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心着不去惊醒汐臣,慕倾墨使得马儿停在园前,抱起汐臣来向上跃起跳下了马,稳稳的落地,看他安然,轻顺了抚在他颊上的发缕,正欲进去园去,却是谁想突兀的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骤的在那园口燃起了灯笼火把,将慕倾墨所在清清楚楚的照亮,也惊到浅睡的汐臣,轻声哽了下向慕倾墨侧靠过来,抬了惺忪睡眼,有些茫然的望了望四周,不明状况的抚了额头,“倾墨,怎么了?”
却是身旁那人毫无回应,反那抱住他的手凭白无故的攥了紧,汐臣奇怪的抬头看向他,慕倾墨愣愣望那窜出的一众仆侍,瞥见刘安手下与另一些自是哪处府邸的人,步子不禁后错,忽转身逃离般的跑开。
“来人,迎王爷回宫!”
自园中传出个长者声音,慕倾墨听见顿快了步子。而汐臣不明是为何,又觉不曾听见过那声音,一面拥住慕倾墨脖颈免得失衡,一面唤着模样奇怪的他。
“倾墨,倾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倾墨——”
“汐臣——”
“恭迎王爷回宫。”
慕倾墨低声唤他,显出些难言之意,那退避之态让汐臣更是不解,而他猛得止住身形弄得汐臣撞在他胸膛上,慕倾墨面前突兀的出现一人单膝跪礼而敬,那垂落静下的佩剑穗摆上,是何府府侍纹饰。
稳了下来,只听见四边都围上了人,灯火照亮两人,汐臣抬手略掩了光色看向外侧,望向那人看了眼,而身上忽的一阵刺骨寒意流过叫他一时不禁战栗,莫名的生了些畏怕的心思,让他本能的往慕倾墨怀中缩了身体,刚是意识到两人模样,吸了口气掩了半面。
“倾墨……快将我放下来吧,倾墨,倾墨?”
却是慕倾墨仿佛听不见他说话,微的曲膝凝蓄着力量,猛地跃起,似乎想要跃出那包围,谁想双脚刚落了地,前面又多了两个人,与叫慕倾墨跃过落在身后那人同般的模样,垂首敬却不让。
“恭迎王爷回宫!”
慕倾墨停在了那处,进退两难的模样叫汐臣愈加不能明了,只是关切着看了看他又望了四边,微擎曲了眉,意识到怕是出了什么事端,抬手拍拍慕倾墨胸口,见他一颤低下头来,轻声温和了语气问着,“倾墨,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汐臣,我……”
“王爷,何某已在此等候多时,外面已起寒风,王爷何不回园中房舍再做后话?”又是那声音传来,汐臣觉到慕倾墨对那声音的过于警觉和防备,也不晓得是怎样的人,只能安静的偎靠,不再言语,“实在是巧的很,刘大人和芍大人也都在此而聚,王爷不快些进来么?”
“王爷,请您归园。”
一时间,那周围的人都跪拜下身,垂首敬说着,光火参差拖出的尖锐的影子,似乎桎梏,将慕倾墨牢牢锁住,不能避离……
“王爷。”
“王爷。”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的响起,慕倾墨放下汐臣有些惊讶的看向两人,“你两人怎也在此——”
“别提了,被这刘安手下的人强拽了来说什么主持大局结果竟成这副模样——诶,”芍孑拂袖抱怨着,而眼看去一边睁了大,起身扑到汐臣面前,上下的打量起来,“这位就是王妃大人了吧。王爷可真是福气,如此美人就是我芍孑也是自行惭愧,可真是哪里来的莺莺燕燕都不比上啊。”
“芍大人……”
刘安在一旁抚额无奈,也是起了身,看了眼那坐于对面侧位的何卿,凝了眉宇,“王爷,是不是让夫人先……”
“啊。几位是有什么要事相商么?”汐臣也看见堂上略为沉重的气氛,瞥见里侧坐的一人气势非常似是位高权重之人,想来那方才的声音就是来自于他,单以为是什么朝政之事,他便主动知会的退了步轻含了首,“那汐臣也不便在此打扰,先行回去了。”
汐臣说着便要退离,手腕一紧,慕倾墨忽的抓住了他,而手抖了抖又松了开。汐臣担心的看着他,心想着莫非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事,犹豫之时,只听坐着的那人放了茶碗,微的后靠,“王妃不必退离,此事与您也有关,您能在场是最好不过的了——”
“何大人!”
“毕竟,”何卿全不在意刘安示意,兀自言说饮茶,而隐的生出一点笑意,“是来谈讨王爷的婚事。”
“……诶?”
汐臣愣了下,不能明白过来,却见那被唤作何大人的人起身往这边而来,一种沉凝的压迫感袭向了他。当那人走到汐臣身前,他才回神,看着眼前的冷眸之人,汐臣只觉得周身绕了蛆蛇般不适。
“王妃大人,在下丞相何卿,特为小女前来与王爷说亲。”何卿打量眼前这着实貌美气质清冷却身躯嬴弱的正堂王妃,微敛的眼帘显出些轻蔑不屑,“日后小女进了府中,还要请王妃多有关照。”
“……何,大人……您是,说些什么?”汐臣脑中空震,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却总也理不明思绪,眨了眨眼,牵强的牵出一抹笑来,“您是不是……哪里……”
“夫人不必有所忧虑。”何卿冷眼看着他,拂袖背过单手,侧足而立,“何某绝无其他心思,只是有幸得小女能受王爷临幸,做个周全,奉上小女为王府增些昌盛之气,也给夫人个平日王爷忙碌时能聊天说话的闺中女伴。夫人自可放心,小女虽算不上什么出类拔萃的女子,也是正值碧玉之年,又是贤惠安静的性子。想来入了王府,也是能帮衬夫人的。”
“何大人此言是何意,汐臣为何,不能明白……”
“何某是说,王爷昨晚酒醉与小女成全房事。王爷不是彻夜未归,何某这般说,夫人可能明白了么?”
“……诶,怎会,”汐臣怔怔的站在那里,心里隐的冰了寒痛,只是不能狠下心一般,拒绝那逼迫之势,“王爷他……不是去素姬楼……怎会遇上丞相之女……”
“这可还是要王爷亲自说明,何某也是奇怪,王爷怎的撞入了府中,寻见了小女房舍。”何卿含首向在一旁已不能言语的慕倾墨,垂眸说道,“何某私以为是王爷看中小女早生了心思,这才趁着酒醉来,与小女……”
“我没有——”
“倾墨不会那样做的!”
那一声颤抖的喊说,惊到何卿外堂上所在的三人,汐臣睁大了眼,泪已是在眼中氲起,只他还故作着坚持不肯承认那心惊与心伤,“倾墨他并非风流之人,他怎会……”
“可是夫人,”转过身去,何卿抑首而似乎无奈,“何某是亲眼见到王爷与小女同舍而眠,就算何某进来染疾眼力有差,也不会认错了堂堂王爷吧。更何况,即便何某一人所言难信,还有几位恰入府中做客的大人在场,可说是证据确凿,不然王爷也在——夫人,可要确认?”
“……啊,啊……”
汐臣那本还颤抖着握了紧慌的手失了力气凝定于身前,突如其来的这般消息,叫他几乎难以承受被不敢置信充斥肿胀的心的痛楚。他目光从何卿背影落下,眼中变了空洞的看着地面一角,几乎连呼吸都已因那震惊的失神忘了去,只是口中还喃喃的,断断续续发出些什么声音,也是全不能辨认的出的。
“汐臣,汐臣——”慕倾墨猛地回神看见汐臣异样,忙到他身前去,扶住他的肩晃动,“汐臣我没有,我真的——”
“……诶?”
他抬起头来,映入慕倾墨眼中的,是空的没了底岸失了光色的眸子,那眼中含着一点将要干涸不能涌落的晶莹,慕倾墨心中骤的紧缩揪拧抽搐般疼痛,那抓住汐臣肩头的手松了开,茫了神色,垂首颤微着摇着头,他头也不回的向外冲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下。
“王爷——夫人……”一旁两人插不得口去,看见这般的两人无何多想的便心疼万分。芍孑快步上了前去扶住那身形微晃的汐臣,担切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而刘安怒了眉眼,凛势在何卿身后,按在剑上的手压了紧,恨不得即刻将眼前这人赶了出去。
“何大人,此事便是非要言商也只当王爷面说便是,为何非说与夫人?你这究竟想要如何?!”
“刘大人您近日是不是因着忙碌火气太大,王爷若是迎娶妾室,夫人迟早要知道的。怕是王爷也不能开口,便事先告知了夫人叫她也能有个准备,这不是也刚好么。”
“你——”刘安气恼的说不出话来,明明心知诸般定是他一手安排,可他却处处辞严义正,叫他们不能有理驳对。恨恨握了剑,便听见身后一阵呤叮声响,刘安怒的回眸扫过一圈,便欲向外去追王爷,却被芍孑叫了住。
“王爷除宫中王府无处可去,定又投向我素姬楼。刘大人无需去找,王爷那边稍后我去妥当就是。比起那些……”
“何,大人……”
汐臣弱弱出言,惊得两人看来,只见他眼中依旧空洞,而身围竟泛起些叫人略有回避之意的冷清之气。
“夫人何事?”
“您带了请柬来——是么。”
两人皆是惊讶,转而看向了何卿,而何卿抬了抬眼,嘴角微起,从袖中取出几个薄折,扇展于面前,“夫人可是说这个?”
“大人既都准备了齐全,敢问欲要将婚事……安排在何时?”
芍孑与刘安听见皆是一愣,忙喊唤出声,“夫人——”
“若是无碍,一周之后八月二十三日便恰是黄道吉日。何某早已将小女婚事安排了妥善,只需借得王府宝地作为礼堂便是。”
“汐臣知道了。”他体态虚渺的侧挪一步,“那,大人……恕不远送。”
“王爷那边——”
“汐臣来说,便是。”
“那就有劳夫人了。”何卿欠首礼过,得了心意的离去,走过刘安身边,听见刘安哼嗤一声,顿了顿步子,取那请柬一张递于刘安眼前,“虽说刘大人不需要,这柬上还尚未属上送处,就交送刘大人一份,您也可随意填了,邀交友人。”
刘安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额上暴起的青筋所忍怒火转了手上,于何卿当面便将那请柬撕碎几欲成灰,泼撒与堂上。
却是何卿看着毫无怒意反是笑起,挥了手去叫来仆侍,指那地上一方,转身离了去。
“好好的替王爷收拾了堂上。那何某回府去静候佳音,就先行告退——”
“……那该死的老狐狸——”
见那一众何府来人都离了去,芍孑咬了一口银牙啐骂出声,“就他那鬼心思谁还不知道!皇上的后宫充不进女儿就塞到王府里来,那混蛋他是什么意思连皇仪成亲取了王妃都止不住他那烂废的心思!那混蛋,那混蛋!——”
“芍大人请您镇定!”刘安拦阻喊道,惊的芍孑转过头来,而见他手攥的紧紧流出一丝鲜红,“夫人还在此……纵是再不满,也……哪里比得上王妃之痛……”
“……夫人,夫人……”芍孑忙回神去顾汐臣,看他那伤空的模样,虽还是初次正式的见面,心疼已是叫她不能抑制,“您莫要伤心,这定是那老狐狸故意安排的,王爷他昨日在楼中还羞与你交心,他必不会做出负你之事。那混蛋叫天打雷劈了他去,夫人您可莫为了他气坏身子,夫人,夫人……”
“嗯……”汐臣轻的推开了她,往前面椅处走去,那身形,一瞬间叫人以为是失了心魂的躯壳一般,空空荡荡,使得看者也被掏空了心般难过。
汐臣艰难的扶了手柄缓缓坐下,静危的放了双手在膝上就那般坐着,不知看着何处,定格于那一般,沉默无了声息,不得扰动,不能放离。他就那般的坐着,不做言语,不做动作,似乎,连眨眼,都不曾,许久,许久……
30.堂寂
夜色不知何时退了去,可那深邃纵然褪得再过明亮,也不能感染堂中的昏暗死寂。
汐臣就那样呆呆的坐了一夜,他那般的模样,让芍孑和刘安从最开始的心疼担忧,渐渐平静下来,也冷静了许多,不能劝慰不能相助的无力让两人不觉心思沉重起来,陪同着他,一直到了天明,才从昏昏沉沉的状态清醒过来,看见汐臣依旧是初坐在那里的样子,只能哀叹。
向刘安示意了下,芍孑从倚靠于梁柱的姿势站了起,向外而去。
本就许久不曾休息的刘安因昨日一天的波动和一夜不眠,已是眼圈挂了黑色。勉强支撑着意识,他跟上芍孑,却见她靠在门案,望着地上,显出些惆怅之感。
“为什么,总是诸事不顺呢——王爷他……”
芍孑莫名的说出这么一句,叫刘安很是不解,却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本来王爷动不动就在素姬楼玩戏就是为了避开那些个总想着攀上皇亲的混蛋,这上月忽然取了亲还当作是高兴的事,以为这般便能叫那些人回避些,谁想何卿那狡猾的家伙还是瞄着王爷不放——”芍孑抬手按在额上,悲哀的摇头,“啊——若我昨日亲自派人送王爷回宫,许就不会给他这可趁之机,惹出之后这事来了……”
“芍大人无需自责。只是终究抵不过这种命数……罢了。”刘安忙说,己身也满是愧悔,“也是我近日松懈,没能看顾好王爷……何相怕是早有这样的准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天,我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呵。”芍孑低声笑笑,脚尖在地上随意的勾画圆圈,“也不知王妃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看来也是绝不相信王爷会做出那种事情。明明死不松口就好了——不,就算王爷不肯承认,何卿他散播了流言出去,情况会更是糟糕。”
“只是辛苦王妃。夫人似乎身体甚为虚弱,这样下去……唉。”
“这也没办法。”芍孑仰头望向远方,初亮的天空所晕染的朦胧水色,正像是叫人不能明白的那王妃一般感觉,“王爷要怎么办呢?拖延一时,然后被迫接受……都免不了吧。不过也罢,若是丞相的女儿进了王府,这样的身家摆在那里,至少免得去其他后患。”
“这……算是个安慰的想法么。”
“……说这些也没用了,就算向皇上说着‘交给我吧’这样的话,到这种时候还不是一样的无计可施。”抻展了身体,芍孑揉揉脖子,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些,转身摆了摆手,“这两边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好,我还是去看看王爷怎么样吧。那两个丫头过会儿也就会过来了,刘安,你也去好好休息下吧。毕竟你还有其他要事在身,皇巡之事尽快确认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