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原名:帝落轻尘)----春从春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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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让。"玉轻舞微微一笑,回剑入鞘。
玉九郎默然不语,只用如电的目光凝视着男子。
堂上众弟子,莫不屏息惊视,一时间室内悄然无声。
"在下斗胆......有一事相求。"男子面向着高座上的玉九郎,语调还是一样的低沉。
玉九郎瞥了他一眼,却不作声。
男子继续道:"在下出身草莽,学艺不精,此番败于令公子手下,实在是输得心服口服......方才若有得罪之处,望前辈见谅,如果前辈愿将在下收入门墙......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为松林堂效力。"
"哦?"玉九郎眉梢微挑,淡然道,"依阁下之意......是想拜我为师了?"
"正是此意......"
"且慢。"玉九郎自座上拂袖而起,冷然道,"阁下的武功造诣自成一家,与我吾心剑一派实有罅隙,还请阁下到别处去罢。"
"前辈,在下有心学艺......"男子伏地跪倒,道,"请前辈收我为徒。"
"华清,送客。"
玉九郎转身离座。
"是,师父。"
华清迟疑着走到男子面前,慢声道:"兄台......请罢。"
男子似有不甘,在原地跪伏了片刻,终于还是起身拜别。
玉轻舞望着他的背影,朝华清道:"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奇怪呢。"
"奇怪?"华清饶有兴趣的挑眉,笑望着玉轻舞。
"虽然外表上穷困潦倒......但是却给人很重的压迫感。"玉轻舞道,"方才他拔刀的时候,我险些以为自己要输了......结果一交手,却发现他的招式只是空有其表。"
"是么?"
"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玉轻舞喃喃道。
"能让轻舞说出这番话来......看来此人确实有些本领。"华清道。
玉轻舞面色微赧,道:"我只是瞎说的。"
华清不以为意的笑笑,道:"一起去用餐吧,肚子有些饿了呢。"
玉轻舞颔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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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玉轻舞的房间在阁楼之上,从窗户可以清晰的望见前门的情形。
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一个男子端然跪坐,身上重裳湿透。
门口的守卫劝了几次,可男子却毫无离去的迹象,守卫无奈,只能摇首叹息。
烟雨笼罩之下,男子的身形显得愈发的憔悴不堪。
半晌,玉轻舞眉心蹙起,从壁上取了油布伞,就要推门出去的时候,门口恰巧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爹。"玉轻舞仰首笑道。
玉九郎望着他手上的油布伞,眼神沉郁:"你要去哪儿?"
"外面在下雨......"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他爱跪多久都随他去。"玉九郎面有愠色。
"可是......"玉轻舞轻轻咬着下唇,道,"其实他既然这么有诚心......爹何不遂了他的心愿,收他为徒呢?"
玉九郎的眸光凌厉,道:"你已经这么大了,难道连看人的眼光也没有么?"
"......看人的眼光?"玉轻舞不解。
玉九郎厉声道:"你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么?瞳孔的颜色比一般人都深上许多,拥有那种眼睛的人,生来就冷酷无比,杀人也不当回事,那是罪犯的眼睛,把这样的人收入门墙,只会徒增事端罢了。"
"眼睛?"玉轻舞不由蹙眉,"只是因为眼睛的颜色比较深就说他是罪犯......爹,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玉九郎漠然开口,语调带着微微的嘲讽:"你知道什么叫公平?"
"我......"玉轻舞握着伞柄的手不由紧紧攥起,深吸一口气道,"收不收他为徒,是爹的事,孩儿管不了......不过要是放着他不管,这样在雨里一直淋下去,他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好象很关心他?"玉九郎眯起了眼睛道。
"......我去劝他走。"
玉轻舞话音刚落,身影已经在转角消失了。

重重的铁门倏然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手执青色油伞的少年。
夏侯希微微眯了眼,注视着少年一步一步走近前来。
湿凉的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了簌簌的微响,原本砸在身上的雨点随着少年的动作倏然而止。
玉轻舞略一俯身,朝夏侯希微微一笑。
夏侯希一瞬不转的望着,默不作声。
"......拿着。"
玉轻舞单手执起夏侯希的右手,把伞柄塞了过去。
夏侯希默然注视着两人交握的手,眸色愈发的深沉。
"雨虽然不大,一时半会儿也是停不了的......"玉轻舞松了手,柔声笑道,"你还是去别处找个地方避雨吧。"
夏侯希摇了摇头。
"即使你一直跪下去......爹也不会答应收你为徒的。"玉轻舞为难道。
夏侯希没有说话,眼眸却渐渐阖上。
"喂......你没事吧?"玉轻舞见他两颊苍白,不由得忧心道。
夏侯希的身子缓缓右倾,眼见着就要倒地。
"小心......"玉轻舞忙伸手揽住他的双肩。
夏侯希软软倒在他怀里,身上竟无半点气力。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玉轻舞轻轻用手摇晃着他的双肩。
夏侯希勉强睁了睁双眼,瞬间却又阖上了。
玉轻舞自他手上接过伞柄,勉力想把人扶起来。
被雨水浸湿的地面湿滑无比,玉轻舞一个趔趄,两人竟双双滑到。
"啊......"
青色油伞早已脱手落地,玉轻舞洁净的衣裳顿时满是狼藉。
夏侯希伏在他身上,双眸紧闭,偎着身下人尚显单薄的胸膛。
玉轻舞没来由的一阵心颤,伸手去推,却是推他不动。
"轻舞......"门口处传来一声惊呼。
"大师兄......"玉轻舞抬眸望见华清,不由喜道,"快来帮我......"
"怎么回事?"华清一把将夏侯希扶起,望着玉轻舞忧心道。
"我看他是昏倒了......你帮我把人扶进去吧。"
"这......"
"要是爹问起,我一力承担就是。"玉轻舞莞尔一笑,抬手擦了擦额际的雨水。
华清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做大师兄的哪能不帮你呢。"
玉轻舞淡淡笑了,过去把伞拾起。
"走吧,雨好像变大了呢。"
华清扶着夏侯希,一步一步往宅内走去。

 

 

第二章

玉轻舞命华清把人带到后苑无人居住的一间隔室,自己则去房间取来了被褥。
华清低声道:"这样不好罢?"
"嗯?"
"他只是昏迷了,一会儿应该就会醒,用不着准备被褥吧?"
"可是天已经黑了......难道连夜把他赶出去?"玉轻舞不解的抬眸道,"只是让他住一晚而已......"
"真的?"华清将信将疑。
"嗯......这里交给我就行了。"玉轻舞侧首微笑。
华清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出了门去。
在庭院的回廊上,玉九郎肃然而立,似乎已等待多时。
华清恭敬的上前行礼,俯首道:"师父......"
"明天一早,马上赶他出去。"玉九郎蹙眉道。
"可是轻舞他......"
"我已经给足他面子了。"玉九郎打断了他的话,"总之......明天不要让我看到那个人还在府内。"
"......是,弟子知道怎么做了。"华清躬身回道。
夜凉如水。
夏侯希睁开眼睛,正对上了一双带笑的眉眼。
"醒啦?"
玉轻舞面露喜色,将手边的瓷碗递了过去。
夏侯希撑起身子,默默的接过。
半晌,夏侯希道:"是你做的?"
"只是些清粥,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玉轻舞面色微赧,眼里仍是带着笑。
夏侯希慢慢的用勺子舀着,一口一口的咽下。
玉轻舞像是猛然记起了什么,起身把布袱从壁上取下:"外面有一口水井,你可以用井水净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里是一套换洗的衣服。"
夏侯希一瞬不转的望着他,半晌才缓缓点头。
这时,门外嗒嗒的一阵脚步声,从正屋那边来了一个年约六七的男孩,猛然间推门而入。
"呀......小尘,你怎么来了?"玉轻舞吃惊的望着门口。
"师兄说哥哥在这里嘛......"男孩眨着黑亮的大眼,抬头望着玉轻舞。
"来,过来哥哥抱抱。"玉轻舞轻柔的拍了拍掌,男孩便欢天喜地的一头扑进他怀里。
"啊......不好意思。"像是恍然惊觉一般,玉轻舞倏然回眸,朝夏侯希笑道,"这是我弟弟,让你见笑了。"
夏侯希摇了摇头,面上看不出表情。
"那......你请自便,我一会儿再过来。"玉轻舞说着,一把把男孩抱起,坐于右手臂上。
"......有劳了。"
夏侯希的声音低沉。
玉轻舞只微微一笑,便抱着男孩出去了。

雨丝霏霏,绵绵不绝。
水井上方是层层的茅草遮盖,水滴顺着茅草边沿不断滴落。
玉轻舞从弟弟的房间出来,并没有马上回房,而是一个人绕到了后苑。
"啊!"
玉轻舞方才转过回廊,不觉红了脸,止住了脚步。
茅草檐下的男子不着寸缕,面朝着水井,背身而立。
玉轻舞正想回避的时候,男子像是警觉到了,霎时回过身来。
"......"
那是一张线条冷酷的俊挺面容,被水浸湿的齐整长发密密的贴在胸前。
玉轻舞扯出笑容,表情僵硬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
男子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顺手取过一旁的外衫披上。
"你没事就好......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罢。"玉轻舞低声说完,慌忙回身要走。
"且慢......"男子一声低唤,沿着回廊缓步而来。
玉轻舞犹疑的止住脚步,却是不敢回头看他。
夏侯希走到他身后,道:"你我素不相识......你却对我这么没有防备,可以么?"
"防备?"
"你就不怕......引狼入室么?"夏侯希的眼眸深邃。
"......你只是想来拜师学艺吧?"玉轻舞讪讪笑道。
"我说了,你就信?"夏侯希敛眸道。
"这个......"玉轻舞不觉被问住,随口道,"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要上路......"
"我不能留下来么?"夏侯希低声道。
"......"
"如果是你为我说情的话......前辈也许就会改变心意了。"
玉轻舞面露难色,半晌道:"爹不会听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夏侯希执著道。
"你真的想拜父亲为师?"
"今日在堂上,你的剑法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如果能亲身领教前辈的剑法,此生再无遗憾。"
"可是......"
玉轻舞正为难间,夏侯希不期然在他身后俯下身子,低喃道:"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热气就在耳畔,玉轻舞的身子倏然一颤,不觉缩了肩膀道:"你别靠这么近讲话......好奇怪。"
夏侯希一怔,旋即低笑着退了数步,道:"......抱歉。"
玉轻舞微笑着摇头,又道:"以父亲的性格,既然说了不收你,就一定不会改变初衷的,你真想要留下来......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怕要委屈你了。"
"办法?"
"嗯......不知道你对画艺有没有兴趣?"玉轻舞道。
"......略懂一二。"
"太好了......过几日我要和一个朋友比试,身边也缺磨墨的人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留下当我的侍从么?"玉轻舞略一犹疑,解释道,"如果只是让你留下来帮我,只要我坚持......爹不会不答应的。"
"真的可以吗?"
"嗯......其实,你要什么时候想走也可以,我并不是真的要你做我的侍从......"
"......太好了。"
"啊?......"
"只要能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做。"
"啊......嗯,我知道了。"玉轻舞像是松了一口气,侧首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会跟爹说的。"
夏侯希点了点头。
蓦然一阵冷风萧瑟,玉轻舞不觉把双手拢在面前呵气,仰望着廊外的雨帘轻笑道:"雨水好凉呢。"
"冷吗?"夏侯希说着,伸手要将身上的外衣解下。
"呀,不用......"玉轻舞的面上染上淡淡的绯色,"我只是随口说的......我回去了。"
夏侯希待要再说什么,玉轻舞的身影很快就在转角消失了。

与夜里的阴霾完全不同,翌日是响晴的天气。
院子里,玉兰花重重盛放。
玉轻舞端坐在父亲的居室里,与玉九郎凝目而视。
"爹,是你让大师兄赶他走的吧?"玉轻舞的眼眸勇敢的直视着表情严肃的玉九郎,"我已经决定让他留下当我的侍从,请不要再让大师兄为难了。"
"你要侍从的话,随便从我手下挑一名就可以。"玉九郎冷然道。
"为什么夏侯希就不行?"玉轻舞的拳头不觉攥起,"我只是留他在身边当一个小小的侍从,绝对不会让他到练武场去的。"
"你凭什么保证?"玉九郎不无嘲讽道,"自从我打败八大门派的高手之后,忌惮我派势力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处心积虑想把我们除之而后快,现在就连朝廷各方也不断派人前来拉拢,其中的暗潮汹涌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得罪的人定不在少数,目前我们吾心剑一族正处非常时期,万一这时候出了什么事端,你当担得了么?"
"可是......夏侯希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玉轻舞咬紧下唇,低声道。
"不是可疑的人?"玉九郎冷嗤一声。
"总之,我会好好看着他的......万一他真的犯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亲手斩杀,绝不手软。"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啊?......"玉轻舞蓦然睁大了眼眸,"爹的意思......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你立刻给我出去。"
玉轻舞先是惊讶,随后粲然笑了:"爹,那我出去了。"
等在门外的华清见玉轻舞出来,便与他并肩在石板路上行走。
"师父答应了?"
"嗯。"玉轻舞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爹不会真的那么铁石心肠的。"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咦?"玉轻舞不解。
"真的要让夏侯希做你的侍从么?"华清蹙眉道。
"嗯,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也答应了。"
华清默然不语。
玉轻舞却倏然停住了脚步。
在前方的林木之间,夏侯希一身墨色长衣,长发用束冠扎起,端正的面容隽秀非常,与昨日落魄的外貌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他缓步走到面前施礼,玉轻舞方才猛然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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