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语惊叫了一声,汗涔涔地睁开了双眼——心急促有力地跳动着,后背已经被汗水濡湿了,额上还在不停地冒冷汗——可是身上却是一点痛觉都没有了,明明刚才几乎是要撕裂自己的痛,忽的就消逝了……
只是一场梦,噩梦而已……就算痛感明明那么真实,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樊语环顾着平静到失常的四周,努力着平复呼吸试图安慰着自己。
……
“怎么了,没事吧?”本就睡得不深的陆澈被樊语的动静惊扰,轻声问道:“没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你们都睡了。”脑海里还是那个清晰到异常的梦境,樊语对着陆澈多少有些紧张,看着都倒成一片的众人,极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陆澈抬头看了看天,“应该是到了下半夜了……但是你的那两个同伴没有叫醒我,应该是累了睡过去了。”
小心地从颜修毅身上坐起来,凉飕飕的风一吹过,樊语清醒了许多,梦里那种奇怪的真实的感觉也消退了一半——梦中梦……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
逐渐地平复了呼吸,看了一眼身边坐得很端正的陆澈,樊语小心地问道,“陆澈……我是说……你别见怪……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陆澈似乎动了动,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记不起来?”
“嗯,我看你觉得很是熟悉,可是的确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樊语尴尬地笑笑,可是黑夜里看不清楚,“我很奇怪为什么你要停下来帮我……是不是因为我们曾经认识的?”
……
“不认识,”这一次陆澈的回答干脆了许多,“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因为一点危险就抛弃同伴而已。”
樊语又是尴尬得不行,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连支吾都省略的沉默了。
“可能我们有缘分吧,我第一眼见你也很熟悉。”不知道是不是陆澈有些后悔刚刚这么决绝了,沉默良久之后说了一句。
……
“我腿麻了,起来走走。”樊语刚要起身陆澈便警觉起来,只好解释道,“我没事的,你看着他们。”
樊语小心地把腿从“人堆”里抽出来,悄声朝着吊脚楼走了过去——
吊脚楼依旧是一个黑乎乎的轮廓,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隔着很远就能闻到腐朽木料的味道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奇异的香味……
忽的从旁边的黑暗中蹿出一个影子,先是猝不及防地捂住了樊语的嘴,然后便是一股怪力拖拽着樊语飞快地跑开了,只留下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纵然陆澈警觉,赶到那里时樊语已然不见了踪迹。
……
樊语只感觉制住自己的臂膀很是粗壮有力,几乎已经不算是人类的力量,樊语试着挣扎了一下,竟然完全不能动弹。
……按照这个推断,抓住自己的“人”体型应该很是可观,而且居然靠这样庞大的体型移动这样快的速度——实在很难让人想象……
不知跑出了多远,樊语被那个“人”一把扔到了地上,摔得不重,但却也很疼,樊语揉了揉被摔痛的地方,抬头看了看在黑暗中仍显出狰狞轮廓的“人”,不禁倒抽一凉气。
黑幢幢的“人影”忽然俯下身来,樊语吓得不轻,挣扎着要逃跑,“人影”却只是在自己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声音极其可怕和扭曲,樊语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
“你说什么!樊语失踪了!”颜修毅一脸的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掐住了陆澈的领子,“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他。”
面对颜修毅的咆哮,陆澈不屑一顾,“守夜到一半睡过去的,是你们。”
颜修毅愣了一下,指节捏得咔咔响,紧紧着牙半天却也是说不出话来,看着陆澈的眼里满是愤怒和仇怨。
倒是龙滕冷冷地说了一句,“可是樊语失踪那会儿,只有你醒着……当然,你是中途插进来的陌生人,樊语如何了与你毫无关系。”
本就看不惯陆澈的麻漓生见状也是添油加醋地补上了一句,“可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陌生人遇害啊,稍微有点良知的人……”
“我过去的时候,樊语已经被那个东西拖走了,”打断了周围人几乎是质问的嘲讽,陆澈依旧是漠然的态度看着颜修毅,“请你松开我。”
顿时气氛有些僵持,一边是神色沉寂却目光骇人的陆澈,一边则是咬牙切齿的颜修毅……
……
“先别再添乱了,颜修毅,”众人都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龙滕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澈一眼,静静地说,“找到樊语和江明路要紧。”
颜修毅依旧是满眼的怒火,虽有不甘心,但还是松开了陆澈……
“樊语现在没事。”陆澈整了整几乎被撕破的衣领,依旧是事不关己的语气,“跟着我,能够找到他。”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沉稳如龙滕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有些诡秘的人产生敌意,”莫非樊语失踪是你策划的?“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陆澈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话,“我在他身上下了蛊。”
……
“你说什么!你给樊语下了蛊!”刚刚平静下来的颜修毅顿时又被愤怒包围了,上去就要揍陆澈,却被麻漓生一脸严肃地拉住了,“颜修毅,听他说完。”
“不光是樊语,”陆澈只是瞥了震怒中的颜修毅一眼,继续语调平静地说,“我给你们,全都下了蛊。”
第十八章
“不光是樊语,”陆澈语调平静地说,“我给你们,全都下了蛊。”
这次众人都噤声了,只感觉从脚底上涌出一阵寒意,几乎冻结了身边的所有空气……
……
“陆澈!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回过神来的颜修毅怒嚎着,一拳就朝着陆澈脸上挥去,却被麻漓生挡下了,拳头尴尬地滞在半空中
“冷静点!他不是要害我们,”麻漓生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却轻易地就摁回了颜修毅的手,“我知道这种蛊,陆澈是为了救你们。”
颜修毅狐疑地看着麻漓生一眼,又警惕地瞪视着陆澈,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胸中的怒火,却依旧是盛气凌人的语调,“……把这个蛊从我身上拿出去。”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陆澈也没拒绝,朝着颜修毅走了过去,眼中的寒气让人不禁有些心虚……
“等等!”麻漓生横过身子挡在两人之间,“颜修毅……我说了这蛊是为了帮我们……你会很危险的!”
“有虫子在我身体里的感觉更危险!”颜修毅几乎又是咆哮了,“天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下的什么破蛊!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都会被这些诡异的虫子给吞掉!……才刚刚接触了这么久,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种下蛊,要杀死我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我真要杀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陆澈冷哼一声,绕过麻漓生轻轻推了一下颜修毅的后颈处,颜修毅只觉得一阵湿凉后便是难捱的刺痛,微微皱了皱眉,“离了这个蛊,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麻漓生张口要阻止,却也是迟了,只见陆澈手中忽的燃起一小团蓝色的火苗,但很快就熄灭了
“还有没有人不想自己身上种上蛊的?”陆澈语气里明显夹杂着不耐烦,“解决完你们的问题好快点去找樊语。”
听到樊语的名字颜修毅明显怔了一下,转过头盯着陆澈。其他人既害怕体内的蛊虫,又怕真如陆澈所说会死掉,迟疑着不敢做声。
“剩下的人都别取蛊!”不知道麻漓生哪来的魄力大喝了一声,“听陆澈的,我们去找樊语。”
“可是……这个蛊……”杨筱曼还是有些紧张,犹豫着开了口,声音有些发颤。
“如果我没有推断错,这蛊是叫同生——顾名思义,凡是由同一个术士下的同生蛊,种下这些蛊的人便会生死相连——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人濒死,其余的人便都会陷入危险……然而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其他所有人就全部都有救活的希望。”麻漓生打断了杨筱曼,神情严肃地说道。
“只是方便走散之后找到而已,”陆澈只是瞥了一眼麻漓生,语气冷冷的带着些许不屑,“没你说的那么神。”
“这个蛊,不会有别的害处,”陆澈头也没回,径直朝着前面走过去,“我也给自己下了蛊。”
……
陆澈一句话似乎让大伙稍稍安下心来,虽然不很情愿,还是跟在了陆澈身后……
……一下子队伍里少了两个人,气氛难免有些沉重,偶尔听得见女生的轻声抽噎,在寂静的黑夜里更显得诡异可怕……
……麻漓生敛眉走到陆澈身边,尽力压低了声音,“陆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
“这些我已经解释过了。”陆澈极力警觉着周围的动静,对麻漓生的问话有些微愠。
“不,你没有!你绝对不是一般的苗民!”麻漓生声音难以克制地放大了一些,感到不妥顿了顿又压低了音量,“同生蛊……陆澈,你知不知道这种蛊有多古老……甚至一百年前就已经没有人会用了,更何况能同时控制三个以上的蛊虫也不是一般术士能做到的……”
陆澈没说话,麻漓生继续追问道,“陆澈,你居然让我见识了这种失传已久的蛊术,作为你的同伴,我有权利知道你是谁,跟着我们到底为了什么!”
“这只是一场意外,包括我会的这个蛊,”陆澈的脸色一点没变,只是语气沉了下去,“我知道你在怀疑是不是我布了‘障’,但是很抱歉,他比我要难对付得多。”
麻漓生依旧不依不饶,还要继续质问,陆澈已经可以甩下自己,快步走出很远了……
……
樊语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面前是体型巨大的黑幢幢的“人影”,忽然“它”俯下身来,樊语被吓得不轻,挣扎着要逃跑,“人影”却只是声音极其可怕和扭曲地低声说了一句话,樊语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
“救我,小语,我是江明路……”
樊语咽了咽口水,死死盯着面前虽然是一片模糊看不清长相但怎么也不可能是正常人类体型的不明物体,“江明路?!……你怎么可能是……”
“小语,我真的是江明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江明路”的声音里夹杂一种指甲划玻璃的声音,十分刺耳,樊语皱着眉朝后面退去。
“你别说话,你……闪开!”樊语捂住耳朵喝道,一面还在往后退。
面前的“江明路”怔了一下,停下了逼近樊语的脚步,樊语回了一下头才发现自己早就没有退路了——自己的背几乎贴上了身后石砌的房子。
樊语喘着粗气,勉强镇定下来,身子软软地倚在墙上,两“人”就这样对峙着都一动不动……樊语一时间无法理顺被惊愕弄得纷乱的思维,半晌后才试探地问道,”你,真的是江明路?”
“相信我,我真的是江明路,求你救救我,樊语……”樊语只感觉“江明路”没说一句话自己的耳膜就一阵刺痛。
咬着牙拧紧眉,樊语忍着耳膜的痛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明路”顿了顿,似乎对于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仍然有些害怕,诡异的不似人声的怪音颤抖着扭曲起来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走进了这个寨子,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吊脚楼里面,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突然就能看清一片漆黑中的所有东西了,而且……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我身体也变得不是我的了……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就是江明路的,我就知道……”
“你先冷静一下,好么?”一下子听了这么大一段刺耳的“音乐”的樊语显然有些受不了了,痛苦地捂着耳朵打断了“江明路”,“我相信你,但是……你这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你是江明路啊……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你了,小语,救我……”“江明路”的声音越发凄厉起来,樊语只觉得自己头都快要被撕裂了……
……忽的远处传来一声划破夜空的口哨声,“江明路”的动作戛然而止了,哀嚎一声,转身向着远处跑过去了……
第十九章
……忽的远处传来一声划破夜空的口哨声,“江明路”的动作戛然而止了,哀嚎一声,转身向着远处跑过去了……
樊语回过神来就立即追了过去,然而不仅完全赶不上“它”的速度,反而扯动了腿上的伤……樊语吃痛拧着眉几乎是跌坐到地上,心情复杂地听着“它”的动静湮没在黑夜里
四周是陌生的黑暗,安静得让人发憷……伤口应该是裂开了,腿内侧一阵刺痛着温暖,樊语咬着牙勉强站起来,用脚试探着路朝前走去。
手心微微沁出一层汗,樊语只觉得心脏得搏动异常剧烈,恐惧被包裹在无尽的黑暗里朝自己袭来。
樊语咽了咽口水,调整了一下还在颤抖的身躯,屏着呼吸听周围的动静摸索着前行……
……
……不知绕开了多少个有着腐败气味的吊脚楼,手臂也被横生的树枝划破了,火辣辣的疼,樊语面前忽然出现了微弱的光亮——隔了几颗矮树远远投过来,缓慢地移动着。
樊语心里一紧,旋即提着的心也沉了下去,眼前几乎就已经是陆澈众人借着手机背光找寻自己的情形了,顾不得腿上的刺痛便顺着光亮跑了过去——
“颜修毅!陆澈!”看到了树影后斑驳的闪烁着的人影,樊语不禁呼道,“我在这里啊……”
……一阵悉索声后,光亮的闪烁滞住了……樊语忽的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想要逃开,却已经是迟了——