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垂着眼向皇上报告病情,弘历眉头一皱:“能走为何不能去户外?”
“皇上有所不知,和大人的病乃是天寒即犯。屋内温暖,不会疼痛,也可以随意行走;而到了室外,寒风一吹腿仍是要疼的,如此自然不能走路。”
闻言弘历轻啧一声,仍是皱着眉道:“那你还不快替他推拿敷药!”
太医应过便再至床边,轻捧起和珅的小腿,开始揉捏。心里却暗暗感叹,难怪皇上喜欢,且不说他貌美,连肌肤也少见的洁白细腻,触感柔滑,竟是毫无瑕疵!
这一路的揉捏过去,不知却是到了和珅敏感的地方,当下一阵轻颤,却不敢出声,紧咬住下唇。太医低着头,全心帮他推拿没有发现,一旁看着的弘历却是注意到了。
那七分病容三分异样红晕的脸庞竟是如此煽情!而那强忍住的呻吟,那止不住的轻颤,只让人心生蹂躏欲望——
“住手!”
太医听到皇上命令,有些不解地停了手,抬头向弘历看去。
“你先退出去,侍朕传你再进来。”
太医更是疑惑,却不敢争辩,行过礼出去了。
……
“皇上……”看到太医一行退出,和珅便微睁了眼。
“朕来帮你揉吧。”弘历的声音如此温柔,和珅虽然惊恐,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如此弘历竟真的坐到榻边,拿起他的小腿揉了起来——想到是皇上在给自己推拿,和珅深觉不妥,脑中忽然清醒,就想挣扎着起来把腿收回,嘴里连说着“皇上不可”。
弘历却是一把抓住那小巧精致的脚环:“为何不可?”
“只有奴才侍候皇上的,哪有皇上给做奴才的揉脚的……”和珅心里着急,皇上仍是不肯放手。
弘历微微一笑:“没办法,朕不想看别人碰你。”
说着竟是轻轻向他敏感处摸了过去。
“皇上……”
太医在外殿候了足有一个时辰,听得里面传唤,却是叫的太监。
那太监进去了,不多时出来,又吩咐侍女说是皇上要入浴。如此这般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眼看的天色已暗,皇上终于宣了他进去。
“和大人已经睡了,你动作轻点。”
皇上如此吩咐,太医自然连连点头,手脚麻利地敷过药,便立即被皇上赶出了寝宫。
没过几日,皇上赐和珅紫禁城骑马,原因是他腿脚不适行动不便。而这一殊荣,本是特殊战功者才能享有的,就连亲王们亦未曾获得。
接着又让和珅兼总管内务府三旗官兵事务,将和家旗籍由正红抬为正黄。(按1)
并派遣太医至和府照顾冯氏至生产。随行送名贵草药一批,三十名宫中挑选丫环,五名近内侍卫。那些丫环侍卫年俸仍由宫中支付。
虽然朝中大臣极力反对,而皇上仍是坚持如此。
正是降二级升三级,从此和珅有过不罚,无功领赏。
九环已出其三。
这第三环,出时即是无形,解之更须机智,而和珅应变之快,难怪乾隆如此明君也舍其不足而深爱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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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1:
某女看来,弘历这做法正经是出了彩礼,明媒正娶了啊!还叫人家入了自己籍,小珅珅从此嫁入皇家啊…… = =+
另,自家人当然有过不罚无功领赏的!那些史官怎么连这点也看不透,还在那忿忿不平什么啊!
汗死 = =|||
章八
九连环
(八)
自从抬旗后,和珅在别人眼里便总是威风八面,似乎连打个喷嚏也比往日响亮几分。虽有安明的前车之鉴,往来和府的大小官员非但不见减少,倒反是日日有增。
和珅仍是一贯的温和笑脸,而百官手中的银子也像是禁不住他惑人笑容般纷纷涌入和家大门。
如此年轻有为,如此深受皇宠,如此长相俊秀长华满腹还有如此贤妻在家,仿佛人世间一切美好都被他占据。
然而冯氏却知道丈夫并不开心——她丈夫现在就坐于她跟前,锁紧了眉,偶尔还能听到他长长地叹息。
如此情况已有几日。 可是冯氏没有问。
她自小跟英廉一起,爷爷也常如此。也许当官的都免不了如此——现在能做的,只有悄悄走开,让他没有打扰地思考。
于是冯氏便站起来,挺着已能看得出的肚子轻轻向外行去。刚要出门,却是被和珅叫住。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琳弟也已经长大了,不能老跟我们住在一起,他也要成家立业的。”
冯氏想了想,点点头。
“和家只有这一间祖屋,我打算留给他,你看好吗?”
冯氏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和珅露出笑意,是那只有冯氏才能看到的纯净笑容。于是冯氏亦还他一个笑脸,转身走出屋门。
——这老宅子是满人入关后,皇上赐给他和家的。祖宅一般都是大儿继承,他却让了弟弟。
谁都希望好名声,而在那浑水之中浸染如此之久,和珅自是把这一愿望放在弟弟身上——如今和琳已能自立,在朝中口碑良好,比他更能胜任和家的传承。
这道理冯氏清楚。她了解丈夫心里所想,然而越是了解,心里越痛。
太过清正刚廉在朝中很难生存,然而若有如和珅现今这般地位的人暗里护着,想要成就一个传说便不再是难事。
——丑角只要有一人就够了。
……
不久,和珅任吏部左侍郎兼右侍郎。
紧接着皇上下旨让他身兼原来数职之外,再任崇文门税务总督,总管行营事务,补镶蓝旗满洲都统。从此和珅把持大清税务长达三十年之久。
史载和珅乃是特大贪官,此事不假。而为何如此巨贪偏偏出现在乾隆这一明君手下?
皇上圣明,不会有错。
错的,永远是臣。
一日里和珅进见,到得御书房却见皇上合卷长叹,便转身沏了茶来。
“皇上为何事烦忧?”
弘历接过喝了一口,指指桌上放置一旁未曾批示的奏则:“前些日子窦光鼐奏嘉兴、海盐、平阳诸县亏逾数十万。朕命曹文植、姜晟前往浙江调查却与他所奏不符,并未亏空。大臣们说所查不实,纷纷上则要求严查。”
和珅眼里一转,已是明白了始末。
上月杭州盛住进京朝见皇上携带大量贵重财物被御史发现,向皇上参了一本,由此窦光鼐为首的一干大臣就主张查办。而那盛住本是皇上小舅子,皇上有心包庇却无法做得太过火,因此才存了心事。
当下心中考量,和珅便微微一笑:“皇上,这事您不用担心,奴才有主意。”
弘历早知他机灵,立时让他说来。
“大臣们心中不服,自然是去办这事的人不够份量,皇上您若是派了阿桂大人前去,查出什么结果朝中都不会再有异议。”
和珅见弘历没有说话,知他担心阿桂为人太正,不肯放过盛住,便再露出笑意:“但这事兹本来体大,单让阿桂大人去,怕他一人忙不过手脚——如皇上信奴才,奴才向皇上保荐一人,定解皇上之忧。”
弘历听他仍有下文,心里不由一亮,问:“谁?”
和珅便行过大礼跪于地下:“奴才不避嫌荐亲弟和琳。”
和琳与兄长不同,从小便爱坦诚待人,人缘总是很好。然入官已有些日子,一直也只是个小小笔帖式——他处事待人虽然不错,却总苦于没有升迁机会。
而浙江一事,和珅是料定了有的。只要阿桂前去,没有查不出的道理。他硬拉上和琳一道,正是想借这样不明显的方式托弟弟一把。
和琳对于大哥如何待他本就清楚万分,朝里他不是和珅一党,其实事事都向着其兄。这次大哥将此事交待给他,哪有不明白其用心,不尽心尽力的道理——他们本是一家血脉,和珅惯用的一套心机,他至少也有个三五成。
不久身在京中的和珅就收到弟弟的消息,事情告结,一切尽如所想。
没几日皇上也接到阿桂递来的则子:浙江贪污确有其事。而查办的官员名册之中,独独没有盛住。再看其案卷,却又能滴水不漏让人赞叹——这清秀的笔迹显然不是出自阿桂,于是心下了然。
案子结束,朝堂之上对于阿桂,皇上自是大大褒奖一番,而和珅因举荐有功也得到奖赏。二人谢过恩后,和珅一党的苏凌阿便抓住机会上前奏道:
“皇上,随同办案的和琳虽官卑职低,但办事时甚为干练,行事公正,亦为案件最终水落石出赢了大功——微臣以为此等人才实不能不赏。”
这话正中皇上龙心,便顺水点了和琳杭州织造一职。
一时皆大欢喜,众臣口呼万岁退朝。
回得养心殿,皇上仍是赞不绝口:“想不到和爱卿还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弟弟,真是我大清的福气。”
和珅微微一笑:“皇上过赞了,能为皇上办事,那才是舍弟的荣幸。如今能不辱皇命,实是托了皇上的洪福。”
其实此事相较于以往,和珅虽没得到太大奖赏,却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他自己做了什么,为了表示谦虚都会将得意多少藏在心中,而这次他那一双凤目却流溢着满意的光芒,一时间竟让他那美丽的面容散发出不同往日的光芒来。
弘历看在眼里,心下亦明白了许多,从此对和琳的赏赐亦变得频繁起来。
……
……
皇上对和珅愈发宠爱,在抬旗后便赐他位于正黄旗领地区性德胜门内什刹海畔的一块地皮,让他建造新宅。而后不久,又赐他圆明园附近的淑春园,只为了和珅老是想着家里孕中妻子不肯安心。
如此正是中了和珅想与弟弟分开住的念头。和琳虽然不舍,也明白大哥心里所想。于是和珅改建淑春园,改其名为“十笏”,在什刹海畔新宅建好前暂居于内。
改建后的十笏园,以其极其优美的景致很快成了西效海淀最有名的私人林园。
而搬出后的和珅对弟弟生活仍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父母既已不在,弟弟的婚事也就落在他这个长兄身上。凭着他的地位身份,很快说合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人家,而那家女子相貌德行也都让和珅很是满意。
和琳并未反对,婚事很快就办好了。其时的风光自不用说,婚后夫妻俩也是相敬如宾非常和谐。
如此和琳也算成人了,作为兄长责任该尽了?
可和珅仍不肯放心,官场中处处提携,有时甚至不加掩饰!和琳在他的护翼下皇上的默许中,自是时时升迁,很快已是湖广御史兼管巡视山东漕运与造船诸事。
时间流逝,十月很快过去。
在众人期盼之下,小小的婴儿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皇上竟亲临和府,和珅不由又惊又喜,一时间和府上下乱成一团。当弘历看到那甜睡中的幼儿,却是龙颜大展——那婴儿面容中竟有七八分和珅的影子。
当下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和珅立在一旁回到:“是男孩。”
弘历点头,又问:“可曾起了名字?”
和珅心中一转——皇上为何这般问,莫不是想要赐名?
心中想着,口里便答到:“奴才才疏浅薄,总也想不到合适的名字。”
皇上看向和珅,却见那说话之人只盯着婴孩,眼光里流出的全是温柔无比;那几乎从未见过的出自内心的微笑,比起往日里那娇媚的样子,竟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情!
一时有些痴了,顺着他眼光看去,那婴孩也仿佛比刚才更为可爱。
轻抚着孩子细嫩的面庞,弘历略为沉吟:“我看,这孩子就叫丰绅殷德吧。”
和珅大喜,立时扣拜谢恩。
那丰绅本是满语,意为“福泽”。得皇上金口,孩子前程已是一片坦途。
次年,清廷逮捕并杀害甘肃安定伊斯兰新教创立者马明新,激起回族和撒拉族人愤,举旗反清。皇上派了重兵前去镇压,又命和珅为钦差大臣,大学士阿桂前往督师。
领军的将领是海兰察,阿桂旧部,曾随阿桂征大小金川,历战数十次,封一等超勇候,赐双眼花翎。后平定台湾,抗击廓尔喀入侵屡立战功,是清朝与福康安齐名的武将。
皇上派出海兰察,不二于杀鸡用了牛刀。命和珅为钦差,一来此去毫无危险,二来和珅本是文官,在武将大臣中总是受到轻视,尤其阿桂时时针对于他,弄得弘历很是头痛。而让阿桂督师,只是以防万一。
本来命和珅阿桂二人同行,一时首战捷报已经传回,弘历看看战事已经平缓,又怕阿桂去抢了和珅风头,坏了本意。便再下圣旨,说阿桂仍有河工尚未告竣,不便立时离开,只令和珅兼程前往。
和珅如何不明白皇上所想,当下日夜赶路,很快到了甘肃。
行至军营,和珅便直奔主帐,直到进入帐内,才看到海兰察起身行礼。
“和大人一路辛苦了。”
本来和珅进入甘肃时没人迎接已是有些闷气,现下见到海兰察也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便沉下脸来。
“海兰察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某身为钦差,已至你军营都未见有人迎接——若是路上碰到新教流寇,你如何担当得起!”
海兰察淡淡一笑:“和大人言重了,您这不是安安全全地站在这里了么?请您放心,在海某军队所驻之地,绝不会有流寇出没。”
军队男儿,崇尚的本是健壮的体魄和忘死的精神,对于文官一向是有些偏见,更何况是这妖艳更胜于女子的和珅!
和珅虽气在心里,此时也不好发作,正好海兰察请他至钦差行营更衣休息,便悻悻然退出了主帐。
当晚和珅便参加了关于战事的会议。
“和大人从没打过仗吧?打仗可不像写奏章动动笔就行,像和大人这样的往战场上一站,只怕是不小心会被流寇错抓了去,当了压寨夫人海兰察可就不好跟圣上交待了。”
这话中有话,若是放在从前和珅定不会如此上心,偏偏他此时已是深得皇宠,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更何况此行皇上摆明了要让他立功的!
“和某此来正是想亲身尝试的。”
……
战争比和珅想的更为残酷,而军队也比预计中难以指挥。从未经历过战争,即使常常有耳闻,却与听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错误的指挥加上不听指挥的军士,清兵如散沙般很快被击溃。总兵图钦宝奋战而死,大军溃退三里之外。
海兰察本就只想挫挫和珅锐气,不敢让他有分毫损伤。因而虽然在战场对于和珅的错误指挥不加指正,甚至于默认属下不听令的行为,仍然是派了死忠的手下牢牢护着和珅。
和珅回到行营仍然是惊魂不定,那样的花容惨淡就连海兰察看了也有些不忍。于是格外开恩令士兵去城里买了酒回来,给钦差压惊。
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京城,皇上大怒。和珅的则子递了上去,却是将过错全推到了海察兰身上——如此和珅仍是摆脱不了那场战事阴影,几夜不能成眠,又恐皇上责怪,益加烦忧——至从他入了宫来,从未在皇上交待的事上出过漏子,如今这一败仗,对他的自尊打击自然巨大。
不几日阿桂奉皇上圣旨至甘肃,和珅将海兰察不听指挥一事说出。待得阿桂至战场时,海兰察却甚听调度。
——那海兰察本是阿桂旧部,对阿桂景仰有加,怎能不听话!
不日圣旨又至,斥责了和珅有意隐匿图钦宝战死消息,拆穿了他将过错全部推给海兰察的谎言,说他“颠倒黑白”。并且令他早日回京。
其实那则子本是和珅心慌时递出,本就知道瞒不过皇上,如今听到圣旨还是满腹的心酸。总觉自己受了委屈,却仍被责骂,一时便忘了错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