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门眉头一皱。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李柏舟也没有说过不走啊!
霎时就把个小脸鼓成了圆滚滚的肉包子。那怒火也就不那么旺盛了。
他看着李柏舟在地上蜷缩着忍痛,不由犹豫起来。自己是该继续发脾气好呢,还是先把李柏舟搀扶起来的好。
李柏舟冷眼旁观着濮阳门渐渐软化的脸色,心中不由哂笑。这臭小鬼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真是好骗啊。
没等李柏舟高兴完,濮阳门已经拿好主意了。
他走到李柏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李柏舟受伤的手臂一眼,板着精致的小脸,严肃地要求道:“你说,以后,一辈子,都绝对不会离开我,我就跟你和好。你答应不答应?”
李柏舟眉一挑,扯起一边嘴角笑:“一辈子?哈哈哈~~老子就从没想过一辈子的事情。”
19.捆绑
李柏舟眉一挑,扯起一边嘴角笑:“一辈子?哈哈哈~~老子就从没想过一辈子的事情。”
濮阳门见他完全不拿自己的示好当回事,刚松开的眉头不由又是皱起。
他蹲下|身一把捧住李柏舟的脸,恶声恶气地吼道:“你说不说!你再不说,我可就要惩罚你了!”
李柏舟往后仰了仰头,但濮阳门固定得太紧了,他没有挣脱出来。他也就不再白费功夫了。
邪邪一笑,他嘴贱地回道:“哦~~你要惩罚我?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濮阳门咬唇狠狠地瞪着他,垂眼细思片刻,答道:“把你的手跟脚全部弄断?”
李柏舟心中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大可能。也就不以为然地讥笑道:“你准备用什么弄断我的四肢啊?”
濮阳门想了想,犹疑地问道:“你不怕疼吗?”
李柏舟见他是这个表情,心里更是越发相信他不会真的对自己用这么狠的酷刑了。
李柏舟说:“你让我走,我就把在这里的事情都忘掉。兴许我以后有空路过这里,还会过来看一下你。”
濮阳门点点,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他站起身,退开一步。眼睛里一簇火焰茫茫然地燃烧起来。
他对着虚空下达了命令——
“哑巴,你听了很久了吧,还不快滚出来!”
一阵仓促的窸窣声。
黑暗的迷雾一点一点消散退开,一个高壮坚硬的大个子从漩涡似的房间角落中走了出来。
一如既往的低着头,胆怯惶恐的奴才模样。
濮阳门没有转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蜷在地上,看着男护理,表情讶异中混合着愤怒的李柏舟。
“把他绑起来,抗回屋子里去。再准备几根绳子,一根棍子。我要用到。”
濮阳门淡淡地说道。
李柏舟怒吼一声:“敢碰我一下试试,老子踹死你!”
男护理只比李柏舟高大一些,他把李柏舟当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走得健步如飞。一回小屋,便直接把李柏舟摔到床板上,拿了绳子把李柏舟的手脚都捆绑了,四仰八叉地固定在床上。
李柏舟被硬生生地摆成了一个“大”字行。他一路挣扎无果,咆哮了也没人理会,累得“吭哧吭哧”直喘气。
因为刚才被扛着的时候颠痛了胃,他现在都有点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深刻地感觉自己是手痛,腿痛,胃痛,腰肌痛,咬肌痛,各种痛。
男护理在绳子上打了个死结,张开手臂朝两边狠狠地拽去,竭尽所能地拧紧了绳结。
他挽起衣袖的手臂横亘过李柏舟的头顶,无遮无掩的,暴露出鼓胀的青筋,一条一条,蜈蚣一样爬满粗壮的手臂。
李柏舟看他,他也看李柏舟。
李柏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发现他是个下垂眼,眼睛是棕色的,睫毛很长,但也是下垂的,盖着眼睛。从这个角度看,是个狠角色。
你他妈的,老子记住了。李柏舟心头冷笑。
这也是男护理第一次这么静距离地“偷窥”少爷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胆大包天了,简直是亵渎了少爷的权威。
他一向安守本分,但是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或者不想控制住自己的眼睛。
借着捆绑绳子的姿势,他看见了倒映在李柏舟眼中的自己。
温和的假面破碎了,流露出的是野兽的贪婪。
他眨了下眼睛。他由衷地觉得李柏舟的眸子是真的干净漂亮。
李柏舟是这幢别墅所不曾拥有的温暖光芒。像他们这样的,生活在黑暗冰冷之中的人,谁都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这点光源,哪怕只能汲取一星半点的温暖。比如说像小疯子一样的少爷。
男护理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站起身来。
濮阳门瞅他一眼,皱眉道:“你看他干什么?谁准你看了?”
男护理低下头,然后默默地弯下腰。
他四肢着地,脸贴着地面,匍匐着靠近濮阳门,停在对方脚边,平静地等待。
在李柏舟震惊的注视下,濮阳门慢慢抬起脚,踩住他的头。
濮阳门一边碾动着他冷硬的小皮鞋,一边用看废弃物脏东西似的眼神看着男护理的头顶,说道:“再让我发现你盯着他看,我就让林伯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拿出来捏碎,知道了吗,哑巴?”
男护理“唔唔”地应了。
濮阳门才收回脚。“出去吧。”
男护理便利索地起了身,规规矩矩地退到走廊外面去了。
出去的时候他尽责地带上了门。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奴才模样。
对于践踏,哑巴没有任何想法。
20.惩罚
濮阳门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床上束手就擒的李柏舟。
李柏舟咽了一下口水。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他两个人了。
“喂,你不会真来吧?”
“濮阳门,你,你来真的啊?”
“喂,濮阳门,我们,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濮阳门站在床前,歪着头打量了李柏舟片刻。
他已经尽力了,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真心的悔改之意。
濮阳门终于下定了决定。
他拿起放在床脚边的铁棍子,走到李柏舟脚边,说道:“别的人我都信不过,就由我亲手来做吧。先从左边开始——我力气不太大,可能不能一次性敲断它,所以你得忍一忍了。”
然后,没等李柏舟反应过来,他的铁棍子似乎带着千钧的重量,迅疾凶猛地砸了下去。
李柏舟猝不及防,“啊”的惨叫一声。
濮阳门恍若未闻,抬起棍子,对准他的脚踝,狠狠地挥舞着往下砸,带起咻咻的凌厉风声。
又是一棍。
两棍。
三棍。
……
李柏舟终于明白了。
濮阳门不是跟他开玩笑,也不是威胁恐吓,他是真的会打断他的手脚的!
对濮阳门来说,这一棍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众多惩罚手段中的一种罢了。你不听话,就让你疼一疼,等你疼得厉害了,害怕了,你也就会听话了。等你听话了,两个人就能和好如初了。
这就是濮阳门的逻辑。
于他而言,这不是伤害,更谈不上犯罪。也就不会存在心软或者愧疚。
李柏舟终于害怕了。
他还年轻,二十几岁的青年,前半辈子活的多姿多彩活蹦乱跳的,下半生难道要在轮椅上度过吗?哪里能甘心呢!对一个热爱篮球,热爱跑车的男人来讲,残疾简直是生不如死!可是也许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能想着死在路上这么潇洒的事情了。假如他残废了,就只能身不由己地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啊!
他不能!
他是李柏舟,是十几岁就能带着手下一大帮兄弟,翻墙逃课,持械斗殴,把闯进住宅区的流氓混混直追出5、6条街的男子汉,是一打方向盘就能轻易地甩出个神乎其技的漂移术的赛车手,是防守无懈可击抬手就是三分球的大队长,是凭一记悬空高位侧踢就能抗住教练百斤重拳威压的硬汉!
他怎么能变成一个残废!
空荡荡冷清清的小屋里,李柏舟的惨叫还在继续。
李柏舟痛得眼神都要溃散了,他浑身剧烈地颤抖,嘶声裂肺地咆哮起来:“不,不,求求你,濮阳门,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了!”
小孩看起来,确实不会超过15岁。
身高是拔长了,要到自己胸口,但脸颊上还是两团柔软的婴儿肥。实在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短小而偏圆的远山眉,外眦角钝圆的杏眼,柔润的五官天然的清纯娇憨,带着点傻呆呆的天真笑意。像邻家的小男孩一样,穿着色彩清新明亮的棉布衣,胸前的两颗纽扣松开,露出年轻的皮肤和纤细的锁骨。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地脱去孩童的稚气,还带着点肉呼呼的绵软。眼神是腼腆羞涩的,看人的时候,会抿着嘴轻笑,嘴角溢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这样无害的外表,谁能想到他完全相悖的残酷手段呢!
李柏舟是再也不敢小瞧他了。
濮阳门似乎也有点累了。他没想到人的骨头会这么坚硬,和小猫小狗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
他听到了李柏舟的求饶,李柏舟脸上汗津津的,他分不清那都是冷汗,还是有夹杂点眼泪。
他知道,他的柏舟是真的很疼了。每次他绞断那些小动物的四肢时,它们也是这样,叫得声音都变了。但是这样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所以惩罚是必须的。
他放下铁棍,俯下|身爱怜地用衣袖擦了擦李柏舟脸上的汗水。
他似乎错了,不应该用棍子的,他应该用斧头或者锤子,那比较方便。他怎么没想到呢?
哎,让他的柏舟受苦了啊!
“柏舟,很快就好了哦!你再忍一忍,只剩下一只手了。其他的,等石膏拆下来后再来,好吗?”
21.屈服
李柏舟失神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脸。他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喉咙也干涩得难受。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板一样抬手抓住濮阳门的手臂,一边喘息,一边声嘶力竭地哀求道:“门门,门门,我向你保证,我发誓,好吗?我发誓,只要你……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不会了,好吗?如果我说谎,就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啊?你信我……”
濮阳门微一怔愣:“你——发誓?”
“对,对!我发誓!”李柏舟慌忙点头。他始终都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左脚踝。他的世界正在面临破碎。已经没法可想了!
濮阳门却摇摇头,撅着嘴鼓着腮帮说道:“不,你只是一时疼的厉害了才这样说,你就想着最好我是个傻瓜,就想着要骗骗我才好。”
李柏舟忍着痛连连摇头:“不,不,我不骗你,我言出必行,我说话算数,你信我,信我!”
濮阳门孤疑地抬眼看他,心里摇摆不定。
见似乎事有转机了,李柏舟决定自己一条好汉,不能白吃了眼前的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牙把心一横,猛地抬头把脸仰起来送到濮阳门面前。
“你想不想亲我?”
濮阳门一愣,张圆小嘴“啊”了一声。
李柏舟狼狈地瞪他一眼,心里倍觉丢脸。
忍着脚踝的痛楚,李柏舟偏着脸暴躁地催促道:“你不是喜欢亲我吗?哪,为表诚意,给你亲一口啊!”
濮阳门恍然大悟似的瞪圆了杏眼。他惊叫一声“柏舟”,蓦地一下跳坐到李柏舟腰上,捧住李柏舟的脸,神情近乎虔诚地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地,像只小狗一样开始舔吻着李柏舟的脸。
他的柔软的舌头是一条湿滑的小蛇,在李柏舟俊美如玉的脸上,沿着轮廓的轨迹用力地舔舐着。
李柏舟简直要吐了。他已经不再觉得濮阳门是个孩子了。
他在深刻的恨意中生出恐惧。他怕了濮阳门了。
他觉得自己是被什么可怕恶心的东西缠上了。濮阳门的舌头压迫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球隔着薄薄的眼皮,因为耻辱难堪而颤动。可是无论它躲闪到哪里,那粘腻湿热的小蛇总是如影随形,犹如附骨之疽。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包裹在一片黏稠漆黑的泥淖里面。
他在往下陷,往下陷。没有止境。
濮阳门却刚好相反。他觉得自己是飘浮在云端。他从没这么幸福过。他的柏舟是心甘情愿的,光是这一点就够他快乐的了。
他如痴如醉地品尝着掠夺到手的美酒佳肴,像饕餮一般贪婪饥渴。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李柏舟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濮阳门的舌头已经离开他的眼睛,转战到他的嘴唇下颌了,可是他不想睁开眼睛。
不能在噩梦里面睁开眼睛啊,否则就会把它带到现实中来了。
李柏舟知道自己眼皮上又粘涩又发凉地覆盖着的是什么东西。可是他没有抬手去擦。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想让濮阳门为所欲为个够。反正他也阻止不了了。
可是,当嘴唇上一贴上异物,李柏舟还是动作反射似的立马把嘴巴闭起来。
濮阳门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他维持着亲吻李柏舟的姿势,闭着眼睛停顿了片刻,忽然毫无预兆的,在李柏舟饱满的下唇上狠狠地吮吸了一口。
李柏舟哆嗦了一下,手指在一侧绞住了床单。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搞什么飞机,亲起来还没完没了了。他觉得亲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但是嘴巴——他可没打算跟臭小孩亲嘴。
也就是这一下,濮阳门触电似的打了个激灵。他在李柏舟的嘴唇上,遭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简直堪称美妙。他回味似的细细思索了片刻,却没能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和血腥,破坏带给他的,是完全不同的享乐。李柏舟的嘴唇似乎更加神奇,也更富有吸引力。
他感觉有一扇神秘的大门,正在被他缓缓地推开。
他想再感受一次这种快乐。于是,他又在李柏舟嘴上吮了一口。
一口。
又一口。
又一口。
李柏舟忍无可忍了!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晕车晕船晕飞机,各种胸闷气短恶心恶寒。
手一伸,就将压在自己胸前的小孩推搡开去。
他支着手肘坐起身来。
“好了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的脚很痛,我浑身上下到处都在痛,你先给我找个医生包扎包扎!”
濮阳门忽然被迫地从他新发现的神奇世界中分离出去,直愣了好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木讷地点了点头,有些恍惚地应道:“好,先包扎。”
李柏舟偷偷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刷牙洗脸再打一针疫苗杀毒。
22.离开
给李柏舟包扎伤口的,是一个穿着白袍,长相平凡的小伙子。他是由一个被濮阳门称为“林伯”的中年男子带进来的。
林伯是个瘦高个,五十多岁,脸色青白,头发灰白而稀薄,他的眼珠黯淡浑浊,眼袋很深,阴郁的皱纹耷拉着,垂压了他的眼角,使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细长,眼眶边缘像嫩肉外翻一样的泛着红。他穿着严谨服帖的黑色西装,腰板笔挺,李柏舟心想这是个一丝不苟的男人。
李柏舟很是防备他。他可没有忘记这个严肃的老者曾经唆使濮阳门对自己施展卑劣手段。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手段究竟是什么。
李柏舟看着医师捏着他的脚底查看他的脚踝伤势,这个时候他已经痛过头神经都麻木了,所以心态上也很平静,几乎想跟这个新出现的“角色”交流一下他对自己这只扭曲变形,紫红肿胀的脚踝的看法。
李柏舟侧脸去看坐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心焦地等待医生检查结果的濮阳门,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濮阳门的表现简直就像伤的是他自个儿一样。可是究竟是谁亲手让他变成这样的呢?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