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科南甚至勾着肩膀开着玩笑:“兄弟,那些女人看着你都忘记呼吸了。”他指了指营地里的女织工。
迪卢木多推开科南,此时他并没有玩笑的心情,”今天的主角不是我。“他骑上马,来到了费奥纳骑士团副团长高尔身后。
身为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骑士,迪卢木多的位置在芬恩与高尔之后的第三位,平时倒是没什么,但是今天的婚宴,迪卢木多觉得那个位置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仙女赐予他的爱情痣,从未像此时这样让他困扰,如果宫中的女性把过多的目光放在他身上,那将是对团长的极大失礼。
迪卢木多看到卡尔特身后的莪相,拍马过去。
芬恩之子莪相,团中位置在管事长卡尔特之后。近期莪相并不常在营地,而是随着芬恩拜访各地领主,训练团员的工作都交给了其他人代理。
莪相有着一头深金色的头发,短须,年龄约莫四十左右,身材魁梧,五官英朗,勇武的气质下更多的是温和亲切的气息,让人心生仰赖与安心。
迪卢木多走过去,低声拜托道:“莪相,一会婚宴上,请坐在我身边。”
莪相马上明白了过来,他笑了,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后往周围看了看,问:“怎么没有看到肯尼斯?听说最近你与他走得很近。”莪相没有像旁人那样将肯尼斯称为索菲亚利家的魔法师,正是他考虑迪卢木多心情的温柔之处。
迪卢木多正在为肯尼斯的去向心忧,此时队伍正走出营地正门,他看见索菲亚利站在营地一群低阶骑士的欢送队伍里,对莪相道了声失礼,下马去找索菲亚利。
索菲亚利穿的很隆重,站在一群没有资格参加婚宴的低阶骑士中间显得不伦不类,但他依然保持着贵族的身姿,好像把身旁的猛汉都当做衬托他优雅的背景一样。
他看见迪卢木多走来,首先行礼致意。
迪卢木多在费奥纳骑士团的各种活动中,只有少数几个非正式场合看到这位贵族的身影,而且都在非常靠后的位置。团长芬恩虽然待他礼貌,但并不非常重视。这一次的婚宴,显然没有让索菲亚利一同随骑士团前去王宫的意思。
索菲亚利笑着说:“为了我而停下脚步,实在是荣幸。请问我有什么可以效劳?”
越不重视就越是谦卑,不经意的给人以恭维,这就是索菲亚利在费奥纳骑士团中的生存之道。
迪卢木多急着想知道肯尼斯的去向,于是没有多客套,直接问道:“索拉与肯尼斯在前天离开了营地,我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请问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索菲亚利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表情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但是迪卢木多判断不出他在隐藏着什么情绪。
索菲亚利将手指放在下颚,流露出比较为难的表情,说:“说出来或许有些惭愧,但是对你的话,我觉得还是没有隐瞒的必要。”
迪卢木多马上止住索菲亚利的话,带他来到人少的地方,才示意可以说了。
索菲亚利微笑地表示感谢,然后说:“我在乡下的一个远亲家族,最近染上了传染性疾病,他们那里最好的医师,此时正在塔拉陪同领主大人,我知道后便让索拉去那里帮忙,她的治疗术还是不错的。可能是她觉得信心不足,于是让肯尼斯与她一同回去。我事先并不知道索拉会来找肯尼斯,没有事先告知,真是失礼。”
索菲亚利微微行礼表示歉意,又说:“那个地方比较偏僻,通讯方面会比较延迟。我随后就去信询问情况,让你挂心了。”
很合情理的解释,但是迪卢木多知道,索菲亚利在说谎。
因为救人匆匆作别所以没有留下讯息,表面上看没有问题,但是以肯尼斯对婚礼前要做的事情的执着,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即使无法亲自经手处理,肯尼斯也会有所安排。
迪卢木多知道从索菲亚利这里问不出什么,于是点点头,不在停留,转身离开,骑马追上队伍。
在他的身后,索菲亚利的眼神变得阴郁无比。
同样也在为另一人的行踪而烦恼的人还有一个,正被侍女们围绕妆扮着的格兰妮公主。
新安排的近身女侍并没有艾薇的贴心与技巧,梳理头发时,好几次让格兰妮觉得不适。
“你们一定知道艾薇的去向,只是没人敢说。”格兰妮看着铜镜,忽然说了一句。
周围的侍女们顿时愣了,纷纷弯腰低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格兰妮摆了摆手,“起身,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继续吧,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她闭上眼睛,想着见到莪相后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以冲淡心中的烦闷。
塔拉城全城欢动,所有的民众都从家中,从工作的地方走了出来,在街道,在窗口,欢动着。
各地的部落族长,兵团团长,还有领地的领主贵族们,沿着主干道,前往第七环的王宫。
人潮涌动,士兵们在街道两旁维持着秩序,民众们或仰着头或探出身体,以羡慕敬佩探究的各色目光,望着平日里看不到的各地的贵族大人们,各兵团在战斗中留有英武之名的勇士们。
民众的欢呼声随着费奥纳骑士团的来临到了最高潮。
芬恩率领着费奥纳的高阶骑士,挥手致意,十分享受这种尊崇。
欢呼声、赞美声,民众不再吝啬自己的热情,掌声与鲜花如潮水般涌来。
在这股一浪接一浪的潮水中,有不少来自女性的火热,纷纷投向位于骑士团第三位置的年轻俊美的骑士身上。
“他一定就是迪卢木多大人。我无法呼吸了……“
“真不愧是爱神的宠儿,多么英俊,多么美貌。”
“安格斯啊,如果能被他爱上,我愿意抛弃一切。”
女性们的心中不由浮现出类似于以上想法的各色念头。可以她们注视着年轻骑士身上的热情目光无法收获哪怕一丝礼貌上的回复。
迪卢木多在走神。他刚刚察觉到来自琥珀上的魔力波动,但是现在并不方便查找肯尼斯的方位,他只想早早抵达王宫,抽空找个安静的地方感应肯尼斯的所在位置。
骑士团走的不快,临近中午,才来到了第七环城墙。
进入城墙,便是王宫的区域。
王太子卡布利·莱佛彻尔·麦·康马克,亲自率众迎接费奥纳骑士团。
芬恩越众而出,卡布利拍马上前。
两名身具王者气势的男人,在马匹上面对面,目光交错。
礼仪上,芬恩应该首先下马,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王太子身后的随从已经露出不满的神色,特别是看到费奥纳的所有骑士皆是身带武器装备齐整,神情更是紧张。
王太子似乎并不介意费奥纳的“失礼”之处,他哈哈一笑,调转马头,朗声道:“英雄值得最尊贵的礼仪。来,随我一同进入王宫。”
芬恩拍马与王太子并列而行,笑道:“只要是费奥纳的骑士,都是英雄。”
此时王太子的随从已经下马,而费奥纳的骑士仍在马上,芬恩的意思很明显,是让所有费奥纳的骑士都骑马前往王宫入口。
除了王族,还未有哪个集团可以骑马走在王宫前的光辉大道上。芬恩并不满足他一人的荣耀,他想要的是至高的尊荣。
王太子仿佛并没有听懂芬恩的暗示,他点头称是,“没错。费奥纳的骑士,各个都是英雄。”卡布利调转马头来到副团长高尔身旁,伸手抽出高尔腰间的佩剑。
费奥纳的所有骑士顿时严阵以待。
王太子的随从侍卫也是虎视眈眈。
双方集团的气氛因为王太子的动作而更加紧张。
卡布利比划了一下高尔的宝剑,道:“这柄剑比我送给格兰妮的那把还要好,我身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拿我的剑和你换吧。”
卡布利解下自己的佩剑,递向费奥纳骑士团的副团长。
王族赐予礼物,即便有着交换的性质,骑士绝不能以骑在马上如此失礼的方式接受。
高尔急忙下马,弯腰行礼,表示接受王太子的佩剑。
副团长高尔一下马,费奥纳其他的骑士也无法继续骑在马上,纷纷下马。
卡布利并没有直接在马上将佩剑送出,自己也跟着下马,十分郑重得双手递出。
“祝君武运昌隆,今后以更大的武勋辉煌吾国荣光。”
高尔接过佩剑,行骑士礼。
卡布利大笑着拍了拍高尔的肩膀,大手一挥,“来吧,美酒与烤肉正等待着诸君的享用,为格兰妮公主,为芬恩,为费奥纳骑士团,大家尽享无尽的狂欢!!!”
周围欢声雷动。
芬恩迫于情势,不得不下马,与卡布利一同踏上光辉大道。
这个狡猾的狼崽子。芬恩心想。
这个傲慢的老匹夫。卡布利暗腹。
队伍顺着光辉大道走向王宫。
在通过高大的迎宾门时,迪卢木多因为一直握着琥珀,忽然感觉到一丝来自肯尼斯的魔力,魔力瞬间而逝,在通过迎宾门之后便再也感应不到了。
不是错觉,肯尼斯曾来过这里。
他来这里做什么?迪卢木多想不明白。
肯尼斯坐在水银团上,飞速向感应到索拉的位置前行。
因为要考虑身体承受的关系,水银无法全速运行,到达目的地,还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肯尼斯半伏低身体,头发因为风的关系呼啦啦往后吹,身上出的汗也被风吹干了,衣服上破了几个洞,被血渍浸染了大片,显得破烂不堪。肯尼斯的手环空间里还有几套衣服,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梳洗换衣,当务之急是找到索拉,他并不知道这个山谷的位置,如果不通过索拉手里的传送卷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塔拉,如何尽快地见到迪卢木多。
想起迪卢木多,肯尼斯不由记起与迪卢木多分开时,迪卢木多递给他一个布袋,说什么等见了索拉之后打开看一看,是他原来的东西。
判断还有不少等待时间,先看看也好。肯尼斯拿出布袋,发现因为随手放在怀里,放置的位置曾被光束洞穿过,布袋已经破了一个洞,外表被血染得暗红。
打开布袋拿出信纸,果然信纸也是血红色的残破。
肯尼斯命令水银稍微放慢了些速度,展开信纸察看。字迹在血红中晕开,几个勉强可以辨识的词语完全无法让肯尼斯看出整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
肯尼斯将信重新放回布袋,打算回去后好好问问迪卢木多。那个混蛋居然敢隐藏他以前的东西,难道所谓的骑士道是单单漏掉他一人做给别人看的东西吗?
在飞行中,周围的环境渐渐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树枝仿佛在吞食着阳光,绿叶变得暗沉,枝干变得灰枯,青草被石块取代,小溪被泥沼替换。
肯尼斯在一处阴冷潮湿的洞穴处停了下来。索拉就在里面,但是水银团已经无法带着肯尼斯进入。里面吹来阴冷的气流,说明洞穴很深。阴邪的气息让肯尼斯感到前方潜藏的危险,他再次让水银分裂,一个维持自动防御,一个开启自动攻击。
肯尼斯折断一根树枝,念动咒语使其具备照明的功能,进入了不知深浅的洞穴。
一踏进去,肯尼斯看到地上散步着一些兽类的残骸,还有灰色散发着微光的好像丝沙的物质。
索拉遇到了危险,肯尼斯越往里走越是忍不住如此判断。但是月灵髓液能感应到她的气息,表示索拉还活着。
一路上不时有细小的生物嗖嗖快速爬过。肯尼斯用光一照,发现是犹如宠物猫一样大小的蜘蛛。随着步伐的深入,肯尼斯能看到的蜘蛛越来越大,甚至有几只有半人的高度。奇怪的是,那些蜘蛛并不上前攻击,月灵髓液的自动攻击功能也没有触发,对方没有敌意,甚至带有惧意。
肯尼斯走到一个宽阔的洞内空地处停下,潮湿的腐朽的空气让他胸闷欲吐,眼前的画面让他头发发麻,但是他不得继续留在此处,因为索拉就在这里。
肯尼斯加强了手里的照明法术,强大的白光照亮了洞穴的全景,在层层叠叠的蛛丝巢穴里,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白茧下垂,高高低低分布在空地的空间,索拉的气息就是从其中一个传来。
在蛛丝最密集的中心位置,犹如巨象般体型大小的黑色蜘蛛趴伏着,正在努力地将两节巨大的椭圆形躯干回缩,长满绒毛的长脚没有威慑力地往回收缩,好像等待主人爱抚的最温顺的宠物。
肯尼斯实在无法将这头怪物与宠物联系在一起,但是它的肢体表达偏偏有那个意思,肯尼斯在停顿了片刻才安抚住狂跳的心脏。这只巨型蜘蛛看似对他无害友好,但是不能全无防备,他必须在上百个巨茧里找到索拉,带她尽快离开这里。
很显然是这只巨型蜘蛛在外出狩猎时抓住了索拉,把她包裹成了茧带回巢穴打算慢慢食用。
月灵髓液的探测功能让肯尼斯很快地找到了包裹住索拉的茧。
茧很新,还有些潮湿,肯尼斯破开茧,索拉从里面滑了出来。
肯尼斯无法确定索拉是否存活,虽然上半身完好无损,但是她的下半身已经干瘪的不像人形。
“索拉,索拉……”肯尼斯见索拉如此凄惨,心中不忍,抱起索拉,一边运使治愈术,一边轻声呼唤。
巨型蜘蛛一直安静地趴伏着,似乎在努力地减小自身的存在感。
索拉并没有昏迷多久,她在一片柔光中睁开了眼睛,映入肯尼斯满是关怀与哀怜的面容。
“我……死了吗?”索拉喃喃道。
肯尼斯用力抱着索拉,摇摇头,哽咽道:“我会治好你的。”
索拉怔了怔,忽然道:“我没死?……你也没死?”
肯尼斯苦笑道:“是的,我没死。”
索拉眼中浮现怒气:“那你,咳咳,你居然现在才来!”
肯尼斯忍受着索拉无理的苛责,不再说话,专心手中的治疗,但是随即他发现即使他运用再高阶的治愈术和解毒术,也无法阻止索拉体内肌肉消融的进度。
索拉马上就要死了……
他无法救回索拉,这个认知清晰在脑中浮现。
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也有无法挽回的事情。
肯尼斯维持着手中的治疗,心中充满不舍与酸楚。
索拉谩骂了一会,终于发现不远处的巨型蜘蛛,她高声尖叫一声,身体发抖:
“啊——!快带我离开,快点!就是那个怪物,那个怪物,抓住我,快带我离开这里!!”
索拉的身体抽搐着,惊恐着,竭斯底里。
肯尼斯点点头,背着索拉走出了洞穴。
离开洞穴后,空气为之一新。
索拉的气息在变弱,她的神智重新变得浑噩。
肯尼斯操纵着水银,带他们飞离洞穴的区域。在光线充足的宽阔之地,肯尼斯以自身的血为引,画下法阵,将索拉放入其中,念诵最高阶第八环的复活术。
巨大的光芒后,肯尼斯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
索拉的肉体消融迹象减缓了下来,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虽然依然挽回不了性命,但总算能阻止死神临近的脚步。
“索拉,索拉,”肯尼斯扶起索拉,轻轻呼唤,他想带索拉回塔拉,至少要在索拉死前,让索拉回到索菲亚利的身边。
索拉重新恢复了神智,她望着深蓝色的天空,淡淡地说:
“我要死了,肯尼斯。”
肯尼斯想隐瞒,索拉嗤笑道,微微抬头,以鄙夷的眼神看着肯尼斯:“如果变成我这样还能活下去,你也来试试啊。”
肯尼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索拉的身体已经从腰部以下完全干瘪了。黄色的液体从索拉残缺的脚部源源不断的流出去,发出阵阵酸臭的腥味。
艳丽的骄傲的红发美女,即将变成一具丑陋的皮囊。
“索拉,传送卷轴在哪里,我带你回塔拉。”肯尼斯不愿看着索拉安眠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