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天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僵硬了许久,待到叶擎天喊了声他的名字,才猛地醒悟过来扑在了他的怀中,原本早就停止的眼泪又哗哗哗的流了出来,濡湿了衣襟。
沈浸在父子两人重逢的喜悦中难以自拔,而一旁的王冬迪心里也算是百味杂陈,自己的病人终於醒了,自己的担子也轻了许多,终於可以有些交代了。但是一想到小铭天可能以後不再缠着自己了,隐隐有些嫉妒,不禁慨然要是自己也有个这麽可爱的孩子该多好。
父子叙旧完後,叶铭天将王冬迪从自己的神思中拉回,开心地问道:「大哥哥,爹在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麽呢?」被当众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叶擎天也看出了对方的窘迫,再次问道:「朕——我睡了多久?」王冬迪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一个月,换来的是叶擎天复杂的面色。
「铭天,皇姐和皇弟皇妹还好吗?」低沈的有些沙哑的声音此刻在叶铭天听来是恁地美妙,兴奋地说道:「很好!铭天把他们照顾的很好哦。可是……」叶铭天的神情暗淡了许多,「可是太子哥哥呢?为什麽铭天没有看到太子哥哥?为什麽那个叔叔不让铭天叫爹为父皇呢?为什麽皇姐一点儿不开心呢,明明这里比以前的家大上好多,也更漂亮?为什麽,爹会睡了好久好久呢?久到让铭天以为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呢?」时日已久的问题积压到现在终於全部都爆发了出来,纵使年纪小,却也懂得留心些东西。
叶擎天不懂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只能苦笑着说:「你的太子哥哥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等很多年之後才能回来——等他回来後会给你很多好玩的东西哟。」
说不诱人是假的,叶铭天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问道:「爹,很多年是多少年?」没料到叶铭天会这麽问,叶擎天只能随意地说了个数字:「十四年。」
但是怎麽也没料到的是,当初随口的一个数字,竟定格成他辗转红尘的岁月。当往事都沈淀为难以忘怀的或痛苦或幸福的记忆,回望着颠簸半生的日子,才当真体会到「岁月不待人」这句话。
第十章
「『十四年』?『十四年』有多久?很长很长吗?」叶铭天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困惑,甚至还抬起又小又嫩的手,一根一根扳过去,「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嗯——七年!啊不对,应该是——」叶铭天点着点就摸不着头脑了,嘴里嘟哝着,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开始有些恼怒地说:「铭天怎麽变得这麽笨!明明很早以前就会了的!爹——铭天变笨了爹还要不要铭天了?」
叶擎天一时有些无语,儿子真是傻得可爱,毫无所觉的无声的笑了。他摸摸叶铭天的脑袋说道:「不管铭天变成什麽样儿,都是爹的小心肝。」起身将叶铭天抱上了床,褪去了精致的小鞋子,掀开被子将小娃儿也塞了进去。
叶铭天缩在叶擎天的怀里,笑容灿烂的就像是偷吃了糖似的,甜的不得了。笑啊笑,顺便在往爹的身上蹭几下,嗅嗅爹的味道。整个人都乐开了花儿了。
「爹——你都还没告诉我十四年到底有多久呢?」叶铭天仰着小脑袋,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儿,煞是可爱。
叶擎天弯下腰,亲了亲他的小嘴。拉起他的胳膊抬到最高说道:「就是等铭天到这麽高的时候哟。」叶铭天明亮的眼睛里有些小小的吃惊,糯着声音问道:「哇——铭天十四年之後真的会这麽这麽高吗?」
「当然会啦,而且啊,铭天一定长的比爹还要高,铭天一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话语间,止不住的期望,却也有着深之又深的担忧。
「男子汉?就是像爹一样吗?」好奇的叶铭天的问题一大堆。
听到这话的叶擎天有些怅然,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算得男人麽,更何况是男子汉。
「男子汉呀,就是那种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可以保护得了大家的人,可以得到所有人尊敬的人……」叶擎天越说越没声,沈重的记忆刹那全部涌出,铺天盖地的血红色,成了天地间最夺目而绝望的颜色,那是靠他的亲人的血染出来的。
叶铭天似乎没有察觉到叶擎天的痛苦,眼睛骨碌转了几下,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爹是男子汉,那个叔叔也是男子汉!」叶擎天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是杨君愿,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万般纠结,却终是只能哀叹连连。
「铭天,你不恨『那个叔叔』吗?」
「为什麽要恨?他做了很坏的事吗?」叶铭天搅着衣带,有些无所事事。
「他——」叶擎天本打算接着说下去,却被他口中的那个人打断了。
杨君愿大步流星的走到床边,喜形於色的将叶擎天紧搂在怀里,被夹在中间的叶铭天很不舒服,但是却很开心。
杨君愿搂了好久,叶擎天却异常反感加恶心,但是在儿子面前也不好发作,直到叶铭天红着小脸说:「叔叔,铭天不能呼吸了。」杨君愿这才放开了他,让叶铭天狠狠的喘了好几口气。
杨君愿完全没有了帝王的高傲,很平易近人的蹲下身子,笑对着叶铭天说:「小铭天,爹爹醒来了开心吗?」叶铭天理所当然的猛点头,像不停晃动的拨浪鼓。「叔叔也很开心哟,但是叔叔有好多话想跟你爹爹讲,你允许吗?」这次,叶铭天的反应明显没有刚才直接,他先思考了一小会儿,才缓缓的点头,并说道:「好吧,但是不能太久!爹爹才刚醒来,身子肯定很虚弱。正好铭天也要去找愫浮哥哥玩儿。」这愫浮便是杨君愿的儿子,赤乌国的太子。从叶铭天养伤期间,他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每天好好的照顾他,给他念很多听不懂的诗啊词啊,还给他讲很多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还有看的让他咋舌不已的剑术,所以叶铭天喜欢杨愫浮喜欢的不得了。
「那就快去吧。」杨君愿亲自将叶铭天从叶擎天怀里抱出来,并且送给叶擎天异常危险的笑容。为叶铭天穿好鞋子,就让下人领下去了。之前面对小孩子的温和感倏地消失殆尽。
「杨君愿,你的戏该演完了!」从杨君愿进这件房间开始,那副虚假的模样就让他反胃到不行,他一看到那张人畜无害的笑容就有一种想撕裂的冲动,他多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卑鄙无耻下流,这个人的无情冷漠冷血!
「啧啧,说演戏似乎难听了点,你怎麽知道朕是在演戏?其实,朕还是挺喜欢你的那些孩子们的,尤其是小铭天,可是和朕家的愫浮交往的深着哪,说不定日後咱们还能当个什麽亲家什麽的呢,呵呵呵呵——」杨君愿一连串的笑声在叶擎天听来是那麽的阴阳怪气。
「哼!杨君愿,我叶家的人永远都不会和你们这种无耻小人搭上关系的!我还是那句话,畜生的崽也是畜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要是你敢动他们一下,我跟你拼了!」即使知道杨君愿只是在消遣他,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生气,发了疯似的大脑就是控制不住身体。
杨君愿的表情毫无波动,侧身坐在床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右手捏住叶擎天的下颌,轻笑道:「你难道没听见你儿子刚才说的麽,你大病初愈,不宜动肝火。但是嘛,朕看你现在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也算是好了差不多了吧。」
叶擎天的头被固定住动不了,眼看着杨君愿的脸越来越近却因为身体一个多月没有运动,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而躲避不了。埋在被子里的双手握拳,颤抖着身子,闭上了眼睛,像是只待宰羔羊。
等了许久也没感觉到什麽动静,叶擎天试探性地睁开眼,却是张无限放大的充满戏谑的脸。
「看不出来,被朕上得次数多了,你这贱人竟会这麽听话。」杨君愿收回身子,笑意不明的看着叶擎天。
一瞬间各种感情涌上心头,羞辱感最甚,叶擎天只有一个冲动:「滚出去!」杨君愿并未被这声怒吼吓住,笑吟吟地说:「这可是朕的寝宫,就算要滚,也应该是你才对。」说罢,扬袖而去。
第十一章
「您还有没有什麽不适的地方?哪里还有没疼痛感?有没有昏昏沈沈的感觉?」王冬迪一手把着叶擎天的脉,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面色也从先前的惨白变得红润了,脉象也比之前强劲了许多,看起来是没什麽大碍了,但迫在杨君愿的吩咐下,眼前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必须是「完完全全」的康复啊,想着竟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还行,就是浑身上下又酸又僵。」叶擎天对王冬迪的态度还算可以,毕竟这麽久都是这个男人照顾自己的,而且无微不至,再加上儿子又这麽喜欢他,怎麽也不好对人家摆臭脸。
王冬迪脸上笑了起来,拍手道:「您身体已经无大碍了,可能是因为您长期缺少运动,导致肌肉僵硬,日後只要多运动运动便可。」收拾好东西,便告了辞,心想道如释重负的感觉太美好了。
叶擎天难得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一起,这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可以这麽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这个万恶之地,接受着敌人的施舍!虽然这些个月来,杨君愿没有碰他,但是他还是怕那麽恐怖的事会再次降临到头上,所以他必须得想办法带着孩子们逃出去。
大步走到雕花的柜子前,拿出了一把寒气慑人的剑:「如此好剑竟只能被埋没在这里,可惜。」这是叶擎天无意中发现的,也是他的第一次的感叹,若是早早被他得到该多好。
将奢华的剑鞘不屑一顾地扔在了地上,叶擎天手执利剑走到空旷的大院子里,回想着平日里的模样,一招一式地舞着剑。剑身游走,剑势凌厉,手腕转动,剑柄在手里翻动,高大的身影也移动着,快得让人险些有些花眼。
很快叶擎天的头上就布满了汗水,在烈日下,铜色肌肤隐约有些红色。只是,心头却没有一丝的宁静,他的孩子们,死去的妃嫔们,满地的血色,黄沙飞扬的疆场,千军万马,还有杨君愿,一切的一切都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前人的诗写得真好,虽然夸张了点,但是擎天的剑用的真是好,让朕望尘莫及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擎天剑势一拐,剑尖直指杨君愿。
杨君愿并未闪躲,笑看着叶擎天,仿佛无关紧要。叶擎天大喜过望,以为取对方狗命比如囊中之物,却在心口前,被他双指夹住了剑身,一转,剑碎成了五六段,徒留剑柄还呆呆的在那儿。
叶擎天丢了剑柄,出掌直拍杨君愿。杨君愿一个侧身来到他身後。叶擎天後腿一提直往肚子上踢,却被对方握住了脚踝,难以动弹。「怎麽擎天,你想杀朕?但是,就你现在的样子,也能伤的了朕吗?那时候的你做不到,现在的你是更加做不到的。况且,别忘了你的孩子们还在朕的手里呢。」
杨君愿轻柔地放开了叶擎天的脚,弯下腰将断剑拾了起来,颇为可惜地说道:「可惜了这把好剑,擎天,如果你是这把剑的主人,必能物尽其用,它应该会欣慰吧,可惜啊可惜啊。」
叶擎天恨自己为什麽这麽弱,只差那麽一点点就做到了,真的只差了那麽一点点!
太阳热辣,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又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叶擎天像是哭了似的,只是他自己不曾注意到。
杨君愿掏出了汗巾,神色又是受伤,又是悲痛地走到叶擎天身旁,用着哭腔说道:「擎天,不要哭,否则以後眼泪会不够用的。」叶擎天连连退了好几步,就是不让他碰到自己。
为对方莫名其妙的样子困惑着,也警惕着,总之不会是什麽好事。
「杨君愿,你滚开!休想碰朕——我一下!收起你的假好心,我不吃这套!」叶擎天目光如炬,像是只受了伤的老虎。猛虎虽弱,犹有余威,但对杨君愿却毫无效果。
「擎天,朕可是真的关心你呀,你想想,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人也死了,除了那几个孩子,你还有什麽?你只是个亡国之君,当真是国破家亡啊。」杨君愿仰望着长空,如是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麽?!」这次叶擎天更加敢肯定了,有什麽事发生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杨君愿转过身,笑意不明,只是幽幽说道:「擎天啊,你只有那麽几个孩子,没了他们,你就真的是孤苦无依了,朕也让你想死也死不了,让你一辈子都受着煎熬,你害怕吗?若是换做朕,朕都害怕的想死了呢。」
叶擎天冷笑:「狗贼!说话何必吞吞吐吐,收起你恶心的那套!」
杨君愿拍拍手,他等得就是这话:「擎天,不如你帮朕一个忙吧,朕保证让你的孩子们在皇宫里好吃好睡,好好的读书,让他们犹有尊贵的地位。」
「如果你不帮朕,朕就随便把他们扔到妓院里去或者怎麽的,你可不能怪朕狠心,要怪,就只能怪他们有个无情的爹。」
「擎天,你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那个忙也不难,或者说,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的事儿!」
杨君愿探出身,对着叶擎天的耳朵吹了口暧昧的气:「三个月之後,北疆疏娄的可汗做客赤乌,到时候,朕希望你能在殿前献舞,就这麽简单,对擎天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吧。」
杨君愿似笑非笑,着实让人猜不透。但对叶擎天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耻辱:「你让我在众人面前跳舞!?」
「是呀,而且不是男子的刚劲舞,而是女子才跳的娇媚无比的舞。」杨君愿眼睛里闪动着看好戏的光芒,看着叶擎天脸色不停的变换,心情甚好。
「狗贼!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让我堂堂一国之君扮女人,这种折辱我是不会做的!你死心吧!」叶擎天气得肺都快炸了,杨君愿是故意在找茬,自己竟然还傻傻地抱有那麽份期望。
「一国之君?国在哪儿?君又在哪儿?朕怎麽什麽都没看到?擎天,你应该知道,不管你答应与否,回答不在你,而在朕。」收起了那份虚假的温柔,嗜血的残忍毫无遗漏地尽显。
杨君愿无情而冷酷地接着说道:「你不答应也可以啊,若是小铭天或者你那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身上少了什麽东西,又或者那对姊妹花被送到哪里去了,恐怕到时候他们只会恨你这个当爹的明明可以做到,却为了自己无用的尊严而害了他们,擎天,你说值得嘛?」
「你——」叶擎天咬牙切齿,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所有的景物都模糊不清,天旋地转之间就没了知觉。
杨君愿眼疾手快地把倒地的叶擎天抱在怀里,在他的嘴上轻啄了一下,又换上了那副动人的笑容:「贱人,朕说过,回答在朕,而不在你。」
第十二章
杨君愿横抱起高大的叶擎天进入了寝宫,将他放在了龙床上。仔细的看着这张虽然略显桑沧但保养的很好的英俊的脸,杨君愿笑了,虽然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用小麽指随意挑开落在脸上的碎发,看着这对一直都不曾舒展的剑眉,他喃喃道:「贱人,朕劝你你还是想开些吧,否则,眼泪就真的不够用的呢。」
「啪啪。」拍了两下手,几个已经上了岁数的老宫女鱼贯而入,见到杨君愿行了礼。
「剩下的你们该知道怎麽做,若是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人头落地。」杨君愿说地很轻,但足以让人身心为之一振。她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还是恭恭敬敬地目送了她们高高在上的君王。
君王一离开,便已换上了另一种表情。她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什麽样的刑法没见过,什麽样的勾心斗角没经历过?一切,不过是上面的一句话罢了。
「姐妹们,咱们赶快动作吧,否则弄晚了,陛下不满意,咱们就都得身首异处了。」众人点点头,开始忙活了起来。
因为过程十分痛苦,而她们又都是女流之辈,所以陛下额外恩准她们可以对叶擎天用药。这到也给她们省下了不少力气。
一头戴绿色簪花的宫女从小包中拿出一个红色的瓷瓶,走近叶擎天。看到那张让她惊为天人的脸,忍不住对其他人埋怨道:「大姐,这人长得真英俊,这麽糟蹋了他真让妹子我於心不忍啊。还有还有……」说着,径自解开了衣服的系开,拨开衣襟,袒露出结实的胸膛。宫女将一双已纤纤不在的手颇为享受的抚摸了上去,春心荡漾,「哇——比想象中的还要有手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