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著睁开眼睛,有几个白色的男男女女在我眼前晃了晃,眼睛对不上焦,谁都是模糊和朦胧的。眯了眼,再睁开,视线清楚了些,我确定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一个女的看到我,叫了什麽,看样子很亢奋......
不行,头好疼,喂,别掰我眼睛,也别用灯照我,我要睡觉。
......就这样,放开手,让我睡觉。
第二次清醒是在次日,头疼得要裂开,我说不了话,嗓子哑了,妈妈在身边,她和医生说了几句,俯下身体吻在我的额头上。
我说:老爸在等你。
她不知道听没听到,背著包出去了。
精神逐渐转好,花了两天,脑子里的空白才填的七七八八,我想起最近的事,我愿意记得的,和大部分我想忘记的,包括那块红黑色的砖头,以及那个五颜六色的蠕虫拼凑的城市。
妈妈没再来看我,大概太忙了。
脑袋开花第四天,同命相怜的锺恒和卡卡来探望我,卡卡仍然笑的甜蜜而好看,但锺恒不会说谎,躲躲闪闪的模样一准有事瞒著我。我稍一试探,他们就扯远话题。
在床上随手翻阅锺恒带来的汽车杂志,卡卡去医院餐厅的自动售贩机帮我们买汽水。
"告诉我,出什麽事了?"
"除了你的脑袋,什麽都很好。"锺恒的嘴说谎,他整张老实人的面孔都在无声中卖力积极的告发主人。
我盯著他,猛地把三百多页的杂志重重的甩在床几上:"告诉我,要不我自己去学校问!"
"谁出事了?"
锺恒低著头,紧抿嘴唇,默认发生了什麽要命的事。
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大头?"
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锺恒抬起头,叹息里有无奈和无计可施。
他很慢很耐心的说:"向雷,你冷静点,我告诉你,我本来也不想瞒你。"
我点点头,示意他别讲废话,直接入正题。
"大头知道你出事,挑了葛青峰落单的时候找他,他们在天台上争吵後来演变成斗殴。混战时,葛青峰失足从楼上掉下来。"
卡卡回来後,我和锺恒在她面前嘻嘻哈哈,对刚才的事闭口不提,脑壳还在时不时的发出刺痛,我不想听到大头最在意的女孩子哭。
把他们送走,我气冲冲的去医院的小卖部打了电话。
"喂──"
听到他懒懒的声音我就暴怒起来:"胡凯乐!你他妈都不认我做兄弟,这麽做有意思麽!有意思麽!谁要你跟拍蛊惑仔一样为我报仇!搞得跟我恩人似的,谁稀罕!"我对著电话吼,"我告你,我不稀罕!我不稀罕!"
血快速涌到脖子以上,脑袋胀胀的,伤口裂开一样疼,我抱著头,一手紧紧握著电话,靠著冰柜滑下,蹲著。
"......雷子。"他叫了我一声,又不说话了。
"笨蛋白痴大傻冒!"我骂他。
"受了伤脾气也见长啊,"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记得不?我跟你说想去外省念书,这次终於成了呢,而且是北边,你说这不是因祸得福嘛!"
"去你妈的金杯小面,去你妈那俗不可耐的歌,去你妈的梦想!你是梦想成真吗?傻冒!你是被学校劝退了!"我咬牙切齿,"我害死你了!"
"切,你难过什麽劲!放心,我爸有门路,档案上不会有痕迹,只不过得换个地方,"他顿了顿,狠狠地说,"还是担心自己吧,我会去北方,还会考上好的大学,我看你没戏!"
"丫浑蛋!"我呼出一口气,伤感但有点想笑,"还真是喜欢戳人痛处,我是伤病号啊!"
"你跟我浑的难兄难弟,半斤八两,"他也还给我一句,声音有点激动,"笨蛋白痴大傻冒才说我们不是兄弟呢!"
我眯著眼望著天空中悬挂的太阳,被照的眼眶发热。
目前在第54篇
风雨夜归人 (MB,虐)26.
建档时间: 10/12 2008更新时间: 10/12 2008据锺恒後来告诉我的消息,和大头通过电话次日,大头就离开了小城。妈妈总是忙於工作的事务,我们很少交谈,许文也要走了,这个城市,陡然之间变得空落落的,但春天却来了,完全不顾及我心情的迎春花,开得淫荡而灿烂,在医院里的墙角花坛处处微笑。
过了几天,陈思开车接我出院,他穿著西装,很正式的系著领带,原先已经够阴沈的人,此刻就像沈在西装深蓝的湖水里,深不可测。
天气格外好,温度适宜,带著植物香气的微风拂面。关上车门,我窝进副驾的座位里,懒洋洋的看著街上倒退的自行车,行人。
医院离别墅不远,但车子驶往全然没有关系的方向,在这个相反的方向上行驶越久,周围的景致就显现出与别墅所在的高级住宅区截然相反的喧闹。
他把车停在路边,关掉了引擎。
我狐疑的看著他,神经突突的猛跳。
"头还疼麽?"他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还行。"
他凝视著我:"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那几年,父母都不在身边,你是怎麽过来的?"
"怎麽想到问这个?"神经发出简单直接排斥的信号。
"这麽紧张干什麽,"他摸了摸我的下巴,望向窗外的街景,"看看这条街,那个十字路口,那些小店铺......十二年前,城市进行重新规划,这个区域被划为商业区,城市里最贵的写字楼在商业区东北部,包括我们的公司,商业区西部是大型工厂,大部分是外资所建,先进而繁荣......但在决定改造之前,这里却是最底层的居民所居住的棚户区,後来,商业区快速发展增值的同时,也改善了这块紧邻商业区和棚户区的中间地带的生活条件。"
手指滑到我的喉结处,他的指甲触碰著我的咽喉,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里:"肮脏的地方,终归是肮脏的地方,因为工厂的存在,尽管棚户区已经从小城的历史上抹去,推倒过去重新建立的楼宇,依旧不受欢迎,只有那些原住民从破落的壳中蜕出,在原来的地面上进入所谓的新的公寓,过上他们所认为的新生活。"
陈思面对著我,他剪裁合身的高级西装彰显像他这样的人才有资格以这种高人一等的论调评价这里。
"每个省,每个城市,就像生物的身体,终归有一块发泄的区域,排泄出恶劣沈积的负面情绪,"他带著嘲笑味道的扬起嘴角,"那里有,这个城市也有,就在这里,只需要花几百块钱就可以买到女孩,当然买到的并不只有女孩子。"
不只是女孩子,不只是性,甚至不需要花那麽多钱。
他们不曾被明码标价,食物和住处有多贵,他们的身体和疼痛就有多贵。
我盯著他的眼睛,期望可以从中看出什麽,然他的眼睛里是冰冷的嘲讽,和隐忍的怒火,他看著我,看著穿不穿衣服也许无差别的我。
冷汗被车内强冷的空凋吹干。
他在想什麽,只是突发奇想演讲欲发作?他不是那种人。
陈思没有把我带回家,他找到一所私立医院,带我做了检查。
抽血,尿检,我脱掉裤子趴在检测台上,带了手套的手指无感情的把冰凉的金属仪器插入肠道,我能感觉暖热的灯光照在那里,被医生按压,掰开,查看著。
谁也没告诉我,我倒底被检查些什麽,只能从护士和医生的只言片语里猜测是关於传染病的检测。
就像给牲畜做的卫生检疫。
回去的时候,我换到後座,脸朝椅背躺著,我很想嘲笑陈思,如果我身上真的有病,这种检查算不算马後炮?
可我太累了。
目前在第55篇
风雨夜归人 (MB,虐)27.
建档时间: 10/13 2008更新时间: 10/13 2008到了别墅,陈思叫我去他的房间洗澡,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睡衣给我。
"医院带回来的东西不干净,我会让佣人扔掉"
我看著手里蓝白格子散发出淡淡洗衣粉香气的睡衣:"我很想弄明白,专程去查我,你他妈倒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麽?"
他背对著我在浴室门口停了一会儿,进去了。
很快,里面传出流水声。
陈思折回来,拖鞋顶著我的拖鞋:"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
他伸出手,麽指抵住我的下巴:"要我说什麽,‘请把母亲跑了,被父亲虐待於是不得不离家出走,洗了三年碗才找到母亲的可怜角色继续演下去'?"
"害怕吗?那个皮条客说你什麽怪癖的客人都接,却在我这里装受害者......如果这一起被你母亲知道,我不怀疑你爱慕虚荣的母亲,"他盯著我的眼睛,自信的,如同陈述事实,"会毫无疑问,再次把你扔掉。"
我抓著手里的睡衣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侧了下头,抓住我的手,舌头在我的手背上舔了舔,有粉红色的血丝。
"没有食物,没有房子,没有入籍,你只能去收容所接著被遣送回去......又或者,再次出卖身体,"他还给我一拳,"这是你想过的生活吗?"
"关你屁事!"
"......只需确认在使用过程中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对於我,"他挡住我挥出的手臂,低下头,带著血的舌头舔嘬我的下巴,"这样就可以了。"
漫溢浴室的水蒸气里,躺在温度有些高的暖水中,疲劳的神经得到舒缓,我睡过去了。
从浴室高处的窗口吹入暖风,它温柔的撩拨著永不回头的时间,把我带到了十二岁的火车。
荒野上的风吹著我的额头,太阳高照,却有零星的雨滴子从天而降,这是一场难得的太阳雨。
我和煤炭睡在一起,衣服和手臂都被涂抹成炭黑色,三天没有吃东西,肚子已经饿扁了,火车照旧以亘古不变的超缓速度沈闷的前进。
终於,第三天黄昏,它在途径的第四个城市停下,通过车站悬挂的城市名,我辨认出这里是妈妈寄来的最後的信件邮戳上的城市,小城没有爸爸的菜刀,但应该有妈妈选择留下的理由。
好心情又回来了,我拍拍屁股,够到车厢边上的扶梯。
笨蛋!不要下来,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提醒梦里面傻头傻脑的自己,但又明白这只是个梦。
陈思脱掉拖鞋,跨入浴缸,他的西装裤被泡沫弄得一塌糊涂,有些滑稽的在狭窄的浴缸里蹲下,水从浴缸边溢出,高档西服完全被洗澡水毁了,但他全然不在乎,成了狼狈的落汤鸡,他也不在乎。
他在水里把阴茎塞进我的身体,抱著我,嘴唇蹭著我的脸。
我想提醒他我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现在进行大消耗的运动,话从嘴里出来却变了味道。
"如果我以後想弄死自己,一定把地点选在浴缸里,"我在他汹涌的欲望中发出支离破碎的大笑声,"你看,在温水里,一点都不疼。"
他似乎没听到我在说什麽,那没关系。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接受你的条件了?"我沈下脸,抓住他的头发,拉开到可以看清我的距离,"我後悔了。"
"我後悔了,腻了,"我说,"继续做你的有钱人,我要走,带著我妈妈走,不会妨碍你。"
他神情迷离的面孔在听到我的话後,骤然变得苍白而狰狞。
"哪里也不准走!"
他突然从浴缸里站起来,浑身淌著水,握住我的手腕把我从浴缸里拖出,力气大的惊人,我骂他,他踹我,我抱住他的脚,他抓住我的脖子往地上撞。
伤口处发出激痛,我惨叫,被他拉进房间里。
音响开到最大,掩盖住我的声音,动荡的,麻木的,震耳欲聋的摇滚穿透脑袋上的疤痕,渗入我的大脑。
他说:你不能离开我。
在我身上发泄,重复著殴打以及与殴打无差别的性交,直到他也筋疲力尽,他抱著我,亲吻著我的下巴,像个穷途末路的强奸犯。
他紧蹙眉头,轻轻地,失神的叫著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不属於我。
我如被雷击。
谁是干净的?
我挣扎,只被他摁得更紧,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惨白面孔,捂住我的嘴。
他的嘴唇贴著我的耳朵,如同夜晚鬼魅在低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鬼,可道德压制不住它。"
目前在第56篇
风雨夜归人 (MB,虐)28.
建档时间: 10/19 2008更新时间: 10/26 2008我从床上下来,身体的状况比预料的好,套上衣服,抄起拖鞋,打开房间门。大厅的灯光很亮,我眯著眼适应了一下,拉住走过的佣人。
"我妈妈回来了吗?"
陈思靠在门框上,沈闷的面孔和表情,他看著我靠近,拦在我前面。
"想再次被她扔掉吗?"
我推开他的手。
他又说:"我只想让你留下来。"
房间里很暗,仅仅壁灯开著,夜里火焰般的黄色灯光,烘烤著空气,一旦吸入,灼痛气管。
妈妈坐在梳妆台前,解开盘起的头发,波浪的卷发倾泻而下,轻快的弹跳了几下,沈在肩头,她拿起台子上的木梳,插入发里,迟迟没有动,她的手在半空,微微发著抖,我的心脏也跟著震动。
"陈思说的......都是真的?"她放下梳子,低头看著它。
我说不出话,说那些都是真的,你儿子为钱跟人上床,你所听到的都是真的?
"妈,我──"
她突然抬起头,掴了我。
"你怎麽可以做这种事!你没有自尊吗?"
头脑空空的,我茫然的摸著被打的脸颊,那并不疼,却怂恿一股汹涌的情绪往上扬,涌入我的鼻子,我的眼睛。
"没有钱,为什麽不找警察?为什麽不回去?"她发抖的声音在最後变为歇斯底里的喊叫,完全不像原来的优雅美丽,她站起来,挥舞双手拍打我遮挡面孔的手。
退到门口,那种令我窒息的情绪刺激著我。
我靠门蹲著,头捂进两腿之间,双手抱住我自己,妈妈仍然在大声责骂,她的手掌落在我的头上和身体上,但感到疼的,只有心脏而已。
失去光线的视线里,渐渐出现朦胧的光点──年轻的妈妈,她穿著家里最漂亮的衣服,有很多黑色点点的连衣裙,那是别人从大城市带买的,她很少穿,怕穿旧了。
放学回来,我背著书包,走在小巷子里,看著她穿著漂亮的裙子,提著大大的袋子,她和旁边高个的男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著什麽,好像很开心。
我叫了她一声,她没听见,过了转弯就消失了,前一天刚下了大雨,弄堂里到处积著大大小小发绿的雨水,我踩了一身泥巴水,气喘吁吁的奔到弄堂口。
妈妈已经不见了。
白色的汗衫和裤子是妈妈新给我买的,现在上面都是泥巴了,我很害怕妈妈会生气,不敢回去。站得累了,我靠著墙蹲著,抱著书包,把头埋在腿间。
肚子饿了,太阳下山了,天也冷了,我闻著弄堂里传出的饭菜味道,想著现在回去妈妈爸爸会不会揍我?
後来老爸来了,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有点无精打采,抓著我的手往回走,他什麽也没说,也不看路,只管往前走,倒映月亮的积水被踩碎,他鞋底上的泥巴掉在我的脸上,我叫"爸爸",老爸没理我。
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我在路上被老爸牵著手,跌跌撞撞往前走,大声哭泣著......
"你,会在意吗?"我说。
她没听见,我於是放开手,抬起头,她的手掌落在我脸上,我没躲。
"抛弃儿子的妈妈,会在意她儿子是不是只下贱的鸭子吗?"
妈妈的胸口起伏,我听到她的喘气声。
为什麽要生气?儿子弄脏了他自己的衣服,所以生气。现在也是一样吧,我弄脏自己,所以你生气?
"既然在意,为什麽不待在我的身边,看著我长大,因为我弄脏新衣服而骂我,因为我上课讲话,罚我立壁角,因为我饿了,给我做好吃的,"眼泪涌出,我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