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成为太子的时候,当我站在朝堂之上接受众人朝拜的时候,当我终于从王后的眼中看到大势已去的绝望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满足充斥着我的胸膛。我要告诉我的母亲,她想要的东西我终于得到了!
大典当晚,我独自一人来到后山,心中埋藏了多少的感情需要发泄。这里没有人会在暗处窥视着我,没有人会用微不足道的错误来诟陷我,无论我是哭是笑都不会落下话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从我选择要成为太子的那一天开始,我知道我将从此与"自在"二字绝缘。人前必须一言一行小心翼翼,决不能让有心之人挑到一丁点儿错误。身边的人也不能轻易相信,没有人会绝对忠诚,就连至亲也一样。我与王兄骨肉至亲,可他却将我视为死敌,全不念手足之情。而我的婚姻更是成为我夺取太子的一枚重要砝码,有了东伯侯的支持,四方八百诸侯莫不响应。我以我的一生为代价,交换到今天的地位,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如此空虚,此时此刻身边连一个可以分享成功的知音都没有,多么可悲?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他。如果不是他,也许我一生都只是一个提线木偶,在一个没有自我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到后山里,也许这都是天意,一切的一切,冥冥之真早有定数。
一瞬间,满心的欢喜,倾巢而出,就连四周苍郁的参天大树,都因这喜悦而丰富多彩。
"哥哥你在哭吗?"
那是一张极漂亮的小脸,粉嫩莹白,雌雄莫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很担心的样子。
"爹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哥哥你不是男子汉。"
"哥哥是在高兴。"
我擦擦眼泪,努力摆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望着他。他的两只小手在扭来扭去,歪着小脑袋仔细的研究着。
"咦,高兴的时候也会流眼泪吗?哥哥真奇怪!"说完他挥舞着小手,摇摇晃晃的跑开了。
远处似乎有人在呼喊他的样子。
我的所有期待与梦想都在那一刻破茧而出,重获新生。
后来才知道,他是西伯侯姬昌的长子。据说姬昌的元配死于难产,因此对这个孩子格外疼爱,极少露面。这次来朝歌是参加立储大典。
另一方面,我又陷入的深深的自责与自我厌恶中去。
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孩子产生不可告人的情欲?难道我的骨头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后来我又找机会接近过许多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只是再没有一个人让我有如此铭心刻骨的思念,那便是爱了吧。
我认命了。
我动用一切力量去打听关于他的点点滴滴,虽然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可是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对我而言却不陌生。每年我都会找借口消失几天,万里迢迢只为能偷偷见他一面,一解我心中相思之苦。
再后来,父王过世,我继承王位之后,开始四处搜罗美女,凡是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都被我纳入宫中。既然得不到他,就到与他相似的人身上来慰藉。
从此,大王喜好美色的说法就流传了出去。我也无暇顾及,有时也会安慰自己,总好过说大王是个喜欢男童的变态吧。
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我的心里越发不安。
专宠妲己,无外乎是因为她曾是伯邑考的未婚妻,他是我的,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因此我不顾重人反对强抢妲己入宫,为的只是不能让他被别的女人拥有。
跟妲己在一起,很多时候是在透过她想起那个细致俊秀的人,想他现在在做什么,过的好不好。偶尔从妲己的口中得知他的只言片语,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姬昌的野心我早就预见到了,将他找借口囚禁在羑里,一方面是防止他在西部诸侯中继续扩张势力,别一方面也是私心,总想一天会有机会再与伯邑考相见。只是没想到,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那天我赶到西岐别苑的时候,他险些就要被姬遂那个老不死的沾污了。看到他四肢被寸寸捏碎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像被油泼过一样,却又不能让他知道,吓着了他,只能强装镇定,把他的断骨一点点接回去。看着他强忍着痛楚,大汗淋漓,最后甚至晕过去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抱紧他。我恨我自己,身为这天下之主,竟然连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勇气都没有,我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他留在我身边,永远不再放他离开!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这个结局?
我看着身边刚刚清醒过来的睡脸,迷惘的双眼转瞬之间充满委屈与怨恨。他是爱我的,在我戴上面具的时候是。可为什么他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之后会这么恨我呢?我爱他,十八年来全心全意只有他,现在他终于来到我跟前,让我怎么能够再放他走呢?一旦拥有,自然是想天长地久。思念的滋味太痛苦,我不想再试,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心?
他拒绝再与我肢体接触,颤抖着穿上了衣服。
"大王,请您遵守承诺。"
他的话冰冷的像是极北寒冰,我的心仿佛破冻结在这冰天雪地里。难道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好色的大王用卑鄙的手段强占他的身体,而他不过是在用他的身体在与我做交换?难道我的一片心意在他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告诉我,你心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从今往后,你休想再离开我,休想!
谁叫我是如此的爱你!
关于纣王的真名,有N种说法,在这里取了其中一种。
十四 姬昌
我坐在窗边,望着远处急驰的马车,把玩着手里的命卦。
在羑里已经七年了,从没有人来看过我,在当今大王的眼里,我是天下最致使的毒药,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伏兮八卦变化多端,在我眼里都是无聊至极,只是这天下最无聊的事情却是我这七年来打发寂寞岁月的唯一手段。
窥视天机,本来就是要遭受天谴的,而我已然受到报应了。
我的儿子,兰卿用生命换来的儿子,竟然要成为当今大王的女人!
他出生之时我曾替他占过一卦,他属紫徽之象,有帝王之气,与当今大王命格相冲。两王相争必有一伤,考儿的命数将会减弱大王的气数,却将始终与大王纠缠不断,至死方休。而我,将会取代大王,成为新的天下之主。
我原本想,只要考儿永不去朝歌,便可以永不与大王相见,或许可以避开这命中的劫数。
只是违抗天命,不过是螳臂挡车,自讨苦吃罢了。
从大王强召妲己入宫那时起,我已经大概知道他的用意,只是不知道从何开始,大王便对考儿存了那种心思。想来也只有当今大王被封为太子的大典上--那是唯一一次,我带着考儿来至朝歌参拜。只是那时考儿只有四岁,况且他们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实在是匪夷所思。
难道这便是孽缘吗?
更离谱的是,大王竟然命考儿亲自送妲己入宫!难道这只是大王的借口?
临行前我告诫考儿,要他到达朝歌之后立即回来,不要多做停留。考儿这么听话,当然会按我的意思去做。自妲己入宫后,大王独宠于她,甚至连原配姜氏都废掉,改立妲己为后,除此之外,再无半分异举,平静的让我几乎要认为所谓命卦,也是可以不做数的。
有时候我在想,若考儿没有这般命定之数,他将会是一个贤明的君主,成就将会在我之上。他的坚强隐忍,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会拥有的深沉,就连发儿也远远比不上。
可惜考儿的天份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他命中注定将要栖身于宫中。可我实在不忍心就这样下去,我辛苦养育的接班人成为大王的禁脔,他该有更美好的将来。
考儿真的长大了。眉宇间少年的稚气已经褪去,更多的是英明睿智。他一脸的憔悴,想必在朝歌也吃了不少苦头。七年来大王一直严禁探视,为何此次会准许考儿前来看我,莫非考儿与大王已经......
若考儿是女子,得大王宠爱也是他的福气。只是同为男子,有违天轮,世所不容!
我不敢再想。
命运的罗盘已经转动。考儿,以后只怕是永远都离不开这深宫大殿,永远都回不去西歧了。
难道真要开始我的计划,趁大王气数将尽之时取而代之?到时我的考儿该怎么办?
我紧紧的抱住他,将来只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他是我的珍宝,是兰卿留给我唯一的纪念,叫我怎么舍得?
"考儿,你怎么来了?临行前我不是说过七年一过我自然会回去,一定不要派人来探望的吗?"
"父王,孩儿此次就是要进朝纳贡,求大王赦父王回归西岐。"
"唉,孩子,你不该来,你不该来啊。"我眼睁睁的看着多年的预言就要成真,纵是有心却已无力再争。
"傻孩子,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来的?是不是大王逼你做了什么你不愿做的事?"
那一瞬间,我从他低垂的眼睛里看到了委屈与绝望,他的嘴紧抿着,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任性与倔强,高傲的如悬崖边怒放的鲜花,却更加扰人心思。难怪这次大王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了。
我看着这张与兰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回想起我与兰卿初见时,她也是这么倔强的昂着头,仿佛天地万物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有摧毁的欲望。大王心里只怕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想把他关在最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拔去他的双翼,让他永生永世都飞不出那一方天空,永远永远只能逗留在他的掌心里。
这便是爱吗?是野蛮的占有,更是恒久的绝望。
这样下去,只有两败俱伤。
而我,将会是这场斗争中唯一的受益人。
我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儿子,却换来坐拥天下指点江山。年轻时,争名逐利原是我的梦想,只是年过半百,回头才发现,功名利禄实非我所愿。若能选择,宁愿爱妻佳儿常伴左右,纵粗茶淡饭也决不后悔。
可命运早已容不下我心生贰念。我看着我最珍贵的儿子,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从今往后他将不再属于我,不再属于这潇洒广阔的天地间,他的后半生将埋葬在这亭台楼阁之中,埋葬在那个蛮横骄傲的男人怀里。
他抬起头,强做欢笑的看着我,"父王,大王已答允将赦您归国,共享天伦之乐。"
少了你,还叫什么天伦之乐?
门外,已有守卫不耐烦的催道:"时候不早了,请世子大人早些回宫吧。"
他扑到我怀里,第一次像个孩子似的依赖着我,"父王,孩儿就要回去了,请您多多保重,孩儿不孝,只怕不能常伴膝下以尽孝道。"
他的脸在笑,像是在做一件极艰难却又不得不做的事,可他的眼睛里却是充满的泪水。
以后我在西歧,每次想起他临别时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疼痛。
晚春后一天,奉御官手捧着大王的旨意出现在我面前。
"大王有旨,伯邑考代父赎罪,其情可悯。今准许姬昌回归故里,加封文王,夸官三日,以示恩宠。"
我颤巍巍的接过诏书,禁不住老泪纵横。
大王将考儿留在身边,同时也是以考儿为人质来牵制西岐,一石二鸟,果真高明。
身旁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陪着笑脸,假惺惺的说着赞美的词句。
我卖儿求荣才得到今天这地位,还有什么可夸耀的?大王表面上虽然骄傲自大,心里却是能把一切都算计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做一个昏君?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琴声,幽怨哀愁如泣如诉。
考儿,是你在哭吗?
十五.伯邑考
我坐在轿子,被大王的侍卫用近乎押解的方式带回皇宫。
他们会怎么来看待我呢?一个落难的世子,一个属国的人质,还是......一个大王身边的禁脔?
这就是我后半生将要生活的地方吗?红墙黄瓦亭台楼阁,我的理想和生命将一同葬送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之中,终不再有出头之日。我将与宫中无数寂寞的女人一样,去等待至高无上王者的临幸与恩宠。
辛,这便是你爱我的方式。用无数冰冷孤寂的日子来磨掉我身上唯有的自尊和骄傲,让我如女子一般甘心臣服在你身下,是吗?
我的王站在宫殿的门口,如同一个焦急的妻子在等待外出的丈夫。我忍不住大笑,事到如今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你在我的身边早已布下无数天罗地网,我纵是插翅也难飞出你设下的圈套,更何况我的翅膀早已经被你拔掉。
你还在怕什么呢?
他见我回来,便高兴的马上搂住我,再也不用避开别人的目光,像是在宣告着他的所有权。是啊,昨夜我被大王宠幸的消息只怕最已是街知巷闻了吧。大王的新宠竟然是罪臣之子,也许这会是我成汤国以来最大的丑闻。
"见过了你父王,这下你该放心了吗。"
我跟他手牵着手,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在花园里漫步,享受着这看似宁谧的时光。只是我们俩的心思,实在与这浪漫的景象不相配。
"大王是守信之人,自然言出必行。罪臣也非言而无信之辈,答应大王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握得我的手好疼。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些固执的骄傲,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还要故意激怒我?不要跟我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他俊朗的眉微微皱着,浓的像化不开的雾。我伸手轻轻抚平他的额头,这样忧愁的样子不是我熟悉的。
"你知不知道,固执是我拥有的唯一的东西,难道连这个你都要夺走吗?"
他拉住我的手,轻轻说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十几年来,你是我存在于这世上的唯一的动力。若是非要毁了你身边的一切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那么我绝不会手软!"
十几年......时间久的已经让我想不起来。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我如此执迷,若真是因为容貌,这后宫中倾城之色数不胜数,我不是女人,又过了少年雌雄莫辩的阶段,实在不是做男宠的最佳人选。
还记得那次他救我的时候似乎与我似曾相识的样子,莫非我们早就见过面吗?只是这十几年来,除了四岁那次,我再没有到过朝歌......
等等!
我的脑子里隐约想起,那次参加他就任太子大典,我与父王进宫朝拜,之后我一时贪玩跑进后山,好像还遇到个什么人,难道就是他吗?
可是从未听说大王有恋童的癖好,况且我现在也早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奶娃了。
"想起来了吗?"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他的脸突然靠近我,我只觉得脸烫的吓人,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涌到那里去了。
"莫非是我太英俊,让你又爱上我了?看你脸红的样子,真想现在就吃了你。"他的声音很小,让足以让我听的清清楚楚。他的气息缠绕在我耳边,暧昧的竟像化不开的糖浆。我想起昨晚,他激烈的拥抱着我,像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头里。不顾我的挣扎和哀求,一遍又一遍,如同强盗一般,让我掠夺的干干净净。
我不怪他,这原本就是一场交易,大家各取所需互不拖欠。我用我的身体和我的顺从,去换取父王的自由,这很公平。只是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羞赧,总会想起他强壮身体、温柔的双眼,还有耳边缠绵不断的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