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言殊急切间道:"那个......老大叫燕大......老二叫燕二......依次......依次类推......"话没说完,汗都下来了,尴尬一笑。
燕时予看着他笑,仿佛间又是数天前初见孙言殊的时候,但见笑如春色尽收眼底,只不该伸手去挽,如今晓得后悔,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卖?!心下烦躁,起身拂袖而去了。
孙言殊看着他背影,浅浅叹息,几不可闻。
这日秘使大人去得早,梁大人终于有空接见孙公子与燕公子。
让进书房,分宾主坐下,又叫拿蒙顶的明前茶来,拿新摘的蜜桃来。
孙言殊恭恭敬敬行了晚辈之礼,聆听教诲。
梁三省轻咳一声,道:"老朽几天忙于俗务,没能好生招呼你们,还望不要见怪才好。"
如此倚老卖老,孙言殊低头道:"侄儿哪里敢打扰世伯公务,还在检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要世伯为难了,当真改打。"燕时予也低头,暗自好笑,心道:"油嘴滑舌,巧言令色之徒!"
再三客气,梁三省终于道:"贤侄此来,令堂可有交代?"
孙言殊站起身来,仍是恭恭敬敬的道:"晚辈乃是奉家母之命,来取当年家父托世伯保管的物事,向伯父多多致谢的。"
梁三省捻了捻胡子道:"老夫也是这般料想,但你可有当年约定的信物拿来么?"
孙言殊听了大吃一惊,道:"家母并未交代还有信物,晚辈......晚辈竟是毫不知情。"
梁三省笑道:"也不必急,你再想想,令堂可有何物特别交代的?"
孙言殊沉吟半晌,迟疑道:"晚辈只有一个婴儿襁褓......但......但是毫无蹊跷......"
梁三省微笑道:"你拿来我一看便知。"
孙言殊双手奉上。
梁三省伸手接过去,看了半晌,点头道:"不错,正是此物。你等且随老夫来。"
说罢起身,领着两人走出门去,一路穿廊过桥,走了好远一段路。
燕时予在最后扯了扯孙言殊的衣袖,悄声道:"好深的院子。"
孙言殊点了点头,并未讲话。
前面就是院墙,再无去路,梁三省停下来向孙言殊道:"你不知道要拿的是什么物事么?"
孙言殊点头道:"家母并无交代。"
梁三省点点头,带着他们又往回走,一路直走到一座假山后头停下,一面看太阳,一面掐指计算。
孙言殊和燕时予面面相觑,不知他搞什么鬼。
却见梁大人终于停下,从假山后刨出把铲子挖了起来。
孙言殊要去接手,梁三省不放,道:"贤侄不必如此,老夫这把力气也还有。"
燕时予忍不住道:"那也不是怕大人没力气,只不过我们孙公子幼受教诲里头有一个‘尊老爱幼'的怪规矩,他毛病深重,改不掉的。"
梁大人听了胡子翘翘,却不生气,仍然自己挖个不休。
孙言殊向燕时予笑笑,以示感激,不料燕时予毫无表情,一颗心冷了一半。
半晌梁大人汗流浃背,终于挖出个小小的木头盒子,伸手去拿出来,交到孙言殊手上,正色道:"老夫故人之托已完,公子好走。"
竟然突兀送客!两位公子很是诧异。
孙公子燕公子离开的时候,梁府万头攒动,丫鬟小子争着和公子们挥手,流泪道:"有空便来。"
直比主人家还热情。
后来听了梁大人一声威严无比的咳嗽,才一窝蜂般散去了。
孙公子左右无事,赖着又跟燕公子逛了半天成都府。
但见街道整齐,青石素雅,人人谦恭有礼,市场繁荣,真是比之长安洛阳也不差多少。孙公子叹道:"如此繁华,真可以忘却天下纷争,养老于此。"
燕公子催促把盒子打开来看看,孙公子偏偏不急,悠闲地去品尝了许多成都小食,还拉着燕公子同吃,好不惬意。
逛了少城街市,远远看了成都县,但见门庭也不如何拥挤,进去出来的人也都不慌不忙的,因点头赞叹道:"秩序井然,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眼看天色晚了,只好又投宿客栈。
燕公子眼尖,远远看见酒肆中坐了个美貌少年,不禁拉着孙言殊便走。
岂料人家眼睛长着也不是做样子的,没等他走出五步,上官旭笑吟吟的站在两人面前,偏生还折扇摇摇,潇洒得很,看来已经完全忘了那日不快。
孙言殊皱眉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上官旭笑颜如花,道:"二哥,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自然也不走。"
燕时予沉声道:"你一个小孩子家,不要给别人欺负了哭鼻子,我们也没时间照顾你。"
上官旭不理他,向孙言殊道:"二哥,这个人如此讨厌,弟弟帮你打发了他。"揉身便上,手里扇子柄转眼就要敲上燕时予的头顶百会。
孙言殊上前替燕时予挡住,上官旭笑道:"你究竟还是偏袒他些儿,要怎么同我娘交代?!"扇子在手中一个转弯,反手过来点向孙言殊曲池穴。
孙言殊好言道:"你且听我一言,回去吧,姨母总惦记你。"
上官旭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整日只想着婆婆妈妈,二哥,你跟我投军去,别和这收旧货的滚作一堆,跌了身份。"
燕时予大怒,但想来想去,自己决不是上官对手,忍着不说话,满嘴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孙言殊空手拨开上官旭扇子,轻轻巧巧的退了开去,道:"你不走,从此只当没我这个哥哥,大家散了罢。"
上官旭转了转眼珠,看着燕时予笑道:"哦,原来你也着了道儿......我二哥的手段真个是高......滋味如何?"
孙言殊脸色大变,伸手点向上官旭气海穴,上官旭调笑道:"哎哟,果然有了新人忘旧人,你这就想我死在面前么?那位公子,你也小心了,我二哥的心肠要软就软,要硬就硬--直如那话儿,有万般妙处。你可要仔细咂味,不要错过了机缘。"转头又向孙言殊笑道:"哥哥,是我错了,不该来打扰你们,可是弟弟一想起那日消魂种种便难以自制,实在是......"
孙言殊又急又怒,忍不住下了狠手,上官旭招架不住,反手自腰间抽出宝剑撩了上去,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孙言殊衣衫破了条大口子,从怀中滚落个木盒,掉在地上又滚出了半个青砖大小的东西来。
但见那物色泽润白,底部朱红有字,下部方正,上头盘旋威严,雕刻了一堆龙--倒象个大印模样。
上官旭结结巴巴道:"玉......玉玺!"
回首西山似梦中
半块砖大的印玺滚落地面,三个人唬得魂飞魄散,上官旭飞身过去拾起来塞进孙言殊怀中,抬头看孙公子脸色,已如白纸一样。
幸而天色将晚,街上行人已经不多,燕时予过去收拾了盒子,低声道:"快走,不要闹了。"
此言一出,两个人绝无二话,胆战心惊地进了客栈。
片刻之后,燕时予和上官旭先后溜进了孙言殊的客房。
孙言殊脸色阴晴不定,沉吟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行云,你家路途遥远,若是赶夜路,明早能到么?"
燕时予淡淡的道:"你别管我,想想自己怎么办。"
上官旭附耳在门上听听,见没动静,才走到孙言殊身边道:"这件事是我的错,要杀头也是我去,你把那盒子给我罢。"
孙言殊轻斥一声"胡闹",转头紧紧抓了燕时予的手,道:"这件事情闹不好是要满门抄斩的,行云你家世清白,犯不上折在里头,何况日后还要娶妻生子,光大家业的。"
燕时予伸手到孙言殊怀中拿了那木盒出来,道:"上官公子,劳烦你去插上门,我有话说。"
上官旭到底年纪小,哪里有计较,乖乖听话去插门。
燕时予忽然向孙言殊展颜一笑,道:"要是这样也混不过去,我和你死在一块儿,下辈子你投胎一定要记得做我的老婆。"
孙言殊急道:"行云你......你别发昏,你有什么主意?这可是大唐玉玺,要是给人知道了在你我手中,立刻脑袋就要不见,完了还要牵累家人。"
燕时予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弹,微笑道:"那日我在小酒馆里看上了你,心里跟自己发了个昏誓,此生若能亲近你一时半会儿的,就没了性命也行--你说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孙言殊道:"你......你真是......"话说不出来,眼圈却红了。上官旭插门回来,闻言郁郁道:"两个人又弄得凄风冷雨的,也未必就死了,做许多假惺惺姿态,要呕死我呢?"
燕时予恍若未闻,向孙言殊笑道:"你别怕,到了我手里,管叫它如山的铁证也如风吹云散,只是要辛苦你了。"
孙言殊听他言之凿凿,不禁奇道:"你真有办法?"
燕时予点头道:"如今只怕梁大人和剑南节度留后串通一气,要把你一家算做同党,统统连坐。但是只要他没证据,便不能在一时半刻定你的罪,我要做的,无非是要毁灭证据。这个盒子没有官家表记,烧了就是,惟独这块和田玉,难以毁坏,何况旷世之宝,何忍毁坏?所以小弟有个笨办法,不过若是子桐的令堂另有所图,恐怕只能放弃了。"
孙言术张口结舌,道:"有什么所图?难道?难道......"
燕时予笑道:"果然兄弟说的不错罢,玉玺传国,子桐你登高一呼,咱们立刻就拥戴你做皇帝。"孙言殊大惊失色,伸手去掩他的嘴,燕时予反手握住,仍是笑个不住。
上官旭这时候才明白,拧紧了眉毛道:"原来和姨母有关系......二哥你......"
孙言殊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母亲的意思?行云你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燕时予伸手抚摩玉玺,想了想道:"我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咱们回去再说。"转头又向上官旭道:"上官小哥,现在事态紧急,说不定梁大人一个嘴不严,咱们都跑不脱,依我看你还是尽快回家,看看情势,万不得已,也只好尽数远迁--我如此讲话,你不生气罢?"
上官旭看看孙言殊,见他不表态,于是赌气道:"我知道,你嫌我碍事。"
孙言殊沉吟道:"你回去也好,替我问问母亲,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免得我们死个糊涂。"
上官旭叹口气,道:"我便知道,你两个心贴心,把我做个架子上的冬瓜,只顾推来推去--我回去便是。"怏怏的收拾了宝剑,道:"我是今儿晚上走呢?还是明天早上走?"
燕时予道:"连夜走最好,只是城门恐怕不开,你走不出去。"
上官旭桀骜笑道:"哪个城门拦得住我?"说罢径自开了房门离去。
剩下两个人木然坐了一刻,忽然一起叹了口气,相对笑了。
孙言殊站起身来,沉吟道:"这么闹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来,这东西也不象是新近出来的,怎么也没听说宫里有什么动静?"
燕时予道:"我也这么想,既然不是新出来的,恐怕要落到令尊的时候--那大约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罢?"
孙言殊道:"那就奇怪了,家父那时候正是开元年间,当今皇上承袭皇位并无丝毫阻滞,想来也不是那时候丢的。"
燕时予道:"既然不是那时候,便只能落到武后当政的时候--原本那时候宫里混乱,只是不知道是武后登基前呢,还是武后退位后。只是这么要命的东西,怎么到了你家手里,到了你家,竟然忍着几十年不发难,那又是为什么?"
孙言殊搔头道:"管它呢,行云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先说给我听听。"
燕时予拿起玉玺,在灯光下一照,便见光晕流转,莹白可爱,不禁叹道:"如此美玉,千年难得啊。可惜,为了保住你我的脑袋,只好毁尸灭迹。"
孙言殊见他胸有成竹,神态潇洒自在,说不出的风流喜人,心中一动,伸手搭在他肩上,哑着嗓子道:"行云,我这么对你,你还如此......为兄真是好生羞愧。"
燕时予眼光一转,仰头笑道:"你可是觉得亏欠了我,要赔来么?"
孙言殊张口结舌。
燕时予浅浅一笑,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站起来将孙言殊轻轻拢在怀中。
孙言殊只觉燕时予身上暖暖的温度甚是舒服,不禁笑道:"行云,你若是女子,真是天生的好媳妇。"燕时予挑起嘴角,魅惑笑道:"可惜,我天生不是女子。"说罢轻轻咬住了孙言殊下唇,柔柔的吸吮几下,又笑道:"这样如何?可舒服么?"
孙言殊呜呜了两声,只觉口中湿滑,却是燕时予将舌头伸了进来与他纠缠,也是细细柔柔的如春风化雨般舒服。
孙言殊生来何时享受过此等销魂滋味?不觉痴了,任由燕时予施为。
灯火摇曳,柔风和暖,孙言殊不知不觉被燕时予脱得只剩下一件贴身小衣,隐约见得胸前微微突起,脸色微微泛红,身子微微颤抖。
燕时予又是一笑,他少年时候放荡,也算是个行家里手,前次若不是自己喝醉了,怎么可能被孙言殊这门外汉拔了头筹?!
想到这里,又是想报复,又是极爱怜,俯下头去隔着小衣轻轻咬住了左侧那粒绝美突起......
孙言殊只觉魂魄飞离了身体,全没了主张,眼睁睁看着燕时予一路向下,细细啃咬他肌肤,却偏偏不肯解开最后一道屏障。他不禁轻哼了一声,只觉得燕时予身子一僵,抬头看他的眼神极深邃。
孙言殊呐呐道:"我......我......我实在是......"
燕时予邪笑道:"你实在是什么?"终于肯轻轻褪去他贴身小衣,刚被亲吻舔舐过的肌肤尚有微温的唾液,一旦裸露,只觉清凉刺激,一瞬间身上起了无数小疙瘩,整个身体颤动得越发厉害。
燕时予探手压灭蜡烛,黑暗中急急吻上孙言殊的热切,一刹那间芳华尽现,喘息声如雷鸣轰响。
"此生若能亲近你一时半会儿的,就没了性命也行--你说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燕时予的话象是烙在心底,痛且深刻。
孙言殊在极度狂乱中也感觉到疼痛,但他不在意,既然燕时予能如此,他也能。
纠缠着,喘息着,疯狂律动着......
夜,正长着。
绿水青山时一过
两人一晌贪欢,却终究没忘了性命攸关。
燕时予依依不舍地同孙言殊分开,拿湿手巾来擦拭了两人身体,便替孙言殊穿上衣服,道:"哥哥,你也麻利些,咱们出城去。"
孙言殊疲累,懒懒道:"行云,你快要了我的命了,这当口儿谁走得动?!"
燕时予欺近身,魅笑道:"你不走,我一个走了,把你留给上官小弟吃吃看。"月光下只见他一张脸上都是汗,眉眼间还些许留着情欲气息。
孙言殊挣扎道:"好好,我就起来,你等我。"慢吞吞的起来收拾了,趁着夜色正浓,一瘸一拐的偷着出了客栈,跟在燕时予后头望城墙摸去。
走了半晌,燕时予悄声道:"前面乃是成都县西门,你从城门自然不能出去,我以前经常急着半夜回去,和看门的老兵极熟,也许能摸出去。"
孙言殊仰头道:"哪有这样麻烦,我带着你从城墙翻过去好了。"
燕时予笑道:"你?还有力气么?就有,也不敢叫你翻,刚做了那种事情,若是发力过猛过久,会出人命的。你是我的人了,不得不爱惜些。"
孙言殊脸上挂不住,夜风凛凛中也觉得烧得发烫。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与他紧紧相握,燕时予低声道:"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我放心什么?孙言殊心里翻腾,却一直没问出口--就算问了,燕时予多半也要左右而言他,索性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