"辛，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的亲人吗？"
我把大哥推到一边。如今的我已经是一个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大人，再也不是需要他牵扶着走路的小孩。我要告诉他，现在我也有同样的力量可以保护他。
"哥，不要为了我低声下气的求他，我不需要他的施舍！"
"姬发，你很有勇气，只是还太嫩了。你这样咄咄逼人，难道就不怕把人都吓跑了吗？"
他的话戳到我的痛处。是啊，那时如果不是我一时失态，也许大哥也不会借口到朝歌避开我了。
"我跟大哥的事用不到你管。"
"放肆的家伙！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对我如此无视！"他愤怒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大哥急忙抓住他的手说，"辛，你说过的要我永远留在你身边，现在我答应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可是你也要答应我，永远不要伤害阿发，永远不要！"
"哥，不要跟这个家伙谈任何条件！就算死在他手里我也不愿意让你留在他身边！"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竟然为了这个臭小子跟我谈条件？上次是你父亲，这次是他，难道你的心里只有你的亲人，我什么都不是吗？伯邑考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他暴怒的样子有些骇人，大哥一脸决绝的看着他，语气是死一般的平静，
"辛，不要让我恨你！"
他突然松开了手，那表情是不可置信般的绝望，朝我大叫道，"滚！立刻给我滚出朝歌！在我还没有反悔之前，滚的越远越好！"
大哥拉着我的手，双眼如镜湖上常年不散的水雾一般，"阿发，快走吧，不要再让我为难，好不好？答应我，好好治理西歧，不要再来看我，也不要再想着我，把我忘了吧......告诉父王，就当......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大哥是决不肯跟我离开，而且以我现在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带他离开，我还不够强，还没强大到能将你从这个男人手中解救出来，可是我会等，等到蓄积足够的力量，等到可以把他击败。
大哥也请你耐心等待。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成长到让你可以信任的时候，让你可以放心的依靠着我。
殷纣你记着，下次我再来朝歌的时候，决不会就这么空手而回！
十九 伯邑考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将我拖回了青瑯殿。
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只是更紧的抓着我，最后将我狠狠摔到地上。
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我的手臂像要被扯断了一样。我知道他的生气，每次他生气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身边一切事物都会成为他的出气桶，甚至是我。
早就有传言说大王脾气暴躁，现在我早已领教，只是现在，他每次发脾气的原因都是我。
"你也知道疼吗？我以为你这样无情无意的人是不会觉得疼痛的。"他的声音深沉的像厚重的云，仿佛随时会降下暴雨。
"我以为我对你跟别人是不同的，我以为我对你的心意你都是知道的。可是原来......原来你一直将自己当成是你们西歧表示臣服的贡品，从来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儿真心！"
原来他并没有听见我与阿发对话的全部，这样也好，至少在他面前我还可以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其实在西歧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他，当时以为他或许是个隐世高手，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的误会，所以才会放任自己的感情。
可是太多时候，我都对自己太过自信。原来所谓理智，在洪水猛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难道，你就连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吗？哪怕是骗骗我也好？"
他的骄傲他的粗暴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这时我才知道，他是多么脆弱。
但是我绝不能让他知道，绝不能亲口告诉他，其实我的心跟他一样，早就输的一败涂地，就算是为了我那可怜的自尊也好，为了什么都好，绝对不可以认他知道。
我看着他眼里的愤怒，他恨我，是啊，他恨我，可是如果没有爱又何来有恨呢，至少现在他还是爱着我的，这样就好。他既已认定我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我索性做戏到底吧。我这一生，亏欠最多的，便是他了，那么再多欠着一些又有何妨？我虽然再也回不了西歧，可父王的心愿总是知道的，阿发尚显稚嫩，断不是大王的对手。只望大王念及往日的情谊，断不要对西歧赶尽杀绝。
我想，我也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用处吧。
"你已经拥有了我的身体，难道还想连心都一起霸占了去吗？大王，你实在是太贪心了。"
我平淡无波的声音让他很不舒服，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王，受惯了天下人的骄宠，又怎么会允许我如此放肆呢。
而我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拿话来伤害他。也许爱的越深伤的越痛，心里才会越加满足。妲己说的对，我，我们大家，全都疯了。
"邑考，你该知道，你，只有对你，才会是我想要的全部。"
我轻轻叹了口气，"辛，你要的实在是太多了，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十全十美的。"
他紧紧的抱着我，大声说道，"为什么没有？邑考，我喜欢你，只喜欢你，而你也是喜欢我的......至少......至少在你还不知道我是大王的时候，我想你是喜欢我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心里对我的感情归属，大概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在试探我，试探我对他的感情底线到底在哪儿。
"你也说过那是过去的事！那时我就想，这一辈子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想见了，那么只要守着这份淡淡的想念就好。可是大王，为什么你偏偏要让我知道你是大王，是这天下的君主？是你让我连心里最后的一丝留恋都不得不舍弃啊。"
"这不是我的错啊，不是啊。我只是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人留在身边，难道连这样都不行吗？"
你的错只是你太过贪心。这世间的事又怎么可能两全其美呢？如果我不是西歧的世子，如果我是个女人，哪怕只是平民百姓家的一个女儿，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想说出爱你的权力都没有啦。
"大王，由始至终，你不过是把我当做你三千后宫中的一个罢了。我是男人啊，就算是受过大王的宠幸，却还是堂堂须眉，又怎么能像你宫中的妇人一样，将你当做自己的全部，日日夜夜只是等待着你的临幸？"
"你怪我？"
我摇摇头，"不，辛，我不怪你，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已没有喜欢的权力。"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更加疯狂的拥抱我。整整三天三夜，我们就在这青瑯殿中，没有迈出殿门一步。每天在他的亲吻中沉睡，在他的怀抱里醒来，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性爱机器，随着他热烈的占有渐渐沉沦。也许在他眼里，只有彼此相拥的身体才能证明他对我的所有权。
他喜欢在我的身上留下他的痕迹，喜欢把我逼到崩溃的边缘，看我向他求饶，脆弱的无助的样子，喜欢看着我在他身下，一遍遍呻吟哭泣失声尖叫的丑态，仿佛这样才充分证明他终于把我征服。
他做惯了这天下的主宰，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他无法掌握的东西，就算是感情也一样！
二十.受辛
我斜倚在柔软的躺椅里，享受着身边一个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脉脉含情的目光，摘星楼里夜夜笙歌，我又回到了过去那般荒淫无道的生活。
西歧终于反了。
姬昌临终前到底还是选择了他为此忙碌了一辈子的江山，而那个人，最终只成为他们光明正大起兵的一个借口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