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我不要你了。」沈威豪叹了口气，他连叹息都在颤抖，没有他言语的绝对。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我已经是同性恋了，是你把我变成同性恋的，你得对我负责才行！」
「乖，你不是，你只是喜欢捅屁眼而已，女人也有屁眼，你要捅前面后面任君挑选。」好像很无所谓，他却是颤抖着声音，一段一段哭着说出口。
把伤口活生生撕开，近乎见血。
「你不要这样说话！」唐彦恩愤怒，在话筒那头猛喘气，听见他渐渐缓和下来，说话，「你总是这样……还记不记得我们去海边那次？你把我拖下水，我整个人泡在海水里，全身都湿透了，你却全身而退。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
「唐彦恩……你不要哭……」
但是对方惨哭的啜泣声不停歇，沈威豪好不到哪去。
他也哭惨了。
电话没了声响，萤幕黑了，最后一格电，终于被他们耗尽了。
沈威豪丢开手机，双手掩脸，压抑声音痛哭着。
可是糖糖，那个时候，我也被你抱得湿透了半身啊。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狼狈。
22.
沈威豪哭累了就睡，很多情绪过完一夜之后，慢慢沉淀。
他把手机留在家里，干脆不充电了。
他并不是业务性质的工作，所以不太会用到手机，他本身也很少使用电话。尤其在打算跟唐彦恩淡了之后，他更加少打电话。他们两个人的电话号码有绑定，网内互打免费或是有优惠。唐彦恩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每次通话都软泡硬施拖延很久，最热烈的时候，就算没什么事，也要把自己正在做的事实况转播。
换一只门号好了。
可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
沈威豪在工厂更换零件时候，同事过来跟他说，「你朋友来找你，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沈威豪惊讶，赶紧结束手头上的工作，跟同事一块过去。
「你朋友挺上道的，还懂买饮料贿赂我们。啧啧，年纪轻轻就想得这么周道，真不简单。」同事频频赞叹，手上一杯手摇茶，大口喝了几口。
这时候来找他的还会有谁，沈威豪大约有个底，一路都在做心理建设，真正进入办公室，里头笑语传来，他听见熟悉又怀念的嗓音。
很久没有亲耳听见他这样笑了。
唐彦恩，你还是来了。沈威豪不感到意外，但是当他看见唐彦恩对人笑得愉快，实际上一脸憔悴疲倦，他有种被打败的挫折感。
「你来了。」唐彦恩也注意到他进来，原本挂在脸上的假笑，有点僵硬，面对他露出收不回去的虚伪表情。
沈威豪没跟他打声招呼，倒是转头对厂长说，「我手边的工作快告一段落，能不能让我早退？」
「看在饮料的份上，可以，反正不是急件，明天再补回来。」
「谢谢。」沈威豪得到应许，跟厂长道声谢，对唐彦恩说道，「等我一下。」
语毕，不管唐彦恩怎样，也不看他，沈威豪又走回工厂，将他后续的工作做完，告一段落。在回去办公室，其他人回去工作岗位，唐彦恩在一旁安静等着，透过玻璃窗盯着他一路走来。
沈威豪打完卡，对他说声，「走吧。」
然后跟在场的同事跟厂长道别，就先走了。
唐彦恩带着留给他的那杯饮料，跟上沈威豪的脚步，将饮料交给他，「你的。」
沈威豪沉默接过饮料，看看饮料上的标签，很想叹气，甜度冰块都根据他的喜好，就算他们吵架了、闹翻了，在这种小地方小细节，还是会为他着想。
沈威豪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用糖分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手居然在发抖着。
「你怎么来了？」
「能不来吗？你都快不要我了。」唐彦恩脸沉下，哀怨地看着他。
本该是阳光灿烂的娃娃眼，却总是浓云惨雾地面对他。虽然也有好的时候，但是不好的时候特别多。
「你怎么来的，学校呢？」
「我搭公车过来，打算坐你的车回去。学校只有上午的课，上完课就搭高铁过来，再转车。」
「你就这样过来？没回去一趟？」
「还没——」唐彦恩摇头，他只想着他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回家，一下高铁就赶紧地杀过来了。
沈威豪沉默，脸色阴暗许多。
「豪豪……」
沈威豪吸一大口饮料，然后交给唐彦恩，准备骑车，将安全帽戴上，命令他，「上车。」
唐彦恩不疑有他，坐上车。他们久违的亲近，令人万般怀念，他单手环抱住沈威豪，将头靠在沈威豪肩膀。鼻息间全是沈威豪工作时候留下的汗味。
「喂！」沈威豪肩膀一动，顶开他的头。
「老大——」唐彦恩抱紧他的腰。
「别这样。」沈威豪拒绝。
唐彦恩只好退开点，收敛起亲密行为，车子行驶离开地下停车场，他们没有对话。直到路开始往不是回家的方向走，唐彦恩才开口询问一声，「我们要去哪？」
「开房间。」
「什么？」车速太快，风太大了，唐彦恩没听清楚。
刚好红绿灯停下，沈威豪拉下口罩，口齿清新吼了一句，「要去跟你开房间！」
吼完又拉上口罩。
沈威豪得承认他有点报复心态。
路上的其他机车骑士，听见他的吼声，纷纷偷瞄他们一眼。沈威豪无所谓，他还带着口罩，可以遮掩。但唐彦恩没戴口罩，赤裸地曝光着。
沈威豪没回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神情，或许羞愤或许难堪，惴惴不安地猜测唐彦恩的情况。
沈威豪将车停在宾馆附近的停车格，熄火时候，停顿几秒，就说，「你要是不想去，现在就走，自己招计程车回家，车钱不够我可以给你。」
唐彦恩自行下车，脱掉安全帽，面无表情。
「我们都别再说话了。」唐彦恩说道，将安全帽交给他。
沈威豪也下车，收拾机车物品，关上车箱。和唐彦恩一同走去旅馆，不过夜，只休息，付完钱，拿了房卡。
他们不像是来相爱的一对情侣，倒像是冤家，脸色一个比一个臭。
店家多看了他们几眼，不是因为他们是同性的关系，而是他们脸色都太难看了。
沈威豪开门进房，唐彦恩跟进来，门一关上，终于两人独处了。唐彦恩像是饿犬，扑倒对方，以体型优势压制对方，咬着沈威豪的颈肩。
「啊啊——！」沈威豪吃痛，哀嚎一声，却不挣扎，将脸埋进床铺里头，逃避现实一般。
唐彦恩舔着被自己咬出牙痕渗出血来的肩头，舌头在缺口反覆来回。
沈威豪觉得有点熟悉，他也做过同样的事。
「糖糖……糖糖。」
「嗯？」唐彦恩呢喃着，回应他的呼唤。
沈威豪又不说话了。
唐彦恩在他身后鼓动着，意图非常明显的挑逗，拉起他，将他翻过身，面对着自己。沈威豪明显别扭的表情，让他觉得心脏有点疼痛。
他到底做错什么，为什么沈威豪总是想推开他？
「不洗澡吗？」沈威豪别过脸，询问他，他有自知知名，身上汗臭味很重。
「不要，我喜欢你的味道。」唐彦恩脱掉他的衣服，深深吸了一口他的气味，舔咬他的乳尖，豪豪的肌肤有咸酸的味道。
沈威豪被咬得弓起背脊，想推开他，反而被人一把抱住。他越是推拒，唐彦恩的束缚就越加收紧，近乎难以呼吸的地步。
「唐彦恩……放开我……」
「嘘嘘，不要说话。」唐彦恩要求，「让我再抱一会。」
沈威豪觉得难受，痛苦得呻吟一声，突然间唐彦恩松了力道，那些暧昧的爱抚手法也停止下来，仅仅是抱着自己，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起伏。
一瞬间，所有情绪都平稳下来，沈威豪盯着旅馆里的天花板发呆，天花板上微微发霉的绿色斑点或是青苔，都能成为他视线的焦点。
「糖糖，」沈威豪开口。
「嗯？」
「做完这次，我们就算了吧。我们两个男的这样吵架，太难看了。」
唐彦恩停顿一下，没回应他。
沈威豪就当做他默认，或许也觉得累了。他动了动，伸手摸摸唐彦恩的头，他浅色头发上的发旋，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碰到了。
抬起唐彦恩的脸，唐彦恩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冷，阳光男孩不适合这样的冰冷的眼神，沈威豪软化口气，要求他，「糖糖，亲亲我，好吗？」
唐彦恩眼神暗下，听令，凑向他，亲吻他的老大。从小到大，他老大说的话，他哪次没有听从照做，而他的老大一次又一次挑战他底限。
他可以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帮他口交；他可以骗家人把游戏器弄丢，让家人责怪一顿后，再得到另外一台游戏器送给他；他可以为了想保护他而去学习武术，忍受练习的痛苦；他可以为了他嫌恶自己的体重，而去刻意雕塑身型；他甚至可以为了他变成同性恋。
如果爱上沈威豪就是同性恋，那么他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他是只喜欢沈威豪一个人的同性恋。
他也不会再去爱上他以外的谁。
但是他的老大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
唐彦恩粗暴亲吻沈威豪，就是这张嘴，说出那么决绝的语言。看着他因为激烈亲吻而痛苦地皱眉，明明不好受却忍耐着，不推开不挣扎。唐彦恩没有那么狠，心有不忍，动作变得轻柔，细细舔吻他的口腔。
他的老大，总是被他捧得高高在上，无论他怎样对待，温柔或痛苦，亲吻或虐待，他愿意接受。
他就是想对沈威豪好，已经变成习惯，下意识的动作了。
殊不知，这时候的温柔，反而更令沈威豪难受。
「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你去喜欢别的人，我不要你了……」沈威豪情绪崩溃，不断呢喃着。
「嘘，嘘。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唐彦恩盖住他的嘴巴，不要再听他说些违背心意的言语。
他的老大知不知道一边哭一边说这些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他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非要这样互相折磨着彼此。
唐彦恩凑到他的耳边，温柔地轻声诉说，「沈威豪，我爱你。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只想要你。不论你把我推得多远，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虽然说着甜言蜜语，却扯开了沈威豪的大腿，以非常勉强的姿势，顶进干涩毫不适应的穴口。
沈威豪的脸痛得全皱在一起了，深深抽气喘息，拼力适应着体内的凶器。
唐彦恩没好到哪去，能感受到同样的疼痛，被咬得死紧，流下疼痛忍耐的汗水。
然后，他笑了。
只有在他们身体亲密接触时候，才能感到心安。
「绝对不会离开你。」
唐彦恩又哭又笑的，好像疯了。
沈威豪伸手，一手摸向唐彦恩的脸，指腹划过他的眼泪，一手拉下他掩盖住自己嘴巴的手，向他轻骂一声：
「傻瓜。」
那些难以言喩的宠溺，全映在他眼睛里，无所遁形。
看吧，你明明这么爱我。唐彦恩反握他的手，紧紧相牵。
言语可以假造，但是真心不会说谎。
他才不会相信那些话。
真相信了，才是傻瓜。
23.
「你在想什么？」唐彦恩在他身后询问。
沈威豪想回答，刚开口发现声带沙哑，因为刚才过度呻吟了，他轻咳一声，咽下口水，试图让自己声音好听点。
可他还没回答，唐彦恩又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想做完这一次，然后彻底跟我断交，是不是？」
沈威豪没了言语。
「没关系，你可以试着逃离我，但我可能会发疯。甚至伤害你也说不定，别忘了我曾为了你，去练习武术。我想保护你，不想伤害你。但是你不要把我逼得太急，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唐彦恩悠悠说道，将他稍微抱紧点，他说的这些话，自己也觉得害怕。
沈威豪静静听了，许久，才说，「你真可怕。」
「嗯。我也这么觉得。」唐彦恩回应他，不否认他的说法。
他们不再说话，沈威豪累得睡着，唐彦恩晚了他一点才入睡，他发现他们彼此拥抱的时候就能好好安睡，一夜无眠。
隔天一大早，沈威豪醒了，唐彦恩还熟睡，双手双脚巴着自己不放，这似曾相识的状况，让他想起他们最甜蜜的时光。
沈威豪动弹不得，不得不叫醒唐彦恩，看他睡得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的醒来，他很想亲亲他的脸。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像是反射动作一般。
做完，自己都觉得后悔。
他到底在干么啊。
唐彦恩对他笑了，跟他说声，「早。」
阳光明媚，他比阳光还要耀眼。
沈威豪觉得自己阴暗而扭曲的心思被照亮了一会，柔软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爱着这个人，千真万确。
「我希望你好好的。」
「嗯？」
「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无所谓。」
唐彦恩一大清早地收到告白，缓慢地反刍他言语的意思，尤其在他们昨天才刚大闹一场过后，他觉得他真要好好分析他的话。
「我们得在一起，我才能好好的。」
沈威豪看着他，不说话。
「其实昨天是跟外校的联谊会，说是联谊会，实际上是跟外校学生教授一块的餐会，顺便讨论各自手上实验的进展。」
啊……原来不是那种男女联谊。沈威豪一愣，明白过来。他原本以为唐彦恩竟然当着他的面答应去联谊认识女孩子，结果居然是误会一场。
「昨天我没去，我跟教授说，我男朋友要跟我分手，我要是不去找他，我们可能会分手。我们要是分手，我大概去自杀。他就放我走了。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你再说什么啊？」沈威豪震惊，这种以死相逼的荒唐行为，「你真的跟教授这么说？」
「嗯。」
「你居然跟教授出柜……」
「这也没什么，我们实验室里唯二的女性也是同性恋，最近正式交往，大家都知道，也没怎样。」
真是开放的大学生活。
「但你居然藉口说会自杀……这也太牵强了……」沈威豪听了都不信。
唐彦恩却自嘲地笑了。
「一个天天盯着手机等着对方回讯息或回电的人，说出会为爱自杀这种话，我想是非常有说服力的。就连我自己也不觉得是藉口。」
他笑得很苦涩，不知道沈威豪能不能体会。
「真的会死的。」唐彦恩深呼吸，叹口长气。
沈威豪静静看着他，摸摸他柔软细幼的头发，帮他梳好头，他的头发长了，他们有久时间没有面对面。
一直到现在，他才惊觉他们根本分不开了。全都交缠在一起，像毛躁得令人绝望的线团。
「不是同性恋，但我是你男朋友？」
「嗯。」唐彦恩笃定地点头。
沈威豪沉默一会，随后笑了，微微地展开愉悦的浅浅笑容。
唐彦恩有些意外，没看过他这样神情，好像在害羞，又很开心的感觉。
原来就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吗？
豪豪只是想要他承认他们在交往而已吗？
唐彦恩突然感慨，「老大，我觉得我们好傻。」
沈威豪脸一沉，别扭起来。
就只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却闹成这样，这段时间的冷淡也是因为这样吗？如果是那真的是太冤枉了。
他早就——早就已经接受他们的关系了。
「我们去跟爸妈说吧。跟他们说我们正在交往的事。」唐彦恩突然兴致勃勃起来。
「你疯了吗？」沈威豪惊呼。
「但这样你会比较安心吧？」唐彦恩握住沈威豪的手，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虽然脸上还有睡痕，但是双眼炯炯有神，「我们去跟他们说吧。」
「这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我打算三十岁的时候再跟他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