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冷了。扶息窃笑,这回也不算白跑那麽远了,物有所值、物有所值麽。
"还疏还疏!"朱浣一阵风地冲进後殿一把撞到还疏怀里,双手紧紧地抓著他的衣衫。"白痴又要冻我了!"
"是麽?"还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眼角膘了下死命攥著他的朱浣,"我记得我刚才说过罚你的,现在是怎样?"越来越不把他的话当话听了,翅膀长硬了恩?
一听这调子朱浣就知道某人要生气了,他嘿嘿地笑著把自己的两只爪子收回乖乖地站好,呜,还疏生气他是很怕的啊!
旁边的扶息就开心了,也不顾那两人的架势是要做什麽就一伸手把朱浣拉到自己怀里,呵──还是这只比较暖和。啊,还疏别瞪我,都答应让我把人带走了的说。扶息乐呵呵地蹭啊蹭他的暖源,被蹭的朱浣就不乐意了,"喂、喂你干什麽啊?我很热耶!"这人怎麽老喜欢吸他的热气啊,还疏快救我啊!
完全无视掉朱浣求救的可怜眼神,还疏倒是有点乐了,他也就不怕在这会儿落井下石一番。"阿浣,你不是经常闹著要下山去玩麽,现在就给你个机会,这位──恩,这位扶息公子算是我的朋友,你和他去救个人,之後就随便你怎麽玩。若是没死掉的话过了春就赶紧回来,否则──"
"诶、诶!?"朱浣的赤眸睁得圆鼓鼓的,不可置信地拉下卡著他脖子的手臂,"真的真的麽?真的让我下山?不骗人?不唬我的?"
漫不经心地点头,听著朱浣的欢呼还疏想自己什麽时候骗过他唬他来著?骗他的都是白此那孩子好吧,用不著全拢到他身上。
嘻嘻,终於得到还疏的首肯可以大摇大摆地下山了,也不会被罚,不过刚才还疏还说什麽来著?朱浣歪著脑袋使劲想了会还是想不起来,不管了,反正他这脑袋很容易忘事,勉强记著才辛苦咧。笨蛋白痴,他也可以下山了哩!不想还好,一想到白痴朱浣就觉得隔壁家的姐姐太放著白痴了,都随著他到处跑来著,要是隔壁家的姐姐象还疏这样管著白痴他也就不用总担心白痴突然蹦出来寒著脸说要把他给冻了。
"洛州城很热闹的,你一定喜欢。"扶息下巴搁在朱浣的肩膀在他耳边笑眯眯地说道。
朱浣扭一下脖子,得意的笑容便瞬间消失。是哦,他忘了还有个人跟著呢,一点也不好玩了,感情还疏是换了个人来监视他的麽?而且他最讨厌的是这人一见他就使劲抱,自己却挣脱不开,吱──他可是火鸟来著,迟早要把这人给烤焦了埋到山里去!
霜上04
温温如玉的坠尘阁,坐落在洛州城西侧洛水河边。
朱浣脚一落在院子里便喜欢上这地了,他欢喜地离开扶息扑到一株寒梅下三两下就折了几枝抱在怀里。"我喜欢这个红色的白色的花!"他说,然後两眼放光地跃到小池塘的荷叶上,他指著水下欢动聚集的小鱼,"小妖精!"荷叶下冒出一颗小小的浅色的脑袋,它动了动翅耳张大水蓝的双哞咬了口朱浣递给它的梅花。小妖精显然不喜欢吃梅花,它皱著眉把嚼碎的花瓣吐了出来然後又沈下水里。
"咦?"朱浣奇怪地晃著梅枝,"它怎麽不出来了?"
"它不吃梅花。"扶息搓著双手走上回廊,对轻巧立在荷叶上的人招手。一路从千绝岭被朱浣带著飞来,他差点是要被如刀刃的寒风刮死了。"不要踩在小姑娘的头上,不然她醒了──"扶息打了个哆嗦,天啊,这园子里越来越不正常了,招来的小妖精一只比一只厉害。他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还能经得起多少吓才被吓死。
"恩?"朱浣笑嘻嘻地落在扶息身边,这里和昔照殿不一样,到处都是新鲜的颜色──有红色的白色的花,有深绿的池塘,各中绿色的树,红色木头造的房屋,红色的瓦片,小路是用圆圆的石头铺成的,还有小妖精!很美妙的颜色!朱浣献宝似的把几枝梅花给扶息看,"看,漂亮的花呢。"
回头瞟了眼可怜的梅树,"以後不要随便折园子里的花草,这里大多数都是──恩,都是生灵。"扶息顿时觉得自己很是可怜,他为什麽要帮那些东西说情面?
"啊!?"朱浣眨眼,转身跑回刚才的梅树下,把折下的几枝梅放在树下。他懊悔合掌低头拜了拜,"对不起啊梅姐姐,我以後不会折你的枝了!"
很容易教的孩子啊,扶息想到还疏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现下觉得大约是他不会教导的缘故吧。
"公子,你回来了啊。"款款而来的绿衣女子温婉地含笑,她边好奇地打量站在树下的红发少年边将暖烘烘的手炉交到看起来要冷要冷得不行的扶息。"令合小姐的状况越发的差了。"
扶息点头,抱著手炉暖上胸膛,还是吟翠窝心啊!"你先带他──他叫朱浣,带他到处玩会。"扶息抬起下巴冲朱浣点了下,"给他换身衣裳,我看著都冷到骨头里了,还疏是在虐待人呢!"还很象样地穿身单薄的白衣──那是很仙风道骨没错啦。
"朱浣,你先和这位姐姐玩会,我有事呆会再来看你。"扶息交代道。
"恩。"朱浣笑眯眯的点头,跑到吟翠身前看了看,"姐姐你不是妖精啊!"
吟翠瞧著比她矮上一小截的少年奇怪的神情笑了起来,"当然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妖精的,姐姐我是天上的小仙女一个。"伸出手指点了点少年的鼻头,"和姐姐去换身衣裳,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好啊!"朱浣乖巧的答道,天上的仙女啊,是不是和昔照殿里那尊神像姐姐一样?可是不是应该和神像姐姐一样呆在天上麽?朱浣抬头望著阴霾的天空,不知所以。
转过几道曲折的回廊,来到绿意嫣然的後园,扶息的脚步停在稀薄的雪上。环视一圈诺大的後园,那盆栽里的名贵牡丹和窗前珍稀的蝴蝶兰泥壤里蜿蜒攀枝而上的紫藤──都不该是在这十一月的雪之後依然开花开得烂漫的植物──好吧,扶息身体下意识地颤动,他知道这些东西是什麽,但──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很久他依旧不舒服又是另一事了。唔,他可不可以申诉啊?
抱著手炉悄声地移动脚步,扶息可不想吵醒那些漂亮的花儿,虽然都是国色天香凝肤玉脂的美人,只是不巧他偏不好这类型的美人。小心再小心地移到右边的房门前,扶息伸手敲了两下──开玩笑,这房间里的结界威力之强他是领教过的,是说他没那麽闲同样的错事犯两次。
片刻,房门大开。
站在扶息面前的男子一身蓝色裘衣,流离的双眸半眯,素雅恬静的面容上偏偏总泛著一抹似笑非笑欠扁样的笑意。他见是扶息,侧了身依在门边让开道,手指显得无聊地缠起垂过耳边一束黑丝。"东西弄到了?"一字一字悠闲地吐出口,语气是满不在乎,好似在问天气怎样怎样。
"千缕没了。"扶息赶紧闪进房里,没风的空气也是冷的耶。房间点著熏香,白色的烟雾缭绕至每个角落。扶息掩了口鼻示意男子把门关上,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青夫人罹天前不是产下两子麽,还疏把千缕给其中一个给吃下了。"
男子闻言,无所谓地耸肩,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一定嫌麻烦了然後把人推给你。"
微不赞同地挑眉,"他可是只鸟。"
"是啊是啊,是只鸟,"男子眼眸流转,似乎在笑。"是只稀罕的神鸟,还疏还真舍得啊,想当年我都快没气了也没能──"恩,好汉不提当年亏,男子适当地停了下来。
"你那是自己无聊去找死的好吧。"扶息翻白眼。
"确实很是无聊嘛。"男子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无聊到一定程度了就只有自己制造有聊的是调剂调剂麽,手指继续卷啊卷发丝。"昨天魔族的人寻来了,令合的元神也被散得差不多了。"
扶息狐疑地盯著他看,"你没和他动手吧?"刚才一路过来也没见的哪里有损坏,天知道眼前看起来很无害样的家夥杀伤力可不简单。
"懒得和那人较真。"男子的回答让扶息舒了口气。"你先把那只稀世的神鸟看好,三天之後再把他带到这里,我要准备一下。"令合已经不能撑了。
"恩。"
霜上05
东园的厢房里,吟翠啧啧地赞叹两声,围著朱浣转了两圈,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通透,"果然很出彩。"
"什麽什麽?"朱浣不明所以地伸展双臂,开心地欣赏著自己的新衣裳:轻薄的玄色外卦以金色丝线绣著零碎的菊花,从领口一直凋散到衣角;而两边的袖口则细密地点缀一堆雏菊,谨慎却显得很随意地排列到手肘处然後隐隐消逝。朱浣摸了摸金色的腰带,细细的红线吊著一枚宛如弯月的玉器坠下。"这是什麽?"
"普通的玉,"吟翠笑吟吟地说,"以後定要寻一枚配得上你的玉。"语毕伸手整理朱浣的衣领,把里袍叠层而下的白色领子拉了拉,再拂开因他低头垂落的刘海。"你的发很是漂亮啊。"她再一次赞叹,如此鲜色的发不管怎麽挽起都很有气质,如温羽般柔软如旭日般熏和。吟翠双手扳正朱浣的脸,恩,细看之下还是很可人的麽,一张小脸长得清秀稚嫩偏偏还生了双水玉般的赤丽眼眸。吟翠由衷地叹气,天界果然显少会出凡品!
"小仙女姐姐?"朱浣把自己的脸从看得痴迷的吟翠手中拯救下来,摆了摆宽大的衣袖,这衣服裹在身上有点重,不过很舒服呢!
"啊?"吟翠回过神,掩饰般地绽开一个完美的笑容。呃,失神了刚刚,居然妄想过头了。
"什麽时候能出去玩?"他心心念著的就是玩了。
"放心,你只管缠著扶息公子,他会带你出去的,这洛州城可玩的还是不少的。"虽说把责任什麽的都推到公子身上是不作为,不过她现下怕是也不能抽身离开。吟翠抬眼向门外看去,木橼间瞧见公子瑟缩的身影。"这是人间用的银子,公子那是懒,你到街上若是想吃什麽想买什麽就用著。"说著把一袋碎银交到疑惑的朱浣手里,"收好了。"
朱浣拉开带子往袋里看,白花花的东西还有些分量,他笑著收起来,满脑子都是终於能出去玩了。
"呵,不愧是吟翠,装扮得不错。"扶息一进门视线就落在红彤彤的人身上,比之前那一身白衣好看多了,所以说啊还疏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个样品味的好不。
"那是自然。"吟翠坦然地接受称赞,"我去秦公子那边帮忙。"
"恩。"点头,扶息把一直不离手的暖炉放到一边的桌上,整理了下披风然後对朱浣招手。朱浣笑嘻嘻的移过去,满心欢喜地任由他抱著取暖。"要出去了啊?"
"让我暖和会儿。"这天气还出去?哀怨地看看阴霾的天空,要出去也得等有太阳的天色吧,他才刚从外边回来没多久呢。
"小仙女姐姐说外边很热闹咧。"朱浣诚恳地说。
洛州城一年四季显少有不热闹的日子,繁华喧闹的气势也直逼京城。
朱浣眨眨眼,"你吸热气吸得很厉害啊。"
"呃!"扶息窘迫地摸摸鼻子,"那是我冷。"
"你的身子好象用冰做成似的,骨头里都很冷啊。"掐了掐他的手腕,朱浣侧过身子把两只手都放到他的右手腕上,"我给你过点气好了,不然你这样蹭啊蹭的好磨时间,要是磨到晚上的话那不是不能出去了咧。"
眯起眼,扶息能感觉到从手腕处延绵到身体各处的暖流,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看著他很认真撅起嘴的模样还是很聪明的啊,不过转念一想,是偶尔能开窍一回吧,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呆又有点蠢样的。但,许久都未成如此自体内感受到原本他也有的温度了。啊,还疏还算够朋友,送了这麽个宝贝给他。
"呼!"收回手,朱浣颇有成就地吐了口气,"这样,可以出去了吧?"
"......"扶息含笑,"没把你的热气吸光麽?"
朱浣仰起下巴,"我才没那麽不济呢!"他拉拉扶息的手,"出去吧、出去吧,你冷了就和我说,我想出去玩啊!"
扶息失笑,耐不住他不自觉的撒娇,"出去是出去,不过你这漂亮的头发一出去是要把别人吓得慌的。"恩,想他就是被这麽小小地、小小地吓了一跳。
"头发?"朱浣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研究,这头发打他一出生就这样啊,有什麽不对麽?
扶息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摇晃几下,"凡人呢,大多都是黑发黑哞,异色容易让人心疑。"一晃,在朱浣眨眼间他的一头红发就变得乌黑亮泽。朱浣揉了几下变黑的发,他不会这个法术。"那......现在可以出去了?"和他不会的什麽法术相比还是出去玩比较有吸引力咧。
洛州城内有洛水一河穿城而过,将洛州城分为南城和北城。河上零零落落建有数十坐桥梁将南北两城的陆路贯通,其中不乏一些典雅的细作,也不缺一些文人幽客的笔墨喧溢。譬如最有名气的"连理桥",顾名思义,连理是共结连理之意,而此桥得名於连理其中还有段故事。
"连理桥"初建成时并未命名,有一日,城里悦遥楼的船舫驶过,河岸两旁挤满观望的人群。为何?这悦遥楼是艺坊,以技悦客,而悦遥楼是出了名的美人绝色,此番大费周张地游洛河自然吸引不少倾慕美人想一睹芳颜的人。在船舫穿过"连理桥"时,悦遥楼的名艺苏苏回应大众的赞赏而回以一笑,那一笑是倾国倾城,眉眼流连间是道不尽的温情,将一干爱美之人勾得魂不附体,皆呆呆地望著潺潺流水将美人带走。而此时,站在桥上的一男子竟向船上抛出一枝红豔的牡丹,并痴痴地与那苏苏回顾的眼神对望。"天上人间,红颜芳刹,只愿与卿共结连理。"於是便有了"连理桥"之名,至於那男子麽,据说悦遥楼的苏苏之後便再无消息,结果不言而喻。
如此美玉於人的故事在洛州城不见少,洛州这样的城池,哪里没有一段故事那里没有一段凄凉,只是知道的人传了便成了美誉不知道的便也消散於市井。
南城北城,其实最大的区别在於南城繁雅北城清宁。
霜上06
出了坠尘阁,是一条干净的街道,来往的人并不多,也都是些老实的市井小民。
"南街那边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扶息笑呵呵地走在石子路上,两道的树木因雪化而纷纷挂上冰柱,洛水河也结了层薄冰。
"你刚才说的那什麽什麽桥又有什麽好看的?"朱浣不明所以,何况他也不是什麽小孩子啊,什麽叫"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细算下来他也有个七百多岁了呢!
"桥本身是没什麽可看的,看物一般图的是来源,听的是故事。"看身後一人挑著重物,扶息忙拉过朱浣让开。"不然一个洛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逛一圈也就一天左右,逛完了却什麽也没看。"
朱浣摇头,"我也不是要看桥啊什麽的啊......"他由著扶息拉著他走,脑袋里使劲地想说要玩到底是要去玩什麽去哪玩。"我也不喜欢听什麽故事......"他突然停下脚步扯著扶息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望著他,"我不知道要去干什麽了......"一时间稀里糊涂的了。
扶息无奈,拉过他的手继续延著街道走,"到街上转转不就知道了,先前还兴高采烈的,不要先歇气了。"
此时,朱浣颇有些後悔出来前没去找隔壁家的白痴问问外面有什麽好玩的,要不现在就不会举足无措了。真真是欺负人,气死他了,还疏也什麽都不说,只让他跟著出来。瞄了瞄骨头都会成冰的某人,他只会说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还说他是小孩子,是小瞧了他?真敢小看他以後就不帮驱寒了,冻死呀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